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笑道:“区区虽算不上是大英雄,中英雄,小英雄,但这小小小小小英雄,我还是勉强算得上。”
杜千金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胡半生看了看二人,见一个恼怒交集,一个嘻嘻浅笑,心下一惊:“原来你们是认识的。”一时之间,摸不出那少年的底细,倒也没了主意。
那少年见杜千金不说话了,便取筷挟了块鸡肉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忽然“咦”了一声。
胡半生奇道:“怎么了?”
那少年又嚼了几下,将肉咽下肚去,才道:“好象味道有些不对?”
胡半生与杜千金两人都是脸色忽变,一个道:“好象没什么不对罢!”一个道:“臭小子,你胡扯什么!”
那少年道:“我以前也曾吃过这‘木子鸡’,可是并无这辛辣之味罢!”
胡半生道“辛辣之味?有么?”又挟了块鸡肉丢进嘴里,细尝之下,果然清香之中带有一丝辛辣之气。只是那气味若有若无,极其微弱,若不是这少年先出言声明,他可决计尝不出来。
胡半生呆了一呆,笑道:“果是英雄出少年!你的舌头,比老叫化的可要灵敏多了!佩服,佩服!”语气中虽含了六分敬佩,却也有三分沮丧。
那少年道:“想来是那厨子放作料时放多了一些罢!胡前辈一时不曾觉察出,那也不用自责!”
杜千金也道:“是啊,定是那厨子作料放多了,待我叫他重做一盘。”
那少年道:‘那也不用,辛辣自有辛辣的好处。“说着,却将筷子放下了。
杜千金奇道:“怎么?你不吃了么?”胡半生也道:“这等美味,过了这个村,就没下个店了!”
那少年摇了摇头,道:“酒不对喉,肉不对口,难以尽兴呐!”
杜千金怒道:‘什么肉不对口?你是说我这盘‘木子鸡’不好么?”
胡半生道:“小兄弟,这‘木子鸡’在荆州城内可是数一数二的名菜啊!”他见这少年一身粗布麻衣,只道他不识货。
那少年道:“这‘木子鸡’是荆州名菜,那是不错!这颜色和香气嘛,倒还不错,但味道嘛,和在下吃过的美味比起来,却是相差太远了。”
胡半生“哦”了一声,道:“相差太远?跟什么菜相比?”
那少年道:“胡前辈,你是食道高人,对这名菜佳肴自有一番见解,我说得这些美味,对旁人来说那是闻所未闻,对你来说,那可就是班门弄斧了!还是不说了!”
胡半生听他说“闻所未闻”四字,不由一怔,见他后面又打住了口,心痒难扰,忙道:“班门弄斧?那也未必,这世上美味如此之多,老叫化又知道多少?不过我倒想听上一听,就算真没见过,过一下耳瘾也是好的。”
那少年摇头道:“这事匪夷所思!胡前辈就算听了,也多半不信!”
胡半生更是好奇,不听不快,便道:“我信!怎么不信?越奇怪的事老叫化就越相信!”
杜千金却是哼了一声,道:“只怕有人是在大吹牛皮!被人追问起来,又来推三阻四。”
那少年看了她一眼,道:“你不信么?好,我便说给你们听听!”
杜千金呸了一下,道:“我稀罕听你说么?”话虽这样说,但还是停下声来倾耳相听。
那少年道:“半年之前,我曾在苗区救过一个苗人族长、、、、、、”
胡半生道:“苗区?”随即看了看他一脸的风尘之色,又点了点头,那少年续道:“那族长感激之余,便邀请我到他族中做客,当晚,苗区中篝火熊熊,众苗人载歌载舞,为我祈福,族长亲自为我送上一个盘子,恭恭敬敬地摆在我面前,众苗人见到了,一齐停下了歌舞,全部围到了我身边,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中、、、、、、”
杜千金忍不住插嘴道:“那盘中是什么?”那少年道:“那是一块风鸡肉!”
胡半生奇道:“风鸡?那是什么鸡?我听说过雪鸡、油鸡、乌鸡,这风鸡之名,倒还是头一次听到。”
那少年道:“这风鸡乃是苗区特有的一种鸡!”
胡半生“哦”了一声,便不再说了,那少年又道:“我见众苗人个个神色羡慕无比,便往那盘中瞧去,只见下面都是些青的,黄的草之类的东西,上面却只有一块杯口大小,色泽猩红的肉、、、、、、”
胡半生道:“只有杯口大小?苗人未免太小气了吧?”
那少年道:“我当时也是这么想,那族长告诉我,这块小肉,乃是他们族中的最后一块仙肉!”
杜千金笑道:“哦,仙肉?吃了便能长生不老么?”
那少年不答,续道:“我见族长这么盛情,也就不好推辞,挟起那块仙肉,轻轻地这么一咬、、、、、、”他拿了一双筷子,作了个咬的姿势,却又不说下去。
胡半生忙问道:“怎么样?什么味?”
