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吴绍霆向坐在副驾驶席上的倪映典问道。倪映典虽然是国防部后勤部长,不过同样兼管着广州城防事务,平日办公也是梧州、广州两头跑,这次吴绍霆返回广州自然由他前来迎接。
“不知道,我派人去问问。”倪映典说完,拉下车窗对外面一名骑兵护卫吩咐道,“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骑兵领命,一扬马鞭向东边奔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的时间,远处响起了警察号车的警报声,不过警报声越来越远,显然是从附近警察局开往事发地点去。又过了一会儿,街道两旁的平民百姓开始议论:
“好像是东郊军营出事了。”
“别胡说八道,东郊军营离我们这里才三、四里的路,爆炸的声音怎么可能那么小?肯定是更远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是爆炸?”
“五年前我就在这里,大革命那会儿炮声我听得多了,你说打雷的声音我听不出来,大炮的声音我肯定听得出来。”
“你又瞎说,你怎么知道是大炮,爆炸又不一定是炮!”
倪映典从副驾驶席上回过头来,对吴绍霆说道:“霆帅,我看这事没必要急着管,我们先去德丰大楼,等确切消息送来了再说。”
吴绍霆想想也是,反正刚才那爆炸声仅仅只有一下,说不定是某个工厂发生普通事故。他正要开口吩咐,先前派出去的骑兵却在这个时候返了回来。骑兵来到轿车旁边,脸上有几分急色的对倪映典汇报道:“大人,好像是黄埔那边出事了,不过从烟雾来看并不严重。”
倪映典问道:“具体是哪里?”
卷六:大国战 第693章,朝鲜学员
骑兵答道:“还不清楚,不过属下听旁边的人议论好像是陆军军官学校。那人是听警察局的人说的,警察已经赶过去了。”
吴绍霆皱着了眉头,脸色很不好,黄埔军校怎么会发生爆炸?那里一没有化学课。二没有试炮场,炮兵学员可都是去东郊军营实习!他立刻说道:“去黄埔!”
倪映典有些惊讶,回过头来问道:“霆帅,不去德国领事馆?”
吴绍霆坚定的说道:“先去黄埔。”
倪映典只好向司机吩咐了一下,然后又对车外的骑兵交代了几句,不管黄埔发生什么事,肯定要加强安保措施才是。
车队立刻调转方向,转入大东道向着东边而去。在经过东郊军营时,军营早先接到通知,集合了一队士兵跟随车队一起前往黄埔,加强全程的护卫工作。
随着车队越来越接近黄埔,路面上聚集的行人也越多,人们簇拥在一起纷纷的向前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即便现在还没有抵达黄埔北岸,可是已经能够看到一缕黑烟正在冉冉飘升。警察、士兵、宪兵在维持持续,到处有人拿着大喇叭吆喝着。
吴绍霆的护卫骑兵在前面清空了一片道路,不过车队行进的速度仍然慢了下来。
好不容易穿过人群来到事发地点,果然是位于黄埔北岸的陆军军官学校新校区。黄埔军校的本部校区在南边黄埔岛上,北区是因为去年新增了宪兵专科之后刚刚扩建的新校址,主要用以文化课、军事法学以及高等教育预科的教学。这是吴绍霆为了提高军官素质,特意安排黄埔军校与南洋政经大学联合办学的计划。
校院正大门被一队宪兵封锁,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出,只有警察和医务人员的身影忙忙碌碌。大门口停了七、八辆车,有医院的白车,有宪兵处的公务车,还有黑色的警车。一队巡警在外围设下隔离线,为军校门前腾出了一片空间。吴绍霆的车队勉强开到这里停了下来,护卫队在周围散开,与警察一起把人群向后控制。
吴绍霆走出轿车,向门口的宪兵队问道:“这里谁在负责?”
一名年轻的宪兵上尉连忙跑了出来,立正敬礼,说道:“大人,卑职余汉谋,负责前门戒备。我们第一法务团团长李文时李大人正在校内处理事故。”
吴绍霆抬头看了一眼校院内部冒烟的地方,随后又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余汉谋压低声音说道:“初步调查是有人蓄意安放了一枚引线炸弹在学员宿舍的床底下,学员回到宿舍坐到床上,牵动引线引发爆炸。目前炸弹造成了一死一伤,都是预科的学员。”
吴绍霆脸色聚变,捏紧拳头说道:“用炸弹蓄意谋杀?还是在黄埔军校?”
