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汝聰得知此事之后,从武汉发去急电痛斥刘震寰“骄兵以轻敌”,命令刘震寰沉着应战、将功补过,若还有类似错误发生一定军法处置。
七月二十七日,襄阳会战进入白热化,戴勘和刘震寰两路人马总算把战火推进到襄阳境内。为了尽快解决襄阳的顽固势力,韦汝聰抽调了师团司令部直辖的重炮部队,利用汉襄线铁路运抵前线。第一师和第三师炮兵到位后,毫不客气的向襄阳一阵猛轰,打得襄阳几乎发生地震似的,无时无刻不是地动山摇。
徐树铮顶着强大炮火的压力,指挥麾下坚守战线,他本人也亲自前往火线督战,南边、东边两头跑,根本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中央十三师是徐树铮一手带起来的部队,士兵、军官们都对徐树铮敬佩有加,此时看到师长毫无畏敌之心,于是打得也相当顽强。就是在近乎可怕的炮火压力之下,最终仍然成功守住了城关防线。
戴勘、刘震寰对于中央第十三师的顽强作战始料未及,按理说就算徐树铮有足够的决心坚持作战,可湖北大势已去,中央第十三师麾下的将官应该士气大跌才是,没想到襄阳会战越打越上劲,越打越有士气。就连南军引以为荣的炮兵阵都奈何不了这支孤军。
在武汉师团司令部的韦汝聰虽然很着急,不过同样发现襄阳情况的不对劲,他没有向刘震寰、戴勘施压,在这个时候前线部队本来已经很焦躁,过分的压力反而会乱了阵脚。不仅如此,他还下令第一师和第三师放缓进攻进程,消磨襄阳锐气,同时调派黔军一部与湖北第六混成旅增兵襄阳,决心彻底包围襄阳,打一场气势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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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南京,宣武上将军府正门口,一辆崭新的小轿车缓缓停靠下来。
早在大门口等候多时的将军府参谋长师景云快步走下台阶,亲自拉开了车门,将车内的人迎了出来,问候道:“四爷,一路辛苦了。”
从车内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时任南方执政府财政部部长的张謇。
张謇自上个月月底启程北上来到上海,本来的目的是为策应江浙商人支持闽军发动浙江战争,半个月前杭州会战结束,正准备返回广州,却又突然接到吴绍霆亲自发来的密电,希望张謇秘密去一趟江苏面见冯国璋。
经过一段时间的安排,张謇总算通过一些北洋旧人的关系与冯国璋取得联系。面对国内目前翻天覆地的局势,一直坐镇江淮一带的冯国璋也不免为之所动,因此在听说张謇意欲相见时,立刻意识到这是一次寻求出路的机会,很快变安排了这次见面。
张謇向师景云微微颔首,微笑道:“不辛苦,上海至此不过半日路程,比起让我这把老骨头坐船来要强多了。”
师景云陪笑道:“四爷安好那就最好。四爷里面请,冯老将军早已在会客室恭候大驾。”
张謇欣然说道:“让华甫老哥等候,我可过意不过去,还请师总参引路。”
论年龄张謇要比冯国璋略大几岁,不过张謇常年在北方谋事,习惯了北方客套的习惯,称呼友人为“哥”。
师景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领张謇步入了将军府的大门。过了前厅和花园,又走了一条户外走廊,将军府是典型的苏杭园林设计,采取工整对仗的布局,确实步行的有几分冗长。好在来到中庭就到了会客室。
冯国璋正坐在堂上喝茶,听到下人的通报之后,马上起身向前迎了几步。
“四哥,北京一别阔别数年,今日重逢于此真是感慨千万,四哥身体还是这么硬朗呀。”冯国璋虽已是接近古稀之年,然而常年戎马生涯好像显得中气十足,大步上前抓住张謇的手迎到上座请坐。
“华甫身体也可安好?真是久别重逢,吾心欣慰至极。”张謇客套的说道。
“来人,上好茶。”冯国璋对下人吩咐道。二人坐定之后,他又试探的问道,“近来听闻四哥已经在南方入事,这当真是弟始料未及之耗,日后真不知道该如何处之近之呀。”
“若华甫这里说话方便,我也不与华甫说一些外人的话,省的年轻后生说咱们两个老头子一晤却是唠唠叨叨的大半天。”张謇淡然一笑,表情看上去一丝不苟。
冯国璋缓缓的点头会意,等着下人上来好茶,马上吩咐其他人都退下去。
“华甫,如今国内的局势显而易见,南北再这么打下去结果是什么样,华甫你是带兵之人肯定要比我这个老儒更清楚。想必华甫心里是很清楚的,我这把老骨头承蒙吴执政器重,又加之卓如等党内骨干信任推重,现在正在执政府财政部主事。此次北上是应了吴执政的要求,愿与华甫你共商国家大事,平息南北干戈。”张謇故意把话说的好听一些,体现出是南方主动寻求北方议和,反正大势已定,嘴巴上吃点亏没什么大不了。
