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恩问:“不知张大哥说的是哪个?”“原来这开封府中有个孔目唤作孙定的,都叫《文》他孙佛儿,为人《人》不错,行事也《书》老练,现在退休《屋》在家,常去我那个店中吃酒,很信的过。”施恩有些不放心:“当真信得过?”朱贵也说:“这可要是贴己的人,不然怕但不住干系,烦坏了事情。”
张青一拍大腿:“孙佛儿对梁山可有大功劳啊!当年林教头发配沧州便是他从中说的情,不然早被高俅老贼害死了。青面兽误杀牛二,发配大名府,也亏得此人从中调和,免得重罪。孙佛儿最敬英雄,我与他讲了一些梁山的事,他对咱们甚是赞成,十有八九的可行。他与那滕府尹关系熟络,一内一外就把开封府弄于掌中,萧让就不用老师抛头露面,惹人怀疑了。”众人听了孙定的旧事也个个钦服,若非官府中有这样一些良心未泯的官吏,梁山兄弟有好些就聚不齐了。
太平生药铺的大掌柜叫程刚,拜在大太监李彦门下作干孙子。以太平为字号的李彦家产业在汴梁有三十多处,都依仗着李彦的威势鱼肉乡里,欺行霸市,周围民众提起太平号来无不咬牙切齿。程刚更是太平号掌柜中突出的坏种。
此人生的人高马大,体型魁梧,自小便混迹市井,十足的泼皮无赖。自托人攀上了李彦这个高枝之后更是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到他店里抓药的人每每发现掺杂使假,以次充好的现象,渐渐地大家都相互提醒不用他店里的药。
程刚见正当生意不好做了,便打着李彦的旗号挨家挨户的示警,凡是方圆两里地之内的买卖铺户每月都要根据店铺的大小到他店中抓一定银钱的药,或者直接把钱交到柜上。哪家若有怨言,马上就会遭到毒打,店铺的生意也时常受到骚扰。也有气愤不过的将程刚告到官府,可苦于无人敢出头佐证,又兼官官相护,每每都是落个诬告不实的罪过。于是一些本小利薄的商户干脆选择将店铺转手,来个惹不起还躲得起。
对于广普酒楼这个肥羊邻居,程刚自然不会放过,每个月索要二十贯钱。依着周通的脾气早就与他厮斗起来,可施恩在了解了太平药铺的后台之后,冷静地选择了息事宁人。毕竟相对于酒楼每月三千多贯的收入,二十贯还是掏得起的,犯不着把事情闹大。可这次对程刚就没那么客气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隔岸观火最得意
又到了程刚规定的交银子的日期,不同的是这次金眼彪施恩没有像平常那样去送钱,而是带着一帮弟兄坐在酒楼中静等对方上门。对面商铺的墙上贴着开封府的告示,规定这条街上的住户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搬走,让施恩看着冷笑:这回还真要看开封府如何动作。
果不其然,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程刚的徒弟带了两个小混混到酒楼来上门催银子了。小霸王周通抱着胳膊迎了上去。虽然也已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当年的脾气却没有改变多少:“你们几位是干什么来了?”那领头的混混斜着眼睛说:“姓周的,你们酒楼是不想开了还是怎么的?这个月的药例钱怎么还不送去?”周通也学着他的样子斜着眼说:“不是我们不想干了,是没法干了。