地上,还有一条苟延馋喘的生命,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
那是一张多么年轻的脸,甚至还未体会过人生的酸甜苦辣。
他只是拼命的想要逃离,逃离这个人间地狱,修罗鬼城,凶神恶煞。
可,他哪里知道,他就算爬的再快,都不及树梢上那人轻轻一跃,便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口中喃喃的说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可,我依旧看到,那剑,毫不犹豫的,挥了下去。
那头颅,甚至随着惯性在原地打了半圈转。
那年轻的脸上,是惊愕,是恐惧,是死不瞑目!
只是,已经失去了身体的头颅,还能告诉我们什么呢?
可怕吗?
我问自己。
不,那怎么会是可怕能够形容的感受呢?
万年冰川,都似乎在我的周围结成冰块,让我的脑袋,心脏,四肢,都冻得不能移动。
我还记得,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他像是一个温柔的大男孩儿一般,腼腆的对我说:“你喜欢就好。”
他能为了我一个感受,铸造整个世界的郁金香花海,只要我对他说上一句喜欢,他便满足在幸福里。
我还记得,他曾亲口,答应我“莲儿不喜欢我杀人,我便,不杀人。”
那话,犹在耳边。
可此情此景,叫我情何以堪……
那双全世界最纯真的眼眸,如今散发的光泽,是邪恶的黑,是残酷的冷。
那全世界我见到过最温暖的笑,此刻却弯成了锋利的剑,毫不犹豫的,朝着那已经手无寸铁的人,挥剑斩下。
鲜血喷溅的声音,剑入皮肉的声音,我不断的听见,不断的听见,像是梦魇,要将我笼罩。
魑,你究竟,变成了什么?
第一百十八章 莫离
“莲儿,没事了,放心吧,没事了。”
他回来的时候,我早已放下了窗帘,遮住了那血腥的一切。
像是木头一样,呆呆的坐在原地,没有活气。
一如,他走之前。
他像是一阵寒风,悄无声息的进来了,轻柔的摘下那缚在我眼睛上的白纱。
可,即使不摘下那覆在眼睛上的白纱,我依旧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了。
那些残肢断骸,像是幻灯片一样不断闪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忍不住的全身发抖起来。
“冷吗?定是夜里寒气逼人,来,过来些。”
他并不知道,我看到了那些我不该看到的东西,所以,寒冷。
似乎,刚才在马车外面的,旋转挥剑,眼角生寒,只是另一个他。
一个,我并不知道,并不认识的离花带头人,真正的杀手之主。
一旦回到了我身边,那一切都消失于无形。
他还是原来那个,纯真善良,温暖如玉的男子。
他伸手探了探我的脸,把我拉近了些。
似乎,想用体温给我些温暖。
是啊,这天,多冷啊。
“怎么脸色这样苍白,是不是吓坏了?不要担心,莲儿,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看我不说话,仔细端详起我来。
大概,我此刻,果真如他所说,脸色苍白吧。
“你的伤,要不要紧?”
我忽然开口,声音连我自己都不相信,镇定的可怕。
“没事,放心吧,伤口一点事情都没有!”
他愣了愣,想罢,笑着说没事。
“莫弃,上路!”
对着窗外,他似乎急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是怕我看到那一地的猩红么?
他微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似乎很开心,我还在关心他的伤口。
没事?
是啊,怎么会有事呢。
那些会让你有事的人,不都已经,四肢分家,双目狰狞了么?
再看看你,不还是原先那个,白衣不染尘埃的男子吗?
呵呵,你怎么会有事呢?
“魑,若是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一定要,告诉我。”
我应该惊恐的。
我应该逃离的。
我甚至应该尖叫着指责他的残忍。
可内心深处,我却在哭泣。
我在狠狠的责备自己。
没由来的,我觉得,这一切,都仿佛是我的错,和他无关。
似乎他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得分辨。
那些残忍的杀人方法,在他眼里,也只不过是几个优雅的动作。
而他,根本不了解是非,只是单纯的完成一系列的动作罢了。
我轻轻的靠在他怀里,甚至神经质的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让我有种呕吐的冲动。
明明,他身上一滴血都没有溅到啊。
可那股浓郁的血腥气味,还是无端的弥漫在马车里,渗入我的皮肤,让人遍体生寒。
“魑,等到了下一个地方,你就换身衣服,洗个澡吧。”
我闭着眼,缓慢的叙述着我要说的事。
“好,莲儿说什么,就做什么。”
他还是那样单纯无邪啊,什么都没有变过啊。
即使我看不见他嘴角的笑,可我依旧感受得到他全身散发的温暖。
可,刚才那一幕,我今生,怎会忘怀呢?
