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妙真也学坏了,也想看张重元与正华相斗,要不然那以前她也是会呛声帮张重元的,什么世家名门,江湖儿女情长,何故要拘泥于门第之见。
正华看张重元没有接话,脸上的笑容是反而越来越大了,于是就把妙真也拉下水了,“师妹你说,难道重元掌殿也认为正华也是尊卑不分吗?还是此事需要交予宫主定夺?”
正华的不安好心,这叫妙真怎么接话,倒是张重元心思比旁人多了好几个,此话一出就是说,正华力挺妙真到底了,而宫主自然也是站在他们那边的,于是张重元立马含笑,也和手做了一个揖,“疏来一时糊涂,让妙真大人与正华大人见笑了。”
表情态度无一不是真情,可惜张重元紧紧相合的手,泄露了他受辱不能释怀的心情。
张重元何总能人,能从一个下贱人的身份一路走来,到名不见经传的疏来公子,再到誉满天下的京城城主,最后到了万人之上的分众殿掌殿。他最大的本事就是忍辱。
张重元的一番屈己待人,到让妙真觉得太过假意,也不就没做回礼。
倒是正华羽扇一挥说道:“好了,该进去了。不能让宫主等我们。”
三清殿内黯淡无光,盯着菱花隔扇透来光,可清晰地看见尘埃在其间沉浮。
张重元道:“沉疴旧法必当尽早废除,云福宫应当废除门第之见,广收天下能人志士入我云福宫,为我云福宫效力。”
自古以来,云福宫乃江湖第一修仙圣地,多用类似“举孝廉”之法,收取名门子弟入云福宫修仙。可近年来,门阀势力混乱,世家之间已见败落之象,使江湖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张重元为己为公,提出不分卑贱以才划分的法方,为云福宫打开新的局面,借此分化门阀势力,让云福宫的权利更加集中。
正华却反驳道:“但当务之急是灭绝各家势力。以你的方法不但会换来,各方势力的极力反对,把矛头都指向云福宫,而且成效慢。再说了,说不定那些有能为而又身份卑贱的人还一时接受不了重元掌殿这么有远见的想法。乱世当局,用重典,以杀平天下!远交近攻,最后唯我云福宫独霸。”
两人各自都发表了言论,独剩妙真没有表达意见,于是正华叫唤道:“师妹对此有何看法呢?”
妙真缓缓道出一个,两不得罪的保守决定,“攘外必先安内,古人诚不欺我。”
张重元曲解其中意思,“自我革新算得上‘安内’吧。”
三殿刚设,李有若暗中势力还不知斩草除根了没,云福宫上下还对三殿颇有意见,人心惶惶。现在二位殿主却为一个很遥远的未来走向,产生了争议。
妙真不得已加以说明,说出心中所想,“没有开创新的世界,何来新的制度。没有新的法度,何以谋划新的未来。师兄与重元掌殿根本就是自寻烦恼,如若重元掌殿愿意现先在宫内以新法教化宫众,想必宫内必定是一片进取之象,而正华师兄也可安心做‘血洗天下’的壮举。”只是妙真心中真正的理想她并没有说出,回到上古时代,众人无利益之心,只是一心修心问道之人。只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世界,江湖终会有纷争与恩仇。
没想到妙真的一番言论,换来二人同时的否认。
“没有打开云福宫之门,何来新法一说。”
“此举必会换来,各族势力针对。本来废除内室与南北二斗就削弱了他们的利益,现下是要云福宫针锋相对吗?”
妙真叹气,“凭重元掌殿之能,必能以小见大,做出很大的成效。至于师兄,何时怕了‘争锋相对’一词。”
妙真话语方休,上台乐静信道君开了口,“江南道有乱,张重元……”
此话之意,就是要张重元拿下江南道,张重元得令,“是!”
“正华……”
“在。”
“宫中就交付与你。”
“正华谨遵道君敕令。”
一个上午的争论是悬而未决,或是上台乐静信道君在等一个时机?
总之妙真是猜不透他的心思的,虽然她很想猜。
云福宫的经堂今日是人满为患,有人甚至天刚一亮都跑来占个位置一直坐到晌午,早饭、午饭也不吃的一直坐着。不为别的,听闻云福宫乃至天下的传奇人物妙真掌殿,兼任了经堂都讲一职,今日未时就会来讲学。自然被宋玉庭送来的宋双生跟叶凉也来了。
未时三刻一到,就听见有人从外头喊着话,“来了!来了!”
