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坛,绫罗三百匹,钱十万贯,以资犒赏。钦此!”符德安念完大段圣旨,不免有些气吁。他抬头向下扫视,见自家将佐个个抬头望着他,脸上开了花一样;而梁山、田虎旧部除少数人外,俱都低头向地,不觉心中暗骂:“一群贼坯子!”他把黄绫一收,喝道:“诸将望旨谢恩了!”下拜众人齐声应道:“末将谢恩!”
待众人起身归班,符德安望着站在前排的宋江、卢俊义、田虎几人问道:“几位将军对皇上的赏赐满意否?”宋江抢前一步拱手答道:“圣上天恩眷顾,末将感激不尽。只是为国效命日短,些许微功,怎领得如此厚赏,令宋某汗颜了!”符德安点点头:“宋将军无需客套,当今万岁乃是有德明君,功赏过罚自有分寸,还望宋将军日后多多疆场扬威,必然封侯拜相,蒙妻荫子啊!”宋江连忙一揖到地:“全仗大帅提携,末将才有今日。”
符德安大度地一摆手:“宋将军多礼了。今皇上有旨,准我军扩编,将军有何高见?”宋江答道:“宋某原本微末小吏,军国大事知之甚少。大帅久居天子身畔,又及枢相指点,高屋建瓴,见识过人,一切愿听大帅将令。”符德安很满意宋江的态度,哈哈一笑:“我想把威盛军原有的五万人马拆为三份,田虎旧部作为充实。兼之就地招募青壮,不日南下剿灭江南方腊贼寇。宋将军以为如何?”宋江心中暗自骂道:“小贼忒的狠毒,刻意拆散我等兄弟,妄图分而化之。”脸上却不动声色:“如此甚好。各军均有久经沙场的老兵,以此教授招募的新卒,事半功倍耳!大帅果然高人一等。”说完又深深地揖了下去。
符德安摇了摇头:“可惜现在还做不成此事,”见众人不解的样子,他回头给师爷递了个眼色,冯四喜马上让亲兵又捧过一份圣旨来:“如今枢密使大人已奉旨调集全国兵马围剿伪越方腊”,符德安慢慢地展开圣旨:“我军也须即可整军南下,挥师剿贼。扩军之事,恐难如愿了!”他把目光从黄绫上收回来,望着众人说:“本帅以为,剿贼事大,刻不容缓。为今之计只得分出轻重了”。
他把身子坐正,将适才在后帐与亲信们商量好的计划意义布置下去:以杜预、卢俊义为前部,率原威盛军主力两万即刻动身南下,与其他各路人马一起参与合攻被法律占据的重镇江宁府,他自己带领彭冲、董平、秦明、冯四喜、朱武等,以威盛军一万五千人、田虎旧部一万五千人共三万人为本队随后出发,留宋江、施耐德带威盛军和田虎旧部各五千,以晋南安抚使府的名义留驻山西,一边清剿残余农民军,一边招募青壮新卒,筹集粮草,供应前敌。
散帐的时候,吴用给宋江使了个眼色,又向卢俊义努了一下嘴,自己便倒背双手回到寝帐,半倚在床头想如何破解符德安这一手恶招。不多时,只听的孔明在帐门外低声问:“先生,可以进来吗?”吴用刚刚想出个大概,一跃而起应了声。一撩门帘,宋江走了进来。孔明孔亮兄弟俩在帐外并肩漫步,以为警戒。
宋江坐到桌边,看着吴用问:“先生如何教我?”智多星低头玩弄着手指上的绿玉扳指,并没有应声,半晌猛地把脸扬起来,似乎决心已下:“哥哥无需烦恼,为今之计只得再来一次“太尉坠马”了!”宋江闻言一惊,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吴用说:“我等只需抱定一个念头——为国事死!凡是有利于这个目的的事情但做无妨。如果一味缩手缩脚,难免因小失大。”见宋江神色间颇多疑或,他微微一笑:“哥哥可是在想,此人与当年那几位为人不同,并无大恶,且平素待我等尚可?”宋江点点头:“从湖北到山西,此人对我们兄弟还说的过去,虽有些偏见,但朝中文臣武将对梁山没有偏见的有几人?”吴用把手按在宋江的手背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也!”宋江无言,良久才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第九十六章 英雄茫然费思量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山东(当时隶属大宋河北东路)东平州李家庄北山南坡下的几株老梅树枝头绽放着几朵嫩黄色的小花,在风中轻轻地摇摆着自己娇嫩的身姿,让这个在懒洋洋的阳光偎抱中的鲁西山坳再添了些许的生机。战马早就停下了脚步,低着头在枯草从中寻找新生的嫩芽。豹子头林冲从沉思中缓醒过来,抬起头来打量着周围的风景地貌。来到李家庄已经快一个月了,虽然有李应等兄弟的热情款待,虽然可以远离鲜血淋漓的战场,但他的心思一刻也没有安歇下来,毕竟身上担着这万八千人的责任啊!
