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记不住自己的日本友人中有没有一位明石君,但宫本寅藏却是他为数不多的知已。孙中山起身伸出手去,与明石原二郎握手的同时,又指着桌旁的一个位置说道。
“请坐吧,明石君”
在坐下的时候,明石原二郎,注意到衣袖上面的灰尘,于是便用手轻轻的拍了一下。
“从报纸上看到孙先生随中国代表团访问法国,一直想拜访先生,没想到却在这里与先生巧遇,实在是鄙人的荣幸,还请先生给鄙人一个宴请先生的机会”
在明石原二郎主动请求宴请孙中山时,面上含笑的汪精卫却地凝视着这个日本人,这会来了一位服务员,但明石原二郎便向服务员点出了几道法式大菜。见汪兆铭看着自己,明石原二郎连忙笑了一下。
“不知这位先生是……”
“汪兆铭,字精卫,先生的秘书”
汪兆铭连忙起身作着自我介绍,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他适当的把嗓门在提高,以吸引用餐的人注意到他们,在某种程度上,他并不愿意和日本人扯上关系,他心里相信这个明石,绝不会像他自我介绍的那么简单。
“哦,原来是汪先生”
明石原二郎连声说道,他注意到面前这个人在作自我介绍时刻意提高了声音,于是便多看了这位相貌颇为英俊的汪精卫。
这会他才发现,在自己观察他时,他同样也在观察着自己,他们相互凝视了足有两秒钟,然后才移开各自的目光。
“喝点什么?”
“随便吧”
孙中山笑呵呵的说道,对于能在巴黎碰到故交的后辈,到是一件让人欢喜之事。
服务员又来了,拿走写有明石要的酒,先为三人倒满酒。不一会菜上了,三人一边享用着明石原二郎点的餐点,一边畅谈着法国的趣闻,慢慢的从趣闻变成了法国政坛之事。
“先生,我从报纸上注意到,贵国张团长,似乎对法国共和政体颇有指责?”
“嗯,就最近一段时间的观察来看,法国共和政体的确颇为混乱,议会中可谓是鱼龙混杂,保皇党、自由派等等,这些政客在议会间你攻我伐,的确对法国产生诸多影响。”
尽管并不愿意承认,但孙中山还是如实的说道自己对法国共和政体的看法,这一路上,他们去了不少国家和地区,在印度、埃及那些学生们直接体会到什么是“殖民地”,什么是亡国奴。
同样第一次踏上那几个国家和地区的孙中山,同样在到达法国之后,心中原本坚定不移的信仰,似乎发生了一些动摇,以法国之智,议会尚混乱不堪,更何况是中国,行以共和,当真是混乱之源吗?
当然这种疑惑却一直被他压藏在心底,毕竟在他的心里还有一个国家作为支援,美国或许在那个世界第一共和国,能够给他答案吧。
“但是这并不妨碍法国为世界第二强国啊。”
明石原二郎轻声说道。
“自由的共和政体虽然给法国的政坛带来一定的混乱,但是却给了法国反省错误的机会,这或许就是共和政体最大的好处了共和政体最大的好处,是用选票决定政府,当一任政府犯错的时候,他的竞争对手就会立即加以攻击,错误自然得到了更正。”
“的确如此”
“不过在东方国家,这却只是一个梦想罢了。我们都习惯了有皇帝的生活,如果皇帝犯错的话,或许我们只能寄希望于,某一天,皇帝的觉醒了”
在孙中山表示赞同时人,明石原二郎到是长叹一声。
“当贵国进行反满起义时,身在欧洲的我从报纸上看到新闻,我甚至曾以为中国或许会建立亚洲第一共和国,为我亚洲之榜样,可惜……”
话未说完,不待孙中山和汪精卫说话,他又连忙补充一句道。
“不过,若是中国能出现一位拿破仑,到也是中国的幸事。”
“他的确有可能成为拿破仑,但我更希望中国能出现一位华盛顿”
孙中山并没的掩瞒自己的观点。
“不过,就现在来看,他成为拿破仑的可能性到是非常渺茫,他或许曾在西方接受教育,接受过一定的民主思想影响,但面对至高无上的皇权,他不会成为拿破仑式的君主,而且永远也不会,毕竟皇权的无上与限制皇权间,贪恋权力者往往会选择前者。”
在孙中山说出这番话时,汪精卫倒是看了一眼他,然后在心下叹了口气,果然不出所料,眼前的这个人是来者不善啊。
想到这,他朝着周围看了一眼,调查局的那些暗探会不会就在附近呢?尽管他选择和调查局的暗探合作,但并不意味着一定要出卖先生,可……他们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的确。”
明石原二郎点头应道,成功的将孙中山引到自己需要的话题,他难免有些得意,若不是接到从国内发来电报,要求他务必与孙中山接触,他绝不会暂时放下对露西亚的谋略,露西亚是现在的敌人,而中国却是将来日本的生死大敌。
不过他并不寄望于,自己的谋略能够让孙中山像乌米扬诺夫一样,立即掀起一场反对陈氏的**,那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所以他才会极度蔑视那些“毫无谋略眼光”的同僚们,即然他们让自己接触孙中山,那么就必须要按照自己的计划来。
“当皇朝建立之后,势必有太多的利益团体,就像日本一样,现在的日本根本就没有一丝实现共和的可能,财阀、政阀、军人控制着整个国家,也许,在亚洲,唯独只有中国才具备实现共和条件。”
“哦?”
