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功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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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功贼- 第3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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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肯定或者属于李建成,或者属于李世民,无论谁接替了皇位,因为他程名振今天的选择,到时候都只是个靠边站的外围武将,永远不会参与到核心当中去。

“是啊,非常倒霉!”宇文士及弯下腰,想吐,却吐不出来,鼻涕眼泪一起往外流。程名振上前给他捶了几下,低声劝道:“算了,别想这些了,都过去了,不是么?”

“事情过去了!当时的感觉却留在了心里边!”用贡绸袍袖胡乱擦了擦,宇文士及直起身子,继续喋喋不休,“所以我最恨这个家族。恨不得他不存在。但当他真的被人给灭了,我又痛得死去活来!我得找个大靠山,否则根本没法给家人报仇。所以我立刻投靠了大唐。如今仇报完了,被杀的家人可以瞑目了。我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不光是你,我也不知道!”最后一句话,终于在程名振心里引起了一点共鸣。叹了口气,他低声附和。

“你也不知道?”宇文士及楞了一下,瞪圆了眼睛反问,“你能走到今天,可全凭的自己真本事。不像我,成也家族,败也家族!”

“唉……”程名振低声叹了口气。交情太浅,他不想说那么多。有些话,即便是对着王二毛,也无法说明白,更何况是跟自己出身、经历天差地别的宇文士及?想得太多的武将通常下场都不太妙,王伏宝的例子在那摆着,他没必要重蹈覆辙。

“我还真没看出来,咱俩同病相怜!”宇文士及等了半晌没等到程名振的下一句,笑着摇了摇头,“也是,你还真跟别人有点儿不一样。提起加官进爵,连秦叔宝那样的人都两眼放光,你却好像不怎么热衷!”

“功名但在马上取!叔宝兄心中纵有所求,做得也光明磊落!”程名振不想贬低别人个,赶紧又补了一句。天策府的诸位将领当中,秦叔宝是跟他交情比较不错的一个。此人年龄大,阅历深,待人接物也非常懂得分寸。从不让别人难堪,有时宁愿自己吃点儿小亏,也会成全别人的功劳。

“是啊,丈夫生来当纵横!那些死在剑下的家伙,只能算他们倒霉!谁叫他们运道差,本领也差来呢,活该成为你我的垫脚石!”宇文士及笑了笑,酸酸地说道。

这话又不小心戳到了程名振的痛处,令他眉头微微一皱,“宇文将军喝得太多了。程某可从来没想过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走!”

“看我这嘴巴!”宇文士及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我的确喝多了,你别跟我一般见识。跟醉鬼说话,谁认真,谁就傻了!”

程名振将头转开,懒得跟这家伙较真儿。比起某些阴险的家伙来,宇文士及算不上太令人讨厌,也没有必要得罪。

“喂,你不高兴了!”见程名振不接自己的茬,宇文士及小心翼翼地询问。

“没有!我刚才也喝多了!有点不舒服!”

“两个醉鬼,一路醉话!酒醒之后,就什么都忘了!”宇文士及指了指程名振的鼻子,又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没事儿,我记性不好。你说什么,没说什么,明天一早肯定忘得干干净净。”

“我也一样!”程名振心有灵犀,笑着回应。

“你去探望过殷秋他们,甚至想劝他们投降?”宇文士及突然收起笑容,正色问道。

“去过。秦王殿下准许的。我大唐正是用人之际。劝降了他们,对早日平定河北不无裨益!”程名振点点头,毫不犹豫地承认。在去见殷秋之前,他已经铺好了所有的路,绝不会让别人抓住半点纰漏。

“你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这点,比很多人强!”宇文士及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程名振的肩膀。这个过分亲密的动作令程名振脊背又是一紧,本能地躲远了半步,与对方拉开了一段距离。

“嗯!”宇文士及尴尬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喝醉了。喝醉了。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们的幸运。我也曾经有过几个这样的朋友,可惜,后来阴差阳错,都各奔前程了。”

想起少年时的往事,他脸上又涌过一层哀伤。那是他第一次不以宇文家的一员,而是以一个独立的自我而存在。时间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其中滋味,却值得一辈子去回忆。李仲坚,慕容罗,李安远,还有如今的应国公武士矱,当时,大伙都是那样的年青,那样的纯粹,除了他自己。

他没资格纯粹。不是不想,而是无法选择。很快,宇文士及脸上的忧伤就被醉熏熏的笑容给掩盖,“程将军,你救过秦王殿下的命,所以他这次要还你一份人情。虽然这份人情最终没送出去!不过,说实话,我可是第一次看到秦王殿下肯对敌手施恩!以往,连投降得稍慢一些的,他都二话不说给斩了。这回有人不投降,他却给了一次又一次机会。说实话,在秦王面前,你是独一份。就连李世籍,都没你这么大面子!”

