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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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 第7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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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桧最会抓人语病,当即皱眉道:“圣上垂询,折相对圣上无话可说?这……”

赵谨也吃了一惊,怎么对朕还没什么好说的?若非折彦质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心知其本意绝不是字面,只怕皇帝当场就要发作!

折彦质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辞不妥,立即纠正道:“臣是无言以对,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赵谨有些不快。“朕不是说了么?你心里怎么想,嘴上便怎么说,怎会该说什么好?罢罢罢,你既不愿说,朕来问你!”看来皇帝恼了。其他大臣也听出来皇帝口气不太对,因此都正面朝前。不敢多造次。

“这联金制辽,现在有大臣提出来了。你不要顾忌朕怎么想。也不要管同僚怎么想。只问你,此议,从眼下看,从长远看。是利大,还是弊大?朕记得当日完颜褒来使时。你有过奏对。指出联金后患无穷,那么现在,情况已有改变。是否还是这样?”皇帝耐着性子道。

折彦质不敢轻易回答。皇帝在问利弊,而他自己首先就得权衡一下自己的利弊。契丹人在边境酿成血案,地方上舆情汹汹,军队里一片喊打,朝中立场虽各有不同,但更多的人受此事刺鸡。倾向于示之强硬。倘若自己再三坚持大局,坚持隐忍。则是逆潮流而动。

但是,如果联结女真人,着实是后患无穷。大宋最好的办法,就是与辽金双方都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尽量把契丹这滩祸水往女真人身上引,让他们去拼个你死我活。所以,大宋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和契丹开战。因为这,绝对是女真人最乐于见到的!

可话虽如此,现在契丹人把局面搞僵了,逼得大家都没退路。若不开放边境,重置榷场,契丹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大宋,也不可能毫无底线地一味隐忍下去。若主张重开边境,以现在朝中的局势,显然是通不过的。

若想不开边境,又能让契丹人消停,办法倒是有一个。那就是让徐卫重新出山,契丹人对他颇为忌惮,倘若他出面,萧朵鲁不说不定要敬畏三分。但这办法也是行不通的,打击徐家膨胀的势力,是朝廷的既定方针,现在仍在执行之中,若召徐卫出来,便是前功尽弃!

思前想后,这已然是个死局,无解。可是,一旦联金制辽,恐怕就上了女真人的当了。

就在折彦质冥思苦想之际,按捺住不悦的赵谨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谁?徐良!至于为什么想起徐良,皇帝也不知道。

折彦质终于开口了:“启禀圣上,事到如今,已然没有退路了。”这话怎么听都像是一语双关,不知道是在说大宋,还是说他自己?

秦桧听到这一句,嘴角上扬,不经意间露出一抹笑意。他显然是听出了麟王话中之意。在朝堂上立足,最要紧的便是审时度势,顺潮流而动。立场这个东西,没有固定的,识时务者方为俊杰。折彦质此人文武双全,名震天下,可惜,就是没有悟通这个道理。或者他悟透了,却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坚持而放不下他的架子。这样到头来,结果只有一个,上,你上不去,下,又不下来。麟王啊麟王,在朝堂上厮混,可比你带兵打仗难得多!

萧朵鲁不的急躁,终究还是坏了事。契丹人一再的逼迫,终究还是鸡起了大宋朝廷的愤怒。自柳泊岭血案的消息传到杭州行朝以后,大宋君臣经商议决定,联金制辽!对于这个异常凶险的举措,大宋朝廷内部反对的声音并不多见。是因为大宋朝廷养了一班吃闲饭的?不是,朝中并不乏有识之士,比如被秦桧剥夺兵部侍郎职务,闲居在京的胡铨,就鸡烈反对联金。他在给皇帝的上书中,痛骂持此议者为国贼!又言,今日为一时之利而联金,异日,宣和旧事必将重演!到时悔之晚矣!他请求皇帝,将主张联金的宰执大臣革职,并妥善处理与契丹人的关系,如有必要,可请徐太尉出山!在上书的最后,他还威胁皇帝,如果不答应,他就要去跳西湖!

他这一本上去,那威力不亚于扔了一颗震天雷!皇dìdū给吓着了,他倒不是怕胡铨说的异日之祸,而是真怕这个直言敢谏,宁折不弯的家伙去跳湖!胡放砲在朝中的名号那不是吹出来的!

