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光线很暗,空气湿润而沉闷。王玄策看着帐内的几人,最后目光落在正前方的那个男人身上,心情有些激动:“偶像!”从军一年有余,但如此近距离的与偶像接触,他还是第一次。
罗士信年纪不大,今年不过二十一岁。没有任何的家世依仗,不靠任何人的扶持。十二三岁从军,一步一步凭借着硬战功二十岁登上大将军的位子。他的事迹几乎可以出一本立志小说。
唐朝尚武,时下几乎所有年轻人都以罗士信为目标,作为人生的榜样动力,视他为唐朝的偶像。
王玄策今年刚过十八,正是因为罗士信的存在才令他下定决心弃文习武投笔从戎的。
看着近在咫尺的偶像,王玄策实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不用紧张,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没有什么可怕的!”罗士信笑着开了个玩笑,在长安多日,他隐隐能够感觉到那些少年的崇拜目光。也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在少年军中很有威信,以笑话缓解了紧张的情绪。
王玄策自控能力较强,片刻就恢复过来,“见过大将军,薛将军,雷将军,高将军。卢将军,苏郎将,莫郎将。”他从职位高低。逐一给罗士信、薛永、雷永吉、张平高、卢军谔、苏定方、莫虎儿行礼。
“起来罢,非常时刻无需多礼。你说说,你此次巡视查到了什么?突厥是不是已经到了附近?”罗士信说话时中气十足,却显得有些疲惫。这一次玩的比较大。当前的局势非常微妙。便是罗士信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难以入眠。
王玄策沉声道:“回将军话,末将确实打探到了突厥的行踪,他们就在长城以西五十里之处安营休息。依照估算,大约中午能过长城,黄昏之前赶到渔阳。”
“好快!”罗士信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薛永、雷永吉、张平高等六人纷纷倒吸凉气,低呼出声。
罗士信将他们叫来,说了怀疑。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罗士信也不能一口咬定会是罗艺。免得传扬出去,反让罗艺反咬一口,得不偿失,只是说自己怀疑。
除了苏定方,他人都觉得罗士信过于当心,如今听到突厥真来,一个个都不淡定了。都是久经战阵的宿将,对于此时此刻突厥的到来,意味着什么,会带来什么变故,大伙儿心如明镜。
“可有详细点的消息?”罗士信忍不住问了一句,他本人对于答案不报多少希望,毕竟是深夜,想要从撵帐看出突厥的兵力,不太可能。
谁料……
“十万之众,而是是十万精锐,是由突厥拓揭、侍卫之士组成的强兵!”王玄策毫不犹豫的回答了什么。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就连罗士信都无法淡定,惊呼出来:“十万?”
其他人更是吓傻了。
“是十万!”王玄策将从夷男那里听来的颉利调动十万大军的用意。
罗士信哭笑不得,这颉利实在太看得起他了,特地为了他派出了十万大军。
面对十万突厥精骑,莫说是他人,连罗士信自己都缺乏这个信心打这一仗。这不是他没有足够勇气,而是明白实力的差距。这种差距,不是凭借血气之勇就能弥补回来的。
如果勇气是万能的,那一头牛犊就能一统天下,这明显不可能。
他手中本有五万大军,除去战死受重伤的兵士,只有四万五千左右。
现在四万五千兵马将渔阳围困起来,突厥若是来了则是十万打一万局面。但若将兵卒聚集起来,也就意味着突厥兵马能够安逸的从空置的城门入城支援。渔阳好歹也是座城池,到那时外边九万突厥骑兵,城中又有一万突厥骑外加一万燕军,更加没法打。
强行打这一战的代价,只有全军覆没。
“不对!”罗士信突然意识到王玄策说的太详细了,疑问道:“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王玄策将晚上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的细说。
“会不会有诈,十万大军也太吓人了。”薛永皱眉说道,觉得突厥很可能在演戏。
“不会!”王玄策立刻答道:“我倒是觉得他们是特地将消息泄露给我听的,因为他们没有必要演戏,根本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想要隐瞒他们的行踪,只要将我抓起来杀了,一了百了,压根不需要大费周章的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对于黑影的一说一答,王玄策在回来的路上就觉得奇怪了,细细琢磨,觉得对方是存心在他面前将消息透露给他知道的。