经堂里乍然就鸦雀无声,众人屏住呼吸来见这传说中的人物。
二宫人提香炉开道,站至主座左右,接而众人起身行礼,妙真缓缓而来了。
妙真插云端凤凰钗,身穿大袖对襟纱罗衫,搭绕一丈来长披帛,走动时飘逸舒展如风拂杨柳,长虹绚霞般飞扬,高髻明颜,素颜之上,只用朱丹抹唇,丝毫不在意面上刺字,后有右侍童子十二楼护卫,不愧长乐殿掌殿风采。
妙真一站立,如潭水静谧,很有气势,“昔日,前人修道贵在无为。今日我妙真借一方之地,传先人之学。还望尔等教化。”妙真一直没有对这么多人发话的经验。妙真也算得上有学之士,能对着这么多人能传授自己的思想,她还是很欢喜的,所以避免不了一声官腔开口。
众人答道:“我等必当,谨遵长乐掌殿教诲。”
上百好人,这来势汹汹的架势,倒搞得妙真有点不大好意思,一时不知再该讲些什么,“呃……昨日你们学了些什么。”
宋双生身为经堂首席,这种问题自当由他回答,“昨日学了‘道冲,用之或不盈。’。”
妙真见站起来回答她问题的是宋双生,不禁暗自问,他才来云福宫几日,却能坐上首席之位,真不愧是宋玉庭调教下来的人,手段了得啊。妙真当下想一考,宋双生,自己来前没有准备什么,还好《道德经》没有忘记,“那你说何为‘为无为,则无不治。’。”
“为无为,则无不治”是“道冲,用之或不盈”的上一句。
众人也在私下想着自己怎么答,议论纷纷。
妙真故意刁难,宋双生也沉稳有余,“不做不该做的,就没有治理不好的。是以为,无为而治。”
宋双生到底年轻,还是着了妙真的道,“很好。”妙真先是不吝啬的赞扬,接而走到众人面前,“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故曰上善若水。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立于不争而无忧,立于不争而有成。”再侧面一望宋双生,“我与宋宗主是‘故友’,还望双生能谨记妙真刚才所说之言。”
妙真看似很赞赏、关爱宋双生,实则这话在宋双生耳里听来就是一身冷汗了,妙真刚才对宋双生讲的最多的二个字是什么,“不争”,何为“不争”,就是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干,就是要宋双生给她在我妙真前面老实点,我和宋玉庭还结着梁子在。聪慧如宋双生怎会不知道,妙真的针对。
妙真看了宋双生一眼,接而言辞更为闪烁,侃侃而谈,“道冲,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冲虚而不盈不满,和而不杂,同而不流,若存若亡于其间。引而思就是圆融……”
一番讲学下来,妙真不矜不伐,很得人喜欢。申时将至,妙真很久没早起还劳累这么长时间了,于是很失格调的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妙真倒不以为意,只是下面的人开始一下子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她刚才是打了哈欠吗?”
“我眼花了吧……”
“长乐掌殿大人还会打哈欠?”
一时间的小声议论,听得妙真哑口无言,眼皮直跳。
正在妙真尴尬之际,咚的一声,又吸引了众人注意力。
有人晕倒了过去,不是吧,我就打了一个哈欠,就有这功效?
人们又开始议论纷纷了,“不是吧,都晕了过去。”
“是他为了抢个座位,早午的膳食都没吃,才昏厥了过去的。”
这也不至于吧,听我讲课可以得钱吗?需要这么拼命?或者说不来听我讲课的,都会回去受罚?
“十二啊,是不是只要没听我讲课的,回去后都要受罚?”妙真问道。
一语出,惊四座。
十二楼这孩子老实,实话实说,“属下也是很不清楚。”
众人更傻了,原来不来听长乐掌殿的家伙,回去还要受罚的,还好自己来了。
在座的,不管是吃了没吃,饿着肚子的,都松了一口气。
哦,那就是有钱拿。正华师兄至于这样做给师妹壮门面吗?妙真又打了一个哈欠。
十二楼见状,“今天就到这吧,还望妙真大人保重身体。”
妙真也想喝点酒,睡个午觉,“恩,那就这样吧。话说多了你们也会嫌烦,书读多了也会傻。”挥挥手,作罢。
众人看着妙真孩子气的动作,转而哈哈嬉笑起来,想着这位大人也是很和蔼可亲的,又见妙真要走了,都围了上来,问她问题。
“掌殿大人,道家玄典中,您最为看重的是什么。”
妙真边走边答,“黄庭经。”
“大人,修仙的要诀是什么啊。”
听到这问题了,妙真来神了,停了下来。
众人见妙真停了下了,也就没声,等着妙真的答案。
妙真低头细想,从自己不问世事一心求道、修炼法术,到现在沾染江湖事,一百年来,要想修仙成功的要诀是什么呢?“唯八个字。”
“就八个字啊。”
“是哪八个字……大人就快说了吧。”
“甘愿寂寞,见死不救。”妙真却道出看似没有关联的八个字来。
众人不解,却又不敢多问什么,妙真似有所感慨,“修仙一说,没百年甚至千年时间何谈成与不成。这条路,是一条越走越孤独的路……见死不救。哪天你本来都快修成了仙的,可你朋友找来了,说他快要死了,求你帮忙,你能帮吗?或是有个陌生的人来找你,你说朋友被人杀了,你是不是要报仇呢?一旦沾染江湖事,风波就不止。何谈修道。唯有见死不救。”
有个女孩子,听得不是很懂,“那我成仙了再去帮,不行了吗?”