“魑,有事,一定要告诉我。”
迷迷糊糊睡着之前,我只是模糊的,喃喃自语着。
虽然感受到,靠着胸膛明显一僵。
可,我已经睡去,怎还看得到黑暗里,他英俊的脸庞,多么痛苦的表情?
……。
“诶……”
无声的叹息,弥漫在马车里。
似无奈,又似悲悯,无端的叫人心里酸的慌。
莲儿,你知不知道,你睡着的样子,有多让我安心?
我又怎么忍心,告诉你我如今,变成了什么样的人呢?
如果我说了,那,从此以后,我们就会形同陌路。
不!
那样的结局,怕是我想象过,最好的可能了。
我惧怕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你究竟,会用何种眼神看我?
鄙视?
仇视?
甚至惧怕?
不管是什么样的眼神,我都接受不了。
我甚至死,都不要经历那一刻的到来。
所以,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知道,我究竟,经历了什么。
而此刻的我,又究竟,是怎样残忍的人。
等一切都风平浪静之后,我们就归隐山林,只过我们两的日子。
那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也会,安安心心呆在我身边,一辈子。
仅仅是这么想着,魑都会从梦中笑醒过来。
紧了紧怀中的人儿,随着那美好的憧憬,那眼覆白纱的双眸,安心的闭上,与怀中的女子,一道坠入梦境。
……。
“莫离,我能和你谈谈吗?”
我站在房门口,对着房内擦拭着剑的莫离说道。
离那天,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的光景。
可我每晚入梦,依旧会见到那滚落一地的头颅,散乱周围的四肢。
我受不了这样日日折磨,我会崩溃的!
可,当着魑的面问,我却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
于是,我想到了莫离。
她是个好姑娘,每天在魑身边任劳任怨,却依旧感到幸福,能呆在他身边。
今日,魑恰好和莫弃出门,说是办些事请,会晚点回来。
而我也,趁机,来找闲来无事的莫离谈谈,那些埋藏在黑暗里的过往。
“我没空!”
对我,她从来都不会有好脸色的,这我知道。
若不是魑这样待我,恐怕我在已经被这小姑娘敢出门了!
哪里还能完好的站在她面前和她说上话?
“我只是耽误你一会儿的功夫,行吗?”
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可这不代表我会知难而退。
来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不行!”
她那小脸儿,写满了不愿和不耐!
似乎和我讲话,是件多么让她心烦的事。
“我想和你聊聊,魑的事情。”
果然,我看到她麻利的擦拭着剑的手,没由来的一僵,让我看到了希望。
“主子的事!你不是最清楚不过了?你要是不知道,自己不回去问他!何必来问我!”
她皱着眉头思忖了半晌,凶巴巴的回道。
可语气里,明显已经多了些情绪,没有刚才的毫无情感可言。
“可我只想问你。”
是啊,这整个府里上上下下,哪个人不是魑的手下,哪个不了解那些我消失一年里的事情?
可我不管问谁,都等于在昭告天下,我在怀疑他,我在打听他,我呆在他身边,感到不安。
可,莫离不一样!
她虽然是魑的手下,却,藏着一个,不属于手下的心。
那是一个爱着他的心。
所以,我和她之间关于魑的谈话,她绝对绝对不会传到魑的耳朵里。
于是,我便来这里赌一把这姑娘,还未老道的,爱人之心。
“你,进来吧!”
她犹豫了一会儿,闷闷的说了一句,便让我进门了。
我就知道我会成功的!
“要说什么赶紧说,我还有事儿呢!”
她坐在对面,凶巴巴的说道,似乎很不耐烦的样子。
来之前,我早就打听到,莫离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
这孩子,果然还只是个孩子。
“你笑什么!”
大概是看我嘴角带着笑,她有些恼怒的问道。
“我只是在想,你是个很可爱的姑娘,能认识你,真好。”
我笑眯眯的回答道。
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红晕,我更是乐不可支。
“你,你分明在胡说,你再不说正事,我要出门了,我,我很忙的!”
似乎从来没有人夸过她,她不能接受我这么直接的夸赞,平时伶俐的嘴巴,此刻也结巴起来,显然是有些恼羞成怒了。
“好好好,我说正事,但前提是,我来找你,希望你能相信我并没有害人之心!”
我真诚的伸过手去,握住她的手说道,希望她能明白。
“你,你说话就说话,不要碰我!”