罗士信赞许道:“这位小兄弟分析的很有道理……突厥没有必要吓唬我们。得知我们攻打渔阳的消息,他们不可能不来救。只要来救,数量也不会再少数。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据我所知,颉利凶暴不仁,还是有很多草原上不喜欢他的。背地里将他们的情报透露出来,并不奇怪。”
薛永不再说话。
其他人也觉得罗士信在此事上说的有道理。
“大将军,我们撤吧!”张平高一脸的不甘心,但还是第一个说出了撤军的意思。
大帐里的气氛一下子冷到了冰点,寂静无声。
“撤吧!为了不平白耗费将士的性命,退回北平。边兵近乎全军覆没,我们若再次失利,幽州就不保了。突厥可不是奚族,他们拿下了幽州,我们就更加被动了。”卢军谔此时也同意退兵。
接下来的薛永、雷永吉、张平高就连苏定方也表示退兵是最上策。
罗士信看了帐内所有将军一眼道:“退兵,我不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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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虐杀
罗士信的一句“退兵,我不干”让军帐中冷场半响。
雷永吉长叹道:“行军作战,当退的退,当进则进,勉强硬撑下去,只会平白牺牲将士性命。”
雷永吉说的道理,罗士信如何不懂。只是他不甘心就这样失败,现在他们是处在劣势,但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破局的。也许是个人情绪,来到这个世界他还未败过。凭借继承来的盖世武勇,凭借根据超时代知识创出的陌刀兵,凭借些许机智,还未领受过败绩。
这未尝失败的人,自然不愿意不甘心就这么将大好的机会葬送,承受失败的结果。这一仗主要目的就是拿下渔阳,渔阳没有攻取下来,纵然别的战役打的在如何漂亮,也是失败。
罗士信此时此刻终于体会到力排众议是需要多大的决心与勇气,他突然想到了李世民,想到了李世民这一生的巅峰之战:虎牢之战。两人面对的局面竟然存着
似曾相识之处。当年李世民奉命攻伐洛阳王世充,一路摧城拔寨的打到洛阳,将洛阳围困的水泄不通。就在洛阳落陷在即的时候,窦建德率十万大军来援。
面对这十万大军,唐朝几乎所有将校谋士都劝说李世民退兵,就连房谋杜断都是如此。但是李世民力排众议,毅然决定不退,亲自领着少数兵马赶往虎牢关驻扎,结果创下了三千五百破十万的可怖战绩。
不过比起李世民来。他此时此刻面对的形势要恶劣的多。李世民至少还有虎牢关可以坚守,当初李世民的意图就是死守虎牢,以关隘之利。拖延时间,结果窦建德求战心切,露出了破绽。李世民用兵本就阴狠如一条毒蛇,擅抓破绽,一但让他抓住破绽,就死咬不放,结果十万大军就这样让他三千五百人碾压了。
罗士信心底明白。李世民这种胜利是不可复制的,需要天时地利各方面的条件配合。
他不是李世民,颉利也不是窦建德。年久失修的破败长城更加不可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虎牢关。但是若李世民当时不是力排众议,他又凭什么创造这个奇迹?
“你们都退下吧!”罗士信下达了逐客令,道:“明日一早等我最后的决定,不到这最后关头。绝不轻言退兵。”
薛永、雷永吉、张平高、卢军谔、苏定方、莫虎儿还有王玄策先后退了下去。
一行人离开帅帐。张平高顿住脚步道:“薛将军、苏郎将、莫郎将,你们是大将军的心腹,适当的劝劝吧。大将军才智谋略当属一流,但终究年轻,对于胜负放不下。此战役输在上面走漏消息,非战之罪。突厥大军即来,我们若不能及时退出渔阳。十万骑兵轰杀而至,不但我等全军覆没。幽州也难以保全。”
“放心吧!”薛永道:“你们不了解大将军,大将军好胜不假。但他不会拿我们将卒的性命来开玩笑。这点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他所说的不干,并不是接受不了胜负强撑,而是还没有到那个时候,没有到真正认输的时候。突厥明日正午才能过长城,只要我们能在今日一早撤军,有足够的时间返回北平布防。”
苏定方赞同道:“薛将军说的话,正是我想说的,我信大将军有足够的理智,也知道大将军不是轻易认输的人。在没有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放弃的。离天明还有两个时辰,在这两个时辰里,谁跟他说撤军,他都不会同意的,指不定还会挨顿训斥呢。”
雷永吉、张平高、卢军谔三将见薛永、苏定方如此说来,也不在说话,彼此互望一眼,也看出了对方的不甘。
到手的胜利,到手的战果就这样流失,又岂是罗士信一人不甘?
