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你自己与人发生口角,和人斗殴,却把自己属下都陷进去了,连累袍泽,此为不义。”
“最后,你身为帝人,本应保家护国,你却把一身功夫用在打架斗殴上,伤及平民,此为不仁。”
“你说你不仁不义,有勇无谋,我打得对是不对。”
袁焕被他爹一番话说的是垂头丧气,头也不敢抬。袁沐公见他已知错,也不再打骂,“等事情查清楚了,你自去军法处你欧阳叔叔那领罚吧。”说罢,丢下发呆的袁焕走了。
十日后,西原府衙内人头攒动,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西北军大闹栖凤楼一事今天进行公开审理,以便平息近日越传越离谱的流言蜚语。西原城内现在人人谈论此事,有说西原府尹家公子在栖凤楼非礼采薇、音徽二位头牌被江湖游侠痛殴的;有说沈公子和西北军某位大人物家的公子在栖凤楼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也有说城防军在栖凤楼给西北军设套,沈家公子是被殃及池鱼。最离谱的一种说法是有一位皇子在栖凤楼看上了二位头牌,沈公子不知好歹结果被大内高手痛殴,他找来城防军助拳,西北军是来救皇子的。反正现在是风言风语,人人都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毕竟痛殴府尹大人的公子、城防军和西北军火并这种事情单挑一件出来都足够勾起人们八卦的,何况两件事加一块了。
众多西原城的大人物在西原府衙内齐聚一堂,上座负责审理此案的三位大人分别是西原府通判常胜骄、西北军军法处司马欧阳思成、西原城防军执法总长李东来,不过他们三人只是摆设,今天的事轮不到他们做主。陪审各方才是今天主事的,西北军总帅袁沐公、避嫌没当主审的西原府尹沈天重、西原城守李东升、斗宿旅旅管令狐明等等一干人众,这些人平时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引发地方震动的人物,今天凑在了一块。栖凤楼事件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斗殴事件,已经成了各方势力的逐力,城防军和西原府平时被压得太狠,要借这件事来出口气,平时就十分霸道的西北军更不想落了面子。栖凤楼事件就像一个导火索,引爆了三方平时的积怨。
这案子没原告没被告,各方都称自己为受害者,最后只好请动了皇室在西北的唯一一位王爷,当今皇上的叔叔,西陵王荣仲钦来镇场子,主持公道。荣老王爷贵为皇叔,本来不想趟这浑水,只是有几位人物面子都不小,他为了安抚此事,也不得不亲自出面调停。
常通判拍了一下惊堂木,两边衙役大喊:“肃静。”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府衙顿时安静下去。常通判对旁边另两位主审官道;“二位大人,我们这便开审,把本案相关人等带上来如何。”欧阳思成笑道:“常大人做主便是了。”李东来黑着脸不说话,好像别人欠他钱一样,只是从鼻孔里飞出一个“嗯”字。
少时,袁焕等几位当天的斗殴参与者被带上来陈总捕头带了上来。陈总捕头向常通判递上一张白纸,道:“沈公子重伤无法下床,来不了府衙,这是验伤报告,其余几位他的朋友也参与当天之事,可以作证。”
常通判结果验伤报告,看了一遍,向欧阳、李两位主审官说道:“沈明玉被袁焕打成重伤无法下床,确实属于重伤,这是伤情报告,二位大人可以过目。”李东来接过报告,扫了一眼就丢到了一边,欧阳思成却不看报告,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扬手道:“二位大人,我这也有一张验伤报告,是袁焕一方的伤情报告,其中也有一人重伤,现在还昏迷未醒。”他说的重伤就是林羽,那天西北军的执法队发现林羽没受什么大伤,只是喝多睡着了,欧阳思成命人给林羽抹了点跌打药,直接丢进禁闭室,对外宣称其昏迷不醒。
常胜骄撇了撇嘴,接过欧阳思成提交的验伤报告,也没看,直接把两份报告放在了一起。常通判清了清喉咙,用洪亮的嗓音开始宣读起这桩不伦不类的案子来:“天阙二十六年七月初五,袁焕和沈明玉为首的两群人在栖凤楼发生冲突,随后袁焕又与西原府公人、城防军巡逻队等发生了冲突,二位大人没异议吧。”他看另外两人也不搭理他,便径直念了下去,“经查明,袁焕为西北军斗宿旅白将,他的同伴皆为其属下的什长;沈明玉,西原府人士,天阙二十年间秀才,朱危,太平府人士,白身……,其余等人为沈、朱等人随从。在座各位对相关人等身的份可有异议。”
