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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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君侯-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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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事了,逐渐老去的皇帝陛下现在更喜欢的是美酒佳人,歌舞游乐,一般的奏章都是在六部和枢密院被几位重臣处理掉了,只是这回各地请求减免赋税和开仓赈粮的奏折向雪片一样飞来,其中牵扯的赋税和粮秣的数额过于巨大,没有哪个大臣敢替皇上做这种主,所以御书房里堆满了各地送来的奏章,让享乐惯了的荣仕玟大为头疼。
    虽然荣仕玟问的是一干大臣,但是他眼睛却始终看的是右相张与之。张与之是荣仕玟最器重的大臣之一,荣仕玟之所以能够在朝野获得如此高的评价,张与之最少有一半功劳。
    在张与之主政之前,荣汉用于缴税的商品繁多,光是物流就消耗了大半,而且国内土地兼并严重,大量无产的流民成了最大的不安定因素。张与之成为右相之后,确定白银和粮食为主要纳税品种,并在全国设立了十八个大粮仓用于储备粮食,在江南、西北设立了两个银库用于库银储藏,地方在扣缴属于自身的税额后将剩余缴入离自己最近的储备点供中央政府统一调度,此举大大减少了物流上的消耗,而汉军则根据在储备点左近驻防便于取得补给。
    张与之在税制上的改革大大刺激了国内白银的需求,为此他鼓励发展商业,提倡海上贸易,通过外贸赚取白银,同时又带动了手工业的发展,吸取流民从业减少了国内的无产无业者数量。
    不过张与之最大的贡献不在于此,他最大的功劳是做为袁沐公在朝中的最强支柱,为其争取资源,帮助西北军在西北发动战事扩大疆域,而新增的土地成为了吸收流民最重要的渠道。通过张与之的改革,中央政府光白银就从年入不到五百万两激增到两千多万两,同时十八个储粮库点装的盆满钵满,国力算是达到了立国后的一个新的高峰。
    与张与之同为宰相的左相韦应之在政绩上就非常黯淡了,他之所以能当上宰相因为他是国舅,他只会做官,不会做事,所以一般讨论政事的时候他也自觉的当个木偶。
    张与之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他早已把各地旱情大致了解了一遍,但是开仓赈灾和免税这种事必须皇上自己开口,他只是介绍下情况,让皇上自己去做决定就好了。荣仕玟听完了张与之的话,谨慎地问道:“张爱卿,你看放多少粮合适?这些地方赋税要是全免的话,朝廷吃得消吗?”
    全国的钱粮数据都装在张与之的脑袋里,也只有他才知道汉朝的财政实力能否支撑起免税的政策,他大声回应道:“陛下,若是全免也并无不可,只是去年我们刚在西北打完了一场战事,花费颇多,西北几个大仓还等着从江南调粮补充。旱灾乃天威,谁知道明年会不会还有旱灾呢,若是今年朝廷把粮仓敞开了放,又全免赋税,那明年西北军吃什么,拿什么去抵抗敌国的入侵?”
    听到此处荣仕玟不免有些尴尬,去年的战事是他一力推动的,可他也不知道今年会有旱灾啊。好在张与之没有在去年汉军主动掀起的战争上做过多停留,他沉声说道:“陛下,我建议不若先补充西北粮库,然后再行放粮,至于免税一事,可以先免一半,明年看情况决定是否再免一年,至于何地免,何地不免,还请陛下指示。”
    荣仕玟索然无味的摆了摆手说:“要免就都免了吧。让人下去看看,真的受灾了,就免一半,弄虚作假谎报灾情的,就把地方官员都罢了,这事张爱卿你去办。”说完他又转头对着户部尚书蔺廉忠严厉地问道:“我朝年年稅入白银千万两,粮秣千万石,你都用到哪去了?就剩这么点吗?”
