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举确确实实打了襄郡王府的脸,既然襄郡王事忙避不见面,他就让人把礼送到门口,闹得人尽皆知,借此斩断所有情份,以后也不要再见了。
谢九思温和一笑:“比不得平西王世子。”
他若有这种气魄,断了靖安侯府的联系,那该多好!
秦子臻心情不错,府里除了周瑜安,全部都是下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周瑜安性子谨慎,庶子的身份令他太多顾忌,这也怕那也怕,说话聊天烦死人了,谢九思却不同,很合他的胃口。
“谢公子屋子坐。”秦子臻笑着招呼。
谢九思转头看向陈浩:“去把准备的东西拿来。”
陈浩迟疑了一下,他走了公子怎么办。
“无碍。”秦子臻走到谢九思身后推住轮椅:“你家公子有我照应。”
“烦劳了。”谢九思面含浅笑,并不对他客气,直到陈浩走远,谢九思才缓缓说道:“今日我请客,还请世子赏光。”
秦子臻眼神幽暗:“这怎么行,谢公子来者是客,哪有请客的道理。”
谢九思微微一笑:“世子对京城不熟,正好出去逛逛,只当是帮我一个忙,如何?”
秦子臻蹙了蹙眉,他不喜欢被人利用,但是谢九思这样坦诚,反而让他无奈了,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你还没有以身相许,这次打算用什么报答?”
谢九思被噎了一下,怎么越听越不对味儿,以身相许真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谢九思沉思了片刻,很认真地问道:“敢问世子有何吩咐?”
秦子臻撇了撇嘴,觉得有些无趣:“暂时没想到。”
谢九思白了他一眼,心里松了口气,他还真怕秦子臻提出什么无礼的要求,如果牺牲太大的话,他会放弃这个盟友,尽管他们现在还没有达成任何协议。
秦子臻一眼看出他的心思,心里微微有些不悦。
前方门槛正好拦住去路。
秦子臻觉得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他总不能白白给人利用。
于是,谢九思一声惊呼,秦子臻打横将人抱起来,理直气壮的说:“门槛太高,轮椅过不去。”
谢九思环住他的脖子,向来平静的脸庞染上一抹红晕,眼中闪过一抹恼羞的神色。
秦子臻很有分寸,进了屋,将他放在椅子上,然后转身坐到对面。
谢九思深吸口气,极力让自己恢复镇定,告诉自己很正常,陈浩也经常抱他行走:“多谢世子。”
秦子臻摆了摆手,大大方方地说道:“不客气。”
当然不用客气,明明是他占便宜。
很久很久以后,谢九思才明白过来,自己当时究竟有多蠢,明明被人占了便宜,居然还对人道谢,秦子臻该有多无耻啊……
☆、 第035章
陈浩很快把东西取来,总算缓解了他的尴尬。
谢九思笑着说道:“一些小心意,还请世子笑纳。”
秦子臻有些惋惜,谢九思变脸很好看,可惜恢复的太快,他还没有欣赏够。扫了桌上的东西一眼:“这都算是小心意,不知什么才叫好,谢公子有心了。”
一把漂亮的宝剑,还有一些小孩子的玩意,看得出准备礼物的人很细心。
谢九思显得很高兴:“世子喜欢就好。”
他这辈子注定与沉渊无缘,他不想自己宝剑被埋没,秦子臻鞭子用的不错,想必身怀武艺,所以他才会想到送宝剑。
宝剑配英雄,他不知道秦子臻算不算英雄,但他把自己救下来的那一刻,他很感激。
只可惜,秦子臻的下一句话,立马把他打落谷底,谢九思脸上的笑容僵了,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不淡定,自从那件事情发生后,今日变脸的次数最多。
秦子臻拿起宝剑细看,点头赞道:“很有收藏价值。”一看就是古董。
谢九思忍不住道:“世子要不要试试看。”沉渊锋利无比,乃是当世十大宝剑之一,万金难求,居然被人用来收藏,简直是宝物蒙尘,谢九思越想越觉得憋屈。
秦子臻拔出宝剑,沉渊寒光闪烁,银白的剑身暗藏锐气,剑锋散发出阵阵冷意,确实是一把好剑。
不过,比起他空间里的刀剑,沉渊除了有收藏价值,真的有些不够看。
这样的宝剑,砍不断末世异兽的一层皮。
到底是人家一番心意,秦子臻决定给他一点面子,没有实话实说,淡淡道:“还不错。”
谢九思怒了,这把宝剑乃是外祖传下来的,到了秦子臻口里,居然只是还不错,要不是不想宝剑蒙尘,不想沉渊落在靖安侯府,他才不会送人。
谢九思凉凉地说道:“平西王世子见多识广,沉渊上不了台面,却是我的不是。”不喜欢就把沉渊还回来。
秦子臻一听他口气不好,心念一转,笑了起来,他说:“谢公子放心,本世子不会嫌弃。”
嫌弃个鬼,谢九思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他后悔了行不行,平西王世子简直不是个东西。
