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桌上拿起一把剪刀,苏芷娘看着自己白里透红的脸颊,转身便开门而出,她要在那王麻子手下面前当众破相。
苏芷娘走出门外,只见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围上来了一群乡亲,都指着不远处两人窃窃私语。
苏芷娘一双美眸看去,却见那两人与王麻子前几次所差之人大为不同。
这两人即便是站在那里不说话,身上也自爆发出一股肃杀之气,更让人吃惊的是,这两人一人少了一只左手,一人少了一条右腿。
少了右腿那人拄着拐杖,却身体立得笔直,看起来似乎是丝毫不吃力。
这是,苏芷娘一时间忘记了要说的话。
“这二人是谁啊,一看就不是善良之辈啊。”
“我敢肯定,这两人都杀过不少人,说不定还是刚从辽东战场上回来的。”
“莫非是那小秀才阵亡,朝廷发下抚恤金来了。”
“很有可能,他们可能是小秀才在军中的同僚,拿了抚恤金来送与苏芷娘来了。”
周围乡亲的议论声不断传进苏芷娘的耳中。
苏芷娘一张俏脸马上变得煞白,虽然魏季尘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传来了,但是她心中还是存有侥幸之心,或许子杰只是忘了写信,或许子杰与倭人战得正酣,没有空传书信。
如今,这两位一看就是百战老兵的军士找上门来了,难道真是子杰有了什么不测。
看着二人的样子,苏芷娘便能猜到魏季尘的处境是如何。
苏芷娘一时之间万念俱灰,心若死水,如行尸走肉般踉跄着脚步,跌跌撞撞的行了过去。
“两位大哥,小女子是苏芷娘。”苏芷娘连礼都忘了施,一声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两人手中拿着的包裹。
或许,里面就是子杰的一些遗物,苏芷娘脑袋一片空白,手中的剪刀一下子便掉在了地上。
“夫人,夫人。”
恍惚间,苏芷娘听到前面的二人正在叫自己,缓了缓神,苏芷娘强忍住内心的凄凉,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问道:“是子杰托你们找上门来的吗?”
“正是!”少了右腿那名军士笑着说道:“大人托我转交一些东西给你。”
一听到转交二字,苏芷娘身体一软,便瘫倒在地。
旁边的王大婶眼明手快,立刻上前一把扶起她,低声劝说道:“芷娘,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啊,小秀才他泉下有知,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王大婶的话马上便让两名军士明白过来,这苏芷娘和众人都误会了,难怪刚才都一脸同情的在旁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啊。
两人哭笑不得,互相看了一眼,那名少了左手的军士笑着上前说道:“夫人切莫误会,大人现在活得还好好的,我二人都是大人手下兵卒,因身体致残,不得不回籍归家,因家同在天津,大人便命我二人带回一些银两交给夫人。”
啥?大人,啥?手下士卒。
围观的众人这时听了个真真切切,整个场面一时之间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接着就是一阵轰动。
“小秀才当大人了?我没有听错吧。”
“没有听错,刚才那军士就是如此说的。”
“当真不得了啊,当日文文弱弱的一个人,竟然当上了将军。”
“哼,我早就看出小秀才并非池中之物,今日果然一飞冲天啊。”
“嘘,噤声,看看那军士还说些啥。”
众人都是屏住呼吸,静静的等待着军士再开口。
那少了右腿的军士看到周围乡民的反应,有些不明所以。
转而对惊喜交加的苏芷娘说道:“大人的名声如今早就传遍辽东,传入关内,这一路走来,到处有百姓对他交口称赞,怎么夫人还没有得知半点消息呢?”
“是啊,大人的事迹报纸上面都写着呢,我们魏字军可是大清首屈一指的精锐之师,怎么嫂夫人会半点不知呢!”少了左手的军士有些骄傲的大声说道。
“魏字军,莫非小秀才和死神魏季尘是同一人。”村里一位老学究惊诧莫名的高问了一声。
“正是,我家大人之名让倭人闻风丧胆,倭人小儿闻之莫不止哭,三战三胜,击杀倭人将军立见尚文,歼灭倭人骑兵大队,救民于水火之中,突破倭人六千多人围剿,最终从容而退,这大清,难道还有第二个魏将军麽!”少了左腿的军士越说越激动,头不由自主的便昂了起来,整个人由原先的沉稳变得尊崇有加,吐出来的字那是振振有声。
哗!
周围的乡亲莫不是激动莫名,自己村内出现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那可是真真正正的大人物,就连洋人也在报纸上不断称赞。
与这样的人物同在一村,说出去都是脸上有光啊。
“小秀才竟然是魏将军,当真,”这位只是感慨连连,后面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魏将军,我还以为和小秀才同名,想不到竟然是同一人,名声赫赫的魏将军竟然是我们小南河村的小秀才。”
“快,快给这两位战场上下来的英雄搬上椅子,不能让他们在这里空战着。”
“对,对,我们小南河村怎么能如此怠慢贵客呢。”
众人七嘴八舌,将魏季尘的事马上就上升到村里最重要的事了。
一些少年人不需要人吩咐,连忙搬来凳子,放在两军士身后。
苏芷娘这个当事人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被这消息震惊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天下闻名的魏将军竟然成了自己的夫君,她是想都不敢想啊,但是现在事实却明明白白的摆在了眼前。
都说明,这不是一场梦!
