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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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千山-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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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徐大哥,我们一定要给他报仇。看你们这些缩头乌龟能躲到什么时候?”,接着又是一连声的辱骂。率海禽听在耳里,只当是过耳风烟,不吱一声,只全神贯注盯着大门。双方就这么在这个磨坊对持起来,只苦了一个被吴州兵抓住的朱彝在心中大喊糟糕,也不知道阎大哥是否带着少爷躲起来或离开了,唯有不停祈祷苍天开眼,为颜家保留这条血脉。

看这眼前还在向外冒着青烟但已经化为木炭的半截立柱和已经被践踏的不成样子、堆满杂物的花园,而更奇怪的是上半身已经被烧成黑炭,下半截还残留着雪白大腿的一个女人身体,赫令侠不禁有点目瞪口呆:“这就是被你叫作淮阳第一美女的林夫人?”,他问着同样目瞪口呆的余肇。

那庭钢的尸体在那庭锐祭拜后早就被属下禁军们搬回了大营,最后撤离的禁军一把火把在刚才的爆炸中没有燃尽的林家大院点燃,把一切血腥罪行都付之一炬;若不是一场瓢泼大雨,恐怕他们几个赶来也看不到烧剩留下的半截不知道是不是林夫人的女人尸体。几匹马儿闻着空气中弥漫的人肉烤焦的味道,马蹄不安的拿起放下,想离开这个修罗地狱,奈何被主人马缰勒住,进退不得。

田锐看着这个景象,也不由有点呕吐的感觉,拉住座下不安的马匹,他对正大皱眉头的赫令侠道:“赫大哥,我看我们还是走吧。想在这里找到对付那些禁军的东西,看来不太可能了。”一旁余肇也大点其头。虽然大家都是刀头舔血的人,可是看到一个好端端的美女,躯体被烤得半截枯黑如炭半截雪白似棉的,实在有点匪夷所思,心里难受。

赫令侠兜回马头,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林府留下的残骸遗址,大手向前一挥,正要下令众人回营,这时从花园树丛后传来一个颤抖无力的声音道:“这位将军,救救我……”。余肇田锐都是大吃一惊,两人忙跳下马来,几步越过花园中冒烟的杂物和尸体,绕到那棵繁茂的桂花树后,看到一个左臂已断、面无血色的男子无力的背靠桂树而坐,神情恍惚,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缠绕在左臂上的布片早已被血浸润的看不出本来颜色,而沿着断臂伤口还在不停的向外冒着汩汩的鲜血。看来此人没有因为失血过多昏死过去,体魄应当相当壮健。余肇和田锐一边一人,将这个男子从地上拖起,架在肩上,带到赫令侠面前。那男子因为伤口被余肇粗鲁的动作带动,不由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但神志却反而为之清醒。

赫令侠猛地跳下马来,仔细看了看此人伤口,显然他是受了重伤后一人无法抱扎伤口,血流不止所致,看着这人失血如此严重居然还没有死去或者晕倒,赫令侠不由心中佩服。“哗”的一声,赫令侠将已经沾结在此人伤口上的肮脏破布撕了下来,本来已经结痂的部分伤口猛地又再度开裂,鲜血冒出。赫令侠却将自己身上所带金创药如涂墙一般给此人抹上,又撕开自己衣裳下摆,用布将其伤口捂上,再用腰带将其重新扎上,不流鲜血。在此过程中,此人居然还能大瞪双眼,死死的瞪着赫令侠而没有被这些剧烈的疼痛折磨得昏过去。

待包扎完成,赫令侠佩服的拍了拍此人肩头,问道:“你是何人,是林毅中府上的人么?这么不怕疼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佩服佩服。”

那人深吸一口气,缓解缓解药物刺激带来的钻心疼痛,忿忿不平地自嘲道:“我原来是天翔军虎盘营的一名曲长,名叫薛万骢,不过,我现在不再是禁军了,变成了一个待罪的囚犯。”