“我知道。所以很感谢秦王殿下!”程名振明白宇文士及说得是哪件事,点点头,低声回应。单雄信想活,但秦王李世民却因为当日鲍守信的惨死,不肯答应李世籍的求情,放此人一条生路。殷秋等人面前明明有一条生路,他们却慷慨赴难。

世间的事情就这么复杂,充满了曲折和无奈。

“你尽力了!”宇文士及看了他一眼,以少有的严肃口吻点评。

“可他们还是死了!”程名振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劝不动他们。也求不下更多的情来!”

“可你做了力所能及的事!”宇文士及停住脚步,望着他的眼睛,表情非常严肃。“我一个朋友说过,尽力而无悔。咱们都不是神仙,改变不了太多的事情。但对朋友也好,对其他也罢,尽力了,也就够了。”

“尽力了!”程名振心头一阵酒意上涌,脚步立刻变得有些蹒跚。

“尽力了。喝多了,满嘴废话!”宇文士及上前搀扶住他,跟他一道跌跌撞撞往回走。“尽力了,尽力了!”两个醉鬼互相拍打着,在河堤旁留下一串歪歪斜斜的脚印。

“轰”巨浪涌来,水花飞溅,将脚印迅抹平,不留半点痕迹。 

  第四章 功贼 (一 下)

队伍走走停停,在路上耗费了尽小半个月。终于到达长安郊外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上旬。李世民将兵马带到郊外大营,然后选了一个吉日,身披金甲,率领秦叔宝、尉迟敬德、程知节、长孙无忌等天策府文武率先而行,身后跟着李元吉、李世籍、程名振、王蔷等二十余员悍将,以及铁骑万匹,甲士三万,盛装入城。

为了这个盛大的入城式,李渊特地给文武百官放了一天假,命他们跟自己一道,出迎于宫门之外。城中百姓,无论男女老幼,欲感受大唐军威者,悉听尊便。登时,十里长街两侧,百姓云集簇拥,争相一睹秦王殿下尊荣。更有无数因为连年征战留下来的适龄女子,早早地占据了靠近街道的二楼窗口和房顶屋脊,拿着绣球、香囊,不要钱般往秦王身后的队伍里边扔。害得四万余在敌人的刀剑面前都没眨过眼的百战精锐,个个面红耳赤,两脚发软。心里却对大唐皇帝李渊感激得五体投地,再为其死上十次,也觉得值了。

被俘获了窦建德、王世充,以及在东都洛阳搜检出来的大隋朝廷的遗物,俱被献于大唐太庙。献俘仪式结束,李渊亲自把盏,向秦王以及有功将士敬酒。李世民代表大伙将酒盏举过头顶,先敬阵亡的众位弟兄,再敬天地鬼神,然后仰首饮之。

饮罢,三军噙泪,欢声雷动。李渊趁机又宣布大赦天下,凡王世充、窦建德余部,无论此时身在何处,都俱免其罪。大唐京畿附近各郡县,免税一年。太原,幽州等久经战乱之地,免税两年。然后,传令有司,征选窦建德麾下官员,酌情授予官职。

其后数日,李渊在宫中数度摆下宴席,酬谢有功文武。程名振这回不敢借故推脱,每次都穿戴得齐齐整整而去,然后被尉迟敬德等人灌得酩酊大醉,像死狗一般再给拖馆驿。在这期间,先后有数位他父亲的亲朋故旧提着礼物上门拜访,希望程名振能代为引荐,为大唐尽自己微薄之力。都因为程名振醉得不省人事,无法睁开眼睛与众位叔叔伯伯相认,不得己留下礼物,叹息着走了。

又过了几天,中官前来宣旨。追赠程名振的父亲柳山公之爵,赐程名振本人锦缎十匹,金三镒,并命其于接旨后第二天下午入宫见驾。

一干家不在长安的同僚满脸羡慕,纷纷向程名振表示祝贺。然而,程名振本人却有些受宠若惊了,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竟然令皇帝陛下如此重视。

“管他呢,给你赏赐你就接着呗。反正钱多了不烧手!”又升了一级,已经成为县公的王二毛最看得开,在只剩下二人相处的时候,一句话就解决了所有疑惑。“反正天下大局已定,我们也没了其他想头。拿了钱,好好替人家效力就是!”

“从你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程名振拿王二毛没办法,笑着数落了一句。“都是县公了,能不能正经一点儿!”

