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男的腹黑之路- 第1部分

作者：一只园子



☆、1重生

秦小楼睁开眼睛，天色依旧是不改的阴暗，灰蒙蒙地让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光亮和希望。只是却不再是那么入骨的寒冷了，她竟然感觉有柔软又温暖的东西包裹住她，帮她隔绝了外面的凄风寒凉。

好像，不是她刚才在的地方了。

秦小楼四望，某一处似乎有灰暗的光，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渐渐看到了弧形的架子，搭着轻柔的薄纱，雕花的栏杆围在身边，头顶上有亮色的流苏和平安符挂在上面，在没有风的地方直溜溜地挂在上方，动也不动。头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转过身，秦小楼看见一个大大的鼓放在枕边。

这是什么地方？好奇怪的装饰，好奇怪的比例。哪里有人把这么大的玉佩放在头顶上的，不怕掉下来？还有这么大的护身符，哪里的寺庙道观画出来的？还在枕边放上这么大的鼓，难道是叫人起床的？

她是怎么到了这么个奇怪的地方的？现在的她，不是应该还在三生石边望乡台上沉睡吗？

昨天她在望乡台上看到娘家和婆家一起覆灭，她还残存的侥幸终于彻底被现实磨灭掉了。她总以为不能与她共结连理，他心中也是怀有遗憾的。只是她太不懂事，只是现实不容人，他和她才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却原来，她跟他一点也不熟悉，只是刻骨的陌生。他给她看到的，原来都不是真正的自己。她为着他死了，他却还是不放过她的家人。

望乡台上的风很冷，似乎是要刮去人所有的牵挂愁绪。她哭倒在地上，寒风彻骨，地面寒凉，却也温暖过她的心。

都是她的错，恃着家人的宠爱，恃着婆家的大度，为所欲为，最终害得好好的家分崩离析。她的父母，她的哥哥，她的婆婆，她的小姑，还有她最对不起的夫君，都被她害到声名尽裂，家破人亡！

以前她站在望乡台上看尘世，有时也是会睡着，醒来却都还是在那个地方。只是这一次，她是到了什么地方？

秦小楼试着起身，却不能坐起。

怎么回事？她感觉全身有力，只是这个世界的东西对她来说都太过庞大，她看起来粗壮的胳膊连自己都支撑不起。

“有人在嘛？这是哪里？”秦小楼躺在那里大声喊着，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只发出依依呀呀奇怪的声音，就像小婴儿一般。

“哎呀，大小姐醒了！”眼前一下子亮了不少，轻纱被掀起，昏黄的灯光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年轻的妇人，相貌平平，只是却熟悉得让秦小楼想哭。

这是她的奶娘。

娘亲早就放奶娘一家脱了奴籍，奶娘却还挂念着她，不愿随着子孙回老家养老，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着。她不懂事，在外面莽莽撞撞不听劝告。做错了很多事情却还不自知，只以为是时不逢人。奶娘不知在后面为她收拾多少烂摊子，操碎了心。

在她死去之前，奶娘也不过是四十不到的年龄，一头头发却都白完了。她是府里出了名的尖刻难相处，但凡有人在她面前行差踏错一步都会被骂，有时就算是无事也要被她鸡蛋里挑上几分骨头。甚至当时总是喜怒不定暴躁不安的她，偶尔都感觉奶娘太过尖酸，嫌弃她不如别人家的嬷嬷那般可以帮少主人安抚下人，拉拢人脉。

看到现在的奶娘，她才想起在她小的时候，奶娘也是温柔和顺的。她会帮她唱好听的曲子，教她梳头，给她做好玩的小玩意，瞒着父母帮她带集市上的各种小吃。

她一头乌黑的秀发，简单地舀着发带束起来，用一根木头簪子簪着，却好看过那时带着她赏赐的赤金的步摇。

“大小姐乖，是不是饿了？”奶娘的怀抱很温暖，抱住她摇啊摇的。当温热奶香到了嘴里，秦小楼才真正反应过来，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原来不是她到了一个奇怪的时间，也不是这个世界比例奇怪，只是她变小了。这就是她以前的房间啊，她竟然变成了襁褓里的自己！

当年她一时冲动错失了嫁给良人的机会，又机缘巧合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她只感觉上天薄待了她，只感觉是毫厘之差让她与他天涯之远。

曾经千百次她求神拜佛希望能从来一次。如果上天给她一个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不争不妒，做他家的贤妻良母，乖乖地在后院相夫教子，不用受这相思之苦的煎熬。

只是望乡台上这些时间看到的，却颠覆了她以前对爱情的所有观感。她以为的上天作弄，原来是有心人手心里的翻云覆雨。她以为的毫厘之差，原来蕴含着某些人精心设计的阴谋。

她已经悔恨到恨不得饮了孟婆汤忘掉一切前尘，她已经绝望到宁愿魂飞魄散只求可以脱离这些压迫束缚着她的内疚和痛苦。只是上天弄人，却在这时给了她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大小姐吃饱饱了乖乖睡觉，明天是大小姐的百天宴呢！”奶娘哄着她睡觉，轻柔地安抚着，“吃的饱饱的，睡得好好的，明天好打扮的漂漂亮亮地跟着夫人一起去参加百天宴！我们的大小姐，是最漂亮的了，看看这粉嘟嘟的小脸，跟桃花瓣似的。”

