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这抚谕使,从字面意思也可看出端倪。抚,就是安抚,谕,就是宣扬。也就是说,徐良这个抚谕使。是代表东京留守司,甚至是代表朝廷。前来陕西安抚官员军民,宣示上面的方针政策,基本上属于调研一类。
徐良一来,李纲和徐卫之间的对话也就不得不中断了。三人落座之后,王庶还就不走了,也跟着坐下来。徐良虽然阶次不高,而且抚谕使也没有干涉军政的权力,但他毕竟是代表东京留守司,而留守司又是官家钦命的,代表朝廷主持北方军政的机构。所以,身为陕西最高长官的李纲,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向徐良通报现在陕西诸路的情况。
不过,在李纲开口之前,徐良已经问道:“这衙署外万民云集,所为何事?”
李纲脑袋里一阵绞痛,撑住额头,并不回复。王庶见状,遂将宣抚司“退守秦陇”的决定告诉了徐良。后者听罢,也不禁吃惊,李纲胆子倒真大,此等捅天的事情他还真敢干?你这么一弄,就算我们留守司放你一马,镇江行在能让你过去么?
“宣相,卑职多嘴问一句,真到了那地步?”徐良问道。
李纲撤了手,靠在椅背上,苦笑道:“那你得问你这位堂弟。”他现在是骑虎难下,退守秦陇的决定是他下的,还没开干,消息就让人捅出去了。反对的声浪这么大,即便他素来果断坚决。也是进退两难。
徐良不知为何,却不去问。李们见状,站起身来道:“不管如何。总得先劝退百姓,本相不出面。谅他们不肯散去。”语毕,戴上乌纱,径直朝外走去。至王庶身并时,停了停,后者会意,跟上脚步,出了二堂。他两介,出去,好像又招呼了诸司官员,反正外面消停了不少。
待人一毒,徐良赶紧坐到堂弟身边,问道:“大哥何在?”
“已回泾原,目下长安周边,只余陕华一军,而女真人带甲十余万。欲寇关中平原。”徐卫语气平实地回答道。
徐良不禁到抽一口凉气,合着我巴巴撵来,正好投身虎狼之地?
第一卷第三百四十六章打吧
那十弟打算如何自处。,经讨短暂的错愕!后,徐良“刃:十分郑重的口吻问道。
徐卫随口道:“遵从宣抚司决定,退守秦陇。”在徐家五兄弟中,他和“一母同胞”的徐胜,以及大堂兄徐原最亲近。反倒是三叔徐绍的两个儿子没有过多的来往,虽然是堂兄弟,但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完。所以,他并没有说太多。
听到堂弟这句话,徐六低头沉思半晌,而后抬起头来,直视着徐九:“不行
这两个字让徐卫很诧异。什么时不行?而且徐六的语气让他很不解,你是以堂兄的身份在跟我说话呢,还是抚谕使?好像无论哪种身份,你都不应该这么说吧?
“为何?”徐卫问道。
徐良叹了一声,抖了抖有些折皱的官袍衣摆,继而道:“你和大哥四哥在陕西,想是不清楚镇江行在的态势。”
这一点徐卫承认,但他不觉得这有可惜的。赵官家带着群臣去了江南,陕西就是山高皇远帝,这也正是他想要的。
见徐卫不说话,徐良继续道:“官家离开东京时,给父亲大人的诏命是坚决抵抗,死保东京。在金东路军兀术的追击之下到达镇江后给东京留守司来的第一道上谕,要求“勉力而为。及至金军攻城不下,无奈罢师北归后,父亲欲遣五哥、韩世忠、岳飞、王贵等将复大名及山东,临行之前,行在来急诏,叫停
徐卫听到此处,淡淡地笑了一下。徐良看到,心里颇为奇怪,但也没去问,继续道:“隔半月之后,行在以枢密院公文的形式知会东京留守司,说金军劫掠中原,行在的安危为目下头等大事,要抽调的军至江南,拱卫行在。父亲大人拦下了这道命令。上奏抗称陕西正是用兵之时,万不可行此举
拦他作甚?几十万西军,真正干事的没多少,干脆调去行在,比如曲端这种。
“等到廊延沦陷的消息传到行在,九弟且猜猜又出什么事?。徐良问道。
徐卫想了想,试探道:“是不是决定改派哪位长官来陕西,充任制置使?。
“非也,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何栗被罢去相个,九弟再猜猜,谁为继任者?”徐良又问道。
徐卫摇了摇头,何栗是主战派,李纲被罢相之后,他就是朝中执政主战的代表。如今他被罢了相,是不是预示着朝廷的政策又要变了?嗨,**那个闲心干嘛,你们在江南爱怎么搞就怎么搞。
“吴敏徐良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徐卫还觉得有些陌生。想了一阵,方才忆起,吴敏就是当年和李纲一道,劝赵估禅个之人。他当时任给事中,是天子的近臣。李纲下定决心要劝道君皇帝让位给太子赵狂,就是与他密谋,最后借他之口将这事上达天听。新君登基。重用扶他上大位的功臣,如李纲、吴敏,何灌都得重用。
但后来因吴敏一力主战,被贬到了外地。现在赵官家罢去了主战的何栗,重新起用主战的吴敏,这是什么道理?