赵谨把秦桧找来,说你看看,胡铨要朕将你们革职,不然就要跳西湖,怎么办?秦桧看了本子,恨得牙氧,向皇帝进言说,胡铨此人缺乏作为大臣的礼仪和修养,狂妄至极,这种人留在朝堂上,简直是给大宋抹黑!不如将他贬出朝廷去,到地方编管,监视居住。

赵谨虽然听着,却没有答应。他认为,胡铨虽然放爱砲,有时言辞鸡烈,不顾及影响,但难得其人不畏权贵,忠直敢言,不必为了言论而受如此之重的处罚。但是他这一本太有“分量”了,若没有个表示,也说不过去。

想来想去,皇帝下了一道旨意,即日起,将胡铨禁足,非得天子诏,不得出家门一步。这样作,一来是有让他闭门思过的意思,二来也是怕他真去跳湖,索性连门也不让他出。

除胡铨以外,亦有极少数大臣对此事持反对意见,只是像他这样公开鸡烈地表达诉求的只此一家。但是他们的声音,已经被秦桧等人所鼓噪起来的一片“主战”声所淹没。

有时候世事就是这么无常,似折彦质、陈康伯、胡铨等人,本是坚定的对金“主战”派,可这一回面对契丹人,他们却“主和”。

跟着秦桧上窜下跳那一拨人,原来不少是对金“主和”派,或者根本没立场的骑墙党,这一次却跟着秦桧摇旗呐喊,坚决主张反击。

他们这就这么闹哄哄地,送走了大宋朝廷派出的使团。这次出使金国,谁是正使?郑仲熊。领的什么任务?肯定不是主线任务,而是代表大宋皇帝,朝廷,前往金国,提议联手制辽。当然,这只是一个大方向,具体的措施,还有待两朝具体商议。

当日在垂拱殿直言不讳的陈康伯,为他的言行付出了代价。被免去参知政事的差遣,外放陈州。他这些日子在副位的位置上,没有任何建树,但是临去之时,却一鸣惊人。折彦质唏嘘不已,处境被动。

朝中有人攻击他,说如果不是他当日坚决反对完颜褒的提议,说不定边境上就不会出这么多事。作为首相,应该要负起责任来。这种议论,让他很无奈。

而此次联金,成了秦桧一力主导,从准备到挑选使节,诸般事务都将他排除在外。这又让他很愤怒。

陈康伯一走,他在中书顿显孤单!这些日子,他已经看出来了,秦桧搭上了范同,搭上了刘家,对他已经没有了从前尊敬,并且开始反目。此人,真真小人也!

作为与徐卫齐名的宋军统帅,甚至排名还在徐卫之前,折彦质应该说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可现在他分明感觉到,自己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他曾经很清醒,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进入权力核心,担任首相。不过就是为了掣肘徐良,所以他上任以后,事事顺着皇帝的心意来办,以巩固自己的地位。但是,折彦质毕竟折彦质,成不了秦桧。

在一些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又特别是关系到大宋安危的问题上,他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立场。恰恰就是这种坚持和立场“害”了他。说句难听的,既然想当娼夫,你就不要再想着立贞节牌。要当坏人,你就一定要坏到底,否则,你得罪了好人,又斗不过比你坏得更彻底的人,到头来,你就里外不是人。

麟王现在就处于这么一种尴尬的境地,他并不想作一个高风亮节,让后世景仰的,完璧无瑕的大英雄。他也希望有权力,有实力,名利双收。但是,他也不想作一个毫无立场,见风转舵的小人。

就么这地,把自己绕进去了。!。

第三卷第八百六十四章

四川,梓州,射洪。

近来,这县城涪江岸边的百姓大多都已经知道,江心小岛鹭屿洲,住着一户特殊的人家。从哪来,干什么的都不清楚,基本连几口人也不知道。倒是整日地看见一个汉子,没事便在江边垂钓。遇到过往的渔夫船家,他倒也和颜悦色而对,你若跟他打声招呼,他也点点头笑一笑,并没有多的话。还有人时常看到一个少年,在那院坝里打拳,耍枪弄棒,这在本地十分少见。因此都说他们是外乡来的。

反正,这一家人仿佛过着与世无争的隐居生活。他们家似乎从来不会离开鹭屿洲,日常采买最先是一个仆妇,cāo一口浓重的外地腔,后来才换了一个本地口音的妇人。有些好事的问她,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倒是这家的女主人,是个好心肠的菩萨,三月三的时候,金华山道观作法会,这位夫人添了很多的香油钱,还向附近赶来乞讨的叫花子们布施了食物。可是,连观里的道长们也不清楚,她究竟是什么来头,只称“徐夫人”而已。

于是,根据有些零碎的线索,有人猜测着,这家怕是外来的富户,说不定是吃了官司或者惹了什么祸事,才专门避居到我们这里来。不过,即使打听也好,猜测也罢,这家人的到来并没有让射洪这座宁静而淡泊的江边小城起多大的涟漪,不过就是给百姓添了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可这种日子,在大宋靖安五年的五月。有所改变了。

五月十五,在四川称为大端阳,反而是五月初五被称为小端阳。习俗也很特别,家家户户在门庭挂艾草。然后和面蒸包子,不似江南包粽子。而且这包子蒸来不仅是自己吃,邻里乡亲还要互相馈赠。