“我是块烂泥,扶不上墙,也没人看在眼里头!”王二毛笑了笑,自我嘲弄。笑罢了,又压低了声音,向程名振耳语道,“皇上要见你,是件好事儿。如果能早日回上党,就早点儿回去吧。那里虽然不如长安繁华,也不会有长安这么多事情。这些天日日赐宴,酒桌上喝得高兴,可桌子底下,兄弟父子之间,嘿嘿……。。”

“少管闲事!”程名振瞪了王二毛一眼,低声吩咐。“陛下这样做,总比直接夺了秦王的兵权好。毕竟天下刚刚有了安定的迹象……”

“嘿嘿,嘿嘿……”王二毛咧嘴而笑,表情要多傻就有多傻。他现在是应国公武士矱的侄女婿,算是挤入了李渊的嫡系行列。官职升得飞快,每天在长安城内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东西,也远比程名振要多得多。只是其本人生来一幅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模样,举止土里土气,言语颠三倒四,所以不太被京城里任何一方被重视,每天优哉游哉,乐得清闲。

“别只顾着傻笑了,我会向陛下请旨去地方任职。你呢,跟不跟我回去!”程名振拍了王二毛一巴掌,笑着征求对方意见。

“我不能回去!”王二毛以少有的正经说道,“咱们两个,肯定得留在长安一个。否则,即便陛下放心,其他人也会天天死盯着。还不如留下一个,省去这多麻烦。”

闻听此言,程名振只有叹气的份儿。虽然李渊是个很有气度的雄主,但这不意味着大唐对所有降官降将毫不设防。特别是针对他们这些手中握有兵权的地方总管,安插,渗透,监视,拉拢,明里暗里各种手段就没停止过。然而这也不能怪罪李渊,换到任何一个朝廷,恐怕类似的事情都会发生,只不过做得明显不明显,手段高下不同而已。

有了在张金称、窦建德两人麾下的经验,程名振对此还算看得开。唯一觉得不顺心的是,仗终于打完了,好朋友却也要跟自己彻底分开了。从此天各一方,轻易难得再聚于一起,听王二毛不找边际地说笑话。

王二毛心里对此早有准备,笑了笑,低声道:“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你我能在乱世中活下来,并封妻荫子,已经够幸运的了。在巨鹿泽中时,我可没想到会有今天。知足吧,知足者常乐也!”

“滚!”程名振笑着捶了王二毛一拳,“封妻荫子呢,你我的儿子在哪?鹃子是体内余毒未散,你家媳妇呢,怎么也不见开枝散叶?”

“我马上会写信,让人把家眷送到长安来。房子都看差不多了,就在夫子庙前的成贤街上,跟当日在馆陶时街名一样。原主人是个大隋的降官,不受朝廷待见,已经搬了出去。等收拾好了,我就不用再跟你们一起住这个破驿馆。”王二毛笑嘻嘻地躲开,然后笑嘻嘻地炫耀。

“你倒准备的充分!”程名振笑着数落,“一点风声都没往外透。钱够么,不够我帮你凑些!”

“够。这些年下来,我也存了不少家底。不劳烦你了!”王二毛笑着点头头,“你家原来住在哪,要不要去找找,跟现在的房主手里买回来。我认识了几个地方官员,应该能帮得上忙!”

“算了吧。我早忘了!”程名振想了想,轻轻摇头。虽然自己知道自己如履薄冰,但在外人看来,他也算是刚崛起的新贵。于是乎,最近几日,父亲的故旧朋友纷纷上门来拉关系,搞得他心里很不舒服。假使在程家当年遭遇横祸时,这些亲朋故旧能拿出今日的一半热情,也不至于令父亲老死边塞,尸骨到现在都找不到。程家的祖宅,没了就没了吧。原来的根子断了,新的一代可以从他自己开始。

“人之常情,你也别太认真!”看见好朋友眼里的痛楚,王二毛笑着开解。“自古就是雪中送炭的少,锦上添花者多。你如果不想理睬他们,吩咐驿馆的小吏挡驾便是。何苦让自己难受?”

“我还是尽早躲回上党为好!”程名振苦咧了下嘴,苦笑着道。“免得在京师呆久了,被人说六亲不认。”

“他们敢。我派人打断他们的腿!”王二毛摆出一幅新兴权贵模样,恶狠狠地说道。“不过提起乡亲来,我倒想起了一个人。小杏花他男人终于熬出头了,日前被放了平恩县令,已经启程赴任!”

“哪?”程名振的眉毛立刻皱做了一团,惊讶地追问,“周家二少,他被放回河北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咱们还在洛阳的时候,他就已经启程了,当然你不会听到什么风声。”王二毛笑了笑,低声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当时裴矩携裹和窦建德儿子老婆宣布投诚,朝廷上下根本没有任何准备。情急之下,吏部只好抓着萝卜当菜。凡是闲置在京师,跟河北能搭上半点关系的官员,都给拉了出来。姓周的这两年在京师里边夹着尾巴做人,从不主动招惹任何麻烦。他的老上司王薄又没有再度造反的迹象,所以,朝廷大手一抬,就把他放回你老家当县令去了!反正姓周的去了也是个文官,掀不起任何风浪来。并且对地方民情很熟悉,容易替朝廷出力!”

“吁!”程名振报以一声长叹。站在朝廷角度,这个安排的确无可厚非。只是让他心里感觉很不舒服,就像吃了几十斤豆子面一样堵得慌。

“我也是刚刚听说。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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