等她回过神来,乡民们搬桌子,拿椅子,上茶,倒水,放点心,房前的一快空地竟然弄得像是要做喜事一样。
“两位壮士,如何称呼?”村里的老学究曾经当过魏季尘的私塾教师,这时见魏家没有个能做主的人,苏芷娘像是失去魂魄一样,痴痴站着,显然被这个消息冲击得不轻,他不得不站出来招待。
“好说,我们兄弟二人一个叫做李金兵,一个唤作郑田雨,都是随着大人在这战场上拼死拼活出来的。”少了左手那人接过旁边少年递过来的茶盏,笑着回道。
饶是两人见惯了大场面,也被这众乡亲的热忱吓了一大跳。
“好名字啊,风调雨顺,有田有金的。”老学究摸着花白的胡子,笑着说道,转头一看苏芷娘还站着不动,不由出声说道:“苏小娘子,快去炒两样小菜,这两位壮士报来喜讯,可要好好招待啊。”
苏芷娘晕晕乎乎的连声称是,李金兵和郑雨田却霍的站了起来,连声说道:“怎敢劳烦夫人下厨,要是让大人知道了,还不剥了我们二人的皮。”
郑雨田又赞道:“夫人长得如此美艳动人,难怪大人会念念不忘啊。”
苏芷娘脸上一红,呐呐不知如何回答,旁边的王大婶连忙握住她的手,笑着说道:“芷娘如今成了将军夫人,怎能再干这些粗活,等我回家就炒两样小菜送过来。”
然后,王大婶也不等苏芷娘回话,便屁颠屁颠的往回去了。
没有多久,得知消息的里正便拧着几块猪肉,几只老母鸡急急忙忙的过来了。
魏家门前,顿时人声鼎沸,看热闹的,帮忙的,听到魏季尘便是闻名天下的魏将军,都汇聚了过来。
而且随着消息的传开,静海县的知县,县丞、主簿,典史等无不心惊,纷纷携带礼物,朝小南河村而来。
知县把几位下属恨恨责骂了一翻,魏季尘是自己属地之民,他们竟然没有弄清楚,搞到现在才去拜访,颇为失礼啊。
这也不能怪这些官吏,魏季尘蹿升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让人有些眼花缭乱,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苏芷娘依在门口,看着门前一张张堆满笑容的脸,暗暗使劲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发现,这真的不是梦。
第一百二十二章 魑魅魍魉
魏季尘接到光绪‘特旨擢魏季尘为提督,任命为军务帮办,节制海城诸军,著筹划反攻析木城’的电报之后,便知道,这仗不打也得打了。
虽然是临时起意,不过魏季尘并非漫说胡话,要攻下析木城也不难,只要众军同心同力,并非不可能的事。
魏季尘有了这份电报,行起事来再无顾虑,调兵遣将,鼓励士卒,磨刀霍霍向倭人,海城内旌旗招展,四周小镇开始进驻兵马,一时之间海城成为各方目光之焦点。
这日,魏季尘忙完军务之后,领着王怀庆等几名亲兵,稍微打扮一下之后,便走出了官衙。
门外是皑皑大雪,将整个街道染成了一片白色,街上行人不多,具是来去匆匆,许是熬不住这寒冷的天气。
别多想,魏季尘并没有施展冰天雪地的军师技,这辽东的冬季,下雪是很正常的现象。
一边的王怀庆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兴许是想到上次魏季尘能够预测天气之事,便出声问道:“大人,这大雪还得持续几天?”