就如薛永、苏定方说的一样,除非是真正意义上的事不可为,就算军中所有人劝他退兵,只要他还是三军统帅就不会下达退兵的命令。
他对胜利的执着渴望,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罗士信重新整理了思绪,双方实力太过悬殊,依旧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来人,去将那个斥候给我请来。”
罗士信再次叫来了王玄策。
看出了王玄策的疑惑,罗士信笑道:“当前的局势你也应该知道一点,很不乐观,我需要更加详细的了解那两人说话的内容,最好是一句也不落下,能够完美的回忆出来,那就更好了。”
“回大将军话……”
“别总说客套话”罗士信直接打断了他,“一口一个‘回大将军的话’,你说着累,我听着也烦,也没时间墨迹,坐下来说。我这人没那么多规矩,讲究一个痛快。”
王玄策心中一宽,罗士信直白的话把距离拉近了不少,再一次的将遇到那两个黑影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明,凭借不错的记忆,几乎将两人的原话都复制的说了下来。
罗士信一直用心地听,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时不时还会对一些细节仔细反反复复的询问,甚至还会问一问王玄策的意见看法。
短短的不足百句话,罗士信琢磨了足足半个时辰,将突厥的情况,了解个透彻。
罗士信闭目静思:突厥的情况,突厥的弱点,突厥的实力……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反反复复的在他脑海中闪现。
又过了半个时辰,罗士信突地睁开了眼睛,眼中露着一丝大胆与疯狂。
见王玄策竟然还在帐内,笑着请他下去休息,随即大喝道:“来人,将奚族五部酋长带上来,我要好好的款待他们。”
奚王阿会偌、度稽部酋长度稽虎、奥失部酋长奥失南、处和部酋长处和木、元俟折部酋长元俟折尔奚族五部酋长在兵卒的推耸下,来到了帅帐外。
“启禀大将军,俘虏带到。”
五人在帐外你眼看我眼,都不敢迈第一步。
五人背上都在同一时间粗暴地搡了一把,他们只得一个踉跄,走近了大帐。
因为固安县的关系,唐军上下对于这五人恨之入骨,所吃所住全然没有酋长的待遇,又脏又臭,邋遢至极。
罗士信高坐在上首看着五人,笑道:“看来你们的待遇不错嘛,竟然没有缺胳膊少腿,不得不说我们实在是太善良了。”
度稽虎脾气最爆,想着一路上的遭遇怒喝道:“要杀要剐,动手便是。我堂堂一部族长,你竟敢这般侮辱我,欺人太甚。”
“你也知道欺人太甚?”罗士信讥讽的笑了笑,也不想跟他们做口舌之争,只是拍了拍手,叫道:“抬上来!”
随着他一身令下,十余名兵卒分别抬着两列武器架进了大帐。
武器架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挝、镋、棍、槊、棒、拐、流星十八般兵器,无一不少。
五部酋长,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罗士信挥手让人下去,看着五人诚恳的道:“真不好意思,我要食言了。原本打算在固安县杀你们的,现在被形势所逼,也只有现在动手借你们人头一用。”
他这话音一落,五部族长相继变色,几乎在同一时间奔向兵器架去取兵器。
他们慌不择路,随手拿过兵器就护在身前,警惕的瞪着罗士信。
“不急不急!”罗士信任由他们如此,戏谑着道:“让人搬来兵器架,就是给你们选兵器的,没想着抢先偷袭什么的。你们慢慢选,选个趁手的,我不喜欢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度稽虎气得哇哇大叫,将手中的剑丢了,换了一把大斧,当先迎向了罗士信。
罗士信一动不动,就在斧子临身的时候,一把抓着斧柄,将斧子夺了过来,手起斧落,度稽虎的两个臂膀,应声而落。
“都没手了,脚要来有什么用?”说着斧子斜下一挥,大腿以下小腿脱离了度稽虎的身体。度稽虎失去了支撑点,倒在了地上“嗷嗷”大叫中,鲜血如喷泉般四面喷射。
阿会偌、奥失南、处和木、元俟折尔登时失去了脸色。
“别急,你们很快就跟他一样了……话说,你们动也不动是站着让我砍了?”罗士信一步一步的走向四人,手中的大斧子转着圈儿。
阿会偌、奥失南、处和木狗急跳墙,分作三面刀、枪、剑,三面夹攻。
在罗士信面前,三人根本不存在人数优势,一个个让他削断了四肢,比狗还惨的倒在地上。
元俟折尔不敢动,眼睁睁的看着奚族强者让罗士信如同欺负幼儿一样的砍下了他们的臂膀,惨然道:“你太狠了。”
罗士信眯眼笑道:“想想固安县,我还是觉得我太仁慈了。我向来不向不反抗的人动手,你是例外。”断了元俟折尔的四肢,罗士信走出了帅帐,道:“等帅帐里没了声音,把他们的脑袋给我砍下来,我有用。”留下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