当徐卫拿这个去问时,徐良居然哑然失笑:“此一时彼一时,当年的吴敏一力主战,大声疾呼,现今已经不是那么回事了
徐卫作出洗耳恭听的架势,没有插话。
“吴敏之所以被重新录用,据说不是因为官家想起了他当年的拥立之功。而是因为吴敏写了一道上疏,阐述此次女真南侵的缘由。他认为,金军上番攻宋,东路军全军覆没,可谓损失惨重。按说应该休养几年,积蓄力量,之所以如此迅的再起狼烟,都是因为西军摒弃了靖康和议,主动进攻河东李植,这才让女真人恼怒之下,再次兴兵。
他认为要止戈息战,先就耍承认“靖康和议”再与金国和谈。”
“他这番论调,得到了朝中一些大臣的支持,尤其是相耿南仲。据传闻,正是耿南仲向官家大力推荐,又追忆了吴敏当年的拥立之功,官家才决定重新起用他。”
徐卫听罢这一席话,没有表任何意见。他已经懒得说了,大宋这位皇帝,恐怕连他最亲近的耿南仲也摸不准他的脉门,一会儿要主战,一会儿又主和,无论是战是和,他都坚持不了多久。朝廷的大政方针屡次更改,宰相的人选换来换去,就没有哪一样他能坚持个三五年的。现在又想议和了,议吧议吧,关我屁事。
徐六见徐卫还是不说话,心里很奇怪,这么大的事你就不表点意见?虽然武臣不参与政治,可这就咱们哥俩,你顾忌什么?“三叔什么态度?”徐卫终于开口了。
“父亲大人上奏反对对于此事,徐良倒说得很简单,没有详细的叙说。
“在吴敏上台之后?”徐卫微微色变。徐良点了点头。
这就不对了吧,三叔本是枢密使,执宰之一,却被委任为东京留守,离开了朝廷的权力中枢。按道理讲,他肯定和李纲一样,盼望哪一天能够回到中央,参与机要。在这种情况下,你如果不和中央保持一致,不拥护皇帝的主张,怎么可能有机会重回中枢?
徐良象是知道堂弟在想什么,话中有话地说道:“父亲大人这么做。当然有他的考虑在小
徐卫猛然抬头,冉从徐六这句话,闻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就在两兄弟于宣抚司二堂内谈话时,外头的李纲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百姓劝退。为此,他甚至不得不糊弄长安军民说,所谓“退守秦陇”只是一个考虑,并没有要真正施行,希望民众不必惊慌。
望着渐渐散去的百姓,李纲是松了口气,可也有人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退守秦陇的决定是你下的,现在你又当着长安军民的面说没有这回事,咱们倒要看看宣抚相公如何收场?
就在一班官员往堂内而去时,远远望见徐良徐卫两兄弟阔步而来。
“怎么?百姓…。”徐良朝外打望一眼,问
李纲面无表情,似已麻木了,众官也是三缄其口,沉默无语。独王庶悲叹一声,无奈道:“宣相为劝退百姓,只能推说并无决定退守秦陇一事
徐卫看了李纲一眼,这个陕西最高长官,英然是个正直忠义之人。但为官几十年,甚至出任过执宰,光靠正直忠义能身居如此高位么?他此举,看似把自己给逼到绝路上了,其实更是在“逼”自己,逼自己交底。
若是半个时辰以前,无论他怎么逼,徐卫还是那句话,这仗没法打。可此亥,徐九却上前主动关切道:“宣抚相公此举,岂非陷自己于进难两难之地?。
李纲苦笑一声,摊手道:“没奈何
徐卫正色望着他,松开了刀柄,拱手一揖,拜道:“既如此,卑职这便去布置防务!”
一语既了,满场皆惊!怎么?不退了?相当一部分官员当时极力反对“退守秦陇”但真听到紫金虎这句话时,心里又突然一落!长安周边只余陕华帅司的部队,万一徐九挡不住女真人怎么办?我们不是跟着倒血霉?
万俟离好像还没回过神来,半晌之后才如梦方醒道:“既然徐经略不退,那,诸司官员是否退往秦州?”
