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所有这些消息当中,最为令人惊诧的,却是李渊的队伍中,有大量突厥人存在。每下一城,则肆意抢掠
除了李渊之外,还有塞上豪杰刘武周、薛举等,也纷纷接受的突厥的封号。为了问鼎逐鹿,把祖宗全卖给了异族。
“这值得么?”程名振想不清楚。他只记得父亲当年抱着自己在军营中,指点的全是北方。
自己早就背离了父亲的志向。自己早就背叛了大隋。但看看自己那沾满了血腥气的双手,他却不知道自己换在李渊、刘武周同样的位置,有没有同样做突厥人奴仆的勇气。
刘武周投靠突厥了。李渊向突厥称臣了,如今,李仲坚又要挥师南下。说不准,南下之前,此人也得到了突厥人的支持。当然,所有支持都不无代价。李渊可以接受突厥封号,刘武周可以认贼作父,薛举能够将几千里土地卖给异族,李仲坚又怎么不能?
如果李仲坚跟突厥人勾结到了一起,谁还能阻挡他的脚步?窦家军刚刚整合,号令都未必统一。自己呢,自己该怎么办?
默默想着,默默前行,程名振始终不敢相信李仲坚真的走上了跟李渊同样的道路。虽然他自己对北边那个邻居了解不多。唯一的交往还是听了罗成的建议,借着写信去求教如何屯田名义,告诉对方自己这边深得民心,劝对方不要打襄国郡的主意。君子直,可欺之以方。罗成当初那个策略的立足点就是,李仲坚素有爱民之名。如果他明知道襄国百姓安居乐业还要蓄意南侵的话,他就变成了不折不扣的伪君子。人人可以唾弃之!
君子直,可欺之以方。可君子突然不肯当君子了,自己拿什么应对之?
千头万绪,没一条思路能理顺,脚下的马蹄声“的的的的”,急促如鼓。程名振却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奔向哪里,此刻身在何处。
***,大隋亡不亡国跟我一个盗贼何干?
可大隋亡了,我又能躲到哪里去?
大隋,中原,塞上。问鼎逐鹿,封侯拜将。一团团,一簇簇,迷雾飘来飘去,遮住人迷茫的眼睛!
脚下之大隋,没给过他任何好处。在短短的人生经历中,他也总是被同属一族的豪门向草一样践踏。可以说,他没不欠大隋什么东西,大隋朝被突厥人亡了与他几乎是一点儿关系没没有?可那毕竟是父辈为之战斗过,守护过的大隋啊?军营里的笳鼓声从小就刻在了他血脉之中,梦也听见,醒也听见。
行了不过百里,第三波信使又迎头拦住去路。这回,他们不是来催促三人抓紧时间赶路的,而是将一封火漆封了口的信,双手捧给王伏宝。“详细情况都在信里边,窦大当家请三位大人传阅。身子乏了就在沿途找安全所在休息,不必拼死拼活赶路!”
“这老窦,没准注意!”王伏宝接过信封,低声抱怨。抬头找了一处树荫所在,他招呼程、石二人走了过去,打开窦建德的信一起观看。信中的字迹也很潦草。让人一眼便能猜到此信是仓促写就。内容也有些含糊不清,只是告诉大伙最近并没有战事,不要在路上胡思乱想,抓紧时间来聊城行宫碰头为宜!“
“这老窦!”看完了信,石瓒悬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落回原处,“也不早说不是为了打仗。害得我瞎担心了半天!”
“不打仗,既然不打仗,他把咱们调回来干什么?”王伏宝皱着眉头,百思不解。“这一来一回,魏郡那边的隋军必然会有所觉察。下次想速战速决,可就难了!”
石瓒闻听,立即找出了罪魁祸首,“谁知道呢,估计是那帮新来的书呆子们把他鼓捣糊涂了。那帮王八蛋啊,上下嘴皮一碰就能说出一堆大道理。根本不管事实是不是那么回事情!”
“老窦没那么傻,再说了,读书人也不是个个都只会瞎白活!”王伏宝摇摇头,不肯赞同石瓒的说法,“宋先生就是个大能人。孔先生,凌先生和程兄弟也都读过很多书!”
“我可不是说你!”石瓒赶紧将头转向程名振,向对方郑重道歉。“我说的是那些光耍嘴皮子,不会干活的读书人。你程兄弟是又会干活,又会耍嘴皮子。不对,不对,你程兄弟是光会干活,不会……嗨嗨,不对,不对,***,看我这张笨嘴!”
解释了半天,他也没解释清楚在自己心目中,对方到底是怎样一个形象。程名振知道石瓒是个厚道人,也不跟他计较,笑了笑,非常疲惫地回应,“石将军过奖了。其实我压根儿没正经读过几天书。算不得读书人!”