魏季尘翻了翻白眼,笑着说道:“你还真把我当神仙啊。天要下雪,娘要嫁人,随她去吧。”
“属下是怕影响我们反攻析木城。”王怀庆有些担忧的说道。
魏季尘扬起手来,哈了哈,笑着说道:“反攻析木城之事还早着呢,如今我各路大军尚在集结中,没有个十天半月是成不了事的。”
“大人你就不担心吗?李中堂和皇上都直接来电询问了。”王怀庆见魏季尘一脸轻松的样子,不由好奇的问道。
“多想无益,只要做好眼前之事即可,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我们慢慢来,总有一天会将倭人赶下海的。”魏季尘信心满满的说道。
不知不觉,几人经过了那间闲云居,魏季尘看到这个名字,不由想起那位风情万种的风尘女子来,希望她现在过得好吧。
魏季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虽然有不得已的苦衷欺骗了她,但是魏季尘总觉得心中有些对不住她。
“大人,这!”王怀庆忽然停住脚步,然后有些古怪的叫了一声,接着轻轻扯了扯魏季尘的衣角。
魏季尘有些诧异的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离闲云居不远处,竟然新开了家酒肆,而王怀庆之所以发出古怪的声音,那是因为这酒肆门口有副对联。
上书:英雄豪杰魏将军,五湖四海是朋友。横批:来来往往都是客。
是谁在开我玩笑?魏季尘挑了挑眉,‘英雄豪杰’对的是‘五湖四海’,‘魏将军’对的是‘是朋友’,莫非是自己的熟人,再从横批来来往往都是客,便可以看出酒肆的主人似乎对自己有一些怨言啊。
“走,进去看看。”魏季尘双手负在身后,率先便进了酒肆里面。
可以看得出来,这间酒肆的主人颇有品味,开的固然是酒肆,但是里面布置却很是精致典雅,黑白风格的装饰,适合进来小酌一杯,不适合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魏季尘由于稍微打扮过了,里面众位食客都没有认出他来,当然,如果是有心的话,还是能够认出来的。
魏季尘有点惊讶,这还没有到用晚膳的时候,酒肆内食客都不少了,都坐在位子上低声交谈着。
随意找了一个空位子,王怀庆和两名亲兵在他旁边坐下,片刻,又进来了四、五人,他们都是魏季尘的亲兵,不过是在暗处而已,这四、五名亲兵坐在魏季尘旁边的桌子上,隐约把他护在中间。
伙计端上酒壶,依次倒了几杯,魏季尘笑着说道:“小兄弟,不知此店的主人是谁?能否请出一见。”
那伙计撇了撇嘴,目光不善的说道:“这位客官,我家老板娘岂是说见就见的,这酒肆中像你这样为了一睹我家老板娘芳容的还真不少,你就在这外面慢慢等吧。”
魏季尘讪讪一笑,想不到别人把自己当成浪荡子了,王怀庆端着酒杯痴痴在一旁直笑,魏季尘侧耳一听,还真有不少食客正在谈论着酒肆的老板娘。
“还真是天仙般的人物。”
“你知道个啥,人家以前是春香阁的头牌,想见一面你都花不起那个钱,不知为何就从良开了这家酒肆了,这下我等有眼福了。”
“就是,就是,花上二钱银子,喝上一杯小酒,就能够看个够。”
看来那个时代都不缺淫民啊,等等,春香阁,莫非这家酒肆是李雀儿开的,魏季尘马上便想到了这个可能,一时间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魏季尘只觉得这酒也难喝了,菜也难吃了,简直就是坐立不安。
旁边的王怀庆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果不其然,没有多久,李雀儿身穿罗裙小衣,外罩一件貂皮绒衣,脚蹬粉色绣鞋儿,乌黑的云发垂在脑后,挽了个简单发髻,笑盈盈的从里屋走了进来。
“各位大哥,雀儿在此多谢众位对小店生意的照顾,今日天寒,雀儿合着亏本一会,每桌上面送好酒一杯,还请各位大哥以后能够多多照顾生意。”李雀儿裣衽作礼,嫣然笑着说道。
众人俱是起哄,一人笑着回道:“雀儿姑娘那里话,大伙岂能让你做亏本生意,这杯好酒也不用送了,只要雀儿姑娘在此多呆些时间,我们就算是出双倍的钱,也是心甘情愿啊。”
“是极,是极,小可来此喝酒,就是为了一睹小姐芳容,奈何雀儿小姐每日来去匆匆,小可真是心思难耐,每日都是盼着雀儿小姐出来。”
“雀儿姑娘,听说你才艺双绝,不如为我等唱上一曲助兴如何?”
李雀儿脸色微变,但还是笑容不变,轻飘飘的说道:“雀儿早就人老珠黄,唱了上半生,舞了上半生,这嗓子早就唱粗了,这腿早就舞伤了,各位大哥还请莫要为难小女子,小女子如今为了一口饭吃,还在外头抛头露面。”
李雀儿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众人齐声谴责刚才叫她跳舞的那位汉子。
李雀儿又轻轻纳福,正准备离开,却见角落里坐着一人,一直低着头喝酒,并不做声,李雀儿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
如今见那人往这边瞧也不瞧上一眼,不由心生好奇,细细打量了过去。
这一看,李雀儿娇躯不由轻轻一颤,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我终究还是再见到他了吗?
李雀儿之所以在酒肆门口挂上那副对联,除了对魏季尘欺骗自己小有怨言外,何尝不是希望魏季尘看到这幅对联之后,能够进来小坐一下。
如今真个见到人了,李雀儿心中却有些茫然,不知如何办是好,好在她不久便稳定下情绪来,然后莲步轻移,不久便不着声色的便走到魏季尘身边。
“这位客官,可是从凤凰城而来,奴家表弟恰好是凤凰城人士,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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