听到这话,孙中山的神情真的很惊讶,尽管此时他已经觉察到眼前的这位明石原二郎的或许有其它的身份,但是他却对他说的这番话好奇了起来。
“嗯贵国的虽然重沦帝制,但无疑却开创了一个民决国体的先河,而最重要的一点是,贵国民众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权力,而这或许是陈氏皇帝最不乐意看到的一幕,他期待皇权,但却是一位,嗯……怎么说呢?”
犹豫数秒后,明石原二郎想出一句较完美的比喻。
“**无胆,民主无量”
他的话让孙中山一惊,以至于他审视那张瘦削的长脸足有一分钟,然后慢慢地舒了口气。而在明石原二郎说出这句话时,汪精卫却被吓了一跳,同时环顾饭店四周,突然他觉得有点傻,为什么在此之前,自己不离开呢?
从一开始,自己既然知道这个日本人有所图,那为什么还呆在这里,呆在这里,那就意味着也许有一天,自己将作为“证人”直接对面对先生,实际上在过去的几个月中,他一直在犹豫着,挣扎着,用种种理由劝说自己。
我是为了国家
嗯国家不容有乱
嗯对,就这样……可最直接的背叛,站在法庭上面对先生的眼光,他自问自己还做不到,至少暂时还做不到。
他又一次扫视了一下那个日本人,他想要的是什么?是鼓动先生在国内发起一场**吗?日本向先生提供武器、资金,为了在中国制造一场内乱,然后……
此时明石原二郎的声音柔和了一点,几乎是在安慰。
“不过,这却令中国在走向帝制的时候,留下了一个走向共和的机会,这个机会或许正是陈氏皇帝最不愿意看到的。”
他止住了话题,目不转睛地看着孙中山。
“我想最终带领中国走向共和,正是阁下”
面对明石原二郎的断言,孙中山却突然笑了起来,他笑看着明石原二郎,笑声突然一止,表情随之变得严肃起来。
“10年前,在广州,我曾向贵国领事寻求过帮助,在甲午战争期间”
此时的孙中山表情变得极为严肃。
“但是,我所为是为匡正中华河山,驱逐满清鞑虏是贵国告十八省豪杰书,使得我向贵国求助,清国并不是我的祖国,我只是一亡国之人,自会寻求贵国之帮助今日,中华河山已复,与贵国正因东北问题发生冲突。”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稍一放缓,但却不改之前的义正词严。
“不错,共和的确是孙某之梦想,亦是孙某之信仰,如明石先生欲以武器、金钱为饵,诱孙某行叛乱之事,还请就止打住孙某却不会为个人信仰之争,行数典卖国之事”
面对这番回答,明石原二郎坐在椅子上到不见一丝意外之色,他只是看着孙中山。而孙中山同样看着他,他们就这般相互对视着。明石原二郎的的嘴角挂着一丝笑容,他曾说服过乌米扬诺夫背叛他的国家,曾说服过一个又一个露西亚的反对派以及民族独立势力。
但那是露西亚,孙中山不是乌米扬诺夫,他不可能为了自己的野心出卖自己的国家,尤其是在这种战争时期,但凡将自己看做中国人的人,都不会在战争时期和敌人做交易,为了信仰的不同,出卖自己的国家。
“我非常欣赏先生,您的信仰、意志,与爱国精神,无不将为亚洲民众所敬仰。”
孙中山摇摇头,看看着面前的明石原二郎,只是轻道一句。
“民权不是个政治问题,而是个道德问题,同样,信仰不是背叛国家的理由,爱国同样是个道德问题”
说出这番话后,孙中山举手招来服务员,他不愿意再和这个日本人再发生交集。
“我想,这顿饭,还是由我来付账吧”
说话的时候,孙中山从钱包里取出几张法郎纸币,直视着明石原二郎。
“我想这至少应该是战场上的胜利者,表现自我风度的一种方式不是吗?”