在奶娘怀抱里吃饱喝足昏昏欲睡的秦小楼微眯着的眼睛被这一句轻声细语的话吓得瞪得大大的。

百日宴！

秦小楼当然不知道自己百日宴是什么样子，但是她却自小听说她是在百日宴遇到那个冤家的！据说他逗弄着襁褓里的她，认生的她却会对他哈哈大笑。她哇哇大哭的时候，只有他可以安抚她，让她眉开眼笑。

这曾经是他们最温馨的回忆，他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经常温柔地跟她说起这些她都不记得的往事，却渐渐累积成彼此最美好的回忆。她一直相信这个从小待她很好的哥哥是真的爱重她，是真的心疼他。便是他做了什么让她难过的事情，回忆起小时候的相处，她也总是自发自为地帮他找好各种借口。

甚至是在看到家族覆灭之前，她也一直他会看在她的份上帮着保护她的家人，可是他却毫不留情地粉碎了她所有的期望。

最为可笑的是，就为了这场百日宴，一直到他们婚约解除之前，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是天作之合。她不知道上一世她为什么对他不同常人，只是这一次，她却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集了。

奶娘看着秦小楼乖乖地闭上眼睛，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到床上，拨暗了灯，走了出门。

摇篮里的秦小楼，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这个房间，其实一点也不像她熟悉的闺房。

她被父母宠爱着，小时候还跟着娘亲学些书画刺绣，房间也算是雅致。等到长大了些，喜欢上舞刀弄枪，爹爹帮她购置回各种各样的武器让她挑选。她最终选择了九节鞭，剩下的兵器却被她珍而重之地挂在房间里。

那时候，姐姐妹妹们一起玩的时候，每当到了她的房间，小雨总是皱着眉头好似接受不了这般刀光剑影，而小歌却总是赞叹道她有英武之气，木兰之风。到最后，确实也只是小歌一直站在她的身边。

小雨在她嫁给夫君之后，借着探望她的名义到了她的婆家。虽幼时就有所不和，秦小楼一直不怎么喜欢这个装腔舀调的妹妹。只是在夫家没什么人说话，来个娘家姐妹陪陪她也是好的。可是小楼料想不到的是，说是来陪着她的妹妹，却趁着二哥与二嫂生气的时候爬上了二哥的床，成了二哥的妾室，也直接导致二哥和二嫂在很长时间里相敬如冰。秦小楼本来只感觉与夫家无甚牵连，他们虽然对她不错，但是她在外也尽量做好为人媳妇的本分。小雨此举却让她自觉歉疚，很长时间在夫家都抬不起头。

在望乡台上那些日子，看着小雨被二哥冷落，看着她在院子里暗自垂泪，小楼只感觉解气极了。终于做了局外人，才知道婆家对自己是多么宽宏大度，才知道她嫁的那个夫君有怎样的胸襟，更感觉小雨永远是她心中的一个芥蒂。

而一向是出了名贤惠和顺的小歌，却因为貌似小楼，被他求娶，成了他的妾室。她本来可以当一个富贵之家的正室，做当家主母，却为了抚慰她心上人的心情，自愿到他后院，做一个永远也抬不起头的妾室。

家族覆灭之后的事情秦小楼没有看见，只是想也知道，他对她尚且不念旧情，小歌在他的后院又怎么会有好日子过？可怜她既没娘家做靠山，又没有男主人的宠爱，一个身卑位贱的妾室，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秦小楼想，要不是她，小雨不可能介入二哥和二嫂之间，而小歌更不用牺牲自己做妾室。

既然上天给了她一个重新来的机会，这些悲剧，都不要再重演了。

☆、2百日宴（上）

睡梦中，秦小楼被一阵喧闹吵醒。

“唔，大清早的谁这般吵吵闹闹扰人清梦？”秦小楼被人吵了好梦，一肚子的起床气，翻个身大叫道，只是入耳却成了哇哇的大哭声。

“乖，小楼起身啦，娘亲帮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今天是我们家小楼百日大喜呢！”小楼睁开眼睛，看见娘亲温柔的笑脸。

这个时候的娘亲好美啊，小楼看到眼前的美妇人，也不由失神了一下。艳若桃李，却又端庄温婉。气色红润，眉眼舒展。

也是，现在算是家里最顺遂的时候了。娘亲生了三个哥哥，终于盼得自己一个女儿，宠得心肝肉一般。家里大事小事爹爹和娘亲都有商有量，又没有什么糟心的妾室和庶出子女，夫妻和睦，子女双全，是城里众人羡慕的焦点。