自从在湖北平定了王庆之后,威盛军进行整编那时起,宋江哥哥就找他谈话,让他担任一方主将带着从各个部队中挑选出来的一万精锐骑兵和火器营的士兵离开大队,悄无声息地潜行了二十多天,来到山东东平府的李家庄休整。这也是为何在此前的历次作战之中,同是五虎大将的林冲没有像关胜、秦明、董平一样出掌实职的缘故之一。
从那时起,在战场上一向骁勇善战、视死如归的豹子头感到心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千斤巨石,有些喘不动气的感觉。这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被安排了一个并不十分擅长的职务,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与自己的性格有些大相径庭,更是由于他感到了独当一面的不易。作为禁军教头,他在逼上梁山之前并没有统军的经验。就算是到梁山之后,在战场上林冲也经常会被派去作为奇兵孤军深入敌后,但那只是短暂的,目的性也很强,即使他与兄弟们远隔千里,但他并不感觉孤单。可这次他第一次有了新的感受:寂寞和恐惧!
身后是上万名曾经与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士卒,有的与他一样在梁山上待了十几年,经历了王伦、晁盖、宋江三位当家人的领导,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如今他们都在自己身后紧紧追随,来到这个距离原来据以多年的山寨并不远的地方,他们相信自己这个领头大哥会带领他们去一个正确的方向,但他们不知道,林冲这个带头人心中对前途也是一片茫然。
离开湖北临行前,吴用军师彻夜长谈跟他讲的清楚,眼下这支出身梁山的人马是树大招风。虽然已经干掉了四大奸臣中的蔡京、高俅,但朝廷中对他们的戒心提防一直没有太大的改变:梁山军的战斗力太强大了!不仅头领们个个本领高强,士卒们人人作战勇猛,而且现在有着许多先进的武器,先进的战法,令朝廷头疼良久的湖北王庆不到半年就在威盛军的手下烟消云散!所以朝廷决不会坐视这支力量进一步强大。威盛军整编,朝廷派来的都总管符德安是童贯亲自点的将,一定会贯彻童贯等人的消灭异己的做法。如果让他们知道威盛军中有如此精锐的骑兵和火器,如此强大的兵力,说不定就会给刚刚踏上自己选择的尽忠报国道路的梁山弟兄带来灭顶之灾!所以威盛军要把五万人马变成不足四万,要把两万骑兵变成一万,要把大量的重骑兵都隐匿起来,要让大量先进的火器隐匿起来,同样需要隐匿的还有军中那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包括林冲本人,不要因为这些人的耿直脾气影响了宋江吴用们的大计!
这些话,宋江吴用可以讲给林冲听,可林冲不能讲给手下的弟兄们听!不仅如此,林冲还要说服这一万小伙子换下原来的军旅标志,隐匿起他们引以为豪的刀枪兵器,化装成普通百姓和小股官军,分散着转移到离湖北数千里的鲁西!幸好有燕顺、欧鹏、邓飞、杜迁、宋万、郑天寿等众家兄弟的帮衬,加上李应又提前派出李忠、杜兴等人沿途接应,才一路平安无事地潜行到李家庄。
对于这东平府,林冲倒并不陌生,当年这里曾经是双枪将董平的防地,因为离着梁山不远,林冲他们这些好汉曾多次往来此地,这里的百姓对于梁山人马也还算客气。近些年来,扑天雕李应受命与柴进、穆弘、史进、张清等人奔赴全国各地分建五大庄园,一则作为梁山势力的隐秘基地,二来也是好让山寨里的老弱伤残有养身之地。
李应本就是经营的好手,加上梁山各种明的暗的潜在势力,不但与东平当地官府处的相安无事,而且庄园的规模较开始的时候有了很大的发展,在东平以及附近的几个州县圈购了上万亩的土地和几十座山岭,除了原来跟随而来的七千梁山老兵之外,还打理着将近四万人家的生活,早就成为这一带最大的非官方势力。现在路府州县都听说东平的李大员外家财万贯,据说还是朝中某位权臣的亲戚,加之李大员外为人还算是上路,逢年过节总有一些给各位官员的红包,大家也就乐得就地发财。如今李家庄每年可以为梁山军供应百万银钱,有三千多伤残老军都已在此成家生子,以梁山老兵为班底的李家团练也吸收了四五千名周围的年轻后生,保持着近万人的规模,所以州县的大老爷每次来拜会李家庄的时候都会对李大员外急公好义,保一方平安的善举深表钦佩。
林冲带着一万人马来到李家庄的地界并没有引起官府太多的注意,因为李应适时地安排手下的团练到更远一些的地方四处拉练演习,不但混淆了视听,而且腾出来地方让这些从湖北转移来的部队可以一下子有了着落安心休整,林冲心中的担子才算轻松了许多。
但如今,林冲心中的郁闷更多的是来自于对于未来的迷茫。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像李应那样擅长于打理庄园,如果需要就可以在此终老一生。他总觉得自己的一身武艺应该更多做一些事情,所以烦闷的他经常独自外出在田园间思索这些解不开的心结。正在他一个人伫立彷徨间,却见远处小路上一人一骑悠然而来,那白马黄衫在刚刚返青的麦田间显得格外的醒目:嗯,原来是周侗老恩师来了!