秦子臻见他气得不行,呼吸都变得重了,脸上还要努力维持笑容,心里快要笑喷了,谢九思确实很有意思,转而说道:“沉渊乃是谢公子的心爱之物,君子岂能夺人所好……”
秦子臻的语气很诚恳,谢九思完全不为所动,莫名的,他觉得秦子臻的下一句话,绝对不会是把宝剑还回来。
果然,只见秦子臻顿了顿,语调拉得老长,慢悠悠地说道:“不过……既然是谢公子一番心意,本世子决定笑纳了。”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谢九思面不改色,尽管心里有些不舍,但是送了就送了,宝剑在自己手中同样发挥不出它的价值。
秦子臻有些遗憾,谢九思怎么还不变脸,真不好玩。
其实,谢九思早就变脸了,只是面上伪装的好看不出来,他在心里打小人,难怪秦世子名声不好,性格恶劣成这样,外面的传言果然不是没有原因。
谢九思心里堵得厉害,秦子臻见好就收,不管谢九思此番为何前来,如今这个风口浪尖,谢九思能有这番心意难能可贵,他不想头一次就把人给得罪狠了。
人类总是群居动物,秦子臻觉得多一个能说话的朋友很不错。他在古代要过大半辈子,总不能一直独来独往,并且,秦澈也需要交朋友。
“父亲。”
刚刚想起秦澈,小家伙就跑来了,一头栽在秦子臻怀里。
“叔叔好。”小家伙看见有客,小脸红了一下,微微有些羞涩,他记得这位叔叔,以前载过他和父亲一程,叔叔是个好人。
秦子臻一巴拍在儿子屁股上:“臭小子,叔叔给你带了礼物,去看看。”
秦澈眼睛弯弯的,小步跑到桌子前,新奇地看着小礼物,有弹弓,还有弓弩,还有木制的小剑,还有……
“谢谢叔叔,我很喜欢。”
谢九思面色柔和,小孩比大人可爱多了,摸了摸秦澈的头:“喜欢就好。”
“这个怎么玩?”秦澈指着弓弩,大眼睛充满好奇。
谢九思微微一笑,拿起小弓弩,很有耐心的告诉他使用步逐:“看见没有,这样,再这样,你现在年纪还小,过两年也可以玩。”
秦澈眉开眼笑,没有哪个男孩子不爱武器,他拿着新玩具爱不释手。
秦子臻却觉得谢九思对待小孩比对大人真诚,或许他该去查查靖安侯府,不管谢九思值不值得交往,既然有了交情,他身边的人,他必须知道的一清二楚,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他向来都喜欢防范于未然。
坐了一会儿,眼见时间不早,秦子臻道:“我才刚刚入京,家里乱,没什么东西好招待,咱们出去用饭,谢公子有没有什么介绍,正好也带我四处逛逛。”
谢九思心里一松,不管秦子臻如何恶劣,但他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他很聪明。
陈浩欲言又止,眼中闪过担忧的神色。
谢九思眼神一暗,笑着说:“我知道一家地方不错,正好尽尽地主之谊。”
秦子臻意味深长的笑了:“好,我让人去准备马车。”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小秦澈急忙嚷嚷,扔下心爱的玩具,抱住父亲的大腿不撒手。
谢九思噗哧一笑,刚才微妙的气氛一扫而空。
秦子臻满头黑线,人都让儿子丢光了,小家伙越来越放肆。
谢九思说:“放心,少不了你,今日叔叔请客。”
小秦澈得意的一笑,看见父亲越来越黑的脸,黑亮的眼睛一转,很有眼色,立马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秦子臻败给他了,暗想待会儿在找他算账,至于现在,他看谢九思的笑脸很不顺眼,越过陈浩,秦子臻径直抱起谢九思,把他放在轮椅上。
谢九思的笑容凝固在唇边,为什么他会有种被人报复的错觉,只是看着秦子臻一脸正经的表情又不像,不过,想起秦子臻恶劣的性格,谢九思有些郁淬,他是真被报复了,对吧。
他虽然是个残废,但是被人抱来抱去,心里总觉得很别扭,明明是一样的怀抱,陈浩抱他的时候,他觉得习以为常,心里很平静,根本不会多想。
秦子臻每次抱着他,他却心跳得厉害,心里隐隐有些懊恼,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总之是浑身不自在。
秦子臻挑挑眉梢,斜他一眼,看你还笑。
谢九思非常郁闷,再次给平西王世子下了一个定义,小气。
京城的街道很热闹,街上车水马龙,路边小贩无数,琳琅满目的店铺,看得小秦澈眼花缭乱,如果不是年纪太小,身边还有他老子镇压,估计小家伙早就胆儿肥,撒丫子跑去玩了。
谢九思眼中饱含歉意,如果不是他的腿脚不便,他们父子其实可以更悠闲,不必枯燥的坐在马车上。
秦子臻目光嫌弃,瞅了他的双腿一眼,没说话。
