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的是,于公我是陕西最具实力的一路,于私我是你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是制置使又怎样?洒家官居太尉,只比徐处仁矮半级你应该给作哥哥的应有之敬畏
“父帅,刘子羽又来了。”一身便装的徐严跨进泾原帅司的二堂,向正在打盹的父亲报道。
徐原睁开眼睛,抠掉眼角的一块眼屎,站起身来,长长地伸个懒腰,又打个呵欠,才口齿含糊地说道:“来就来吧,请他厅中奉茶,等本帅有空再去见。”
见父帅如此表态,徐严却少见地表现出担忧。原因就在于,九叔那话说得太硬了,无论是谁,敢耍手段他就要不惜一切地搞掉对方。这话简直没留余地,就是三叔在位时,也没这么说过
“爹,真不出兵呐?”
徐原看了儿子一眼,笑道:“我也没说不出,等等看吧。”
“可再等下去,刘光世就完了环庆若是有失,九叔还不得……”徐严说道。
“怎样?我就不信了小九敢动到我头上来我在陕西带兵的时候,他还没出娘胎呢”徐原不等儿子说完,已经怒气冲冲地截断。
徐严频频点头,一边坐了下来:“那是那是,九叔这个制置使也是钻了空子,正好朝廷对父帅有些看法,要不然,哪轮得到他?”
“哼,制置使什么的无所谓,他当就当吧,可如果他想对为父颐指气使,还差些火候徐家轮不到他当家”徐原冷笑不止。
徐严附和几句,又道:“但儿觉得刘子羽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不管是环庆还是秦凤,只要一路有失,泾原就暴露出来。如果两路都出事,我们泾原就处在敌夹击之中。”
徐原不说话了,他带兵几十年,这点还是看得出来。
思之再三,他吩咐道:“你去请王副帅,让他先去接待刘子羽,为父随后就到。”
那泾原帅司花厅上,刘子羽并没有因为数次劝说无果而显得暴躁,仍旧捧着茶杯,细细品尝,耐心地等着。这种情况他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徐原嘛,就是这样,真要积极主动了,还指不定打的什么主意呢。
“彦修。”一个呼声传来。
刘子羽抬头望去,赶紧起身抱拳道:“正臣兄。”
王禀大步出来,两人挨着坐下,环顾左右无人,王正臣小声道:“还没进展?”
“嗯,意料之中的事。”刘子羽表现得很淡定。
“拖下去不是办法,环庆怕是撑不住。”王禀忧虑道。随即话锋一转“我看这回制置相公态度强硬,但是,对咱们这位大帅,一味用强,可能难以凑效啊。”
刘子羽闻言笑道:“所以相公软硬兼施嘛。”
“硬的看见了,软的呢?”王禀疑惑道。
刘子羽拍拍胸口,笑而不答。正好,徐原从后堂转出,二人都起身施礼。礼毕,分宾主坐定,徐原开口道:“刘参议还是为出兵的事而来?”
“当然,徐经略一日不出兵,下官一日不离渭州。”刘子羽半开玩笑半认真。“这是制置相公给下官的死命令。”
徐原嘿嘿一笑:“我这堂弟还有些意思,专门让你来盯我。”
刘子羽不回话,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物,上前递过。徐原见状问道:“这是什么?”
“大帅一看便知。”刘子羽双手奉上。
徐原眉头一皱,取过那东西一看,却是封书信,封皮什么也没有。他疑惑不定地拆了开来,取出信纸展开,刚看了排头就觉得舒服,“义德吾兄”。
咳了一声,端正身子,他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将信举在面前看。这是徐卫写给他的亲笔信,紫金虎在信中没摆出制置使的身份给他下命令,而是一封平常的家书。
首先,徐九就提到了当年他在紫金浮桥抗敌,与金军叛军苦战几昼夜之际,徐原率部来援,两兄弟时隔多年再见时的情景。
徐原看到这里,也不禁嗟叹时光飞逝,转眼十年。当初,这小堂弟未及弱冠,以数千乡兵和少量禁军扼守紫金山,愣是挡住十几万金军寸步不得前。
随后,徐九又提到他到陕西以后,徐原的种种帮助。例如当年他往河东镇抚,是徐原率军替他守陕华路,损兵折将,从无怨言,他一直铭记在心。
看了这些话,徐原心里越发舒坦,你小子总算没忘记哥哥的好处。
紧接着,徐卫话锋急转,谈到陕西局势。说徐家兄弟俱握兵柄,徐家子弟团结,也就是西军团结,一荣共荣,一损俱损,谁也不能超然物外。并说,以大哥的声望和资历,已经是今日西军之元老宿将,为各路将帅所共仰,当为徐家子弟作表率,勇赴国难,共体时艰。
徐原看罢,又从头将信再看一遍,随即晃了晃信,对厅上二人笑道:“你们看看,这到底是作制置使的人,写封信也是旁征博引,追古溯今。”随后,他把堂弟这封私人信件转交王禀看,再让刘子羽看。
其实刘王二人心里雪亮,徐经略这是要让他俩知道,看到没,真到紧急关头,徐卫还是得来请我相助?