    蔺廉忠慌忙跪下辩解道:“陛下,我朝之前一直对西北用兵,所费甚多,几无积蓄,这些年战事较少了,但是军费开支也没减下来多少,而且翻新皇宫,新建行宫都花费巨大,实在是没有多少剩余啊,微臣一直恪职尽责,绝对不敢贪污一丝一毫。”
    荣仕玟刚要再说话,张与之抢先开口道:“陛下,户部掌管钱粮,一直尽职尽责,未有疏漏。只是朝廷积陋颇多,非一司一职之责,还请陛下通弊革新,以正国体。”
    荣仕玟见张与之话中有意犹未尽之意,心知他还要事商量,心领神会道:“好了,救灾之事按张相所说去办吧,各部各司其职配合工作,张爱卿,你留下陪朕用午膳吧。”
    待到其他人都走了,荣仕玟才对着老神在在的张与之说道:“人都走了,张相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要说啊。”
    “微臣要说的可以说是好事,也可以说是坏事。”张与之先卖个关子,看见把荣仕玟的兴趣吊起来了,才接着道:“陛下,此次旱灾虽然灾情严重,但以我朝雄厚的国力,本不应积蓄如此微薄,以至于免去灾区百姓一年赋税都如此为难。盖因自天阙八年推行新政以后,天下大势又有所变化,新政成旧政,弊漏渐显,积习渐生,大汉又走到一个重新抉择的路口了。”
    随着张与之的话语,荣仕玟神色逐渐肃穆起来,他开口道:“还请爱卿细说,朕愿闻其详。”
    “新政之前,我朝主要问题是土地兼并严重,无业流民急剧增加,影响了社会安定,而朝廷各机构人浮于事,效率低下,根本不能解决民间疾苦。为了解决流民问题,不得已强军扩土以获得更多的土地安置流民,并大力发展工商业吸收无业人员。当初扩军是为了打仗,现今南疆已定,北疆太平,唯有西北还有战事,但也没有大战了,而军费年年攀升,去年朝廷军费支出六百多万两,还不算他们消耗的粮草,如此沉重的负担,朝廷哪里还有钱去兴修水利、铺桥补路。如今全国各地都急待朝廷拨钱翻新道路、水渠、官衙等设施,如果不能甩掉军费这个沉重的包袱,国家又怎能重新轻装上阵。”
    说到一半张与之又掏出几封奏折:“这是工部呈上来的几封兴修水利的奏章,这封是要求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水利设施建设的提案,共计五年需花费五百七十万两白银,这封是重新提议开挖连通西园与樊城、京师与燕城的人工运河,这两条运河大概要需要三千万两白银,最少也要十年时间才能完成。此外袁元帅与明亲王都支持修建这两条运河。”
    荣仕玟已经被张与之列出的工程花费吓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心虚地说道:“那朝廷现在一年能拿出多少工程费来?”
    “即使是正常年景,也就一两百万吧,如果再从各处省一点,挤一点,也超不过三百万。”张与之束手答道。
    荣仕玟没想到每年朝廷开销如此之大,按现在的样子,十年是决计修不成运河的,他忽然想起张与之刚才的话,便问道:“爱卿的意思是要裁军么?”
    看到张与之点点头,荣仕玟有些犯难了,西北要御边是不能撤的,拱卫京畿的荣卫军和禁卫军没事也得养着,那就只能撤定南军了,荣仕玟已经能想到自己弟弟要来拍自己的桌子了。他无奈地苦笑道:“爱卿觉得哪个军团能撤呢?”
    “守备旅可以撤销了。”张与之早已想好对策,四大军团已经做大,哪个都不是好惹的,他才不愿意去触他们的霉头,柿子当然要挑软的捏,而且他也早已想好给兵部的甜枣了,“现在两种军制其实是一种变相的浪费,撤掉守备旅以后,兵部专管军政,四大军团的军法处、后勤处、军务处等部门全归入兵部,而指挥权仍放在枢密院。”
    “一下裁这么多人,你让他们干嘛去呢,他们都是正规部队,万一聚团闹事怎么办。普通士兵还好,你让军官怎么办”要荣仕玟一下子把这些士兵都丢到社会上去他还真有点担心。
    “我仔细思索过了,裁掉的士兵可以回家务农,经商,官府提供返乡费,而且四大军团也必须淘汰一批年纪较大的士兵和军官,即使是将领快到年纪了也必须荣休致仕,再吸收一部分守备旅的精锐到四大军团中顶替退役的士卒。实在无业的士兵可以招募去兴修水利,开挖运河,此乃一举两得之事。再就是现在旅管一级将领军权太大,必须分拆,以后三到五千人为一旅,这样也可以解决守备旅将领的安置问题。”其实张与之还有话没说,等四大军团后勤被兵部卡住了,以后还是要拿他们开刀的。
    “你去拿出个具体方案来,先拿一个州试试动静,千万别搞出兵变来。”荣仕玟这话显然就是支持裁军了。
    张与之见皇帝同意裁军了,又掏出一份奏折,说道:“裁军只是节流,只有开源才是充实国库主要的手段,臣还请陛下开源。”

第70章 开源
    “哦,爱卿还有良策为何不早早呈上啊。”荣仕玟大喜道,他可没忘了正是张与之推出新政,才繁荣了工商业,进而带来了大量的财政收入。
    “臣并无良策,”张与之两手一摊,“臣的办法是加税。”
    “加税?”
    “不错,当年为了鼓励工商业发展,让流民愿意从事工商行业,许多税率当初定得都非常低,诱人从业其中。今工商业已发展强盛,许多功勋贵族皇亲国戚都参与其中,大发其财,而国库却甚少得利。现种田者不如贩粮者,采桑者不如卖衣者,故人心思动,人皆抛荒而从商。陛下,农为国之本,长此以往,重商而蚀国本,请加税以抑商,让农人愿从其业,以正国本。”
    张与之一番铿锵有力的讲话,让荣仕玟下定了加税的决心,可是他也有顾虑:“现在满朝文武,皆参与工商盈利,若是加税,必然引起他们的不满,爱卿你看此事如何操作才好?”