“仙凡有别,成仙了就是去另一个世界了。”
“那……那我不成仙了。”女子道。
旁人赶紧把她一打,“你傻啊,有仙不做。”
妙真一笑,看见围着宋双生角落里的那群世家子弟,斜眉歪眼的,多么不友好的目光,再看见了,在另一个更不起眼的角落里的叶凉。
妙真拂袖而去。
点绛唇之下
到了午后,薰风解愠,昼景清和,长乐殿外回廊连绵,白纱垂尘,风至则飞扬飘舞,其间珠玉相击成声,为其伴奏,妙真就在回廊一旁,雍散散地,倚斜靠坐,喝酒消磨日子。
刚提起一点意思来,“湖山畔,湖山畔,云蒸霞焕……雕栏外,雕栏外,红翻翠骈……”一边唱着《牡丹亭》,一边用手在下边,到处摸索着酒瓶,“惹下蜂愁蝶恋,三生锦绣般非因梦幻……”拿起酒瓶,嘴巴张开,要往嘴里送,“咦……”怎没倒不出来?
端坐起来,倒着酒瓶,眯着眼看,原来是没有了,真扫兴,正在兴头上呢。
“来人……酒。”妙真挥手一招呼。
宫人没有行动踌躇着,不知如何回答。
妙真的手还伸出来摊着,这摆明了就是别人送到手里,妙真见摊了半天也没个结果,转首望着宫人,眼似睁不开,半搭着,有气没力,“怎么回事?”
“大人……这。”
妙真见这群人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懒懒呼喝了一声,“十二楼。”把人家右侍童子当个使唤丫头一样。
“宫主吩咐,妙真大人不可多饮,以防伤身。”
“什么!”妙真听及此言,跳了起来,觉得不可置信,“我喝了多少?”
“汾酒醇浓,多饮伤身。”
妙真不耐烦,他倒是存心不让她好过是不是,“我不管这么多。我要酒来,你只说给与不给就是。”
“宫主交代……”
见十二楼还是如此态度,妙真烦厌,本来很好的心情一下子就怒火中烧,这叫什么,这叫寄人篱下,受人管制,“哼!”
妙真一跺脚,“有本事,别跟来!”气冲冲的走了。
云福宫内外重宫之间,有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多种石榴树,夏天到了,绿叶荫荫之中,燃起一片火红,灿若烟霞,绚烂之极。
妙真见果实星悬,光若玻础,便嘴馋起来,爬上枝头,偷吃起石榴来。
妙真翘着腿,边剥着石榴边嘀咕,“其实在这里吃石榴,闻闻酒香也是很好的啊。”
嗯?酒香?妙真一跃跳下石榴树,仔细闻来,却是酒香的问道。
寻踪迹而去,只见两人席地而坐,旁边放着的正是酒具也很是齐全。
如此有雅兴之人,正是儒君颜斗彩与一曲断殇定支离。
“两位可否也让妙真分一杯羹,以解酒馋呢?”
颜斗彩随话语望去,就见着妙真手拿着两个石榴,一身裙罗染红渍,想必是吃石榴时染上去的。最是要人命的是……妙真胸前挂着一个牌子……长乐殿掌殿的令牌,就被她这样钻个孔,穿个绳子,光天化日之下给挂在胸前,招摇撞骗起来。见妙真这架势,再看胸前压人身份的令牌,还有妙真才说的话,这分明就是要……逞强斗狠,骗吃骗喝。
定支离不语,他听出有个人来了,应是个女子,再闻及石榴与脂粉味,就定是个女子不错了,只是是何女子呢。
颜斗彩脑子转的快,赶紧起身相迎,“妙真掌殿大人驾到,有失远迎。如若不嫌弃,来吃杯酒,解解乏。”
还是颜斗彩会讨人喜欢,自从上次颜斗彩叫妙真前辈时,妙真就对他很有好感,“你怎么不叫我前辈了?我还是很喜欢你的。你若是再叫我一声前辈……我就将石榴分你一个。”
这可真叫人汗颜啊,妙真怎么说也有百年修行了,这种老脸的话,她也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很是理所当然。
慧质如颜斗彩也觉得一下子接不下嘴,很不好意思,拿手遮着眼,侧着头,揣摩了许久,才道:“这……多谢妙真大人抬爱。至于……前辈一说嘛……到底是君臣有别。还是以礼法为重。”
妙真想不明白,许是别人是儒家出生,注重礼法吧。在酒具旁边找了个位置,就一屁股坐下来了,拿起酒瓶直往嘴里灌,半瓶酒下肚,觉得爽快了,才摆手放下酒瓶,一抹嘴,“这才叫尽兴嘛!”
定支离听闻妙真这作态,看来是要在着一喝到底了,长叹了一口气。
妙真甚少读儒家经典,便觉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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