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将军,你打仗是不错,但做事有时候还有点毛糙。就拿上回你向黙啜借兵的事来说吧,这样的大事你岂能擅自做主,你可知这事引得满朝风雨,左相异常生气,我和夏大人为了平息此事可费了大劲。而你这次擅自为颜双作保,也是越权了的。你怎么能在给朝廷的奏折上先斩后奏给此事定调?你这不是威逼朝廷承认此事吗?”
“苏大人,向黙啜借兵一事,我是有不对,但当时情势危急,我哪有时间等朝廷的答复,如果没有我的自作主张,牧苏现在已经是北齐的了。招降颜双也是,我不答应保他性命,他如何肯献关。”
林羽觉得有些委屈,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最后得益的也是朝廷,为什么还有人要抹黑自己。
“林将军,不要激动,我没说你做的不对,只是手段可以委婉一点。比如要留颜双一命,你表面将这事交与朝廷定夺,私下让我等为你从中斡旋,也能达到目的。再小的事,你也不能替朝廷做决定,哪怕你知道朝廷一定会答应,这事关朝廷脸面。面子害死人啊,林将军你可记住了。”
冲动、自负、好斗都是年轻人的特点,但凡有点本事的,都是勇往直前无惧艰险,但他们往往会忽视来自自己背后的危险。苏安昌保护林羽,不仅是爱惜这个军界闪耀的新星,心里对他其实还有更大的期待。
就在苏安昌循循善诱,提点林羽之时,近卫营的一个亲兵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元帅,不好了,兵部军法司的人带着一百多禁卫军士兵驻军的营地去了,岳将军怕有大事发生,让我来通知您。”
“这里怎么会有兵部的人?”禁卫军是护送苏安昌等人来谈判的他知道,兵部的人是什么时候到的?林羽把狐疑的眼光投向了一旁的苏安昌。
“颜双等人虽然是戴罪立功,但皇上没下旨赦免他们,想要摘掉卖国贼的帽子还需要军法司的人来裁定,所以他们也跟着我来了。”苏安昌示意林羽稍安勿躁。
“那要带禁卫军的人干嘛?”
林羽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说完他便拔腿向军营走去,剩下跟不上他脚步的苏安昌落在后面大喊:“将军慢些,等等老夫。”
镇阳关驻军营地里,颜双及几个营管都被军法司的人拿下了,绑成一个个肉粽子,正要被禁卫军的士兵带走,外围密密麻麻围满了颜双手下的士兵。和真刀真枪的禁卫军不一样,荣卫军的士兵只是拿着木棒,他们还不敢拿刀子对着朝廷的人。
“韦令史,林副帅答应我们镇北旅反正之后保全我军上下性命,过往之事不再追究了。”被五花大绑的颜双极力挣扎着,大声为自己辩驳。
被成为韦令史的乃是兵部军法司专门负责重案的令史韦淘,他本在礼部的四方馆当馆长,韦氏一族得势之后,靠着族叔韦应之的关系,韦淘得以进入军法司司刑监担任令史。
“哼,林羽有什么权力赦免你们,他凭什么保证,陛下没降旨,那就是我军法司说了算。”说起林羽,韦淘一脸的不屑,即使是副元帅,不也要受军法司管辖吗。
“韦大人,我们之前虽然有罪,但已经将功折罪了,我们是无罪的。”颜双后面一个营管奋力挤到韦淘前面,为自己申诉。
“呸。”韦淘喷了对方一脸唾沫,“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没有罪,自有我们军法司来裁定,你算老几,敢说自己无罪。统统带走。”
“不能走!”