面对孙中山的回答,明石原二郎只好报以一笑,一切都如他所料,在自己还未劝说时,他说拒绝了自己,若是其它人,或许会放弃,但他是明石啊
在孙中山就要付账的时候,明石原二郎松开领带,呷了一口酒。
“先生,我想当有朝一日,贵国的皇帝背弃了他当初的承诺之后,也许,你会需要我们的帮助”
听到这句话从他的嘴中蹦出来时,孙中山内心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他这么说,是不是暗着自己一定会去寻求敌国的帮助呢?
向前一倾身,孙中山握紧拳头,他的双眼径直盯着明石原二郎的眼睛,并向他步步逼视。
“我想,你是绝不会看到这件事情发生的”
第77章 公平
第77章 公平(万字更新!求月票!求定阅!)
傍晚时分,张之洞还在他的国务院办公楼四楼他的办公室进而来回踱步。日落后的窗子渗进一些灰白的光线,映在他的额镂深纹的脸上,这张脸上好像罩了一层阴影,只有那长长的白须被阳光照的更白了。
张之洞年已六十八岁,虽说身体看似还算不错强健,但踱起步来,缓慢的步履却没有多少力感,无论是神色或相貌他都已经显现出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的老态。
尽管作为帝国总理大臣,但是他的办公室房间不大,与其它文武官员房间内大都摆设着西式的办公桌椅不同,这个房间里的办公摆设无不是传统式样,有很多甚至是他从湖北带来。屋里唯一一样西方式装的摆设,只有一套舒适但却不豪华的皮面沙发。一张普通的红木书桌靠墙而置。靠墙的玻璃书橱里摆了的书籍,除去古文典籍外,书柜中还有不少西洋政经译书籍译本,作为帝国总理大臣,无论是中学为体也好,西学为用也罢,他总在学一些西洋的东西,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的道理,久经官场的他岂会不知。
而在书桌的背后墙壁上悬挂着陛下的半身戍装画像,在中国这几乎是官方式的摆设,政府部门、学校以及大多数国民的家中,都悬挂着陛下的半身画像,有的是政令要求,有的则是表达对皇帝忠心的一种方式,而在书桌的对墙上,则悬挂着那幅陪了他几十年的《古北口长城图》。
与大多数高级官员有一点与众不同的是,他的办公室里没有装电话。目的是为了防止不必要的干扰,必须来请示他的事情要通过他的秘书长 的允许才会来敲他办公室的门。在绝大多数时候,他经常独自一人幽闭在这间与外界隔绝的办公室里,阅读一些公文和信件,抑或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考着一些重大问题。
他就是这样主掌着这个庞大的帝国的政务,越来越专业化的分工和大多数时候,皇帝直接听取汇报,使得他这个总理大臣并没有太多的事物,他当然也明白,军方战事,即便是皇帝也只有建议权,更何况他这个总理大臣。至于工业、经济、法律事物,他更是一个门外汉,他这个总理大臣的用途,就是维持这个半新半旧的帝国官僚体系的正常运作,最终实现三千年政体的大变革。
而在这个晚春的黄昏时刻,已经到了下班时间的他没有急于回他的那栋陛下赠予他的私人官邸,而是是神情肃穆的来回在房间里踱着步子,他恍惚觉得有一丝不安的阴影掠过他的心头,但这丝阴影又那么飘飘忽忽,令他捉摸不定。
就在刚刚十几分钟前,他看到了帝国调查局、帝国警察总局向他呈送的一份报告,这份报告确认了共和派涉及到“上海叛乱”,因司法部长率团出访,司法部次长已经批准了一份史无前例的逮捕令、搜查令。
“3859人”
喃喃着这个数字,看着那一个个名单,张之洞似乎看到了历史的重演,只不过几百年前,洪武帝是借胡唯庸案殊连甚广,而现在,却是……
——这是怎么回事呢?
陛下知道这一切吗?
从昨天“上海叛乱”之后,他最为担心的事情,就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政波,而接着类似的消息纷至沓来,各地先后关闭了共和派的报纸、会所,逮捕了大量的涉及“上海武装叛乱”事件的相关人等。
那是根据在叛乱头目梅恩平以及其它相关人等的家中抄出的名单、信件逮捕的,那时已经超过一千人,正如他所担心的一切,逮捕在今天再一次扩大了。
甚至就是连杨度、孙中山等人都在位列名单之上难道说陛下真的要借上海通敌武装叛国案施以铁腕吗?
这个念头不过是刚一冒出来,张之洞的眼前就浮现了出陛下曾经的言语。
“给人以做人的尊严这就是我所追求的理想国家”
“所谓的做人的尊严,最基本的前提就是自由自由的言论带来的是自由的意志,最终自由的意志带来是的民族的进步”
不会的陛下绝不是那种人他不会趁机清算共和派、立宪派的,在他说出这番话时,张之洞自己都在心里怀疑着这一切,做过一个老官僚,他当然知道,人都是会变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