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可塑之才,如果只是这几点的话,西北军中这样的人物虽然不是遍地都是,可也不会太少。这名年轻的将领做事有着最简单的道德标准和最原始的好恶评断,全凭自己的感觉做事,用江湖上的话说叫快意恩仇。全凭感觉行事虽然被世人贬为意气用事、年少轻狂,但无疑是很爽的事情,这也正是袁沐公这种身居高位的人能想不能做的事。为什么林羽和袁焕意气相投,为什么袁沐公对袁焕如此溺爱,因为林羽和袁焕都是那种比较纯粹的人,这种人在官场上无法生存,虽然袁沐公在试图将林羽和袁焕变成像他一样的人,但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其实欣赏的,就是没有受到官场污染的林羽和袁焕这样的人。
从船舱出来,林羽情绪有些低落,袁焕以为他还在担忧告状的事,便安慰他:“没事的,我爹说了他压下去的谁来告都没用,你要不放心我去欧阳叔叔那帮你问问,咱搞清楚哪个龟孙敢告的状。”
林羽对着袁焕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相信以元帅的能力自然可以罩住自己这点小事。林羽烦的是自己本认为正确的事,却成了大逆不道之举,而自己明明是违法的事,反而成了一道护身符。袁沐公今天的话完全颠覆了林羽世界观和价值观,将他的做事原则驳斥的一无是处,他不禁开始怀疑,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第108章 耀武
“雨师”是北海水师的一艘楼船,与普通战舰不同的是,这艘楼船在甲板上只有一层,船上配备的弓弩、铁刺等武器也较少,倒是船舱内的装饰无比奢华,置身其中让人感觉这不是一艘战舰,而是一艘游船。事实上“雨师”的用途也不是用于水战,而是北海水师提供给袁沐公用于往来于京城与西原之间的座船,为了保证这位西北军一号人物的安全,“雨师”周围还有三艘走舸用于开路和护卫之用。
林羽是第一次踏上“雨师”号,也是第一次坐上这么高级的船,托袁沐公的福,他也享受了一次元帅级别的待遇。与林羽的新奇相比,袁沐公早就对“雨师”上的一切司空见惯,他正坐在船舱中和袁焕下棋,旁边一位美貌的侍女正在给他们泡茶。
参观完楼船的林羽畅通无阻地走进了袁沐公下棋的船室,他曾在中军亲卫营待过,不少亲兵都还认识这个年轻的将军,和他亲切地打着招呼,这份待遇让其他只能留在甲板上看风景的年轻军官们羡慕不已。
“你下棋就像你做事一样,思考的步数太少;棋风就像你个人风格一样,一味强攻。你的棋艺还有待磨练啊。”虽然是在教训袁焕,但袁沐公语气却并不严厉,看得出来他心情应该不错,“林羽你来得正好,跟我下几局。”
袁焕被他老爹杀得一败涂地,巴不得有人替他来抗刀,连忙起身让出位置给林羽,一旁的侍女也适时地给林羽倒上一杯新茶。
摆好棋子,袁沐公却不急于下棋,而是悠闲地喝了口茶,不急不慢地说道:“有人越过西北军直接到吏部和军部告你欺压百姓、横行乡里、敲诈钱财、巧取豪夺、勒索往来行商你可知道吗?”
袁沐公的话听在林羽耳中像是在闪过一道晴天霹雳,连手中的棋子掉在地上都没发觉,他涨红了脸,想向袁沐公极力辩解这些罪名,袁沐公却笑着放下茶杯,指指林羽的脚下:“先把棋子捡起来。”
林羽哪还有心思下棋,但元帅发话了,他不得不弯腰去把棋子捡起来。一旁的袁焕为林羽抱不平道:“这肯定是有人污蔑林大哥。父亲,要这事真的,他们为什么不敢直接到您这告状,偏偏到京城去告状,这是心虚啊。”
“闭嘴。”袁沐公教训了自己儿子一句,重新把注意力放到林羽身上,“兵部和吏部都把状子转到我这来了,我看了下,上面说你在丰陵强占民宅,蓄养了几房美妾,还大肆索贿,鱼肉百姓,丰陵的客商都被你刮过一道油。”看着林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袁沐公突然转口道:“我觉得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年轻人嘛,办事难免有些不周全,我已经把这事替你压下去了。”
听闻袁沐公已经把事情压下去了,林羽才松了口气,悬着的心落了下去,不过这心还没落地,袁沐公下一句话又把它给提起来了。
“不过呢,既然人家都已经告到京城了,我自然也要查一查,万一你真的做得太过火了,我想压也压不住啊。”袁沐公弹了弹棋盘,很是享受林羽脸上的表情变化。不过林羽很快把情绪调整过来了,既然袁沐公已经把事情压下去了,那他应该是有别的话对自己说。
看到林羽心情平复,袁沐公也没有再卖关子的意思:“调查回来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你虽然从李暨手里讹了套宅子,但你基本上是天天住在军营,与士兵同吃同住;西北军三十个卫,就风陵卫发的是全饷;我手底下六十支部队的带兵将领,没有从军费里贪污的屈指可数,你算一个,不光如此,你还把从风陵渡捞到的银子用来改善士兵伙食,整顿军备。像你这样不但不向公款伸手,还自己掏腰包补贴朝廷的,我全军上下是一个也没有啊,相较之下,那些在门外给你排队送礼的就算不了什么了。”
听到调查结果都是对自己的正面评价,林羽再一次的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了一些,不过他注意到袁沐公的表情好像非常严肃,根本没有露出一丝对他做法的赞许。林羽心中有些奇怪,难道自己这样也做错了?