虽然她口里这么说,可,那双手,却没有挣扎,她也只是个需要朋友的姑娘罢了。
“魑这一年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与其迂回半转的,我宁可单刀直入。
“你什么意思?”
她忽然警惕的看着我,似乎在思考,我这么问的用意。
“不要紧张!你也知道,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魑的事情罢了。”
“你若是真想知道,也不会跑来问我,你究竟想要知道,主子的哪一方面!”
这孩子,还不笨嘛。
“我们逃出花都的那晚,其实我什么都看到了,我看到你们挡不住那些杀手,也,看到了他出手。”
我低下头去,不想让自己眼中的悲伤,泄露在别人面。
只是,想要保留自己的最后那一份自尊心罢了。
“你……”
她显然,也没有料到,我会对她这么坦白的说出这些。
虽然我知道魑一定不会希望我看到他杀人的那些场景。
想必,也可能会叮嘱他们,能少说的,尽量不要在我面前说。
可我是人,怎么会一直被瞒在鼓里呢?
纸包不住火,我总会有发现的一天。
而现在,我只想知道真相。
第一百十九章 莫离,自述(一)
我是莫离,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一直和哥哥莫弃相依为命。
一直以来,我和莫弃,都只是这个世界最阴暗的底层,卑微的生活着的蝼蚁。
那些关于人间的美,对于我们来说,是不可仰望的天堂。
在我和莫弃成为杀手之前,我们甚至靠着那些酒楼的剩菜剩饭过活。
如果遇上生意不好的时候,我们不惜和牲口抢口粮度日,而这些,仅仅够我们活下去。
我以为,我和莫弃,会一直一直,这样下去,看不到光亮。
可是有一天,我和莫弃忽然就被抓进了‘离花’。
不,那时候,‘离花’,还不叫‘离花’,它叫煞。
一听名字,任何人都不会想要靠近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
因为这里面,除了杀手,就是杀手!
除了冰冷,就是冰冷!
而‘阎罗’,便是捡我们回来的人。
他是‘煞’最强的象征,是他一手创办了煞。
他的名字,就如字面上所看到的那样,是人间的审死官。
似乎他只要谁死,我就没见到过,那人会活着离开。
他教会了我和莫弃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割破别人的喉咙。
或者,怎样让人,死的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开始的时候,我和莫弃根本不能适应这样的生活。
在那帮孩子里,我和莫弃,真的弱的可以,本就瘦骨嶙峋的身体,几乎每天,都要增添心的疤痕。
每当这个时候,莫弃总是一边帮我擦伤口,一边安慰我,会好的,会好的。
是啊,会好的!
至少,在这里,我不用饿肚子,比起以前,似乎想起来,算是不错的了。
虽然只是简单的擦拭,连伤药都不曾给予我们。
可,比起那些留宿街头,和牲口夺取粮食的日子,要好的太多了。
至少,有瓦遮头。
至于这条谁都不稀罕的烂命,要丢,就丢吧。
更何况,我和莫弃,还这样小,总有一天,我们会适应这样的生活,甚至适合这样的生活。
直到后来,一起训练的孩子越来越少,而我和莫弃,却活了下来。
因为那些被抓来的孩子,大多数,都是有感情的,会怕疼,会怕失去生命。
他们有太多的不舍,所以,他们会有破绽。
而我和莫弃,除了彼此,什么都可以不要,呵呵,或许是,我们本来,就什么都不曾拥有过的缘故吧。
最终,那些消失的孩子,要不,就是死在我和莫弃的剑下,要不,就是死在别人的剑下。
总之,没有人会这么简单的,就活着离开煞!
随后,和所有的杀手一样,我和莫弃,也到了为煞肩负起责任的时候。
有时候,我们仅仅是杀人,有时候,可能会按照要求,把人折磨致死。
只是那时的我和莫弃,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有一个像样的名字。
那时,我叫十三,莫弃,是十二。
真可悲,我和莫弃的存在,在当时的‘煞’,只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
只要阎罗一句话,十二和十三,就得拼了性命去完成。
否则,死的,就是我们自己。
一开始,我和莫弃总是会带着伤回来,狼狈的犹如被追杀的,是我们。
而不是那些曾经死在我们剑下的亡魂。
可是,慢慢的,我们再也不会带着伤口回来。
甚至,和出门的时候,毫无差别。
有的,只是那柄剑鞘里,多了一丝,血腥的味道。
那剑芒上,增了一道令人生寒的杀气罢了。
可,渐渐的,阎罗年纪大了。
那些新来的孩子,还有很多很多,不会像我们一样,服从于他。
他懊恼,却依旧抵挡不了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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