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半信半疑:他向与王黼交好,可谓“同声共气”,王黼若杀了他,既讨不了好,恐怕还会失势——这做法有什么益处:
尽管如此,蔡京也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理,依旧赴约,但暗中派高手小心防范,但竟席尽欢,主客间并无不轨之意。
蔡京对元十三限的报告,开始生疑。
方应看下足了心机,要的便是这种“效果”。
所以他再行一步:
这一子是”将军”。
——就是“吃”不了蔡相这只“帅”,也得吞下元十三限这颗“将”!
冬至之后,蔡京要为夭子监督修茸御花园,又催各路军民运来奇花异石、瑰珍宝物,趁机又大事搜刮一番。
真正剥削民脂民青的工作,蔡京还是交给朱耐、王黼等人执行,但在春节之前,蔡京还是少不免去巡视一下,看有什么增删修饰、讨帝欢心的,顺便先行冶游一起、搜刮一番。
这次巡游,负责保安的本来是元十三限。
不过,那一天忽闻诸葛先生要求晋见圣上,请准皇帝对年宵庆祝勿大们张,以免更加扰民、削弱国库,并要求重新调校宫内戍卫保防事。元十三限生怕诸葛先生借此巩固势力,削弱自己的实力,便也请求面圣请奏。
于是保卫蔡京巡视御花园修建工程一事,便由他自己的得意门生:
“天下第七”来执行。
以“天下第七”的能耐,元十三限深信决不会有意外,自己还是集中对付谙葛先生这心腹大患,以免大意失荆州为妙!
他打的是如意算盘。
但却有人比他更有机心。
而且还一早下了心机。
那一天是十二月十六。
蔡京带一众心腹,巡视御花园,其问到“圣贤庙”上香。大家都说:以后圣贤寺里必有蔡相的贤人像,有人则说应是圣人像,更有广人(张显然)说应该是至圣极贤神人像才是。
众皆同意,附和不已。
蔡京也心里高兴。他早就觉得自己功同日月,功逾蜀相,他不是贤人,世间谁是贤人?他不算圣人,天下哪有圣人!
他上香时很虔诚。
虔诚得就像是给自己上香。
他点好了香。
(有人替他点香,他不要,他要亲自点香,以示他的虔诚敬意。)
拜了神。
(拜神祈愿这事,自不能请人代劳,请人做就太没诚意了。)
去插香。
(又有人要代劳、他坚拒:反正就只剩这一道手续了,何不把戏唱完?)
香炉很大。
香火不算盛。
——因为在蔡京插香之前,谁也不敢先行上香。
就算是拜神这回事,也得要按照人的辈份分先后,谁敢擅越,就神仙也救他不活。
大家也不敢先行上香:要是香烟大浓,熏着了相爷,那就菩萨也保不了他的一双招子了。
所以蔡京插的是第一住香。
就在他要把香插进香沪灰里的时候,那座极大的香炉,突然四裂,香灰四扬,一人自香炉里猝然张弩、搭箭、射——
七十六杀机
如果这一箭真能射杀蔡京,历史可真要改写了。
但这一箭几乎真的要了蔡京的命。
——要不是有个“天下第七”。
天下第七倏然转出,面向蔡京、背向来矢!
他竟以背挡这一箭!
——他竟为蔡京如此奋不顾身!
“嗖”!
箭射人天下第七的背项。
天下第七井没有应声而倒。
因为他背上肩有一个背包。
包袱。
——那是他的武器!
箭只射人了背囊。
不过,也许连“天下第七”都没测得准:箭有两支。
一支极小。
——只如一片指甲般大。
这才是“小姐”的杀手锏。
长箭吸住敌人的注意力,小矢才是杀着!
小箭射向蔡京。
无声。
无息。
几乎也无影无形。
箭已近。
突然,蔡京背后的二老二少,都蓦然动了一动(蔡京自从折损了“六合青龙”的匡护后,身后一直有这一老汉、一老妇、一少男、一少女这四名自发黑头人)。
蔡京也接着动了。
他双指一夹。
——居然用拇、尾二指及时夹住了这一箭!