此人正是挟持了洪亚熙从林府逃走的薛万骢。他知道此刻在整个淮阳城里都是官军在追杀叛军,而他此刻已成了要犯,又有重伤在身,根本没有可能逃出生天。而他若不能及时止血,恐怕不等别人来杀他,流血就可以让他这个七尺汉子倒地而亡。是以从林府逃出后,他就隐在林府不远,待的所有人都离开他才又躲进了这个看似危险实则安全的地方。但他一人根本没有力气能将自己手臂的伤口全部堵住,血液流失之下,他的神智已经模模糊糊。若不是刚才赫令侠他们几个的对话将他吵醒,恐怕他也就这么因失血过多而死了。

赫令侠顺手递给薛万骢一壶水,薛万骢失血过后正口渴欲裂,当即大口大口喝开了。等他喝完水,将空空的水壶还给赫令侠,右手在嘴上一拭,干渴的感觉才得以缓解。赫令侠好奇的看着他喝完水,接过水壶,关切地问道:“薛兄弟,你是犯了什么过失,被何人糟践,被弄得如此下场?”

薛万骢闻言,脸上更是扭曲痛苦毕现。右手轻轻抚摸着空荡荡的左肩,他望着赫令侠关心的清澈目光,心中一酸,将自己败于方存孝、那庭钢被杀和那庭锐拿自己做替罪之人的事情,一骨碌全倒给了赫令侠。说完后,薛万骢才感到心中淤积的这股恶气,随着自己的宣泄而得到了解放。

赫令侠等人听到薛万骢之言,眼中异光频闪。看来此人也可算是一个关键人物,若让他有机会在颜仁瞻面前说出同样的话,那颜仁瞻不立刻尽起精兵和那庭锋对垒才是怪事。赫令侠更是一把握住薛万骢没有受伤的右臂,用一种充满同情心的口吻对薛万骢道:“薛兄弟,你放心,你的仇人就是我赫令侠的仇人,我一定想办法让你有机会为你的兄弟报仇雪恨。”

薛万骢闻言,一条七尺大汉居然泪洒当场,整个身形如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伏在赫令侠面前,哽咽的声音道:“赫大哥救了小弟这条贱命,现在若又帮小弟我得报此仇,小弟薛万骢无以为报,这一百八十斤的身体就全属于赫大哥,上刀山下火海,只需要赫大哥一声吩咐,小弟一定都给大哥办到。”

赫令侠立刻趋前一把扶起薛万骢,道:“薛兄弟,你不用担心,既然你认我为兄,你的血仇也就我赫令侠的血仇。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帮你把那家的这群猪狗不如的家伙打入十八层地狱。”,说到这,他回头招呼一名同来的吴州兵,让他脱下自己盔甲给薛万骢换上。薛万骢接过衣甲,开始一块一块往身上装配。

余肇大声武气的冲赫令侠道:“赫大哥,既然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这个人证,是不是马上就到程将军那里去啊,让他替薛万骢主持公道阿?”

赫令侠嘿嘿冷笑了下,道:“程将军恐怕也作不得这个主,唯一能舍得和那庭锋对着干的,我看除了和颜家有关系的人,其他人也参合不进去,也不敢参合进去。对吧,薛兄弟?”

薛万骢正在把系上皮甲上的系绳拉紧,闻言也点头称是,道:“那家势大权大,等闲人等也不可能斗的过他。不过既然他们杀了颜王爷一家为自己弟弟报仇,颜仁瞻自然也不会放过他。只要我能到颜仁瞻那里把这个事情来龙去脉一讲,那庭锋他们就没有好果子吃了。程镇守使和那庭锋比起来,恐怕还是分量轻了点,斗不过那庭锋;再说,大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也不能连累大家啊。”,说到这,薛万骢已经换上了皮甲,本来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此刻也略微显得有了些神采。

赫令侠冲薛万骢微笑一下,道:“薛兄弟,现在你就随我们回营房去吧。到了那里就一切安全了“,两名骑兵搀扶着薛万骢骑到一匹马上,薛万骢身体虚弱,坐在马鞍上有点东倒西歪。赫令侠干脆将薛万骢所骑马匹的马缰拉在自己手里,和薛万骢并肩缓缓而行。

一众吴州骑兵往西门缓步而去,一路无话。离西门还有百丈之远就看到前面一片火光耀眼,杀声震天。赫令侠不由有点吃惊。西门是自己防区,有自己多年部下徐宗袭看守。此人经验丰富,但脾气暴躁,莫不是此刻他搞出什么事情来了?