    “无妨,我们可以说是为了修建大运河暂时上调税率的,是用来促进商业贸易,减少流转费用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他们应该会同意的,这毕竟是个好事,对他们有利。此外朝廷还应扩建江南造船厂,开拓新的远洋贸易路线,对外宣扬新的税收有一部分用于造船和探索新航道,这是块新的肥肉,谁要反对就名正言顺地踢出去剥夺他吃肉的权力,拿这块肉吊着他们,不怕他们鼓噪。”张与之显然谋划此事已久,对皇帝的发问已是早有后招。“这样在运河修完之前,朝廷至少可以加税十年。十年之后大家都习惯了,或许这事大家就都忘了。就是有人记起,朝廷也可以用运河使用稅的名义继续征收。若是有人质疑,或是反对,陛下尽可以把这事安到老臣的头上,说是老臣的主意。老臣今年已年过七旬,十年之后怕是已经入土,若是能以区区骂名达到加税的目的,也算是老臣对陛下的最后一点贡献。”
    张与之最后一番动情的剖白,让端坐在龙椅上的荣汉皇帝也是大为感动。看着自己这位倚为肱骨之臣的老人已是满头白发,荣仕玟也是唏嘘不已,这位帝国右相可以说是一手缔造了自己的辉煌,而如今已是迟暮之年的他依旧为自己的帝国呕心沥血,甚至连死了都想着为这个国家尽最后一点力量。
    荣仕玟走了下来,拍了拍张与之微微有些佝偻的后背,发自内心地说道:“与之啊,朕真是全亏了有你啊。你也不要太操劳了,推荐几个年轻人上来帮你分担一点事情吧,你拿个主意,让下面人去做就好了。你可别累坏了自己的身体啊,朕和骐儿以后还要多多依仗你呢。”荣仕玟口中的荣佖骐是他的大儿子,也是太子,张与之还是荣佖骐的老师,所以荣仕玟由此一说。
    面对皇帝如此的厚爱,张与之慌忙跪下想谢恩,荣仕玟一把拉起他,吩咐宫内太监摆上午宴,和张与之一道用膳。
    “张爱卿,你看朝中上下,有何人可接班于你啊?”虽然是午膳,但也是皇上和臣子交流的一个时间,没有什么食不语的规矩。
    张与之本来就没把心思放在面前的食物上,一听皇帝问话,他连忙放下筷子,坐直身子,恭敬地答道:“陛下,朝中能臣甚多,户部尚书蔺廉忠颇有才干,而且勤于政事,为人清廉,是可以接替我的人选;刚刚升任礼部尚书的周孝铭性情厚重,做事得体,也是一个好的人选;再有就是枢密院的主事令浩倡,也是个可以值得托付的人选。”
    “你说的都是守成之辈,朝廷无事他们自然可以升任你的位置,可是朕若是也和你一起走了,他们能守住骐儿的位置吗?”看见张与之吓得满脸发白,又要跪下磕头,荣仕玟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惊慌,等他重新落座了才继续说道:“朕也五十多了,人说五十而知天命,朕对自己的命也知道的差不多了。这些年朕疏于锻炼,又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弯弓射箭,纵马疆场的马上皇帝了。这两年朕的身体明显大不如前,列位先祖皇帝中能活到六十多岁的已是高寿,朕心中自知,怕是最多也只有十年寿命了。”
    “陛下,还请您保重身体啊,老臣死了无碍国器,可您身系万民,不可有失啊。”张与之听了荣仕玟的话又开始跪下磕头了。
    “爱卿请坐吧,朕又不是马上要死了。只是骐儿性情温厚,谦恭有礼,他这样的谦谦公子当个礼部尚书还行,要当皇帝还是太难啊。你说的几个人,蔺廉忠虽有才干,却是过于胆小,堂堂一个尚书连张大额银票都不敢收,做事未免太小心;周孝铭年少老成,富有才干,但经历的大事太少,阅历和见识都不够,暂时还当不得宰相一职;至于令浩倡这个人,脾气过于火爆,性子太急,城府不够,治大国若烹小鲜,他顶多去兵部当个尚书,当宰相还是差点。”荣仕玟侃侃而谈,张与之推荐的几位年轻俊才竟然都入不得他的法眼。
    张与之见皇帝一下把自己推荐的几个人选都毙掉了,有些羞愧地说道:“陛下目光如炬,微臣识人不明有负陛下重托。”
    见张与之老是自责,荣仕玟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此事与爱卿无关,你说的几位都已经是难得的人才了,要不然朕也不会重用他们了,若是他们这几年能干出点名堂来,也不负朕对他的破格提拔了。其实我倒不是担心以后骐儿无人可用,朕是担心皇后一党势大,骐儿最后成了木偶皇帝。”
    太子荣仕骐的生母王皇后早逝,后立的韦后一族势力已经遍及朝野,最明显的代表就是没什么真才实干却能当上左相的国舅韦应之,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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