大家正在惊叹之余,蔡京忽掷箭大呼,“箭有毒一一”
他已变了脸色。
摇摇欲坠。
他身后的二男二女立即为他躯毒涂药。
箭并没有划破手指。
蔡京井没有真个中毒。
但他已吓得变了脸色。
香炉中人一击不着,还待追袭。
但至少已有七名持剑卫士挡住了蔡京。
他们是当年叱咤江湖的剑神、剑仙、剑妖、剑怪、剑鬼、剑魔、“剑”等“七绝剑客”。有他们在,谁也再杀伤不了蔡京。
方应看还一把抓住了刺客。
——在他手上,这刺客似连抵抗的能力也失去了。
蔡京这才走下心来,喝间:“谁派你来行刺我的!尸这时,混乱中,有人对张显然让开了一条路。
“小姐”态度嚣横,他一点也没把蔡京放在眼里。
方应看清叱了一声:“大胆狂徒——”
“小姐”忽觉自己身上的穴道和绳索均是一松。
他立即一纵而起。
他还正在考虑——要逃还是再试一次看杀不杀得了那童颜鹤发的老家伙时——突然,他刚被解开的穴道又一阵麻。
所以他避不开。
避下开当头的一刀。
刀到。
人头落地。
张显然一刀割下“小姐”的头来。
张显然自以为立了功,得意洋洋。
蔡京沉住了气,间:”淮教你杀他的!?”
张显然立即躬身道:”是元老派我来的。他早知可能有刺客暗算相爷,特派卑下在此救驾。”
“哦?”蔡京哼哼道,”他已早知有刺客行凶了么?那么,他今天又因何事没来?”
张显然犹不知好歹,答:“这卑下便不知道了。元老可能因已派了天下第七来,他足可放心吧?”
天下第七却道:“我是自荐来保护相爷的,并非受家师指使。家师因怕诸葛老儿在圣上面前进谗而入宫去了。”
蔡京并没有马上发作,只说要回殿里休歇。他才一到殿内,即急召方应看、天下第七、朱月明等聚议。
“张显然这一刀显然砍断了一切线索,你们怎么看?”
方应看道:“恐怕也是内应。”
朱月明只道:“凶手用的是箭法。”
天下第七叹道,”我只希望不是。”
蔡京问:“不是什么?”
天下第七道,“家师的绝学也是箭法。”
蔡京追问!“你们认为该当如何?”
朱月明道:“至少要把张显然逮起来间个水落石出。”
蔡京其实对元十三限大有撤换之心。近日元十三限在京城里搞风搞雨,他也老大不乐意自己的部屑借势掌权,加上元十三限数次无中生有,说蔡公关和王黼要暗杀自己,但都查无实事,却在元十三限擅离职守时自己几乎出了事,而且自己此行也只有几个近身要员心腹事先知悉:如果不是有“内鬼”,刺客怎能/会/可以藏身在香炉里!?”
这一回,他倒是对元十三限动了“杀机”。
但他只道:“很好,去抓张显然好好地问问吧!”
可怜张显然还满以为即将受重任宠信,不知“杀机”第一个先临其身。
七十七危机
蔡京在御苑露了这么一手,不管之后如何装腔作势,恐箭沾毒,但他原来深藏不露,足以把一向心机深沉的朱月明、方应看、天下第七也唬得惊疑不定。
蔡京次日上朝,着实探听了一下:原来诸葛并无朝见皇帝,倒是元十三限去了一趟。
蔡京心想:好哇,且不管是不是他派人行刺,然后又杀人灭口,此人都不得不防、不可不除。
其实,这段日子以来,蔡说对元十三限也早有提防,也有计划的逐渐罅夺元十三限手上实力,其中一个主因是:一,元十三限的武功实在大强了。二,元十三限居然在杀天衣居士后,又找着了三鞭道人,而且两人还交成了好友:敢不成三鞭道人一早把自己授意故意将“三字经”内文倒错才让元十三限误人魔道的事,全部告诉他了,这样一来,元十三限必不甘心,那更是非铲除不可,否则必成心腹大患!
蔡京本已有杀机。
但当日蔡京又听到张显然无端死于狱中的事。
蔡京心里顿想:端的是狠,我还没下决心,你却先下手为强,先把可能泄露机密的人杀了!要不是元十三限,想在天牢里杀人,岂是轻易?伺况,收押张显然的,还是任劳和任怨二大好手!
蔡京已下定决心除元十三限。
所以他决定请元十三限“喝酒”。
可怜元十三限尚不知大难临头。
危机来的时候,往往不见得什么危险的征兆。
——这种危机寸真正教人措手不及!
伺况元十三限近日也较少理事。
因为他身边多了一位“小姐”。
一位年轻、貌美、样儿甜的无梦女子。
——无梦女。
无梦女眼见过元十三限那一战。
她最后觉得:除非有元十三限那样的绝世武艺,或者她有元十三限这样的靠山,否则,像她这么一个失去记忆的女子闯荡江湖,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他还是去找元十三限。
元十三限认得她。
也记得她。
——他知道这女子既不是诸葛小花那边的人,也不是方应看、蔡京这边的人,甚至也不算“自己人”。
但他认为这不是问题。
只要占据了这女子的身子,往往连灵魂也是他的,更何况连身体都占有了,还有劳什子的灵魂来干啥?