余汉谋为难的说道:“大人,这件事实在是意外,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件事。”
吴绍霆冷冷的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能预料到就不是意外了。”他说完,又转向身后的倪映典,“去通知广州警察局局长,城防团团长,还有今天在黄埔军校值班的负责任,一个小时候在警察局开会。”
倪映典被吴绍霆严厉的气势压住,不敢多说什么,马上吩咐人去安排。
之后,吴绍霆带着随员走进军校大门。整个校区的主干道上到处都是人影,那些年轻的军校学员们聚在一起讨论着爆炸案,校职人员正在到处的安排善后工作,这些人在看到吴绍霆到来时都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爆炸竟然都惊动大执政官了。
接到通知的法务团团长李文时、片区警督王世华以及黄埔军校北区级长陈济棠、代理教官胡宗南纷纷赶到路口迎接。胡宗南之前曾在三十九师教导二团任职,不过教导团与黄埔军校本来就是资源共享,现役军官都会轮流回校执教。
众人向吴绍霆行礼,吴绍霆已然没有太多的心思,甚至都没有还礼,向李文时、陈济棠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军校里面怎么会有炸弹?”
陈济棠额头渗出汗水,为难的解释道:“校长大人息怒,刚才我们已经盘查了所有校门的值勤士官,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没有登记过陌生访客。李大人已经派人去调查内部人员,同时也在向周边民舍搜集线索,看看是否发现有人翻越护墙私闯校区。”
吴绍霆转向李文时,严肃的问道:“现在可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李文时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线索是有,不过在下尚且不敢确定,而且如果是真的话只怕会是一件大事。”
吴绍霆不耐烦的问道:“说。”
李文时回头看了一眼陈济棠和王世华,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请大人随我来去见一见那位受伤的学员。”
吴绍霆心中疑惑,不过没有多说什么,迈步跟着李文时等人向学员宿舍前去。
来到学员宿舍,这里是一处单独的院子,宿舍院门口已经有一队宪兵在看护,外围围了许多学员正在焦急等待。李文时的手下上前清出了一条道路,让吴绍霆等人直接走进了院子。刚刚迈入院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焦烟和血腥味,爆炸的地方是一楼角落一处房间,门窗都炸烂了,地面上还有许多玻璃、木屑的渣子,门槛处有一滩鲜血。
两名军医和几名医院赶来的医生正在走廊对面照看一名伤员,而那名伤员在痛苦的呻吟着,含哲血的嘴巴里不知道在咕哝着什么话。走廊外面的小花园里有一副担架,一块白色的单子罩着担架,白单子上被鲜血湿透了好几处,显然是盖着死去的学员。
“这件事一定要给我查清楚,当年石室圣心教堂的爆炸案已经让我不能容忍,今日发生在此处的蓄意谋杀不亚于当年的程度,我已是忍无可忍。”吴绍霆站在走廊边缘,咬牙切齿的说道,他情绪十分激动,以至于额头都凸出了青筋。
跟在身后的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个脸色都很难看,没有人敢说话。一旦提起石室圣心大教堂的案子,几乎是所有当职人员的阴影,而这次发生在黄埔军校的炸弹行凶也确实很恶劣,黄埔军校可是吴绍霆的心血,而且是广东目前唯一的军官学校。虽然目前在校的都是学员,可用不了多久也会是堂堂正正的军官,谋杀军官的罪名可不小!
“受伤学员的情况怎么样?”缓了缓气,吴绍霆问道。
“伤势很重,不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李文时上前一步说道。
“线索呢?”吴绍霆冷声道。
“大人,您仔细听他说的话。”李文时说道。
吴绍霆向走廊两外一边挪动了两步,凝神停了一会儿那个受伤学员的呻吟,好像确实是在说什么话而不是单纯的痛呼,可是不管自己怎么辨认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方言。他侧身向李文时问道:“他说的什么话?哪里的方言?”