“嗯,这茶水有些淡了。”不等袁沐公吩咐,一旁伺候的侍女马上将茶壶拿走去泡新茶了,袁沐公看着发愣的林羽,发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大公无私的?我问你啊,如果你是皇上,一个前途无量的青年将领,不贪财、不好色、与士卒同甘共苦,还自己拿钱补贴军费,你会怎么看这个将领?这军队到底是谁的,是你的,还是这将领的?”
袁沐公一席话说得林羽背上冷汗直流,自己只是单纯想做好一名将领,打造一支精兵,没想到自己的所做作为落在别人眼里会是这样的看法。
“你这么做墨韵痕难道没有提醒过你?”
“没有。”林羽摇了摇头,“墨先生还挺赞成我的做法。”
袁沐公露出一点疑惑的神色,但他没有在这个细节上深究,而是接着刚才的话题道:“武官也是官,既然是官,与你之前士兵身份的生活方式就有很大不同。要在官场上生存下去,必须要懂得官场的规矩,你之前还是士兵的时候,你最大的危险来自于你眼前的敌人,只有奋勇拼杀才能孤在战场上生存下来;可是你当官以后,特别是像现在还是一个大官的时候,你的敌人就都在你的目光之外了,他们可能来自于你以前的敌人,也可能是你身边的人,有时候甚至是你以为的自己人。”
袁沐公这番话不仅是说给林羽听的,也是说给袁焕听的,在他看来,这两个年轻人的在武艺上所展现的天分远强于他们在官场上的表现,而他们在官场上的进步和他们升迁的速度相差甚远,面对着两位晚辈的求教,他也乐于为他们指点迷津。
“你们以后只需记住两点,第一点是与上下级、同僚之间的处世之道。在官场上,大部分人都带着面具做人,那如何辨别敌友呢?依靠利益,跟你利益一致的人就有可能成为朋友,而跟你利益不一致的人,即使是你的朋友,在你们利益有冲突的时候也会变成你的敌人。”
“第二点便是为臣之道。皇帝是最大的,做臣子的永远不能和皇帝成敌人,必须和陛下保持利益一致。你们应该知道有句号叫伴君如伴虎,要和陛下永远保持一致性那是不可能的事,你只要让陛下感觉你和他是一致的就行了。但像皇权、政权、军权这样的无法共享的东西,你在维护自己利益与皇帝一致性的时候,又不能表现得自己的利益是和他完全一致的。所以我们可以鲜衣怒马、锦衣华服、美酒佳肴、更可以高楼广厦、莺歌燕舞,只是为了告诉皇上,我们和他的终极利益还是有点不一样的。要不然我们这些当将军的,打下这一片大好江山,为的是什么呢?”
听到这里袁焕突然插嘴道:“父亲,你是说咱家置办了那么多的田产,空着那么多的房子,只是为了安皇上的心吗?”
袁沐公用一种你还不算太蠢的眼神看了一下袁焕,继续说道:“等你们以后有机会接触陛下了,也要学会揣摩他的心里。其实皇帝也是人,人就有弱点,人都是缺少什么就喜欢拼命展示什么。俗话说天家无亲情,可我们的陛下偏偏喜欢展示自己和兄弟们是多么的友爱,以至于连这些王爷的无理取闹都能容忍。而这次搞什么冬狩展示武力,根本原因就是皇帝现在缺乏武力来对外进行震慑。你们看看,我们的陛下就是这么顽固和盲目的人啊!”