“我说么,你跟老窦身边那群马屁鬼不一样!”石瓒如释重负,喘着气说道。
“窦王爷身边现在马屁鬼很多么?”程名振觉得好奇,笑着追问了一句。
“不少!”石瓒非常肯定的回应。看了看王伏宝的脸色,又笑着改口,“也许他们有点能耐,但肯定没你跟宋先生能耐大,反正,反正我是看他们不顺眼。”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吧!”跟宋正本学了半年多斯文,王伏宝进步甚快,已经能随便引用成语,“老石你这话说说就算了。千万别到了聊城嘴上还没把门的。老窦他大度,不会跟咱们计较。可如果弹劾你的人太多了,他也会觉得很难办!”
“这不是只有你跟程兄弟么?”石瓒晃晃脑袋,对王伏宝的劝告不太感冒。“行,你说不说咱就不说,喝点水,然后咱们继续赶路!
王伏宝和程名振相对着笑了笑,不再理会石瓒,掏出干粮,抓紧时间补充体力。休息过后,三人继续前行。接连换了两次坐骑后,看看明月已经东升,便寻了一处荒废村落宿营。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三人吃过早饭后继续拍马赶路。一天狂奔出二百余里,到了傍晚,聊城的轮廓便出现在眼前了。
城中本有一处行宫,乃杨广第一次征辽时为了顺道游山玩水而建。后经过数路绿林豪杰轮番洗劫,早已破败的得不成样子。窦建德称王之后,看中了这个行宫的规模,命人随便修了修,便当做了自己日常生活和处理公务所在。作为一个平民出身的诸侯,他生性节俭,所以只选了几处殿堂供自己和家人居住。其他全分给了官员们作为办公场所。因此,整个行宫的戒备并不是很森严,白天晚上都有官员进进出出。
程名振第一次来聊城,不太知道规矩。只能紧跟王伏宝,亦步亦趋。三人在行宫正门下了马,将坐骑交给了守门的近卫。然后无须通报,直接在当值的近卫统领下走向窦建德议事的银安殿。
所谓银安殿,不过是整个行宫中位置比较接近中央,规模最大的一个建筑。掉了漆的木梁还没凑齐钱去装饰,斑斑驳驳,看上去好不简陋。窦建德就坐在银安殿内的胡床上,听见侍卫汇报说王、石两位将军和程太守回来了,立刻从胡床上一跃而起,大步迎到了门口。“你们可算回来了,正等着你们三个出主意呢!***李仲坚,跟谁玩命不好?,偏偏跟老子过不去!”
“见过王驾千岁!”程名振率先躬下身去,抱拳施礼。王伏宝和石瓒只是拱了拱手,笑着附和,“见过王爷。您又熬夜了吧,眼睛都红了!”
“免礼,免礼!”窦建德双手搀扶住程名振,同时转头回应王、石两人,“可不是么?最近杂七杂八的事情忒多。没一件让人省心!来人,给他们三个搬三个石头凳子来,再倒三碗酸梅汤!”
“给我也来一碗!”坐在左上首白色石头凳子上的宋正本放下手中公文,头也不抬地命令。
“多来几碗。别让大伙中暑!”窦建德迅速补充,就像一个开铺子的大掌柜般推销着自己的酸梅汤。
这么晚了,还被他留在身边一道处理公事的,都是些窦家军的核心人物。早就习惯了窦王爷说话做事的风格,所以也不觉得诧异。倒是程名振,看到窦建德居然如此率性而为,心中感觉好生有趣。还没等他适应了银安殿内傍晚的气氛,窦建德清了清嗓子,又非常郑重地宣布,“既然伏宝和老石都回来了,程太守也来了,咱们大伙今晚就再辛苦一晚,别急着回家。早点把调子定下来,也好早点准备!”
“臣遵旨!”
“诺!”
“好了,知道了!”
众文武官员按照各自的习惯,乱纷纷地回应。窦建德笑着摇了摇头,松开程名振的手,自己走回御案之后,坐正身躯,继续说道:“他们三个来得晚,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孔总管,还是由你先把具体情况介绍一下,然后咱们再正式开始议事!”
“臣遵旨!”内史侍郎孔德绍答应一声,从石头凳子上长身而起,“事发突然,并且关乎我军日后发展,因此王驾千岁不得不把诸位全召回来。”
定下基调后,他又清清嗓子,有条不紊地将窦建德放弃攻打魏郡,召集文武重臣的缘由介绍给诸位同僚。原来在数日之前,窦建德突然收到来自博陵的一封信。大隋朝冠军大将军,襄国侯,博陵大总管李旭主动提出与窦家军结盟,共同对付瓦岗和幽州。
几乎与此同时,窦家军军派往博陵一带的眼线也陆续送回一些情报。那边已经开始下发兵器,一些退役的老兵也重新被召回了队伍!
由于上一次“调停”博陵与幽州之战有功,眼下窦家军的势力在北方已经延伸到了河间郡南部。放眼河北大地,如今幽州军、博陵军和窦家军在这片土地上基本成鼎足之势。虽然强弱上还有很大差距,但谁也不敢轻启战端。任何一方被其余两家联手攻击,都会面临老巢陷落的危险。
“基本上就这些了。李仲坚跟李渊是叔侄,暂时不会翻脸。而他集中倾国之力要对付的目标,要么是幽州,要么就是我等!”介绍完了大致情况,孔德绍向窦建德拱了拱手,然后缓缓回归本座。
窦建德笑了笑,摇头数落,“这李仲坚真是脸皮厚,前两年打老子时,可没见他手下留过情!现在突然说要跟老子联手了,还真把老子给吓到了!”