“不能让他们带走长官。”
外围的士兵纷纷嚷了起来,他们和颜双等将官之前都被定为叛国罪,颜双等人无法洗脱罪名,他们自然也逃不了。
“不大妙啊,韦兄,这帮士兵好像要抢人了。”韦淘身旁的年青人是御亲王的世子荣佖英,韦应之把他拉上也是为了给韦淘加点底气,毕竟荣佖英是皇族,而荣佖英听说是去找林羽的晦气自然一拍即合。
“哼,世子无需惊慌。”韦淘拨开拼命阻挡的禁卫军士兵,站到群情激动的镇北旅士兵面前,大声喊道:“来啊,你们这帮乱臣贼子,我是朝廷派来的特使,你们这群叛国贼敢动我试试,是不是想叛国罪上面再加上造反的罪名。”
韦淘这一吼还真把他眼前的士兵镇住了,本来镇北旅的士兵就怕自己的叛国罪的罪名无法洗刷,哪里还敢再对韦淘动手,再被扣上了造反的帽子那可真没他们的容身之处了。
虽然镇北旅的士兵不再往前挤着抢人了,但他们也不散去,就围着韦淘他们不让走,人群不知道是谁忽然喊了一句:“找林副帅去,他答应保住我们镇北旅建功赎罪既往不咎的。”
“对,找林元帅去。”其他士兵也醒悟过来,纷纷附和道,于是最外面分出去一拨士兵匆匆离开,寻找林羽去了。
韦淘心中暗叫不好。枢密院的各位大人商议的结果是士兵被将官胁裹属于无罪,主要将官带回京城受审,给予调离、降职等处分,而韦应之对林羽擅自做主非常不满,暗地里嘱咐韦淘在路上以疫病等名义将案犯弄死。林羽要保的人,韦应之就要弄死,他必须让林羽见识下,在朝堂上谁才说了算。
第180章 承诺
韦淘心里一直在犯嘀咕,他本想在林羽不在的时候带走颜双等人,谁知道这家伙一直死赖着不回牧苏。眼瞅着禁卫营的士兵都要走了林羽还没走的意思,韦淘决定趁林羽不注意调动士兵带走颜双,马上上路,让林羽没法插手这事。
“反了你们,居然敢阻扰军法官办案,老子现在就把案犯就地正法了。”韦淘一怒,老子在林羽来之前把这些家伙先宰了,看他能不能起死回生。
镇北旅的士兵大惊,没想到这个军法官这么狠,又和禁卫军的士兵推搡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韦大人,请住手。”颜双忽然开口走了出来。“投敌的事情,都是我的主意,和其他人无关,请你放了他们,我自会以命抵罪。”
自从家人被株连以后,颜双忽然对自己的贪生怕死的投敌行为感到后悔,他夜里时常被梦中满身鲜血向自己求救的家人所惊醒,日益沉重的负罪感头一次让他觉得活着,有时比死还难受。
“嗯?”韦淘怀疑地看着颜双,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诳他。
“韦大人放了我的弟兄,我这贱命也不劳大人动手,我自裁便是。”颜双双眼直视对方,显得无比坦荡。
“好!给他们松绑。”韦淘不听一旁荣佖英的劝阻,示意给颜双等人松绑,并丢了把剑到颜双的面前。
看见自家主将竟是要自杀,士兵们纷纷叫了起来,几个营管也在一旁劝他。
“将军,林元帅马上就要到了,有他在将军一定不会有事的,将军切莫灰心啊。”
颜双摇了摇头,叹气道:“各位弟兄,我颜某一时糊涂,铸下大错,理应由我来承担责任,连累了大家,我心中有愧,我欠各位的,只能来世再报了。
说完一道银光划过了颜双的脖子,“扑通”一声,颜双倒在了血泊之中。颜双平时对属下都不错,眼见他死了,不少士兵都偷偷哭泣起来。
“你们几个,既然颜双替你们死了,我便不杀你们,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们跟我去京城领罪吧。”韦淘见既然最重要的颜双已经死了,剩下这几个带去京城随便判个罪左相应该也不会怪罪吧。
“好大的口气,你要带谁走啊?”
韦淘的话音未落,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人群的最外围传来,一个穿着白色儒衫的青年男子越众而出,两旁的士兵纷纷后退,为他闪出了一条通道。
“我是军法司令史韦淘,你是何人敢阻扰本官办案?”看到对方尖锐的眼神,韦淘心里不由得有些发虚,他把自己的官位喊出来壮壮胆,对方再大的来头也不敢动军法官吧。
看着脸色发虚的韦淘和直往人后面躲的荣佖英,林羽轻蔑地哼了一声,倨傲地说道:“我是西北军副帅林羽。”
其实韦淘心中差不多已经猜到了对方是谁,但这并不能让他心里不虚,他壮着胆子大声说道:“西北军副帅又如何,就可以阻扰军法官办案吗?”
林羽根本没理会他,只是慢慢走到颜双的尸首跟前,俯下身仔细查看,忽然他抬起头来,向韦淘问道:“是你杀的颜旅管?”
“是又……”本来韦淘想说是又如何,但看到林羽眼中闪出的寒芒,连忙改口,“不是我,他是畏罪自杀,是自杀,不关我事。”
站起身后,林羽环视四周,缓缓说道:“镇北旅的诸位弟兄,我林某人曾答应保全镇北旅上下将士的性命,如今颜旅管已去,是我林某失言,我对不起颜旅管,对不起各位弟兄,我向各位赔罪。”
说罢林羽一掀衣摆,双膝重重地跪了下去,想镇北旅的将士磕头赔罪。
镇北旅上下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一时都愣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想都林羽居然会跪下道歉,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过林羽很快就起来了,他转过身去,一步步向韦淘走去。
“喂,你要干什么,我可是军法官,是令史,你不能动我,啊……”
林羽根本就没听韦淘在讲什么,他一脚踹倒韦淘,紧接着欺身而上,一拳又一拳地打在韦淘脸上,嘴里不住地念叨着:“我答应颜将军保他性命的,我答应颜将军保他性命的……”
韦淘之前不过是个管理驿馆捞油水混日子的浪荡子弟,哪里是林羽的对手,他脸上被林羽揍得鼻青脸肿,不住求饶道:“林将军,人不是我杀的。哎呦!林元帅,颜将军他是自杀的……”
一旁的禁卫军士兵看到韦淘被打成了猪头,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是来保护这个军法官的,带头的军官有心上去阻止林羽,却被岳云挡住了去路,他看了看四周全副武装的背嵬军近卫,装作自己不过是站累了想挪个位置,然后停下了脚步。
或许是打这么一个废物实在是太无趣了,林羽停下手来,站起身,开始宣布自己对韦淘的处决:“一个小小的令史,狐假虎威,竟敢逼死一员朝廷的将军。你难道不知道非特殊情况下,将领必须经过兵部、刑部、都察院三司联审才能定罪吗?我问你,刑部的人在哪里,你定罪的权利是谁给的?”