那县城里,到了中午时分,家家户户都摆开了饭菜,桌中间无一例外放着热气腾腾的包子,过端阳节。再加四川天气热,所以街市少有行人。偶有几个贩卖瓜果的小贩。也是躲在阴凉处,无精打采,慵懒地用篾扇驱赶着虫子。

此时,突然有人看见打北面来了一支队伍。前头几个穿黑衣戴纱帽的汉子举着牌。不知道写的是甚,顶着毒日头一丝不苟地走。又近些,才发现在他们之后,是一溜滑杆,头坐着的人好气派。无一例外都穿青衣。或许因为热,没戴幞头,但翘的脚却穿着缎面的靴子。都不拿正眼瞧人的,个个靠在椅背。随着那滑杆一颤一颠。

当这支队伍通过街市时,小贩行人们早躲到街边去了。此时他们才发现,队伍后头还跟着挎刀执枪的军士。整整齐齐两列,怕是有百十人之多。

“县翁出巡咱们见过,头的太守下来咱们也见过,可都没这般气派。”几个小贩聚作一处谈论道。

“这是投哪处去?”

“没看到么?这是往县衙去的。”

升斗小民们从没见过这等阵仗,议论纷纷,却见那支队伍果然投县衙去了。再一看,咦,段知县几时出来的?正跟那儿打拱作揖呢。

射洪段知县此时一身公服,收拾得整齐,正率领全班人马立在衙门口台阶下,拱手对那滑杆的人道:“天使莅临射洪,实是荣光。本县谨以……”

结果,那滑杆的人也不下来,中有一个年轻些的,估计也就二十多岁,生得干干净净,唇红齿白,手里捏块方巾,正不住地擦着额头和脖子的汗,尖声细气地对段知县道:“你还是闲话休说,这天热得不行,快叫人备了冷茶来止止渴是要紧!”

段知县见对方如此托大,已然不悦,再听如此口气,竟像是使唤下人一般,心里便来了气。但说实在的,这些人虽然狗屁都不是,毕竟在御前当差,轻易不能得罪。遂客气道:“诸位若是热了渴了,不妨先下来,到衙门里凉快一阵,吃杯茶再去也不迟。”

那人听了,便不快道:“你拿出来不就行了吗?非要我们进去?”

这段知县除了当年考中进士,受皇帝赐见时见过内侍以外,从来没有目睹过这些人的“风采”,因此这会称听他不阴不阳的语气,大热天身也起一层鸡皮疙瘩。正要说话时,忽听前头一人道:“罢了,是段知县?”

段知县忙前去,只见说话那人年纪大些,估计该有个三十来岁,肤色要深些,除了没胡子以外,倒是十足的男人,说话也不扭捏。段知县一前,就发现他腰里的金带。

宋代对各级别官员的区别,不像后代的明清那样,有补子可以区分。它主要是依靠官服的颜色,以及腰里系的束带形质重量来区别。比如徐卫,他是三品以高官,所以穿紫色,又因作到了武臣的极致,所以系武臣最贵重的二十五两御仙花金带。

因此,遇到来路不清的官员,先看服色再看带子,基本就能判断出级别,虽不中,亦不远。只因来的是内侍中官,段知县不太清楚服色的区别,所以就一眼看在了金带。但仔细一瞅,那又不是“真金带”,而是“涂金带”,所谓“涂金带”,就是在“银带”面涂了一层金。初时看不太出来,但如果使用得久了,有些磨损,还是能一眼看出端倪的。

既然是涂金,那就属于低级官员,同侍省的都知,也就是最高长官,也止为正六品,你这用涂金带的怕也不过就是仈妓ǔ品,级别还在知县之下。

看到这里,段知县语气也就平常了,道:“正是本县。”

“此番我身负皇命而来,客套虚礼就免了罢。你何知徐卫住在何处?”那内侍问道。

段知县听出些意思,对方小小中官。竟直呼徐太尉名讳。若非是太过骄横,那便是有恃无恐。当下也不敢大意,遂答道:“徐太尉自去职后,隐居在本县境内。距此不足三里地。涪江江心小岛,鹭屿洲便是。”

那内侍听了,点头道:“既如此,那就有劳段知县引路,让我赶紧了了差遣,好回去复命。四川这天气,实在是适应不了,太热。”

段知县有些犹豫。我堂堂知县,一地长官,通过十余年寒窗苦读,博得正经的进士出身。你区区内侍,岂敢驱使我?便没有功名,只一读人,也不当如此轻慢。但对方是天子使者,御前行走。还是不要得罪。再说,我若跟去,至少也听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念至此,遂道:“也罢。”语毕。便叫衙役们准备凉桥,这是不想失了身份。

那最先跟他说话的内侍见状。不耐道:“你不说只有三两里地?那走过去便是了,还坐什么轿?”

段知县充耳不闻。倒是后头那内侍回头训斥下属道:“不可造次。”

等他轿子准备停当,坐了,又到最前头,队伍这才出发。沿着街市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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