常通判顿了一顿,见无人答话,接着道;“袁焕、朱危,你二人上前将当天事发缘由向各位大人讲清楚。”
第11章 真相
朱危乃是西北富商朱天兆的小儿子,长得肥肥胖胖,那天他没上去打架,躲在桌子下面,后面见势不妙跑去找巡逻队的就是他。他的声音瓮声瓮气;“各位大人,那天我和沈公子一起去栖凤楼欣赏采薇、音徽二位姑娘的歌舞,结束后沈公子做了一首诗送给采薇姑娘,结果这小子看沈公子讨得了采薇姑娘的欢心,心中恼怒,口出恶言污蔑沈公子……”
“你放屁,老子哪里污蔑他了,那姓沈的王八蛋……。”袁焕一看这姓朱的死胖子居然当着他老爹的面说他在青楼跟人争风吃醋,一时又心头火气,破口大骂。常胜骄气的不行,用力拍打着惊堂木打断了袁焕的话,“还没轮到你说话,再敢咆哮公堂我就打你板子。”常胜骄不过是说说而已,人老爹就在旁边,借他两个胆他也不敢打袁焕的板子。
朱危被袁焕一吼,又想起那天袁焕打人时勇猛,有点被吓着了,说话有些不利落了。“那个,就,后来他们就吵起来了,再后来他们就打起来了,我让人去找陈总捕头,后来陈总捕头,那个那个,也被打倒了,我就跑去找城防军了。”
等朱危啰啰嗦嗦把话讲完,常胜骄转头向袁焕说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死猪简直是一派胡言啊。那个姓沈的剽窃了一首李文翰的诗,我当场就戳穿了他,结果这家伙恼羞成怒,要打我,结果反而被我给打了。”
“是这样吗?”欧阳思成忽然向朱危问道,声音不大却有威严,眼神锐利。他身为军法处司马,常年和兵痞打交道,朱危这种寻常百姓哪见过这情势,朱危只觉得心里发毛,唯唯诺诺说不出话来。
常胜骄一看要坏,急忙出声打断欧阳思成的发问,“看来双方各持一词啊,下面请栖凤楼的采薇姑娘上来陈述现场情况。”
采薇上堂以后,常胜骄一改威严的语气,轻声说道:“采薇姑娘,今天是请你来作证的,你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在座的各位大人,这里自有人为你做主,没人可以威胁你的,你实话实说。”美女就是有福利,常胜骄对着采薇姑娘和颜悦色,跟刚刚的铁面判官简直形若两人。
采薇张开樱唇,用好听的声音将当天沈明玉作诗、袁焕戳穿沈明玉、双方由骂架升级到全武行、陈总捕头进行抓捕反被击退、袁焕等人被包围后突围等事情娓娓道来,陈总捕头也听的连连点头,说:“没错,常大人,采薇姑娘所说跟我所见不差。”袁焕和朱危也表示自己对采薇姑娘的证词没有意义。
常胜骄对采薇问道:“采薇姑娘,你怎么从头到尾这么清楚呢?”
“大人,民女当时陪在另一位公子旁边,当时我想让这位公子去劝架,可他一直坐着没动,只是在喝酒,我一直看着他最后拿着棒子跟这位小公子一起出去。”
“这人可在堂上?”
采薇环顾四周,摇摇头,“没在。”
“常大人,该人名叫林羽,是袁焕手下一名什长,他就是受伤昏迷的那个士兵。”欧阳思成早就从几名什长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当时林羽喝醉了,就没被审问,等林羽醒了,欧阳思成已经把事情弄清楚了。不过事情清楚是一回事,西北军的面子是另一回事,别说袁焕是反击,就是他先动手,也应该是沈明玉该打。
衙外围观的百姓哗然,这姓林的好猛啊,放着自己的上官打死打活不管,自己躲在一旁泡妞,这手段了得啊。不过沈天重、李东升等人却不信这个,其他的什长都上去帮袁焕打架了,这姓林的要是一个普通什长怎么敢躲在自己元帅儿子后面泡妞,难道他后台比袁焕还大么?不过今天主要针对的是袁焕,至于姓林的,不管有没有后台,都可以放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故在场的人都没人提出这个问题。
“看来双方的矛盾主要是缘由一首诗,采薇姑娘你还记得这首诗吗,可否念给我们听?”
采薇点点头,轻启朱唇:“细眉绮罗玉堂花,玉柳白露绕吴纱,回眸一笑满园彩,唯有余音绕星华。”
听完这首诗,常胜骄思索了一下:“李文翰是当年有名的风流探花郎,他仰慕李大家是人所皆知的,他写了不少诗给李大家,许多流传甚广,不过这首诗我从未听闻过。袁焕,你可有证据证明这诗是李文翰写的。”常胜骄虽然是在陈述事实,可事实上暗指这诗其实不是李文瀚写的。
袁焕哪里有什么证据,只能把那天在栖凤楼的话又说了一遍。常胜骄摇头晃脑,大声说道:“袁白将,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啊,你虽然说得头头是道,可是谁又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呢。”
袁焕大急:“我说的全是真的,我没有撒谎。”
“你可是当事人啊,你自己的话怎么能当证词呢?”