冯国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在思考南北之间矛盾的问题,自大总统颁布“民三约法”,又大张旗鼓削弱国会力量之后,整个局势越来越脱离控制。诚实的说,他个人并不反对“民三约法”,毕竟是巩固北洋政权的统治地位,可惜南方借故闹得太凶,大总统前期又太寄希望于北洋麾下的军阀,反而未能经营起来足够的中央力量,以至于让南方越战越利,越利越有声势。
想到这样的大厦将倾,他忍不住颇有无奈的摇了摇头,继而说道:“吴震之算是一个有分寸的人,武汉已经丢了,这场战争继续打下去也无意义。不过……难道就让我们北洋从此覆灭?这可是咱们北洋几代人的心血,真要抹掉咱们,别说我不同意,那些手里还有兵还有枪的将领也不会甘心。四哥,议和也要议出个令人心悦诚服的道理来呀。”
张謇附和着点了点头,微笑道:“此话没错,然则我们吴执政其实并没有把北洋各派等同视之。吴执政在密函里再三强调,北洋之内尚有令人敬佩之人,其一是大总统,其二就是冯宣武。可惜大总统陷入迷途、不肯自悟,使得好端端的中华民国步入歧道。既然大总统埋下了祸根,北洋之内理应有人来继承大义、主持大局。而此人非华甫莫属。”
冯国璋沉默了片刻,旋儿问道:“这话让老夫担当不起呀。”
张謇继续说道:“吴执政还记得七年前在广州与华甫一晤,听说那时的吴执政还是新军小吏,却有幸与华甫共进午餐。华甫当时颇为器重吴执政,因此吴执政一直感恩在心,极为推重华甫来收拾北洋大局,共谋国家和平大业。”
冯国璋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当年我就知道这年轻人绝非池中之物,没想到不仅让我说中了,而且还应证的这么快。唉,若是当年吴震之能投效北洋,或许今日就会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张謇笑道:“我的意思,不论北洋还是南边,大家到底还是大中华一脉,大家也到底还是为大中华着想。大总统一步错棋筑成千古之恨,已然不是民心所向。华甫你是明智的人,何不与吴执政一道,共同组建联合政府,为国家社稷、民族大计协力尽心呢?”
冯国璋微微皱了皱眉头,疑惑的道:“联合政府?”
卷六:大国战 第710章,政治婚姻
张謇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吴执政在信函中说,北洋政府没了只不过是一个政权的交替,吴执政希望由华甫出面,将北洋整改为北洋公党,以政党形式参与中央政府的国事治理。到时候华甫即是北洋公党的领袖,不仅能保存北洋的血脉,还能凭借北洋常年累月的威望在联合政府中获得一席之地。”
冯国璋心有所动,他这个老派的人物当然不知道政党的要素,不过却知道能籍此机会一统北洋大局,成为名副其实的北洋救星和新一代的领袖。尽管他打心底里仍然对袁世凯抱有旧情,可是国家都变成眼下这样了,袁世凯也是病入膏盲之态,是该为自己谋取后路了。北洋内部既然貌合神离,他也不在乎背上一个叛徒的骂名,庚子国难时南方早有联省互保的先例,如今自己要保的不止是江苏,还有北洋在中国的延续。
“北洋公党……说起党派,以前是朝廷最忌讳的物什,如今居然让西方人弄得如此露骨。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时代潮流?”他感叹的说了一句。
“我们都老了,很多看似新奇的玩意再国内早已不算稀奇。华甫老弟,南北之局的走向全在你一人身上呀。”张謇加重语气说道。
“此事关于大体,容我思量一些时日,不如四哥就暂且住在府上,也方便及时磋商新的意见。”冯国璋虽然心有所动,不过总不能立刻答应下来,他还要试探一下手下们的态度,否则一旦自己响应吴绍霆的邀请,倒头来却弄得众叛亲离反而得不偿失。
“这样吧,稍后我回一封电报到梧州,看看能否与华甫达成更密切的联络方式,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张謇看得出来,既然冯国璋愿意留自己在府上,已经说明对方的态度,索性先为南北双方搭建一座更牢靠的桥梁。
“如此甚好。”冯国璋欣然的点了点头。“哦,对了,还有一事要请教四哥。”
“华甫请讲。”张謇问道。
“听闻吴执政年不过而立,身边只有一位正室相伴,而且还因意外双目失明,不知吴执政可有再置佳缘的心思呢?”冯国璋试探的说道。
“吴执政之妻正是我的侄女,据说二人一直和睦相爱,而吴执政又是关心国事之人,并没有太多儿女之情的意图。难不成华甫有联姻之意?”张謇如实的说道,虽然他知道此事必然是冯国璋意图增进与吴绍霆的关系,但冯国璋以张小雅失明为由让自己很不高兴,吴绍霆小两口的情谊那可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张家的势力岂容他人瓜分?