李纲不理会他,身形一动,摇摇欲坠,显然是大起大落之后,已然快虚脱了。从表面看,紫金虎突然改弦易辙,好像是为了鼎力支持他。可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却清楚,先前自己在二堂里那般问,徐卫都不轻易表态,最多就是摇了一下头。可现在徐良一来,不到一个时辰,徐九就决定坚持抵抗了。他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缘由,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徐九的决定,十打十跟东京留守司有关,跟他的三叔徐绍有关。
大宋隆兴二年七月中旬,金军探知徐原引军退回泾原之后,粘罕决定向坊州耀州作试探性进攻。留守此地的虎捷军将领,华州都监吴磷在坊州今黄陵县依托有利地形抗击北夷。吴磷在此役中,开创性地将所有强弓硬弩集中起来,号为“驻矢队。”却并不象从前作战那样万箭齐,而是轮番射杀,保持箭矢连绵不绝!只要敌在射程之内,利箭便没有一刻间歇!金军伤亡数百人,便停止对长安北面的试探。粘罕又派蒲察石家奴率部往北作试探,去打曲端坐镇的庆阳府。石家奴离了廊州往北进军,还没有看到宋军的影子,就已经昏了头。大桥山山系,纵贯南北,成为环庆一路的天然屏障。望不尽的山峰此起彼伏,好不容易在山区里转悠几天,寻着路往北,却赫然现,曲端早已经在庆阳府以北,桥山西麓的各处入口布下了兵马。而且因为西军从前对夏作战的需要,这一带修建了无数的壁垒,营寨,军屯镇,易守难攻。
石家奴悻悻归来,向粘罕报告说,庆阳府这一带,别说打,望一眼都晕。除非咱们女真勇士全都是铜头铁脑壳,否决轻易撞不进去。
此时,在金军内部,就接下来如何进兵产生了严重的分歧。按渡河之前的战略,是要先打缘边三路,也就是西军的廊延经略安抚司、环庆经略安抚司、泾原经略安抚司。马五提出这个战略构想,原因在于西军不团结。如果直接打关中平原,打长安,西军再不团结,那长安城是陕西军政要害集中之地,能不来救么?但打缘边三路不一样,非但避开了紫金虎徐卫,而且陕西其他将领也不会轻易前来救援,容易各个击破。
现在廊延已经到手,接下来就应该进取耀州。这耀州北部的地形虽然对金军不利,但南部三原县一带,也跟关中平原靠上边。金军就以此为跳板,向西进攻庆阳府。不必担心长安方面的激烈反应,虽然耀州和京兆府靠着,但离长安还有一段距离,更不用说中间还隔着一条渭水。
粘罕直到攻陷延安为止,还是很赞同他这个策略的。可现在,通过侦察得知环庆曲端防备严密,而虎儿军又据住坊州和耀州北部的同官今陕西铜川市。金军向西向南都受到阻击,粘罕就有些怀疑马五策略的正确性了。
解州城
自金军占领此地后,能抢的抢得差不多了,能拆的也拆得差不离了。城里的男子,没死的。能活的,基本上都被赶去修复城防。金军打算在廊延占稳脚,那么廊州城就是这一路的外围重要堡垒。
在廊州北城门口,耶律马五身着一身汉服,既不见铠甲,也不见兵刃,背负双方立在城外,不时往北眺望。他身后,站立着几个汉官,正窃窃私语,议论着什么。虽说立秋了,可秋老虎仍旧剩悍,但马五等人立在此处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也不知是等什么重要的人。
过了一阵,打北面驿道上奔来一群马队,约莫百十来骑,绝大多数都是女真骑士。夹杂着五六人,穿的却是宋廷官袍。马五看到。背在身后的手便松开了来,脸上也露出笑容,往前迈出步去迎接。
那支马队奔到马前,女真马军都没动,只那五六汉人翻身下马,其中一个身高七尺,穿红袍,腰里本该是扎金带,现在却换成一条普通的织银腰带,约莫四十多不到五十年纪,四方脸,大浓眉,脸颊及颌下簇满一指长胡须。
马五冲他抱着拳,笑道:“张经略一路辛苦。”
此人,正是前些时候以延安城投降金军的原西军廊延大帅张深,见耶律马五亲自来迎,他有些受宠若惊,急忙还礼道:“国相太过抬爱,张某惭愧
马五侧过身,作势请道:“国相已在帅府备下酒宴,一则庆功,二则为张经略接风,请”。
张深连称不敢,与耶律马五一道,往城内而去。入城后,见民夫遍地,都在金军士兵吃喝鞭打之下搬运石料,加固城墙,张深面不叭引。目不斜在他后头的下属们却四处张望,神情复公
走到一条较为宽阔的街道时,一群降将远远望见前方簇拥着人潮。等走得近些才同,是金军在处斩汉民。有个穿直掇戴纱帽的人,立在金军之前,向四周百姓喊话,大意是说,这几个撮鸟想偷逃出城,被抓了现行,现在处斩于市,以警乱民。耶律马五见几名降将看得脸色大变,心中暗笑,催促着他们往帅府而去。
到帅府门前,马五先一步进去,张深等人也要随之而入时,却被卫士拦下,手指着他们腰间的佩刀,意思是说要卸去兵刃方可入内。张深等人没有选择的余地,缴了兵器之后,步入帅府。
其时,那堂上女真贵将云集。张深见粘罕将宴席设在廊州知州衙门的大堂上,也不知该哭该笑,女真人不懂这是处理公务的地方。
见张深来,高居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