你没看见那边的告示?”那个混混回头向告示那边看了一眼:“官府的事还有一个月,我是问你这个月的!”周通冷哼一声:“这个月的?上个月的我还想要回来呢!”“什么什么?”几个混混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周通大模大样地往桌边一坐:“出来混的人多了,没见过你们这种没用的!我们每个月白花花的银子交给你们,原本指望有事的时候你们能出个头,没料到你们太平号全都是软蛋!”“你小子活腻了!敢骂我们太平号?”混混抡拳就打。
当年刀里火里冲杀惯了的周通哪里把他们放在眼里,抬手叼住腕子,脚下顺势一绊将那厮摔了个嘴啃泥:“你以为老子平日里是怕你?老子是不愿意多事。你那三脚猫还敢出来现眼?我说太平号软蛋你不爱听?去看看梁师成名下的瑞祥号,去年唐尚书要在织锦市霸占哑巴王三家的炊饼店,瑞祥号硬是帮着王三不撒口,逼着唐尚书多掏了二百贯钱!你以为保护费就像你这样收,光拿钱不出力?趁着老子心情好赶快滚蛋,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想收钱就去赖着开封府不让拆房子。没这本事先去找师娘再学几年!”三个混混像得了大赦一样撒腿就逃走了。
程刚听了徒弟的述说,就想亲自到广普酒楼出气,他的一个拜把子兄弟忙拦着他:“那个姓周的号称小霸王,手底下有些拳脚,不可轻视。况且人家讲的话有些道理。咱们替爷爷收这份药例钱也不容易,开封府一句话说迁移就全完了,到时候还得从头开始一家一家的去讨要。莫若找老人家讲讲情,能让开封府换个地方修道观,咱们不是还可以每月白落银钱吗?”程刚听说的有理,也便暂押怒火,写了文书让人送到宫里去求李彦出头。
这厢边施恩等人拦着大街上的开封府差役想把事情激化:“官爷啊,哪里能说迁移便迁移,我等自此便断了活路了!”那差役不耐烦地说:“皇上的旨意哪个敢不遵!快快依令行事,休要啰嗦!”张青在旁边出头:“你们吃官粮的就只会欺负我们平头百姓。那边的太平生药铺是宫中李公公的产业,他不搬我们便也不搬。”周围的众商户跟着鼓噪:“他不走,我们也不走。”
老孔目孙定平素常与权臣宦官作对,故张青找他之后便答应便宜行事,此刻已将开封府内外人等凡用得着的俱都打点过了,差役退回府衙便将众商户俱以太平药铺马首是瞻的事情汇报给太子赵桓。
赵桓每日上午在府衙处理公务,下午仍要在后院听李纲授课。这几日教到历史上宦官专权乱国的史事,什么赵高指鹿为马,十常侍葬送大汉,高力士迷乱唐玄宗等等。李纲对宋代历朝君王专宠太监颇有看法,故此对宦官弄权蒙蔽君王讲得十分深刻,使得太子对那些不安本分的太监也深恶痛绝。
正巧听说玉真宫迁移众商户提出要让李彦名下的太平生药铺先迁走他们才肯迁移,顿时火往上撞,当即批下火签,命三班衙役去拘太平药铺人等。李纲隐隐觉得此举欠妥,又急切间想不出合适理由让太子收回成命,便移目老府尹滕舒,示意他出面劝阻。哪料到滕舒也得了旧部孙佛儿的疏通,加上平素里也恨这些太监权臣祸国殃民,只假装视而不见,任由众衙役领命而出。
程刚正在店中翘着二郎腿听手下人回报今天收例银的情况,忽见街角处转过一队衙役,气势汹汹地进来,说奉命前来缉拿药铺上下人等。他一个高就蹦起来,指着领头的班头:“你们吃错药了?不知道这药铺是谁家开的?”那班头被他的手指在眼前晃来晃去,一巴掌将程刚的手拍开:“我们是奉命行事,有话到衙门去说!”
