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宰相真就面面相觑了,罗汝楫的话确实说过头了,而且有些也确实是无中生有,颠倒是非,要治他的罪嘛,也成。但问题是,现在的政治风气如此紧张,他又是一只排头雁,打了他,这还不引起某此人的反弹?说白了,他打了他,不等于一巴掌打在太上皇脸上?
朱胜非是拥立大臣,这几位宰相不便说的话,他却能说,因此道:“官家,此事,恐怕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想他不过是个殿中侍御史,官家不想见他,给他换个差遣就是,不必跟他计较。”
赵谌霍然而起,正色道:“朱卿,诸位贤卿,朕不是没有容人之量!如果说罗汝楫对朕不满,直接上书,或者当面指出朕的过错,哪怕他言辞激烈,有失君臣之礼,朕也不会怪他。朝廷里有敢于直言的忠臣,这是作天子的福气!失德、失仪、失信,这三点,他如果是直接对朕说,朕就算怒,最多也就是拂袖而去,不听他聒噪就是。”
“但朕恨!他居然跑在德寿宫去发表这种言论,其居心何其险恶!他这根本不是直言敢谏,他这是搬弄是非,煽象!朕岂能容他!”
皇帝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几位宰相无从辩驳,徐六想了想,建议道:“既如此,也得先召见大臣,平息众怒,再治罗汝楫之罪。”
“对对对,徐参政考虑周全,说得极是。”朱胜非附和道。
赵谌费老劲舒口气,点头道:“就依徐卿之言!”
不几日,朱胜非安排了几名具有代表性的大臣,包括主和派,主战派,亲太上派,在垂拱殿受天子召见。赵谌憋着一肚子火,赔着笑脸对几名大臣表示,撇开朝廷,直接对前线统帅发布命令北伐,确实有违祖宗之制,是朕的过失。你们也别闹了,都回来上班吧。
大部分朝臣,本来也就是为了争一口气,现在皇帝都认错了,那口气也就消了。于是这几人回去一宣扬,众多大臣都觉得,反正军队也出发,皇帝也认错了,就这么地吧,咱们该干嘛还干嘛。
但这样一来,却让太上皇慌了手脚。好不容易逮住这么一个机会,眼看着满朝大臣都反对皇帝,只要再加把劲,搞不好自己就一路杀回资政殿去坐着了。现在儿子一认错,反对大臣们立时跑了一大半,这可如何是好?
当然,他不可能继续挑唆大臣指责和反对皇帝,他想出了另外一个办法,授意罗汝楫,说皇帝光口头认错怎么行,知错就要改,你绕过朝廷百官,直接命令前线统帅北伐,这件事情要从根本上矫正。
罗汝楫很一点言官的本色,敢说,不敢当着谁都敢说,而且不长脑子。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就要大祸临头了,不但不回去上班,而且还义正辞严地上了一本,反正噼里啪啦一大篇,最后提出要求,要皇帝把部队都撤回来,维持与金国的和议。
所以说这人没脑子,书生意气,连基本的常识都不懂。大军出征,若非重大变故,哪有中途撤回的?射出去的箭能飞回来么?
赵谌看到他的奏本,气得是七窍生烟,恨不得马上把这厮扔到大理寺去问罪。所幸,在徐良等人规劝下,暂时忍住。
可罗汝楫见皇帝不搭理,感觉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分量不够?于是又联络多名官员,发炮一般地给皇帝上奏,甚至威胁说,如果皇帝不更改诏命,撤回部队,恐怕大臣们又要“居家待罪”了。
朝中变故,虽然不是折彦质挑起,而却跟他有很大关系。可折郡王对此根本一无所知,正专心致志地打仗。在击退赤盏晖后,折家军继续攻蔡州,但金军凭城坚守,累日不下。在淮西军被分去进攻淮南东路(简称淮东)以后,折彦质手里的人马只有不到四万。不到四万人,进攻一座规模较大的城池,显然是吃力的。
此时,折郡王有些恼火了,他再次派出使者前往江陵府。这回没有吹捧,没有安抚,而是又冷又硬的命令。他严令何蓟,立刻出兵北上!若拒听节制,就要以贻误军机论处!
命令到江陵,何蓟到底还是怕了。对于他这种靠父辈恩荫进入官场的人来说,才干虽然重要,但拼爹同样重要。现在他老爹已经以“郡王”显爵致仕了,宠信他们何家的赵桓也退位了,失去了靠山的情况下,如果出了什么差池,恐怕连说情的人都没有。但他又实在不甘心把神武后军都拖出去陪折彦质耍,最后,把折郡王的命令打个折扣,让驻防郢州随州的岳飞率本部人马进北上进攻。同时,又传话给驻扎在襄州的,荆湖宣抚司副都统制韩世忠,让他盯着点岳鹏举,别让他跑得太欢太远。
岳飞是个直人,收到命令后,大喜过望,以为恢复中原的时机终于来了!他肯定,韩世忠一定会跟他一起行动。于是,他兴高采烈地给韩世忠去了封信,问他打几哪天出兵,具体怎么安排。
韩世忠在神武后军中,已经是高级将领,副都统级别。岳飞在军中只是统制,不过兼任着郢州知州。不过是韩世忠升得快,而是人家高,徐卫还是个乡兵首领时,人家已经是活捉过方腊的名人了。
所以,岳飞去的这封信,算是请示。他跟韩世忠有志一同,关系不错。韩良臣接到信后,十分为难,他其实也想和岳飞一道出兵,积极响应折彦质的北伐。但军人以服务命令为天职,何蓟非但是何郡王之子,更是如今神武后军的统帅,不得他命令,怎敢擅自出兵?