李文时说道:“我们调查过这两名学员的档案,二人是同乡,其他同窗说过此二人经常一起出入上课学习,关系极好。档案里还记录他们是来自黑龙江省黑河县人,据说是少数民族。因此我估测他现在所说的方言应该是朝鲜语。”
吴绍霆心头一震,立刻意识到一些敏感的情况,他说道:“那就是说他们是朝鲜族人?如果我记得不错,黑河县是东北与朝鲜王国仅隔一河的地方,朝鲜王国在四年前与日本国合并,不少朝鲜民族志士流亡中国,弄不好这两个学员是朝鲜王国流亡的革命者。”
李文时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在下所担忧的就是这一点。这个学员重伤之时不断以母语呼喊,他们是朝鲜王国流亡革命者的可能性不小。在下已经派人去请朝鲜语翻译,等翻译来了就能清楚他在说什么。”
朝鲜革命人士流亡中国已经是不稀奇的事,在海参崴、汉城、上海等地都有朝鲜革命团体在活动。有些朝鲜革命者为了能更好的融入中国、获得中国的帮忙,故意伪造身份证明以中国人的角色在世界各地工作和学习。上海的朝鲜革命团体甚至还特意安排朝鲜青年人加入中国军队,培训战斗能力,为日后复兴祖国打好基础。
“虽然黄埔军校没有规定不许外籍学员入学,不过却有明文规定外籍学员申请入学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查,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吴绍霆向陈济棠质问道。
“大人,此事卑职并不清楚,卑职是黄埔三期毕业,在教导一团学习了一年多,三个月前才刚刚调回军校执教。再者,卑职以为眼下也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朝鲜人,即便是朝鲜人,当初他们报名参加黄埔军校一定是用伪造的身份证明,我方不可能远赴黑龙江查证呀。”陈济棠略有惶恐的回答道。
“总之,如果他们真是朝鲜人,这件事可就复杂了。”吴绍霆严肃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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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济棠(1890年2月12日…1954年11月3日),字伯南。广东防城东兴马路镇(今广西防城港)人,汉族客家人,其孙陈耀显现在是美国旧金山客家崇正会会长。陈济棠于1890年2月12日出生在东兴马路镇客家人聚集区。1907年,陈考入广州陆军小学,秘密加入了同盟会。辛亥革命后,又入广东陆军速成学校。之后任粤军军官,从排长累升至团长。在护法战争及讨伐陈炯明战争中,陈追随孙中山先生,任粤军李济深部第2旅旅长。1925年国民政府成立,陈济棠任李济深部下,国民革命军第4军11师师长兼任钦(州)廉(州)警备司令。】
卷六:大国战 第694章,轴心互制
就在这时,宿舍外面传来一阵声音,之后没过多久一名警察带领一个中年文士走了进来。倪映典亲自上前去询问,原来这是从同文馆请来的朝鲜语翻译,翻译本人是朝鲜人,父辈时移民到中国居住,现在同文馆担任秘书。李文时让中年文士去听一听那受伤学员含糊不清讲的什么话。
中年文士走到伤者身边,甚至还俯下身凑到嘴边去听,然后又用同样的语言对伤者安慰了几句。看到这里,吴绍霆等人已经可以确定伤员的来历,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每个人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中年文士站起身来,脸色十分伤感,步履沉重的走到倪映典面前。
“他都在说些什么?”李文时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一直在重复两句话,一句是‘朝鲜民族万岁’,另外一句是‘赶走日本侵略者’。”中年文士虽然出生在中国,不过父母都是朝鲜人,刚才看到同胞重伤的样子,又听到那充满爱国情怀的呼喊,回想着祖国沦陷的悲痛,不禁伤怀不止。
“这么说,他们真是朝鲜人了?”陈济棠忧虑的说道。
“回大人,他们的口音是江原道的方言,小人的父母是江原道人,所以很熟悉这口音。”中年文士半躬着身子说道,眼圈已经泛出了红润。
“行了,你先下去吧,不过这件事千万不要传出去。”李文时叮嘱的说道。
中年文士客客气气的行了一礼,不过并没有告退,犹豫了片刻之后又恳切的说道:“诸位大人,小人冒昧的恳求诸位大人能救助他。”
吴绍霆沉重的吐了一口气,一丝不苟的对中年文士说道:“你放心,他既然是黄埔军校的学员,那就是我的学生,不管他的身份和出身怎么样,我都会一视同仁。”
中年文士郑重的向吴绍霆鞠了一躬,说了一声“万分感谢”,这才退了出去。
李文时叹了一口气,对吴绍霆说道:“大人,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吴绍霆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派人调查这两个朝鲜籍学员最近都在做什么,问他们同窗学员、问他们的教官、翻查他们的行李,总之一定要给我搞清楚。另外追查凶手的事情也不能怠慢,从炸药的构造、可疑人物甚至同窗教官身上查找线索。”
李文时在心中记了下来,答道:“在下一定全力以赴。”
吴绍霆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渐渐严厉起来,说道:“这可能是一起政治谋杀,凶手十之八九是日本人派来的。不过,一定要有证据!”
所有人都明白吴绍霆的话,稍微关注一下亚洲局势的人都会明白朝鲜民族主义者与日本帝国主义的矛盾。然而让人担忧的是,如今的日本毕竟是新兴列强,摊上这件事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赶紧把人送医院抢救,另外多派一些便衣探员在医院看护。一个钟头后去警察局找我,你们所有人都去。”吴绍霆说完,转身大步走出了宿舍。
上车之后,吴绍霆心中犹如巨浪在不停的拍打,情绪难以平息下来:日本人,又是日本人,石室圣心大教堂的事我还没找你们算账,现在竟敢在黄埔军校下手,好的很,好的很,早晚让你们血债血偿,十倍奉还。
车队没有去德丰大楼,倪映典安排人到德国领事馆通知了一声,将见面该在今天晚上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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