“元帅,我只是抓颜双回去,我真没杀他。”韦淘的眼睛肿得老大,他只能从眼皮缝中隐约看到林羽的影子,不过嘴巴说话倒是没有影响。
“他撒谎!”
“他要动用私刑!”
“就是他逼死颜将军的!”
四周镇北旅的士兵有了林羽撑腰,胆子也大了起来,吩咐叫嚷着大声控诉韦淘。
“你听到没有?在场的这么多士兵都是证人,他们指控你逼死了镇北旅旅管颜双。根据军队的特别执法权,我做为这个战区最高级别的将领,有权处理士兵们的指控。我经过调查发现你擅用职权逼死军中高级将领,我判你死刑。”
林羽此言一出,无论是禁卫军还是荣卫军都愣住了,他们想着林羽也就是打韦淘一顿出出气,没想到他居然要一命换一命,杀掉这个军法司的令史。
“元帅,你不能杀他啊!”刚才停下脚步的禁卫军军官再也忍不住了,他必须出声阻止林羽杀掉韦淘。韦淘死了,不管林羽负什么责任,他回去肯定要受罚。
岳云一把将禁卫军军官推了回去,刚才还双手抱臂的他此刻已经把手搭到剑柄之上,只要对方再上来,他就要拔剑了。
气急败坏的禁卫军军官正想命令士兵上去抢回韦淘,不过他奇怪地发现手下们都离他远远的,根本就没有准备动手的意思。愣住的军官往四周看了看,脸色也变了,牧苏军的士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进了军营,将四周都包围了。
虽然大部分牧苏军都押送着战利品回牧苏了,但仍有三千士兵留下来保卫林羽的安全,而禁卫军加起来不过几百人,现场才一百来人,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暴怒的军官也冷静下来,坐视不理看着韦淘死掉回去虽然会受罚,但是要管这事的话没准命就没了,韦淘跟他也不是亲戚,要怎么选一目了然。
“元帅。”一位亲兵将林羽的红尘剑递了过来。
林羽把红尘剑推了回去,哼了一声,不屑道:“这货也配死在红尘剑之下?”
林羽变戏法一样掏出了一根绳子,打了个圈,套在韦淘的脖子上,拖着他就往辕门走去,大家看出来了,林元帅这是要实施绞刑啊。
“林元帅,我是左相侄子,你不能杀我。”
韦淘死死拽着自己脖子上的绳圈,艰难地从牙缝里吐出了几句求饶的话,只是好像没有丝毫的作用。
士兵们看着韦淘被林羽在辕门吊起来,只消一会功夫,之前还死命挣扎的韦淘就不动弹了,只有轻轻地微风推着他一摇一晃。镇北旅的将士们心里是十分解气,同时也为林羽的跋扈而吃惊,这家伙居然连左相的侄子、兵部的军法官都敢杀。
“哎呦喂,林将军,你怎么把为令史给吊死了,你可知道他是左相的侄子?”腿脚不便姗姗来迟的苏安昌一看到吊在辕门的韦淘,心里一凉,看来林羽和韦应之这梁子是结定了。
“人是我杀的,您老怕什么。”说着林羽把眼光瞄向了躲在人群里的荣佖英。
“我什么都没干,我什么都不知道。”荣佖英见林羽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慌忙为自己辩解。
“林将军,这是御亲王的世子,可是皇族啊。”苏安昌的言下之意就是这家伙你可不能杀。
“我没打算杀他。”林羽走到荣佖英面前,将他从人群里揪出来,“回去告诉韦应之,他侄子是怎么死的,犯了什么罪。”
“这家伙死有余辜,我回去一定如实禀报。”荣佖英赶紧捣蒜一样点着自己的脑袋,生怕惹到林羽。
放开荣佖英,林羽随手指了镇北旅的一位营管。
“你,暂代旅管一职,直到新的旅管上任。”说罢他又转向了苏安昌,“苏大人,朝廷若是对镇北旅还有什么意见,尽管对我提,不要为难这些士兵。”
“唉!”苏安昌又是跺脚又是叹气,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你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还想带人回京城吗?”林羽最后把脸转向了禁卫军。
“我们这就走,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