房间内没有外人,袁沐公说起话来也就比较随意了,连皇帝也可以随便调侃,但他没意识到,其实他自己也是这样一个人。他提拔重用林羽,不仅是因为林羽的勇敢、热情、忠诚,是一个可塑之才,如果只是这几点的话,西北军中这样的人物虽然不是遍地都是,可也不会太少。这名年轻的将领做事有着最简单的道德标准和最原始的好恶评断,全凭自己的感觉做事,用江湖上的话说叫快意恩仇。全凭感觉行事虽然被世人贬为意气用事、年少轻狂,但无疑是很爽的事情,这也正是袁沐公这种身居高位的人能想不能做的事。为什么林羽和袁焕意气相投,为什么袁沐公对袁焕如此溺爱,因为林羽和袁焕都是那种比较纯粹的人,这种人在官场上无法生存,虽然袁沐公在试图将林羽和袁焕变成像他一样的人,但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其实欣赏的,就是没有受到官场污染的林羽和袁焕这样的人。
从船舱出来,林羽情绪有些低落,袁焕以为他还在担忧告状的事,便安慰他:“没事的,我爹说了他压下去的谁来告都没用,你要不放心我去欧阳叔叔那帮你问问,咱搞清楚哪个龟孙敢告的状。”
林羽对着袁焕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相信以元帅的能力自然可以罩住自己这点小事。林羽烦的是自己本认为正确的事,却成了大逆不道之举,而自己明明是违法的事,反而成了一道护身符。袁沐公今天的话完全颠覆了林羽世界观和价值观,将他的做事原则驳斥的一无是处,他不禁开始怀疑,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第109章 证道
酒是三十年的桂花酿,醇香四溢,入口绵柔,具有酒精独有的灼烧感却又不会令人感到难以入喉;肉是前一天冬狩的战果,表皮炙至金黄,香酥脆软,内里却鲜嫩多汁,蜂蜜、李汁、黄酒等调好的酱料经过一天的腌制,早已渗入肉中,在炭火的热力下又逐渐散发出来,再在外面洒上孜然、芝麻和细盐,色香味俱全,让人口舌生津;点心是御厨亲手捏制而成,选用的是上好的面粉和白糖,白、软、甜、香,比街口那家最火的凤祥斋还要好吃十倍;不过最难得的还是清水汆烫过的绿色蔬菜,虽然调料只有一点咸盐和麻油,但在这万物凋敝的季节,蔬菜只能通过在暖房内精心培育才能存活,只有富贵人家才能享受得到,就这一小碟蔬菜的价值不亚于之前的美酒佳肴。
在皇家的宴席上,把全身心都投入到美食中去的人估计只有林羽一人,尝了尝御厨的手艺,他真觉得风陵卫的伙头军在入伍以前应该是养猪的,自己花那么多钱给士兵采买的食材都给他们白白浪费了。
与林羽一同参加的宴会的其他文官武将,有许多也是头一次能与皇帝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对他们来说,皇上赐宴就是天大的殊荣了,至于吃的是什么都不重要,哪怕上的是猪食他们也是甘之如饴吧。
不过荣仕珉举办宴会的目的并不是让大家来吃饭的,他站起身来,铿锵有力地说道:“各位爱卿,各位使节,冬狩是我们民族的一个重要的传统,我们应该感谢上苍在万物不长的季节里仍旧赐予我们事物,而辛勤劳作一年的人们也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坐下来休息一下,盘点自己的过往的收获。今天,朕也要在这里犒赏那些为国家做出重要贡献的年青勇士,感谢他们为朕,为国所做出的一切。”荣仕珉的声音虽然不算非常响亮,但宴会的宫殿都是经过了能工巧匠精心设计过,声音被墙壁多次地反射和折射,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荣仕珉从座椅上走下来,每到一个人的跟前,他左边的太监便扯着公鸭嗓子开始宣读此人立过的功劳,而荣仕珉更会从右边侍女的托盘里拿出一块金灿灿的条形奖章亲手颁给受奖人。林羽听了半天,发现每个受奖人所立下的功劳都跟别的国家有关,有打仗立下军功的,也有击杀过敌方间谍的,还有盗取过敌人重大机密的。林羽缓过神来,感情荣仕珉是拿他们威吓在场的使节团来了。
“林羽,西北军风陵卫卫管,裨将。”
公鸭嗓子忽然喊道了自己,林羽醒悟过来轮到自己了,慌忙起身来到案前俯身跪下。
“天阙十六年,沙湖守卫战击杀敌军三十余名……天阙十九年,诛杀卖子刑天工……天阙二十一年,拉罕城先登夺城,手刃敌酋……”
“爱卿平身!”荣仕珉扶起林羽,将一块小小的奖章递到林羽手中,“林将军数次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朕老怀大慰,期待爱卿以后更好的表现。”
林羽以前觉得拿张奖状上台被夸两句就乐得屁颠屁颠是很二的表现,今天自己遇到了这个场面,尤其是当着各国时节宣布自己的功绩的时候,还是激动地不能自已,一股热血直往脑门上串,以至于连谢恩的时候话都有点说不利索。
原来自己的成绩被别人肯定是这种感觉,林羽捏着手中冷冰冰的金质奖章心里对自己大呼冷静,这奖章入手沉甸甸的,看来是纯金打造的。林羽环顾了下周围的人,那些同样被陛下亲自嘉奖的年轻军官比他还激动,估计荣仕珉这会在他们眼里已经成了信仰,再看看那些外国的使节团,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也没有心思喝酒吃菜了。
好不容易挨到宴会结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