于是他复信岳飞,你往前拱一拱,交个差就行了,不必当真。
岳飞全军不过一万余众,收到回信后,却毅然出兵北上,进攻唐州。此时,赤盏晖刚被折家兄弟击退,在唐州备战,一见襄汉的宋军又出来了,不敢再接战,紧闭城门,催促东京方面的援兵。
岳飞这点人马不可能去攻城,转了一圈,夺下了湖阳县,然后扎在此地,向何蓟上报,称自己兵微将寡,难以进行攻城战,而金贼又闭门不出,请求都统派援兵。
何蓟置之不理,反而指示韩世忠,称襄阳城至关重要,驻军不可轻动。正是因为他的拖延,让赤盏晖等来了乌延蒲卢浑亲率的四万兵马。蒲卢浑到唐州以后,马上和赤盏晖合师南下,逼向岳飞驻扎的湖阳县。
岳鹏举自知兵力相差悬殊,难以抵挡,遂退回随州。他越想越恼火,再次给韩世忠和何蓟两人写信,催促进兵。
韩世忠顾念着与岳飞的交情,终于回信据实以告。称何都统不满其父因折郡王的缘故被迫致仕,这是有意在掣肘折郡王,你我都听命于他麾下,不要多惹是非。
岳飞岂是个怕是非的人?他不满何蓟因私怨而废公义,于是派他手下的大将王贵亲自去江陵府,向何蓟陈情。无奈,何蓟还是不允许
第六百五十二章折家折了
第六百五十二章折家折了
宋军北伐的消息震动燕京,因为这应该算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南方的反攻。经历了多次血腥政变,大金国的权力仍旧不在金帝完颜亶手上,他必须依靠他的四叔,领三省事,兼都元帅的兀术。
而兀术此时却显得有些无奈,攻襄汉无功而返,西夏又内乱,徐卫又上窜下跳,现在宋军又果然如预料中那样,发动了反攻。摆在大金国和他面前的,真是如一团乱麻般的局面。这还不算其国内的动荡,以及两河之地的民变蜂起。
尽管,宗弼心里明白,自从他决定撤兵以后,大金国灭宋的希望基本上在这一时期不太现实了。不过,最近有几个消息让他稍微好过一些,首先就是西夏国内的民变基本上已经被镇压下去,蒲察胡盏领兵进攻麟府,攻城月余不下,后来鄜延军又派兵增援,所幸被他击退,丰州守军粮尽援绝,最后破城,全部战死。目下,胡盏正进攻府州和麟州。
宋军反攻的消息在燕京传开后,有人主张干脆把中原和山东还给南朝得了,宋金依黄河为界。但赞同这种观点的人只能是极少数,在金人看来,他们已经习惯了霸权地位,在他们眼里,南朝仍旧是一只待宰的肥羊。只不过,最近这只羊犯了性子,总爱顶人。
正是基于这种普遍的观念,兀术不打算向南方表示哪怕一丁点“善意”,尽管他自己也担心留在河南地界的部队无数数量和质量都是很高,恐怕跟折家军这种对手打起来有些吃力。甚至,他现在也没有办法再调兵过黄河增援。多年的穷兵黩武,让大金国不堪重负……
他给乌延蒲卢浑和盏盏晖下了死命令,我不要求你们取得多么辉煌的战功,只需把土地给我守住,尤其是东京不能有任何闪失,一旦南朝收复东京故都,那对大金国的影响就太坏了。
八月下旬,蒲卢浑和赤盏晖两人合兵五万余,在迫退了岳飞之后,逼向正攻蔡州的折郡王。不难想象,折彦质有多恼火,因为何蓟根本就没有把他的命令放在眼里,否则,这么大规模的援兵是怎么过来的?
