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陛下,徐参政折宣抚同率勤王之师,正在城外!”
赵谌大喜!一下子从御座上弹起来,疾声道:“快,宣两位贤卿入宫!”此时,他才知道,太上皇之所以还位,却是因为徐良折彦质到了!
内侍得了皇帝诏命,出宫之后,飞马往城外。那城门一开,几名内侍骇了一跳!只见城外人山人海,全副武装的将士们正在置办器械,准备攻城!还没到军营,几人就被拦下,那些粗鄙军汉可不管你内侍外侍,扯了就去见折宣抚。
当时,折彦质正和将佐们研究杭州城防,听闻有内侍来传诏,估计是太上皇派来的,却不知是否答应咱们的要求。
几名内侍被带至牙帐,他们不认得折彦质,却一眼发现了徐良。都扑过去,欢喜道:“徐参政,官家宣召入宫!”
徐良见他们这副模样,心头一动,问道:“城中情势如何?”
“便在先前,太上皇已经禅位,群臣入宫朝贺毕,圣上听闻参政与折宣抚在城外,便遣小人等来宣召!”一名口齿伶俐的内传快声道。
一语既出,满帐欢腾!
徐良按捺不住鸡动,连声问道:“当真?果然?”
“千真万确!小人怎敢拿此事玩笑?”内侍喜气洋洋道。
徐良长舒一口气,拍着胸口,扭头对折彦质道:“兵不血刃,大事已成。”
折仲古笑道:“我原以为少不了要动刀兵,不想竟如了参政的愿,滴血未流。”
当下,二人更换冠服,折彦质又特意带上了他两千名亲军,皆高大少年,铠甲鲜明,步伍整肃,令人望而生畏。然后,带着这支兵马,雄纠纠,气昂昂往城里而去。那杭州城里的百姓,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见有军队进城,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至多门窗开条缝,偷偷打量。
至皇宫前,折彦质命两千精兵列于宫前,便和徐良同入禁中。刚进宣德门,就撞见皇帝最信任的宦官沈择。
“哎呀,徐参政,折宣抚,官家在资政殿久等不到,特遣小人来迎。快快快,官家和大臣们都等着两位哩。”沈择殷勤非常。当天在葛岭上,徐良要他通报时,他可没这么热心。
不过,徐良知道他深得皇帝宠信,因此客气道:“劳烦领路。”
折彦质哪会把宦官放在眼里,应也不应一声,只顾跟着走。路上,因为徐六询问,沈择便把太上皇下诏退位,黄潜善等到永安宫迎官家复位,群臣请愿,入内朝贺等事情笼统地说了一遍。而后添上一句:“此番,两位相公居功至伟啊!”
“理所应当,不过人臣本分而已。”徐良道。折彦质只笑笑,心里还在想,你堂堂参知政事,今番又立大功,跟个内侍废什么话,不嫌有**份?
至资政殿前,两人整理衣冠,沈择自入内通报。不多时,回说,天子宣召!
当徐良和折彦质踏进宫殿时,迎来了无数赞许感鸡的目光!若不是在殿上,大臣们只怕已经拥了上来!在文武百官的注目之下,两人至殿下,推金山,倒欲柱,高呼万岁!
赵谌见到了二人,心中感慨良多,忙道:“两位贤卿平身。”等他们起来后,又道“朕已听说大事之所以能定,皆赖二卿引军勤王之力,真社稷功臣!”
徐良谦逊道:“此陛下得道多助,臣何敢言功?”
折彦质也道:“此臣本分而已。”
赵谌频频点头,谓众臣道:“常言,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经此一变,朕方知忠妓ān呐!”
众臣无不感慨,但此话听在一些人耳朵里,却不啻晴天霹雳!这伙人,就是还跪在旁边的黄潜善等。
赵鼎本来一直闭门谢客,大臣们来请愿,也考虑到了特殊的身份,没找他搭伙。但此刻,他已经被宣入宫来,听皇帝这句话后,出班奏道:“启奏陛下,国家自有法度在,妓ān侫之臣胁迫太上皇,发动政变,罪大恶极!臣请依法严办,以儆效尤!”
赵谌点点头:“此事朕自有分寸。众卿且先退去,各司本职,朕今既已复位,断不可荒废了朝政。行在解除戒严,开通诸门,听百姓自便。徐良、折彦质、赵鼎留下,另外,大理寺卿何卿也留下。”
众臣听在耳里,都暗道,官家留大理寺卿何铸,恐怕就要启动司法了。黄潜善等已经被定性“胁迫太上皇,政变复辟”,罪无可赦,等着他们的,将是大理寺的审判!
黄潜善没说的,他以参知政事的身份参与主谋,罪大恶极,恐怕难逃一死。罗汝楫早就犯了法度,如果不是特殊原因,他早就成囚徒了,这回估计也轻不了!至于王宗濋王次翁,都为虎作帐之徒,绝不可轻易放过!