和薛万骢道了个歉,赫令侠和田锐、余肇三人快马朝火光处赶去。片刻来到一条小巷,只见小巷之中挤满人群,全是吴州官兵装束。有些兵丁听到马蹄声响,转过身来,看到是赫令侠,都发出一声欢呼。赫令侠跳下马来,过来几名吴州兵将马牵住。赫令侠正要问这些兵丁发生何事,就听到前面一个高声男音大喝道:“妈的给老子丢火把,射火箭,老子就不信烧不死这些禁军混蛋……”

在一听到朱彝的声音的时候,正在发怔的阎仲元、不知所措的苏铁铠和抽泣的颜云放都是从地上一蹦而起,阎仲元一指马厩,三人立刻躲了进去。阎仲元随手把马厩大门拉上,又把马厩里的那个巨大石制石槽向前挪了挪,就匍匐在地,耳朵贴地。颜云放不知,正待要问,苏铁铠凑到颜云放耳边,用极小的声音道:“从我们颜府出来的地道出口就在这里,阎大哥是在听里面有没有敌人的动静。”

待得听到禁军和吴州军在门外小巷里起了冲突,三人无奈,只有先躲进地道之中。那个巨大石槽在机关操纵之下,札札札的将三尺见方的洞口遮盖住,只留下了一条不足指宽的缝隙可以向外观望。颜云放开始通过地道的时候是昏晕过去的,此刻方才能细细打量这个地方。潮湿而充满动物粪便的气味让颜云放实在有点难以忍受,不由朝地道深处走了几步,背靠长满青苔的石墙,颜云放又有点难以抑制心中的悲伤,慢慢坐了下去。苏铁铠忙走了过来,陪在颜云放身边。

“轰”一声巨响,只见一群禁军推倒磨坊大门,冲了进来,立刻各自找地方隐蔽身形。有几个跟进来的吴州兵刚跑到大门,就被利箭穿胸,死在当场,一时之间,火并双方都僵持在那里。从石缝里向外观察的阎仲元不由暗暗叫苦,这双方要是在这里不走,他们又怎么能够脱身?

磨坊外传来吴州兵高声的叫骂,间或有些羽箭从门外或翻过高墙,漫无目的的落入院内,那些隐蔽的禁军则只需躲避偶尔射的较近的箭矢。忽然,阎仲元眼前一黑,一个禁军的背影出现在石缝前,原来有几个禁军躲藏到了马厩里来。这下阎仲元更是大气都不敢透一口,只有小心翼翼的将头从石缝边挪开,向后退走,以免不小心发出声音引起这些本已全神贯注的禁军的注意。忽然听到一声惨叫,一名禁军头颅被射中,脑浆和鲜血飞溅的倒在马厩里,原来是他身形没有隐蔽好,被一只乱飞的羽箭射中。其他人见状更是不敢乱动,将自己身体俯伏在地。

“咄咄咄……”,门外连续射进众多已箭身捆着燃烧物的火箭,陆陆续续落在房屋和马厩上,发出或明或暗的火光。其中一只则直接落在马厩旁堆放的干草堆里,将这些早就被烈日晒得干脆的草木引燃,明亮的火焰一下子就腾空起来,散发出滚滚浓烟。几名隐藏在马厩里的禁军被烟熏火燎,无法再躲下去,忙低头朝外冲去,却又陆续被吴州兵一一射杀在院落内。