程刚平日里被众人捧得跟太岁一般,哪里容得在手下人面前吃屈,一拳向班头打去,吩咐手下:“抄家伙!”手下的混混见大哥发话,纷纷从柜台里拿出棍棒、单刀扑向众衙役。那七八个衙役猝不及防,一上来就被打倒了两个,其余的忙挥动铁尺、锁链与混混们对打。二三十个混混仗着人多,不一会儿就大占上风,将衙役砍死两个,打伤多人,其余的拼死逃回开封府,哭诉前情。
太子赵桓一听,怒火填膺:“反了,反了!赶快派人去九城兵马司调城防禁军。府中人等一齐跟我去捉拿那些造反的狂徒!”那厢里程刚见打死官差,也乱了手脚,忙差人去宫中禀报李彦。
兵马司是童贯的亲信,听开封府办案遇到暴力拒捕,乐得看个笑话,推说没有枢密使大人的指令不敢擅动,暗地里也派人去给童贯送信。童贯听报急得直跺脚:“狗头!太子殿下调兵还来向我禀告个屁,赶快出兵去提人啊!”自己慌慌张张带了几十个亲随直奔开封府。到府衙听说太子已经带人去了现场,又忙快马加鞭追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舔犊情深禁宫苑
李彦听说自己的门人闯下如此大祸,骇得面如土色,一面派人去叫程刚主动投案一面慌慌张张赶奔皇宫去往皇帝赵佶面前请罪。这李彦曾经在宫内伺候多年,平素心思乖巧,擅于揣摩主上的意思,加上在书画方面特意下过功夫,故而很得了赵佶的喜爱,终于步步高升,虽然没有像童贯那样身居宰位,但也是皇城内跺跺脚颤三颤的主。眼见不懂事的手下得罪了东宫太子,生怕自己多年的苦心经营受到打击,便寻思着主动来请罪,盼望皇上能看在往日情分上网开一面,为他开脱。
徽宗见李彦连滚带爬地闯进来就是一惊,听是下面冲撞了太子,也不由得是脸色一沉:“看来朕素日里对你们是纵容太过,居然放纵手下围殴官差。若惊吓了太子,定要尔狗命!”李彦哭哭啼啼,唯求饶命。未等他把路上想好的托辞说完,就有小黄门进来禀告说太子求见。
赵桓进的殿来,见李彦正跪在一旁,顿时火往上撞:“父皇,儿臣署理开封府,有公案涉及太平药铺,便差人拘到衙门问话。哪料狂徒们依仗李彦这奴才的势力,竟持械拒捕,格杀官差,情形极为恶劣。儿臣现已将伤人的狂徒拘拿在案,特地前来请父皇严惩李彦。”
赵佶起初只是听李彦说外面拒捕,没料到还死伤多名官差,气得指着李彦的鼻子问:“朕素来待尔等不薄,尔等却不思报效,纵奴行凶。今日若不惩戒,怕是朕往后的日子也不安生。”看着这个宠信的宦官宰御座下哆嗦着一团,赵佶的口气还是忍不住软了下来:“念尔等往日还有些寸功,汝且出宫去吧,此生不得再入京城!”
赵桓瞪着李彦:“父皇,如此便宜这奴才?按律当治这狗头的罪,予以严惩,不然今后这京中圣命还如何通行?国家威严如何得以体现?”徽宗叹了口气,冲李彦挥挥手:“汝且下去吧,今日就离开京城。”又转脸对太子说:“皇儿,执法如山是没有错的,不过也要张弛有度,不使臣民以为官家苛严过甚。”
知道儿子年轻气盛地受不得委屈,为了转换气氛,待脸色灰白的李彦退出殿门之后,他从书案上翻出一个手札微笑着递给太子。赵桓接过来展开一看,却是当世的大家周邦彦的一篇词律新作。赵桓虽然不像父皇那样偏好些这个,但皇室多年的教育使得他在诗词上也还是有些鉴赏能力的,轻轻地念了一遍之后也不禁的击节叫好。听着儿子对周邦彦新词有板有眼地评价褒赞,赵佶点点头叹了口气说:“太晟正(官职名,主持宫廷音律)也老了,半年多才写出这么一首新作,想想也是年过花甲的人了。这些年来,我大宋文坛凋零的厉害,有些后继乏人了,皇儿他日在这个上也要多用些心,提拔些新秀的好。”