第九十七章 谆谆教诲见师恩
作为当时最有名望的武师,周侗不仅自己武艺高强,博学广闻,独具慧眼地教出三个有名的徒弟:林冲、卢俊义、史文恭,而且为人正直,从不阿谀权贵,在武林中有着良好的口碑。在三徒弟史文恭死了之后,他不但没有怪罪卢俊义和林冲,而且大力支持梁山好汉们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行为。一年多来一直伴随梁山军。宋江和卢俊义唯恐老武师留在军中被符德安发现从而给他带来麻烦,所以也劝老英雄跟着徒弟林冲暂避一时。
在李家庄驻留近一个月了,老周侗觉得有些无聊,便有意辞行去河北看看在那里修行的关门弟子岳飞。师徒见面,待林冲行礼已毕,周侗开门见山地把自己的想法跟大弟子说明。林冲虽然没有见过那个小师弟,但师傅已经多次在自己耳边夸奖岳飞有多么出众,将来必成大器,使得林冲对于岳飞也很有好感,听说师傅要去河北,便一口答应了。
周侗见林冲心事重重的样子,询问之下方知弟子心中的郁闷。老武师轻叹一声:“林冲啊,你虽然从戎多年,又久居京师,但官场上的计谋权略都与你无缘,自然在这些方面难以参透宋将军、吴军师他们的心思。其实连你的二师弟,别看他身居高位,论马上厮杀没有二话,但说起把握全局,他也不是个好样的。宋将军不容易啊!你们要多体悟他们的难处,家大业大,官场险恶,一招不慎,满盘全输!从前你们割据水泊,为一方百姓除暴安良,为师我支持你们;现在你们下山受抚,替国家荡涤外忧内患,我也支持你们。做大头领的难啊!徒弟,你今后一是要多替别人、替大家设身处地的着想,要站在更高的山上看远处,二是要多向人请教,了解国情民意,了解官场是非,不能说你不愿受那份肮脏气就远远地避开。
说起来你也是梁山军的大头目,三朝元老了,众家兄弟心目中都是很高看你的,自己就要多担待一些。这些日子在军中常听吴军师他们跟我讲起没羽箭张清、金枪将徐宁他们的事情,他们原本也只是一勇之夫,现在都开始独当一面,为全局出力了。你也应该多考虑一些这样的事情。人性子不能太直,致刚则易折,有的时候蹈光晦暗还是必要的。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嘛!当然遇到原则性的问题,立场一定要坚定。现在宋将军们让你这样那样,都是为了大家扎稳根基,别成了他人砧板上的鱼肉,都是对的。”
林冲捺不住疑惑,问:“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等兄弟亡命江湖,聚集梁山,又和不好?偏偏要下山招安,无由得受气!”周侗皱着眉摇摇头:“人家都说老糊涂,可为师都能明白的事情,你为何又不懂了?从小处说,你等兄弟终日打打杀杀,何时是个头?等你七老八十的时候又如何?手下的弟兄上山,无非是盼着个好日子,若是能过下去,谁愿意造反?!从大处说,王庆如何?方腊又如何?他们称王称霸,治下的百姓可曾得了好处?只怕是苛苦更甚!都是说的好听,实际为了自己一人一姓的荣华富贵,真正能够替天行道的能有几人?”
他紧攥着拳头继续说:“如今大宋外敌环视:辽国和金国不时地骚扰边境,时刻想着侵吞我大好河山,倘若我们国力内耗严重,北蛮子势必趁虚而入,到时候中原的花花世界不用你争我抢,全要落入蛮夷之手了!如果说这种内耗是由你等造成的,你等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林冲闻言如醍醐贯耳,半晌才开口:“那贪官污吏不除,百姓不是一样遭殃,国力不是一样会衰弱?”周侗说:“皇帝有暴君昏君也有明君,管理有恶官贪官也有清官。我大宋朝不是一样也出过包龙土、寇学士?神宗皇帝不也曾启用王安石变法新政,富国强兵?宋将军、吴军师跟我说过,他们想的就是清君侧,扶明主,中兴大宋!而且你不也看到了,蔡京、高俅……”
老武师警惕地四下环顾无人后再接着说:“虽然朝中现在依然是权臣当道,但宋将军他们已经联系了宿太尉、陈太尉,还有张叔夜大人等等,正设法推举李纲大人做太师。那个人我知道还是不错的。现在宋将军他们讲已经说服皇上北伐大辽,要收复燕云十六州。为了这些大宋人几辈子想做而没有做成的大事,我们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