谢九思轻轻一笑,心情颇为愉悦,自从他的双腿不能行走,旁人看见他不是嘲笑,就是怜悯,像秦子臻这样大大方方嫌弃的却是头一个,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几人很快来到一家不错的酒楼,秦子臻抬头一看,天香楼。
刚刚转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
谢九思心中一紧,生怕平西王世子再有什么出人意表的动作,急忙唤道:“陈浩带我进去。”
秦子臻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谢九思暗暗松了口气,很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不对,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岂不是证明自己怕了他。
谢九思别提多懊恼,突然发现,今日一天,他都被平西王世子牵着鼻子走,这样的事情以前从未发生过。
谢九思暗暗警惕,谁再说平西王世子愚不可及,他就跟谁急,传言果真不可信。
秦子臻抱起秦澈,捏了一把他的脸蛋:“给我老实点。”
秦澈小嘴巴一嘟,他是乖孩子,哪有不老实。不过,他那一双不安份的大眼睛东张西望,很快就出卖了他。
秦子臻心中好笑,只说道:“都说京城拐子多,你小子细皮嫩肉,可要仔细了。”
秦澈吓了一跳,紧紧抱住父亲脸都白了。
这才对嘛,秦子臻满意地点点头,丝毫没有恐吓小孩的惭愧,小秦澈摊上这样一个老子,其实也挺倒霉的。
父子两上了天香楼,秦子臻很明显的发现,谢九思又把自己缩到乌龟壳里,笑的那是一个假。
轻哼了一声,秦子臻放下秦澈,并不打算继续追究,他和谢九思并不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谢九思的选择他无权干涉。
静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父子两安然地欣赏街上的景色。
谢九思点好饭菜,便让陈浩出去楼下守着。
“天香楼是京城老字号,这里不仅饭菜好吃,最大的好处是可以纵览整条街道,你看,那边是……”谢九思娓娓道来,告诉他楼下一些店铺,偶尔路过一辆豪华的马车,他会说:“你看,那辆马车上面雕刻了三叶印记,这是刘相家的家眷,今日福宁公主举办赏梅宴,朝中大员未出阁的小姐都会赏光。”
谢九思说的不疾不徐,温和的嗓音条理分明,并不会让人觉得枯燥。
“刘相是天启三十二年进士,出身山东刘家,算得上是三朝元老,如今家里四子三女,长子娶了内阁大臣杨大人的女儿,次子……”
秦子臻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谢九思是在为他普科京中知识。嗤笑了一声说:“他的小儿子欠了一屁股赌账,吃花酒没钱付银子,昨儿还被人打了一顿,不敢告状。”
谢九思一顿:“倒是我班门弄斧了。”他怎么忘了,金銮殿上平西王世子大出风头,就连承恩侯府密室都知道。
秦子臻摇了摇头:“不会,你说你的。”他只知道当前发生的事情,京中人际关系复杂盘根错节,这些却是单看表面,了解不到的。
谢九思略一思索,接着说:“看见楼下那个人吗?他是上一次科举的新科进士,可惜得罪了周家老二,一生仕途无望,只能依靠街边卖字为生,周家也是勋贵世家,原本已经没落,尚了公主才又重新崛起。”
周大人自以为才华出众,若不是公主耽误了他,说不定他早就平步青云。
这是一本烂账,谢九思说得很委婉,不过里面的含义,秦子臻一听就明白,周家的风光只是表面,京中真正的权贵不会有人给面子。
当然,周家若真有底蕴,又岂会尚了公主,这个道理显而易见。
看着谢九思的侧脸,秦子臻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心思玲珑,哪怕脸上带了一层面具,浅浅的笑容,仍然让人觉得很真诚。
这一餐饭,吃的宾主尽欢。
谢九思为他说了不少京中的事情,除了靖安侯府。
秦子臻酒足饭饱,擦了擦嘴:“整个三楼我包了,楼下派人守着,不会有人前来打扰,我带澈儿出去走走,一会儿回来接你。”
谢九思微微一怔,这时他才发现整个三楼静悄悄的,包间外面居然没有一丝声响。他的腿脚不便,秦子臻考虑的很周到,这样的方法不会露出任何蛛丝马迹,哪怕陈浩在下面守着,也不会猜到楼上发生的事情。
秦子臻见他面色复杂,轻笑了一声:“记住,你又欠我一次。”
其实若不是谢九思表现的很好,脸上没有半分着急的神色,秦子臻不会帮他这个忙。
谢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