刘子羽看罢,故作惊讶道:“不想制置相公与经略相公昆仲之间,竟有如此渊源?”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当年在紫金山,本帅率军赶到时,我这弟弟都快拼光了他紫金虎的名号叫得这么响,还有本帅一半功劳呢”徐原笑道。
刘王二人非常有默契,着实吹捧了一番,徐原这才收了信。倒也没有明确表态出不出兵,几时出兵,让刘子羽暂退,他要集帅司官员商议。
说是集合帅司文武,其实离了花厅之后,他径直回到二堂里。长子徐严已经久候,见他回来,赶紧迎上前去,心急地问道:“父帅,如何?”
徐原不说话,直接把徐卫那封信递给他。徐严接过,大略一看,质疑道:“九叔在这信中,可完全没有发诫令那番强硬呐。”
“你不知道,他发诫令那是作给外人看的,毕竟是制置使嘛,应该有他的威仪在。”徐原此时显得非常体谅。
徐严从父帅的语气里听出些意思,追上前去道:“那爹意下如何?”
徐原一时无语,忽地叹了口气:“出兵吧,刘光世估计真扛不住了。”
徐严听他如此决定,也不反对,只是笑道:“九叔该乐了,他一封信,就让父帅同意出兵。”
徐原白了儿子一眼:“你懂个甚?为父是因为他这封信么?环庆泾原,任何一路出了问题,都将直接影响到我泾原唇亡齿寒你懂不懂?你九叔虽然在鄜州栽个大跟头,但他秦凤一路挡住不难,这厮两三年间,尽大兴土木了,建关隘,固城防,等的就是现在刘光世草包一个,就会耍嘴皮子,也只有为父去替他出头了。”
“父帅所言极是,并非因为九叔一封信,而是顾全大局,为泾原着想。”徐严赔笑道。
徐原又叹一声:“其实你九叔也不容易,这么些年,一步一步,那是靠战功堆出来的,是踩着无数尸骨爬上来的。徐家兄弟五个,他最小,我最大,我不帮他谁帮他?”
徐严挤眉弄眼,阴阳怪气道:“我真有些佩服九叔了,这封上是不是使什么巫术了?”
“你少说风凉话”徐原喝道。“制置使为父也想作,但作不了,上头不答应。既然如此,你九叔作总比外人强他说得对,我们徐家子弟要团结,我们团结了,西军也就团结了”
徐严也不知听进去没有,频频点头称是,末了,询问道:“那此次出兵,谁为主将?”
第五百一十六章强力反击
第五百一十六章强力反击
徐原这人倒也有魄力,一旦决定出兵,马上集结步军三万马军五千,并不顾年迈亲自带队,引王禀、徐成、杨荣等一班战将兵出渭州,直扑庆阳府。刘子羽大喜过望,遣人飞马回报秦州制置司至此,西军在徐子昂指挥下,于庆阳和凤翔两处战场,拉开了防守作战的序幕
八月二十三,徐原所部进入庆阳府西南角的彭原县,在这里,他已经探知韩军在庆阳北部击败了守军,张中孚仅率数十骑逃回了府城,定边军也失陷。此后,韩军在庆阳府城下会师,一面准备攻城,一面分兵去取环州。整个环庆一路,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泾原军一进入庆阳府地界,就被韩军发现,伪韩齐王高孝恭的儿子高宛,引万众来阻击,双方大战于彭原。泾原锋军统制徐成,列严阵以密集弓弩给敌军造成极大创伤,高宛引军退至赤城镇,徐成一路追击,不给对方任何喘息之机。高宛见他来势汹汹,弃赤城镇而走,一直退到庆阳府近郊。
徐原见识了次子的勇猛,非常高兴,但唯恐他孤军深入遭遇不测,强令徐成停止追击,与主力会合。
可徐成也是年轻气盛,他如今虽然是泾原帅司的军官,可他始终带着虎儿军将领的习气,认定高宛所部是虚有其表,遂不顾父帅命令,引军疾追他三千步骑混杂的部队,狂追在一万敌军屁股后头,终于在高宛准备渡过泾水时追上。
马岭河和延庆河,在庆阳府下汇入泾水,而庆阳城就建在两河交汇的三角地带。高宛引军退至此处,正准备借浮桥过河时,徐成追来了。
高宛虽然没有多少实战经验,但他父亲可是高孝恭这厮颇有些胆气,他喝令部队不要慌乱,继续渡河,他本人引军就在泾河岸边列阵,亲自断后但徐成的父亲是徐原,他叔父是徐卫泾原小帅想也没想,挥师掩杀过去
那三千泾原兵连日在小帅引领下接连击走敌军,士气正旺,如虎狼一般撞向敌人。韩军哪里抵挡得住,被挤入泾河的,被逼着坠桥的,难以计数。高宛在混战之中,慌不择路被挤入河流,部下拼死将他救起,夺马向北逃窜。也怪这厮太过张狂,铠甲锃亮,坐骑神骏,被眼尖的泾原士兵发现,大呼追杀敌酋跑出没十里地,被泾原骑兵截住,抵挡之时,被一小兵拽下马来,一骨朵打了个人事不省
徐成建立首功之后,热血沸腾不过他有自知之明,不敢用三千人去跟庆阳城下的敌军主力硬拼,将高宛绑了押赴父帅帐下,牢牢控制住浮桥,等待主力前来。