重伤后的元十三限,心态已完全变了。
跟以前不一样了。
杀了天衣居士之后、再三败在诸葛先生手上之后,他不知怎么的,生起一种感觉:
一一一时日无多了。
——何不尽情享受?
于是他放下了武功,继续虚张声势,但只有一条手臂和一只眼睛的元十三限,看上了和拥抱了无梦女;也就是因为只剩下一只手和一只眼,他才特别珍惜生命里仅存和尚存的余烬及余欢。
无梦女也正好选他为“大靠山”。
她知道他有富贵。
她贪图他的武林地位。
她想学他的武功。
……一要不然,一个老头子和一个妙龄少女,彼此又全无感情的基础,还能贪图个什么?
元十三限认为这是他一生里的一个重大转机。
但他不知道那是危机。
他的确已找到了三鞭道人。
他要杀三鞭道人。
三鞭惧伯,只好说出前因后果,乃全受蔡京主使。
元十三限十分无奈。
他放了三鞭。
也不想对付蔡京。
——虽然他一生都因错练“山字经”而改变,但这又有何奈?小镜已殁,夭衣已死,织女亦亡,自己也练成了“伤心小箭”,一生已走了一大半,手也只剩下一只眼睛也不全了,他又能奈何:
算了吧。
罢了。
他觉得这种想法能令他舒服。
自在。
七十八转机
危机往往蕴含了转机。
转机中必然也有一定的危机。
但转机不是危机。
危机也不是转机。
决不是。
绝不是。
元十三限虽无意为错练“山字经”以致“性情大变”的事报复,对付蔡京,可是蔡京则须防人下仁,何况蔡京认为元十三限已在对付他了,所以他得先除掉这个人。
在平常,一个常人还可以生气一个人而不下毒手,与人结怨而不定下杀手,可是一旦从政,那就由不得你了。你不下手别人可能先下手,你不够毒就得先遭毒手。在战时也一样。
所以掌权愈大,使人变得外表越文,内心越兽。
战争却使人不像人。
元十三限也狠。
但他是武人。
他毕竟不是政治上的人。
所以他不够狠。
——至少狠得不够深刻。
这一天,蔡京派了任劳任怨去“元神府”一趟。
他也请动了方小侯爷“监督”。
随行还有一些人。
他们是来“恭贺”元十三限的。
既然元十三限截杀天衣居士有功,蔡京人禀圣上,皇帝便要下诏封元十三限为“擎天大将军”。
赐金甲蟒袍。
赐银彪盔。
赐美酒。
三杯。
盔甲都可以慢些穿着。
酒却不能不当场喝掉。
元十三限看了看前来“道贺”者的阵容。
“海派”首领言衷虚、“抬派”老大智利、“托派”领导黎井塘、“顶派“领袖屈完、“镖局王”王创魁”“开阂神君”司空残废、“血河小侯爷”方应看、“武状元”张步雷、“落英山庄”叶博识,还有当年曾为了刺杀智高而交过手的“七大剑手”,他就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有什么好“封”的?
——更没有什么好“风光“的!
只怕这一“封”,日后麻烦就更多了。
“恭喜元老,日后必定蒸蒸日上,平步青云,百尺竿头,更进百步了!”
方应看却满脸堆笑,如此恭贺,“这是绝好的转机啊,可喜可贺,还不快喝了这一杯圣上赏赐的美酒!”
元十三限只好喝了。
喝了就完了。
至少他自己知道:
他要完了。
七十九有机
喝下了第一杯,没有事。
第二杯,才饮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方应看眯起了眼睛。
七大剑客的手都不由搭在剑锷上。
元十三限却只仰天大叫了一声:“泡泡,你走吧.”
语音远远地传了开去。
当场里,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意思。
也不敢问。
因为元十三限还没有喝下三杯酒。
——这个人虽然只剩下一条手臂一只眼,但还是不可小觑的人物。
可不是吗?有些人甚至到了风烛残年、半残不废,但当政的还是要把他们囚在牢里,或严加看管,小心提防、可见世上确有不世也不老之英杰。
元十三限终于喝下了第三杯酒。
发作了。
他们不敢给元十三限喝烈性的毒酒。
可是如果毒性不够烈,也毒不倒元十三限。
所以他们找任劳任怨想办法。
任劳任怨建议只要请动“死字号”的温砂公,那就一定有办法了。
温砂公虽是一流毒手,但却是硬骨头,当年夏侯四十一也请不动他出手。
最后还是劳笑脸刑总朱月明亲去说项,说明:这毒药是用来毒元十三限的。
温砂公这才答允。
因为他也痛恨元十三限。
他一直错以为“大字号”的温帝是元十三限虐杀的。
所以他终于愿意献了毒:
“三杯仙”:
——一杯不醉。
——两杯更醇:
一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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