父子俩正说话间,太监来报说枢密使童贯求见。赵桓见又来一个父皇面前受宠多年的老宦官,心中未免有些不快,轻轻地冷哼了一声。徽宗看穿儿子的心事,劝解道:“人和人不同,宦官和宦官也不一样。这童贯论起忠君报国还是可靠的,皇儿休要低看了他。”
童贯入得殿来,毕恭毕敬的给皇帝和太子见礼,又向太子请罪。徽宗奇道:“爱卿何罪之有啊?”童贯叩头答曰:“汴京中出现拒法狂徒,械伤官差,奴才忝为兵马统辖,竟使此事在天子脚下发生,奴才实在该死!奴才是在想,若太子亲去缉凶时贼子作乱,万一惊吓到太子,奴才岂不是无颜面对圣上了。”
徽宗点点头:“皇儿未曾说及此事,爱卿倒坦诚相告,还算难得。”他转脸看一旁的太子:“皇儿当如何处置啊?”赵桓听童贯已先行自责,倒也不便发作,只好说:“童大人有此心也还罢了,只那九城司忒地气煞人,不把我小小的开封府放在眼里。童大人自个儿看着办吧。”
童贯见太子并没有过多地怪罪自己,忙不迭地应允:“是是是,奴才定给殿下个满意,回去就传唤九城司,一定严惩!”见这事似已过去,他转脸向徽宗道喜:“我主万喜。那江南方腊如今迭遭重创,已向朝廷乞降,奴才不敢擅作主张,特来请旨。”徽宗喜上眉梢:“四大剧盗不到三年相继烟消云散,爱卿功不可没啊!”
童贯正待谢皇上夸奖,哪料太子插言:“前事功在宋公明,此番也该着宗元帅。”童贯心中一颤,对太子的怨恨之心油然而生,不过脸上不敢有一丝表现:“太子所言极是,奴才不过忝居要位而已,全仗皇上恩德广泽,前方将士拼死用命。奴才不敢贪功求赏,只是这江南的事当如何办,还请圣裁。”
徽宗本想与儿子多独处一会儿,于是不耐烦地说:“既然方腊愿意归降,准了便是。”童贯自从得知宗泽在前线取得大胜,便担心自己在军界的权威受到影响,不欲宗泽就这样收获全胜的功劳,故此早已打定主意,要逼方腊继续打到底,最起码要让宗泽多折损一些兵将,好给自己贬低宗泽留下口实。此刻见皇上有意准降,连忙跪下叩头:“吾皇万岁恩威所至,贼兵自然难以抗拒,只是奴才担心那方腊不是真心投降,而是迫于我军威势,故而用的是缓兵计。倘日后寻机再反将起来,又要糜费国家钱粮。莫若传旨宗泽,将方腊众贼斩尽杀绝,以免后患。之所谓“宜将剩勇追穷寇”啊!太子殿下,您说是不是呢?”
赵桓只有十七岁,正值血气方刚,恃勇好斗之时,早先也知江南方腊甚是凶顽,官军数月围攻未竟寸功。如今听得军事上已处于优势,心中难免产生毕其功于一役的念头,听童贯力主打到底,原本对他的那些许恶感便稍有减轻,见童贯恭恭敬敬地开口问自己的主意,不愿放过难得的主导国事的机会:“童大人说的宜将剩勇追穷寇,甚是有理。朝廷威势正盛,不妨让将士们多多历练,日后对外用兵也好多些经验。”徽宗巴不得童贯赶快走,便说:“既然你二人俱如此讲,就命枢密院拟旨剿灭方腊残军。爱卿下去吧。”
赵桓被父皇拉着到御书房欣赏他新近的得意之作,又到一清道长那里聆听教诲,父子俩有说有笑,相处甚欢。其间徽宗问儿子:“桓儿,朕见你日臻成熟,心下甚为欣慰。朕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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