高宛所部大败,其本人生死不明,这让指挥北路金韩联军的张俊大为震怒他现在是伪韩陕西都统制,而高宛是伪韩枢密使,齐王高孝恭的爱子,折了他,自己如何交待?但泾原军驰援环庆,他要跟自己的老长官徐原对阵,还是颇为忌惮。思之再三,放弃即将开打的攻城战,引大军足足退了一百多里,把主力屯在大顺城,又分遣部将占住大顺城两侧的荔原堡和安疆寨,成三足鼎立之势,等待环庆失陷,寻找战机。
八月底,徐原引军进入庆阳府,刘光世引帅司文武亲自出城迎接。其时,刘光世城中有军一万七千,加上徐原的援兵,计马步五万余众。徐原决定,刘光世自己去救环州,他引泾原军往北进发,去进攻张俊,清理门户。
环庆的局势因为徐原的介入而出现转机,此时,在凤翔府,朱记关,经过数日的前期准备之后,韩常和赤盏晖决定动手。
这一日天气阴凉,秋风阵阵。朱记关上,守军严阵以待。关前,在付出近千条性命的代价之后,金韩联军终于趁夜基本清扫了鹿角拒马等障碍物。这让韩常很急躁,十几万金军韩军,每日所耗难以计数,光拆了前期准备和拆除障碍,就花了几天的时间,这简直就等于失了先机,未战先折士气
但没办法,守军显然经过了周密的准备。他们甚至在关前的地皮上撒了铁蒺藜和扎马钉,又在鹿角拒马上系了铃铛。夜时,只要铃铛一响,关上打几响炮,而后,乱箭射来……
风势渐起,吹动两军军旗随风而舞为了让韩常专心指挥,赤盏晖亲自率领精锐骑兵绕过歧山县,去袭扰凤翔府,为的就是不让凤翔的张宪有机会增援朱记关。
联军在关前平原上,布出了十几个方阵,拥着鹅车、飞桥、云梯的近前攻城部队摆在最前面。紧随其后的,就是砲群,但这不是用来轰击关墙的,打关隘跟打城池不同,关隘就独独一道关墙,砲击不起作用,这个砲群,是用来轰击朱记台上的壁垒,牵制上面的守军,使其不能兼顾关墙。
再后,就是负责策应近前攻城部队的大型弩群。金军已经掌握了神臂弓和床子弩等利器制造方法,这一回,光是神臂弓和床子弩韩常动用了近千张这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若你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在金军的弩群中,有几十座体型巨大的,正是八牛弩
上次进攻凤翔,八牛弩巨大的威力给韩常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达千步的射程啊谁要是迎着这种巨弩去冲,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各级统兵官跨马来回于中军,报告着各部准备就绪的情况。韩常拼命将几口冷风吸入肺中,又重重呼出,呛一声拔出佩刀,面无表情地向前挥出,口中喝道:“进攻”
激昂而嘹亮的号角声冲天而起回荡在关前平原伴随着这号角声,十余万大军齐声发喊,其声如惊涛拍岸其势如乱石穿云渭水之滨,金韩联军以投鞭断流之势,向朱记关发起了进攻
士兵们推动鹅车,使这体积庞大的怪物缓缓前进整齐的号子声响个不停,汇聚成一片如洪水般的声响,慑人心弦
吴璘站在一朵女墙后面,冷眼看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他在虎儿军中资历算是老的,但他往往被其兄吴玠的光芒所掩盖,很少独挡一面地指挥作战。以至于他现在还要受凤翔兵马总管张宪的节制。但这一次,他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能不能威震陕西,就看他的造化了
不时地扯着颌下的短须,吴唐卿难掩紧张。他是在以一万余兵力,对抗十倍不止的敌人但他坚信一点,这座他亲自负责建造的雄关,不会负他一万余正军和义勇弟兄,不会负他
喊杀声愈近,如惊雷一般炸响每名守军将士的耳边高耸的鹅车,如一头头怪兽,紧紧向朱记关这四百步的关墙逼来就算是靖绥营时期的老兵油子,在此时,也不禁胆战心惊
与此同时,金军的砲群开始向前移动,无数士兵拥着巨砲迫向了朱记台上的壁垒。又等片刻,敌人的大型弩群也向前延伸,整个关前平原上,就如同泄了洪一般,入眼俱是步步迫来的敌人
突然号角声转为急促敌军士兵们似乎知道自己进入了守军巨弩的射程,全都使出力气加快速度
“八牛弩。”吴璘沉声说道。
六座马面上布置的八牛弩早已经进入击发状态,那“一枪三剑箭”静静地躺在箭道里,等待着发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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