此时,折彦质兵不满四万。如果是上回兀术亲率大军的情况下,他肯定会避让,但这一次他不打算这样做。首先,兀术归回,金军的精锐肯定也回去不少,留守中原的兵力非但不多,战力也无法比拟,折家军有一战的必要;其次,正如赵谌所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当听闻皇帝许诺“兼管荆湖,并何灌之军”后,折郡王确实动心了。江南西路地小,且不如荆湖富饶,如果能够兼管荆湖,那日子就好过了。荆湖,包括荆湖北路,荆湖南路,从名字上很容易看出,这个地方,大致就是后世的湖南湖北两地。能执掌后世江西、湖北、湖南三省大部分地区,这还是很诱人的。
正因如此,折郡王决定二战确山,希望折家军能重演上次确山击退赤盏晖的局面。
两军相遇于确山,蒲卢浑亲率游骑窥视,观折家军军容鼎盛,布列得法,心知是场恶战。尽管兵力占优势,但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为了先声夺人,他命士卒拖木扬尘,一时间只见半边天都被尘土笼罩,在这片巨大的烟尘映衬下,金军如潮而进。
折家将士见此,认为金军势大,多少都有些心生畏惧。及至两军对阵,蒲卢浑命赤盏晖去亲自统率骑兵,他自己指挥步军,向折家军发动了进攻。
折家镇守府州数百年,与党项人,契丹人,打过无数场仗。不论城池攻防,野战争雄,都非常熟稔。见金军步卒蜂拥而来,他下令全军不动,先依靠强弓劲弩轮番射杀,金军进攻的先锋部分,大半倒在了冲锋的路上。剩下的,又被折军步军截住厮杀!
蒲卢浑眼睛都不眨一下,又增派一波步兵前去进攻。如此反复三次,不禁让折家军疑惑,这厮有多少兵力,竟敢如此铺张?折郡王也是惊疑不定,为了试探,他命前阵反击!金军三波步兵本来打得极其艰苦,冒着箭雨,九死一生地冲到宋军阵前,却怎么也啃不动。一旦宋军反攻,立时溃退。
这部分溃退着倒回去的金兵,如洪潮一般冲击着金军主阵。紧接着,折郡王最愿意看到的一幕出现了,金军主阵被溃兵冲乱!战场上,战机稍纵即逝,能逮住机会,就能建立奇功!折彦质一声令下,折家军全线出击!看到胜利有望,将士们争先恐后,高声啸叫着冲向了金贼!在宋军强大压力下,兵力占优势的金军抵挡不住,大阵越发散乱,排在两翼的拐子马也没有及时出面阻击,最后的结果,便是金军全线溃败。
马军见主阵已散,竟然不掩护撤退,而是自己掉头就跑!马军一跑,步军根本没有任何留下的理由,纷纷留给宋军一个个伟岸的背影,互推挤着向西奔逃!
“掩杀!掩杀!”激动的折郡王挥刀大呼!
滑稽的一幕在蔡州地界上演,五万多金军,被三万余宋军追得漫野逃跑。兵器、铠甲、旌旗,扔得满地都是。这可是累坏了折家将士们,又要追杀逃敌,又要抢夺战利。追出十余里,将士们因为抢夺物资分了心,没能给金军以致命打击。前方,突然出现一片隆起的地势,并不高,至多三四丈。金军步卒们惊慌失措地往上爬,因为人数太多,速度自然慢了下来。折家军将士们一看,又加把劲撵上前去。
但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那些奔上高处的金军士兵,竟然分散到两旁,让中间空出一大段来。急于追击的宋军士兵根本没多想,一股脑子地往上窜!突然!那高处出现一排马头,眨眼之间,骑兵已经越过有高处,俯冲下来!
他们人马俱被重甲,甚至连骑士的脸都看不到,正是兀术十分倚重的甲骑具装,铁浮屠!当一支军队没有密集的阵形,没有弓弩的支援,面对俯冲而下的重骑兵时,尽管对方只有数百骑,但他们也只有一个选择,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最前头的士兵们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铁浮屠已经挟万钧之力,以泰山压顶之势袭来!人和马的重量,加上甲骑和具装的重量,再加上奔跑的惯性,那力道足以撞塌墙壁!何况区区血肉之躯?
或许只有“势如破竹”能形容此时的景象。如潮般的宋军士兵无法退避,硬生生被铁浮屠冲得七零八落!但凡被重骑撞上的士兵,非死即伤!惊吼声,惨叫声,军官们的呼喝声,都被淹没在铁蹄践踏大地的所发出的巨响之中!
数百骑的铁浮屠,于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以摧枯拉朽之势扫荡着折家军!
灾难还在后头!铁浮屠尚未透过人海,金军拐子马又从高岗上俯冲而下!而金军步兵,紧紧跟随在骑兵后面,再次掉过头来,以刀枪作镰,收割人头……
折家军的惨状无法形容,士兵们在遭受骑兵冲击的同时,还互相践踏,死伤不计其数。远在后头的折郡王看到一幕,他没空去想以后会面对什么样的境况,他只能考虑一件事情,如果使损失降到最低。
折彦野,这位折家军中头号悍将,再次扮演了重要角色。他本该率领自己麾下的骑兵掩杀敌人,但因为事发得太突然,步军蜂拥追击逃敌,又一路抢夺战利,结果让骑兵根本无法施展。
当铁浮屠冲下来时,这位悍将指挥他的骑兵部队冲出人潮去,也根本顾不得会践踏到同袍。正是因为这个,他的部队没有被铁浮屠踩扁。当金军重骑势如破竹地往前冲时,他就率领着骑兵在旁边追赶。
等铁浮屠完全冲出人海后,还没有来得及停下,就被折彦野赶上。折家马军截住了铁浮屠,使其无法回头再冲。重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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