那少年一拍桌子,叫道:“妙!妙!太妙了!太妙了!”
胡半生瞪大了眼睛:“怎么个妙法?怎么个绝法?你快说啊!”
那少年道:”我一咬之下,只觉脂香四溢,鲜美异常啊!这种味道与我以前尝的那些美味均不相同,却又美上十倍、百倍。更妙的是,那种味道,就算被咽如了肚中,也不会淡没,好象还在体内回游漂浮,香气旋荡,最后,才慢慢地散于到每根毛发之中,啊,妙!绝!虽然相隔半年,如今说起来,仍是口内生津啊!”说完,咂了咂舌头,又咬了咬嘴唇,一幅意犹未尽的样子。
胡半生与杜千金皆是半晌不语,一个神情向往,似乎在竭力想象,一个睁大了眼睛,看了看那少年,又看了看那胡半生,眼神将信将疑。
赵原三人在旁听的津津有味,这时也禁不住遐想连篇,一时间,厅中静的出奇。
第一章:口舌之论6萝卜杂烩
过了良久,杜千金才道:“你说明白些,那个风鸡肉,到底是个什么味?”
那少年道:“这个可就为难我了,区区口才不济,可说不上来,不过与这盘‘木子鸡’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唉,相差甚远,相差甚远!”
杜千金嘴一扁,道:“也不知是真是假!”胡半生问道:“那么你可曾问过那苗人,这风鸡肉是如何做的?”
那少年道:“这个我自然问过,那苗人哈哈大笑了好一阵,才告诉我,那风鸡生长于崇山峻岭中,行走如风,极难捕捉,是以名叫风鸡,那族长自幼便听父亲说过这风鸡,直到自己三十六岁那年,才碰巧遇上了一只,耗了三天三夜,费尽心血,才将那只风鸡诱捕到手。”
胡半生不禁摇了摇头,那苗人久居深山,深缙猎技,兀自用了三天三夜,自己要想捉到一中,只怕是无望了。
那少年猜到他的心思,又道:“那族长捉到了风鸡,也自欢喜,但想到如何食用,却又大伤脑袋了,问遍了族中众人,均是无人知晓,那风鸡之名众人早就听过,但如何才能做出最好的风鸡肉,却是连族中老人也不知道。族长无奈,便将风鸡交与妻子,任由她做,那族长妻子巧心匠手,将风鸡分成十块,用数百种苗区特有的作料一块一块去调配试制,直到第九块,方才调出最满意的口感,我吃得那块,便是最后一块风鸡肉!”
胡半生听到这里,忍不住大声“啊”了一下。
那少年摇了摇头,道:“若不是我救过那族长,他妻子又怎肯将族中的这最后一块仙肉献给我尝呢?唉,这等机缘,又有谁能遇上呢?”
胡半生痛心之极,口中喃喃地道:“是啊,这等机缘,又有谁能遇上呢、、、、、、唉,这种绝品美味,老叫化只怕终身无福一尝了。”
那少年道:“胡前辈未能一尝,也算是大幸!”
胡半生一怔:“什么?”那少年道:“我自那日尝过那两口风鸡肉后,便日思夜想,只盼得能够再吃上一口,便是死了,也心甘情愿,只可惜、、、、、、、唉,如今虽相隔半年有余,这风鸡肉的相思病,却怎么也治不好。这不,连荆州第一名才‘木子鸡’,我都食之无味了!”
胡半生哈哈大笑:“那倒说得也是!老叫化若是吃了这一两口风鸡肉,非得郁郁而终不可!”
杜千金扁扁嘴,道:“什么风鸡肉?什么仙肉?说的再好,也不过是乱喷口水,要说绝品美味么,这小店中可还有一道,只是没送上来。”
那少年笑道:“是么?”
胡半生也道:“哦?是什么菜?老叫化久居荆州,却是孤陋寡闻得很呐!”
杜千金扭头叫道:“掌柜的,过来!”
那掌柜的五十来岁,白白胖胖,听到有人叫唤,忙道:“公子爷,有什么吩咐?”
杜千金道:“掌柜的,我来问你,你这家‘天香楼’可是常鲜集上最大的酒楼?”
那掌柜的听到有人给自己的酒楼贴金,两眼立刻眯成了一条线,忙道:“是啊,是啊,在荆州境内,小的可不敢夸口,但在这常鲜集上,小店若自称第二,没哪家店敢称第一。”
杜千金点了点头,又道:“那么,你这店里的美味佳肴应有尽有了?”
那掌柜道:“这个、、、、、、这个,那也不是,不过,三四十道是有的!”
杜千金笑道:“那你这三、四十道菜中可有一道叫‘金蚕丝’的名菜?”
那掌柜吓了一跳:“金蚕?是什么?也能做菜么?做了能吃么?“
杜千金拿起一双筷子,在他头上一敲,骂道:“说你笨你就是笨,难怪你这店中冷冷清清,没几个客人!”