黄潜善强撑着站起身来,可能是跪得太久,刚起来有些不适应,只感觉脑袋里嗡一声,眼前一黑,扑头就栽倒下去……
第六百六十九章斩首示众
第六百六十九章斩首示众
资政殿上简单的仪式之后,赵谌引着折彦质、徐良、赵鼎、何铸四臣来到他日常理事办公的“勤政堂”。他二十来天没到这里,但勤政堂内还是打扫得干干净净,整理得井井有条,好似知道他早晚要回来一般。
赵谌坐下,四周一打量,双手抚着案桌,颇有感触。沈择立在他身旁,也是满心欢喜。折彦质等人立于堂中,见天子如此模样,也不奇怪,经此大变,如今一切终于又回归正道,还不该感慨片刻么?
“四位贤卿都坐。”赵谌语气非常亲切。四臣谢坐,赵鼎是次相,自然坐首位,徐良是唯一副相自然坐第二位,折彦质在他坐下以后停了片刻,这才坐在第三位,何铸最末。
“朝廷出现如此变故,幸得诸卿齐心协力,才能结束乱局,朕甚感欣慰。”赵谌这句话不是客套,而是出自真心。其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人支持他。在政变发生以前,满朝大臣基本上都对他有意见,最严重的,就是绕开朝廷指挥部队,最终还战败。但事情一发生,那些当初鸡烈批评他的人,又坚定地反对太上皇复辟,这使得赵谌坚信,矢志恢复,对金强硬是人心所向!
赵鼎拱手道:“陛下,此番能迅速平定局面,足以证明朝廷此前路线是得人心的。”
赵谌现在最想听,恐怕就是这句话。能平息事态,固然让人高兴,但更让他安心的是朝中大臣普遍支持恢复。因为,反对太上皇复辟,就是反对苟安!有恢复之君,又有恢复之臣,何悉功业不立,大事不成?
现在大局已定,接下来要办的事有两件最急。第一,是善后;第二,是赏功。
赵谌遂问道:“此事后续如何处置,卿等可有想法?”
问题出来以后,众臣都还在思索之际,徐六已道:“陛下,此事须得谨慎处理,且不宜太过张扬扩大。”
这话正合赵谌心意,忙问道:“贤卿可有具体的办法?”
这勤政堂里没有旁人,徐良也就直言不讳道:“臣以为,此事当止于黄潜善,不能再深往追究。否则,民心难安。”
在座的人恐怕都知道,黄潜善顶多就是飞鹰走犬而已,真正该为此事负总责的是赵桓。但是,他是太上皇,国家曾经的元首,臣民的君父。如果想对太上皇怎么样,首先遍观天下没有这个道理。大宋以仁孝治天下,孝是伦理道德的核心之一。所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当儿子,纵使父亲有错,你能不认他么?
其次,如果真相大白于天下,军民怎么看?两父子争皇帝?老子造儿子的反?此事若传扬得举国皆知,非但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而且也会引起思潮的魂乱,更会动摇百姓对赵氏的信心,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
所以,黄潜善必须出来顶缸受罪,把一切都担下。
赵谌郑重地点头,表示认可。徐良又道:“此事当定性为逆臣胁迫太上,意图不轨。凡参与此事者,当以谋逆论处。”
虽然料到会是这样,但当真正听到话时,几人还是不免吃惊。参与此事的大臣,将士,数以千计,若都以谋逆论处,那得杀多少人?
大理寺卿何铸首先就担忧道:“徐参政,如此一来牵连太广吧?”
徐良点点头:“话当然要这么说,具体的,视犯行轻重,可以区别对待。似黄潜善、王宗濋、罗汝楫之辈,可谓首恶,必严办以正国法。余众,可从轻发落,正好彰显天子仁德。至于参与事变的殿前司将士,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可免予追究。”
赵谌听了很是满意,这样无疑是最好的处置方式。如果牵连范围太广,搞得血流成河,对谁都没有好处。
“诸卿可有异议?”
“徐参政所言于情、于理、于法,都是合适的,臣附议。”次相赵鼎表态道。
折彦质虽然是地方大员,但也道:“首恶严办,足以正国法,余众从轻,也可彰仁德,臣附议。”
大理寺卿何铸见状,也道:“臣赞同。”
见重臣都无异议,赵谌定案道:“好,此事就依徐卿之言办。黄潜善、王宗濋、罗汝楫三人,交大理寺按律审判处置。余众,以其官阶高低,情节轻重,区别对待。参与此事的殿前司官兵,免予追究。”
这“罚罪”的基调算是定下了,赵谌便琢磨着赏功。不用说,徐良折彦质二臣,引军勤王,居功至伟,要重赏;当日随他往葛岭,后来被太上皇贬谪、流放、软禁的官员也要厚赐;太上皇复辟期间,上奏辞职,不甘与之同流的大臣,也要嘉奖。
想到这里,他笑问道:“徐卿,当日你身负诏命脱围。朕还担心你有个闪失,不料竟然功成。你离了葛岭之后,是如何找到折卿的?”
皇帝一问,其他几名大臣也都来了兴趣,洗耳恭听。
徐良未语先苦笑,皇帝一见,疑惑道:“贤卿如何发笑?”