浓烈的烟火顺着石缝也向地道内飘了进来,阎仲元不小心吸进一些,顿时被呛的猛烈咳嗽起来。他忙向地道深处退了几步,颜云放和苏铁铠也起身猫腰跑了进来。白烟顺着地道向里卷去,一下就将地道里面搞得烟云弥漫,一片模糊不清了。

这时从地道的深处传来隐约的人声喧哗,好像有人从地道尽头正向这边飞奔过来,肯定是有人清理了海心阁燃烧后的废墟,发现了地道的入口,就沿着地道搜查过来。颜云放和苏铁铠的脸一下紧张无比,绷如石壁,阎仲元也大惊失色。这个地道是一条直道没有支路,甬道内又全是石壁,根本就无处躲藏。阎仲元咬牙想了一下,对苏铁铠和颜云放二人小声道:“铁铠,少爷,你们赶快把衣服更换一下。等会出去,铁铠你就冒充是颜家小少爷,拖住那些敌人;我则掩护少爷尽量冲出去,知道了吗?”

苏铁铠年轻的脸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用紧张但却坚决的声音道:“仲元大哥,你就放心,我一定做到”,边说边三下五去二的将身上的衣甲脱了下来,递给颜云放。颜云放伸手接过衣甲,脱下自己长衫,换上皮甲后,没有马上递过自己衣物,而是双眼凝视苏铁铠。突然,颜云放一下跪在地上,对着苏铁铠猛磕三头,哽声道:“苏大哥,只要云放这次能脱险,必为你报此仇”。苏铁铠忙不迭的也跪在地上,道:“颜家对我有大恩,为颜家效命是我的荣幸。以后清明时节,少爷能记得为我烧上一炷香,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说罢,自行取过颜云放手中长衫换上。

这边阎仲元看到浓烟越冒越厚,已将整个地道充满。透过石缝,看到外面整个马厩都已经变成了火炬,马厩的木梁给燃烧的噼啪作响,稻草的灰烬被熊熊的火焰带起到处飞舞。“哗”一声,马厩的其中一条横梁从上直砸而下,落在石槽之前,火焰呼的一声卷起,腾起满天烟灰。

阎仲元见势头不对,马厩很可能在烈焰之下坍塌,将地道的出口完全堵死。回头看到颜云放和苏铁铠已经互换了衣服,忙招手示意二人赶快过来。一扭门内的旋钮,石槽又发出“吱呀”之声慢慢旋开,带动了砸在石槽前的那段断梁。断梁随着石槽的移动也慢慢被推开,却卡在支起马厩的木柱上。机关的力道甚大,透过断梁将木柱挤压的发出扎扎的木片破裂声,整个马厩也被带动,从房顶上扑朔朔的往下掉落燃烧的木材草屑,火星四溅。

石槽刚露出可容一人通过的空隙,阎仲元立刻攀附出来,又马上跪在石槽边伸手将颜云放和苏铁铠拉出。顶上掉落的火星落在衣服上立刻炙出一个个大洞,头发也被这热量烤得卷曲起来。石槽仍被机关带动着向外推开,整个马厩被这个力量推动,加上熊熊烈焰已经让这个房屋的结构被彻底的破坏,“呼”,又是一截横梁直接砸了下来,前端带着火焰一头栽进了甬道内,将地道里面照的透亮。阎仲元俯下身,听到地道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忙伸手扭动机关将地道出口封闭。看着摇摇欲坠的马厩,阎仲元的脸上露出微笑,示意颜云放和苏铁铠闪到一旁,挥起大刀,一刀就砍断了还在燃烧的房屋立柱,马厩半个房顶一下塌落,带起满天星火,四处飘飞。颜苏二人吓了一跳,但立时明白阎仲元阻敌的用意。苏铁铠也抽出刀来,将自己这边的木柱砍断,整个马厩房顶全部塌落在地道上方,火焰受此一激,剧烈伸展如群魔乱舞,带出的殷殷热度更是逼人远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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