那掌柜莫名其妙挨了一筷子,心道:“这又跟店中生意有什么干系?”口中却忙道:“是,是,小的愚昧,还望公子爷指点。”
杜千金笑道:“这就对了!我跟你说,这‘金蚕’嘛,自不是真的指些什么蚕的,那还不早就将客人吓跑恶劣,你说是不是?”
那掌柜不住点头:“是,是!公子爷说得是!”
杜千金道:“你给我记好了,所谓‘金蚕丝’,便是将白萝卜细切成细,以文火慢熬,再将红萝卜捣烂成汁,浇于其上,再加以各种作料,熬至清香扑鼻即可,明白了吗?因为白萝卜被红萝卜汁这么一浇,便成了金黄色,所以便叫‘金蚕丝’。你这店中有没有这道菜?”
那掌柜挨了一筷子,脑袋犹自疼痛,听她说完,心下不禁好笑:“什么‘金蚕丝’?只不过是个白萝卜丝加红萝卜汁,说白了就是萝卜杂烩,却按了个文绉绉的名字,哼,我这辈子做了几十年菜,可从来没听过将白、红萝卜这样来做的。”心里暗笑,口中却忙道:“有,有!小的这就吩咐厨子去做!”怕她又再出些什么难题,忙退下了。
赵原三人先前听得那少年侃侃而谈,自己也听得兴致怏然,原盼这姑娘也能说些什么绝品美食来听听,不料她却扯了个这样的‘金蚕丝’出来,三人都不禁有些失望,失望之余,又不禁好笑:“小女娃子,就知道与人捣乱!”
那胡半生却叫道:“妙极,妙极!老叫化这一生大菜吃过千千万,小菜吃过万万千,唯独这‘金蚕丝’没能尝过,哈哈,白萝卜味带辛涩,红萝卜味带甘甜,将甘甜之味与辛涩之味溶在一起,相辅相成,却不知是什么味?哈、、、、、、、”
那少年道:“我曾听人说,武功要刚柔相济,缓急相辅,才能发挥出威力,这白萝卜加红萝卜,想必就是这个理吧!”
胡半生道:“哦。原来小兄弟还是身藏不露之人,不光对美味佳肴有所独见,对武功研究也有如此造诣,当真难得,却不知是哪一位高人门下?”
那少年尚未答话,那杜千金抢着道:“哈,有些人会几招三角猫剑法,便插了把剑到处摇晃,听到两句谈论之言,便拿出来胡乱卖弄,倘若这种人也算高人门下,那世上的高人未免也太多了罢!”
那少年也不生气,笑道:“我虽是江湖上的一个无名小卒,但好歹也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不象有的人,哈哈、、、、、、、”
杜千金怒道:“你、、、、、、臭小子,你说什么?”看了一眼胡半生,才强忍了下来,旁人都知道那少年是讽她女扮男装,不由又是好笑。
第一章:口舌之论7结拜
胡半生见两人吵嘴,心道:“原来两人虽然是相识,却不是一路的,否则那丫头女扮男装,这小子为何要当众拆穿,既不是一伙的,那可就好办多了!”
当下便道:“老叫化脾气古怪,又好吃懒做,说得来的朋友也没几个,今日难得与俩位如此投缘,真是幸会!我看两位倒也挺相配的,倒不如结义为兄弟罢!”
他明知道那杜千金是女扮男装,却仍怂恿二人结拜,使得自是反间计,那姑娘小性儿脾气,不听得旁人将自己与外人连在一起,自然非得拼命拖不可,甚至还会大怒道:“我与他结拜?他配么?”这样一来,两人非得成仇家不可,那时二人不联手,自己不是好办的多了。想着得意之处,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杜千金听到“相配”二字,脸上不禁一红,但随即又勃现怒色,忽看到胡半生脸色的笑容,眼珠转了两转,拍手笑道:“好啊,好啊!我正有此意!”
那少年也是一般心思:“你想反间计,让我二人反目成仇,好让你渔翁得利。哼,我可不上这个当!”当即也道:“胡前辈的提议果然不错,杜公子,咱们恭敬不如从命吧!”
杜千金笑道:“好啊!你多大了?”
那少年道:“我今年二十一岁了。”杜千金道:“我叫杜千金,今年二十三岁,比你长了两岁。今后我便叫你小弟罢!”
那少年凝神看她,见他脸上稚气还未退,最多也不过十八、九岁,却硬是厚了脸皮,自称二十三岁,当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当儿也真后悔自己为何要先说年龄,本来二人谁大谁小,一眼便知,他本已打定主意,明知这场结拜毫无诚意,但听那姑娘叫自己几声大哥,也是好的,哪料得到她竟虚报年龄,竟变成了“大哥”,这场亏自己可就吃得大了,但眼前情形,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又怎能更改,更不能当面指责她虚报年龄,就算指责了,她也必会强词夺理,一时之间,又怎说得清楚,好在这场结拜毫无诚意,自己以后随时可反悔,见那杜千金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眼珠也转了转,道:“郭三良见过大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