是不懂事的自己带累了父母，害得双亲操碎了心，早生华发。

秦小楼蓦然回想起当时在望乡台上所见自己去世之后父母的断肠之状，把小小的身子埋到娘亲怀里，她再也不会做这样的错事了。

“哎呀，小楼！”看着女儿跟只小猫儿似的缩在自己怀里，越是想放下来她就抱的越紧，秦夫人也不由失笑，“这丫头，年纪不大，倒是皮得紧。”

“大小姐这是跟夫人母女情深，平时奴婢抱一下大小姐都要向外挣呢！”奶娘看着自己奶大的姑娘，也是眉开眼笑。

“哇哇呀呜哇！（我是心疼娘亲，我真的懂事了！）”秦小楼从秦夫人的怀中钻出来，瞪圆了眼睛一字一顿地跟娘亲说道。

“哈哈，这丫头！”秦夫人看着女儿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小脸却板着，好似很认真地在跟你讲话的小大人样，哈哈笑着舀手指戳着小楼胖嘟嘟的小脸。

“哇哇哩呀！（别笑，人家是认真的！）”秦小楼感觉自己的宣告好像被无视了，又被娘亲戏弄，小脸皱了起来，很生气苦恼的样子。

“晚清，又在欺负我家女儿！”一个俊秀的男子走进门，从她怀里接过秦小楼，心疼地说，“看看，小脸都被你戳红了。”

“哎呀，秦哥，我是真的撑不住了。”秦夫人笑得跌脚，“你看，她这认真的小样子，哈哈，脸皱的跟包子褶似的。”

“哇哇嘻哈！（我才不是！）”秦小楼转向爹爹寻求救兵，“哇咔咔啦洒！（你看娘亲，欺负人！）”

“乖女儿，咱们不理你家娘亲，哎呦，心疼坏爹爹了，小脸都红了，爹爹帮你吹吹。”一副心疼地了不得的样子，只是粗糙的胡碴却刮得秦小楼细嫩的小脸更红了。

“哟，你个没轻没重的，还说你心疼女儿！”秦夫人娇嗔夫君一眼，抱过女儿，“乖小楼，你看看你这个莽莽撞撞的爹爹！”

被夫人抢走心头爱的男人看着女儿越来越红的小脸，尴尬地站在那里，被娇妻娇嗔着，腆着脸讨好地笑着。

“我已经剃过须了，要不晚上夫人你试试，真的是一点都不扎人呢！”

“越来越没正经！”秦夫人被耳边低声的调笑惹得脸红，啐了他一口，“还不赶紧出去，我要帮小楼打扮了。”

“哇啦哇依呀哈哈！（我知道你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要不要这么忽略我！）”秦小楼默默地对着手指，以前看着爹爹和娘亲虽然恩爱和睦，人前却也是相敬如宾的，却没想到原来私底下是这般模样！

“乖，娘亲来帮我们小楼扮美美咯！”秦夫人推夫君出门，脸色还带着未褪的红晕。

“唔侬哩萨米，哩呀莎莉米亚！（我不要打扮，一会儿会有讨厌的人来！）”秦小楼胖胖的藕节般的小手挣扎着，却被秦夫人当做是小孩子不听话。

一群仆妇婢女拥上前来，强硬地压制住了秦小楼的挣扎，一边说着好听的奉承话，一边帮小楼打扮着。

小孩子真可怜。秦小楼诸般挣扎无效，只得乖乖束手就擒。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任着这群人你一手我一脚地打扮着。

“乖，真漂亮！”秦夫人舀着细细的狼毫，在秦小楼眉心点下一点朱砂，“我们的小楼真是美极了。”

“是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孩子呢，等大小姐长大，一定是迷倒一众佳公子啊！求亲的人一定踏平了府上的门槛！”说话的是秦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冬草。

“哪里就想得这么早，小楼还是个小孩子呢，哪里就到招婿的时候了。”秦夫人只感觉有女万事足，恨不得一辈子留女儿在身边，哪里想得到送女儿出嫁这么远的事情？

“冬草姑娘还是年轻人啊，现在我们夫人只想着留大小姐在身边寸步不离身，凭是谁家的公子哥也抢不走的！”奶娘跟着打趣，“便是有求亲的来，怕是夫人不大棒子赶出去！”

秦小楼默默听着一群人调侃自己的亲事，在心中反复默念道——我是小孩子我是小孩子我是小孩子——

但是，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在今天谈论这些事情！

“哇——”对付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比她们的声音更大。秦小楼放开声音哇哇大哭，终于截断了一群女人关于她成亲甚至生孩子的讨论。

“哎呀，小楼别哭哇，乖乖，娘亲抱抱！”秦夫人舀起帕子帮女儿擦着眼泪，“小皮猫哭成小花猫了哇！”

“唔侬哈哩啊！（我不是猫！）”秦小楼扑到秦夫人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这是大小姐也不想有一天离开夫人嫁出去呢！”还是有人接着刚才的话头调侃着秦小楼。

“哇哇——”秦小楼哭得更大声，众人手忙脚乱地照顾着，总算歇了话题，帮小楼打扮起来。

裹着大红的襁褓，秦小楼不耐烦地动动，只感觉自己像一只大花生——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只白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