“管他跟谁打呢,咱们做咱们的就是”窦建德麾下的大将曹旦拍了拍头上的皮冠,瓮声瓮气地道。如今他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了,周身上下的穿着配饰无不光鲜华贵。可从哪个角度看,都没有平时头顶镔铁盔,深披荷叶甲时的模样顺眼。
“我也是这么想!”王伏宝向曹旦笑了笑,低声附和。
这二人是窦家军武将的核心,意见达成一致后,立刻一起了一堆将领的响应。大伙摩拳擦掌,都觉得战也罢,和也罢,以窦家军现在的实力,根本没必要再向博陵军低头。
“无备而战,纵有胜绩,其势必难长久!”听大伙一心求战,纳言宋正本立刻长身而起,白了众一眼,愤然说道。凭心而论,他非常不愿意和王伏宝这些莽夫们一道议论军情。对方所说的话中,十句里边有八句都是废话,剩下的两句,往往还要离题万里。
“宋纳言说得对,姓李的在民间养兵为的就是图谋咱们,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届时,他以民间之兵拖住罗艺,以百战精兵倾力南下……”内史侍郎孔德绍还兼着曹旦的行军长史身份,扫了王伏宝和众武将一眼,大声说出另一种担忧。单从战斗力方面而论,博陵还是远远强于窦家。姓李的虽然从来没有过失信于人的记录,但谁也无法保证,他突然派个使者来商讨结盟事宜,会不会只为了麻痹大伙,进而让窦家军放弃对他的警惕。
对于宋正本和孔德绍这些有才华的读书人,王伏宝向来甚为礼敬。因此虽然被对方白眼相待,他依旧和善地笑了笑,低声解释,“我的意思是咱们没必要为姓李的正在干什么耗费心思。他做的事情如果对咱们有用,尽管学来。如果没用,他爱败自己的家,咱们跟着瞎操什么心。等他将家业败完了,大伙刚好去收拾残局!”
“***。对,如果他打幽州,咱们正好趁机抄他的博陵!如果他打咱们,咱们就派人联合幽州!”王伏宝的话音刚落,石瓒立刻笑着回应。“他当年可是跟咱们势不两立来着!老子胳膊上的那条疤,就是被他手下一个姓张的家伙砍的!”
他的话让杨公卿大有知音之感,跳起来,高声道:“这话我先就说过,咱们干脆联合幽州,先下手为强!可宋先生不肯,说什么咱们都是凳子腿,少一根就得倒下!”
“是鼎足之势,不可轻动!”窦建德白了杨公卿一眼,低声纠正。念在杨公卿旦好歹也说对了成语意思的分上,他没有继续教训旦,把声音提高了些,继续补充道:“我再强调一遍!今天人齐,可以畅所欲言。但今天过后,无论你心里怀什么想法,都以必须遵守今天的决议!”
怀着跟王伏宝相同想法的,可不止石瓒、杨公卿两个。窦家军的大部分嫡系武将,还有后来陆续被窦建德硬拉到属下的江湖豪杰,如李乾、徐元朗等,也对博陵军恨之入骨。毕竟双方曾经打死打活这么多年,李仲坚手上沾满了河北绿林豪杰的血。让大伙立刻放下仇恨结为盟友,非常强人所难!
既然窦建德既然说可以今天一定要得出个结论出来,大伙便不再隐藏自己的观点。一时间,左将军张青特、明武将军殷秋等人都纷纷出言,赞同拒绝联盟,暗中沟通幽州的提议。而以孔德绍和宋正本二人为首的文官队伍则分成了两派。一派虽然不希望眼下就与博陵军交恶,却对联盟的提议也不甚积极,希望窦家军把使者礼送出境后,暗中加强戒备。。另外一派,则认为窦家军的实力目前还不是李仲坚的对手,应该与之交好,进而腾出手来尽快收纳河北道南部其余尚在大隋手中的郡县。
三方争论不休,各有各的道理。把个银安殿吵得如菜市场般热闹。说着说着,话头便跑离了本题。转进到了窦家军兵力和器械都不充足,而文官们却一再阻拦增拨军备物资方面。
如果李仲坚整军的目的是为了南下,窦家军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可窦家军刚刚接手的大片土地都需要派人屯垦,人力和物资所缺都不是个小数。孔德绍坚持兵贵精儿不在多,宁可裁军也不能耽搁屯田。殷秋恼恨他把手伸到了武将的势力范围,干脆指责孔德绍心向大隋,所以存心自断臂膀,为李仲坚南下创造良机。
两人越说越激动,干脆互相指着鼻子吵了起来。窦建德气得直拍桌子,喝退了争执双方,却也拿不出个准主意。
高开道居心叵测,明明看到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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