欧阳思成沉默不语,自己这边在场的都是武人,怎么会知道这诗是谁写的,现场有知道的估计也是沈天重那边的人,不会站出来作证的,而且沈明玉不是傻子,他既然敢剽窃,这首诗肯定是未经外传的。饶是他足智多谋,一时间也想不出办法应对。
一旁的沈天重见袁焕急得满头大汗,得意地捋了捋胡子,斜眼看着袁沐公,开口道:“我儿虽然顽劣,但也是个秀才,写几首诗也不是什么大事。”
袁沐公看都不看他,只是沉声说道:“我西北军的人,不会撒谎,特别是在我面前,他说的我可以保证是真的。”
旁边的李东升一听,不好,这袁老货莫不是要耍无赖了,他咬死这诗是李文翰写的,谁能拿他怎么办。现场气氛一时紧张起来,令狐明眯起眼睛,一直挺得笔直的后背现在微微弯曲,双手握拳放在腿上,看他的样子仿佛谁敢说声袁焕说的是假话就要上去跟谁拼命一样。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声咳嗽,老皇叔荣仲钦打破了这沉寂,他开口道:“这诗却是李文翰写的,我可以作证。李文翰这首诗从未外传过,原稿应该也被烧掉了,知者甚少,老夫也是在京城时通过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听过这首诗,其中原委也是不甚清楚的。这位小兄弟年纪轻轻,见识如此之广,老夫也是好生钦佩啊。”
既然老皇叔都说话了,那这事肯定就没跑了,荣仲钦贵为王爷和皇叔,没必要去做伪证去讨好袁沐公。袁沐公虽然在西北权势滔天,不过在荣仲钦眼里,他也不过是个皇室的打工仔。
袁沐公听完荣皇叔的话,脸色稍为好转,心里默默记下这个情分。而沈天重的脸色顿时铁青,半响才道:“我儿即使抄袭了这首诗,也不是什么大错,凭什么打他。”
欧阳思成这会脑子又活了过来,“府尹大人,根据采薇姑娘的证词,是令公子先动的手,袁白将等人只是自卫还击罢了。”
沈天重气得够呛,站起来指着袁焕大声嚷道:“那是自卫吗,我儿子现在躺在床上,这小子跟这活蹦乱跳。”
这会令狐明又坐直了,他扭头对沈天重说道:“沈大人,我也有一个部下被打得卧床不起啊。”
“他妈的一个小小的什长,能跟我儿子比吗。”沈天重这会也顾不得斯文了,气的直爆粗口。
“在我西北军中,无论官职高低,都一视同仁。”袁沐公悠悠道。
沈天重眼见对方三个人一块挤兑他,李东升又不帮腔,他只好转过头向荣仲钦求助,“皇叔,您德高望重,这事您怎么说。”
第12章 判决
老皇叔抬起头来,向三个主审官道:“袁焕和沈明玉带头在酒楼里聚众斗殴,双方各有损伤,沈明玉打人在前,袁焕伤人在后。”
三位主审官都是精通律法之人,老皇叔给这个事定了性,那剩下的都不难判决。常胜骄抢先道:“虽然袁焕是后动手,但其程度远超正当防卫,皇叔已经说了,这已经是聚众斗殴了。沈明玉和袁焕二人,身为带头之人,罪加一等,其余等人为协同之罪。吾皇慈悲,斗殴之罪只判劳役,无须服刑,鉴于此事影响不大,从者劳役60天,领头者劳役90天,沈明玉已然重伤,按律可押后执行或者从轻发落,伤重有疾者可以罚代役,此外两位领头者还需支付对方的医药费用。”常通判一看皇叔定性为聚众斗殴而不是防卫过当就知这是要各打五十大板,息事宁人,便睁眼说瞎话,说此事影响不大,轻判了事,能把袁焕抓去服劳役也算一个小小的胜利,虽然也判了沈明玉劳役,但他不去大家也睁只眼闭只眼,对府尹大人也算有了交代。
欧阳思成不甘落后,等常胜骄一说完,他立马接口:“常通判判罚有理,但是你忘了袁焕等人乃是军籍,是由我军法处处置的。按军法,士卒斗殴,无论和谁,无论何地,无论是由,参与者仗三十,其余罪等同民律,由军法处在军中代罚。袁焕等人,按律应服劳役,但他们是军人,应在军中服苦役。”
常通判与欧阳司马就应服劳役还是苦役展开了激烈辩论,其实劳役苦役差别不大,一个是地方官方征发,一个是由军队征发,应该说苦役更累一点。但由于明德皇帝出了个可以交钱抵役的规定,现在有点钱的人都交钱了事,不会亲自去服役,而官府有了钱,还愁没人来做事吗。常、欧阳二人的争辩就在于一旦是由西原府来处置袁焕等人,那肯定是不会收钱的,沈天重是要丢袁沐公的脸,罚他儿子去当苦力。袁大帅的脸就是西北军的脸啊,欧阳思成自然要维护这个脸面。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李东升开口了,“我说二位,好像袁焕殴打西原府公人和城防军士兵的事还没了结吧,还请一块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