徐良答道:“臣当日离了葛岭,山后无路,只得连滚带滑,间或跳跃,刚下葛岭,乱军已然围山。臣无奈,只得翻越栖霞岭,好容易走出山区,转向北路,一问,却是已至余杭。臣恐有人追捕,不敢走大道,专寻小径,转了两日,已是饥渴难耐,身无分文。至武康县,寻得知县,以官家亲笔诏示之,知县深明大义,赠给盘缠,又派车马一路送到镇江府。”
众人听他堂堂参政,竟然落到身无分文,饥渴难耐的地步,都不禁嗟叹,同时也为其忠义所感动。赵谌频频点头,以示嘉许。
“臣本想找两浙宣抚使赵点,召其起兵勤王。奈何……”徐六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因为他说一句话倒是容易,可是,赵点的祸福都在他一念之间。他如果往好了说,赵点虽则无功,却也不至于受牵连,若往坏了说,赵点也就完了。
“赵点不肯?”赵谌已经察觉到什么。
徐良还停片刻,才道:“倒也不是不肯,只是光凭我一番说辞,一领黄袍,赵点不敢深信。偏生此前,杭州又给他发去了诏命,让他逮捕微臣。在臣极力解释规劝之下,赵点虽然没有答应出兵,但也安排人护送过了长江。”
折彦质此时插话道:“臣认为,赵点心里恐怕也是知道对错的。之所以按兵不动,是想明哲保身。”
徐六注意到,皇帝听到这里,微微皱眉,似乎不悦。
“臣到扬州,险些被抓捕,幸得淮西安抚副使李显忠相救,方才见到折宣抚,共议起兵。本欲征召淮西安抚使刘光国兄弟,但他以兵少防金为由,没有出兵,只李显忠引部相随。大军渡江时,赵点虽然派了战船拦阻,但也是做做样子,及至后来勤王之军登,他也未予阻击。”徐良道。
赵谌听罢,感慨道:“不想贤卿受如此磨难,叫朕心中难安呐。”
“此臣本分也。”徐良俯首道。
“好,待善后毕,朕自当论功行赏。”赵谌许诺道。
几名大臣退去后,赵谌还坐在原处,感慨良多。这二十来天,恍如梦境一般。从前,就有大臣劝他,要肃清太上皇在朝中的势力,可当时他没有痛下决心。现在想来,正是因为当初的纵容,才有了现在的事情。这下,正好借此机会,将怀有二心之人驱逐出朝。
至于太上皇,此番失势以后,他恐怕也不会再有其他想法。就踏踏实实地住在德寿宫,安享富贵吧,旁的事,就再也不要操心了。
当他思索之时,沈择捧了一杯茶过来,放在案桌上后,随口道:“官家,方才小奴听徐参政遭遇,直感鼻头发酸呐。堂堂参知政事,竟如此落魄,可谓历尽艰辛。更难为他一介书生,却有如此毅力。”
赵谌闻言笑道:“他可不是书生辈,徐家累代从征,听说从徐良的祖父起,就在西军供职,征战沙场。到了他父亲这一辈,有三兄弟,都善战,为西师将佐。其伯父徐茂,官至经略,党项畏之;其二伯徐彰,就是徐卫之父,昔日号称西军第一虎将,杀人如麻。致仕之后,逢金军南侵,遂重新出山,勇赴国难,立下赫赫战功;他父徐绍,本也是武臣,不过却好读书,学有成,因徐茂之请,转换文资。所以,徐家子弟,都有忠勇之性,徐良生此行伍之家,又岂能是手无缚鸡之力?”
“原来如此,倒是小奴孤陋寡闻了。”沈择笑道。
“不过,你的话也没错,徐良确实难能可贵。一路历经波折,方才征来勤王之师。若非他,此事还不知是何结果,朕一定要重酬他。还有折彦质,朕打算复他郡王之爵。”赵谌道。
沈择眼睛几眨,笑道:“折宣抚自然功大,但之前因北伐失利方才被贬,如今不过旬月之间又复郡王爵,恐怕引人议论。”
赵谌想了想,摇头道:“无妨,这勤王之功,还抵不得战败之过?”
沈择劝道:“官家,此前对于北伐,朝臣已有不满。方给异心之徒有机可趁,如今不可不慎。再者,小奴先前去迎徐折二大臣时,见折宣抚领兵进城,士卒皆高大少年,铠甲鲜明,此时正列于宫前,以此炫耀武力。惹得城中百姓避之惟恐不及,这事岂非唐突?”
赵谌闻言,倒有些意外:“果有此事?”
“非只小奴亲眼所见,城中百姓亦有目共睹,岂容诳骗?”沈择道。
赵谌思索片刻,挥手道:“想是他怕城中还有变数,因此引军进来,别无他意。”
见皇帝替他开脱,沈择也就不便再说什么了。赵谌看了他几眼,告诫道:“你随朕多年,朕对你亲近,但你说话作事要有分寸,似此朝政大事,你不可草率评说。若宰执大臣知晓,对你没有好处。”
沈择脸色微变,俯身告罪道:“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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