“原来是四哥的亲家,真是冒昧了,”冯国璋连忙打了一个哈哈,“说来弟之胞兄膝下有一小女,年方十五,过冬之后即是十六妙龄,七岁便学习书画琴棋,虽然不成气候但也算得上知书达理,生得也甚是水灵端芳。若是能与吴执政结为亲家,兼之又能与四哥攀上亲交,这可是一桩难得的美事。”
“我明白了。”张謇缓缓的点了点头,心里只犯嘀咕:我都说了吴绍霆没有再娶之意,这冯华甫还真是横下心意做这门打算,不过也好,亲家总比外家好,日后尚且能与北洋公党引为互援,再国会更有力量。随即他又道,“此事华甫放心,我一定会与吴执政细心一谈。”
“如此弟就安心了。”冯国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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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府侍从处主任王从文敲了敲总理办公室的大门,然后推门而入。
段祺瑞正站在靠窗的位置,并没有回过身。王从文恭恭敬敬的道:“总理,日本公使日置义先生到了。”
段祺瑞微微颔首,叹息的说道:“请他进来吧。”
王从文应了一声,然后又退了出去,片刻过后引着一位身穿合体礼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中年人体态微胖,留着一摞革新之后日本流行的宽胡须,他礼节性的向段祺瑞的背影鞠了一躬,然后用憋足的中国话尽量客套的问好道:“总理阁下近日可好?”
段祺瑞慢条斯理的转过身来,示意王从文带上大门,叹息的说道:“我能有什么好的?”
日置义故作尴尬的一笑,说道:“是啊,大总统病重,北洋政府面临重大的军事危机。四天前传来武汉的噩耗,只怕让总理阁下寝食难安呀。”
段祺瑞现在一听到武汉告失的事情心头就有莫名的怒火,他冷冷的说道:“我现在何止寝食难安。只怕用不了多久我这个总理也无处安身了。”
日置义顺着段祺瑞的心情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身为中国友邦,亦是北洋政府最亲密的合作伙伴,我很希望能为总理阁下目前的处境贡献绵薄之力。不知道总理阁下今日召见在下,可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地方?”
段祺瑞心里暗骂:你这老狐狸明知故问。他沉着气说道:“自然是关于日方单方面贷款的事情,公使先生请坐吧。我希望今日能与公使先生谈好这件事,如果我们北洋政府再得不到外部的援助,中华民国迟早要拱手相让于南方叛逆政府。公使先生应该很清楚吴绍霆是什么人,他是一个狂热的民族主义者,不顾国际环境三番四次的高呼排外口号,如果让他执政中国,诸位友邦在华的利益必然会受损。”
日置义坐定之后,默默听完了段祺瑞的话,慢条斯理的颔首一番,却说道:“我知道贵国政府目前的处境,也很清楚一个有排外心里的领导人会对我大日本帝国造成何等影响。不过我也希望总理阁下能体谅目前的国际形势,欧洲战火一触即发,英国人与德国人形同水火,而做为英国在远东地区的盟友,我们大日本帝国也面临极大的压力。”
段祺瑞早就预见到德国与日本之间的矛盾,虽然这层窗户纸到现在谁也没有捅破,可事实就是事实。眼下日本正在向旅顺要塞秘密的增派兵力,而欧洲的大战早已经频临爆发,此时此刻列强都无暇全力顾虑远东的争斗,只能寻找更密切的合作伙伴。
日本与英国的关系有目共睹,只是日本做为新兴的列强,国内实力并没有那么雄厚,理应争取所有资源应付战争的需要,可仍然在这个时候选择向岌岌可危的北洋政府贷款,足见要从北洋政府身上获得利益不会小。
“我明白,不过话又说回来,条款中第五号内容也实在欺人太甚,你们拟出这样的条款究竟是何居心?”段祺瑞冷冷的质问道。
“其实总理阁下完全没必要把目光放在这份协议的负面上,您应该这么去想,我们大日本帝国与中华民国提交更为密切的合作,从军事到治安,从土地到铁路,只有亲密无间的合作才能挽回中华民国目前的危急处境,难道不是吗?”日置义狡猾的说道。
“我不喜欢多说废话,只问你一句,第五号内容必须做出修改。前四号内容已经给足了日方便宜,满洲的铁路和所有税政,这可是与其他列强签订条约里面前所未有的。我连这些都可以一字不改,但第五号内容……”段祺瑞强调的说道。
“总理阁下,”日置义提高了音量说道,“或许你还不明白,北洋政府现在能从我们大日本帝国获得贷款,做为交易并不是我们能要什么,而是贵国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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