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馦&Ms巧克力的电视广告。
“是啊,可要是一九八二年我买进了该死的微软股票就好了,”亨利说。“你知道吗?当时每股只卖十五块钱,现在已经涨到了三十五!噢,上帝!”
“柠檬,”埃蒂望着天边的日落红云渐渐褪色,梦幻地重复了一声。那时距离他在他的世界——那个合作城一直位于布鲁克林的世界——的生命终结只有一个月,而亨利只有不到一个月好活了。
“嗯,”亨利在他旁边躺下,“哥们儿,但愿我能回到一九八二年。”
※※※※
①E。F。赫顿(Edward Francis Hutton,1875—1962)于二十世纪初创立了美国赫顿证券公司,旗下包括信托、银行和保险公司等。
15
此时,埃蒂仍旧握着塔尔的手,对他说:“你知道我是来自未来,对不对?”
“我知道他说你来自未来,”塔尔朝罗兰努努嘴,试着把手抽回来。埃蒂握得很紧。
“听我说,凯尔。如果你听我的而且照我说的做,你就可以赚回你那块空地市价的五倍、甚至七倍的钱。”
“你自己身无分文,还敢说这样的大话,”塔尔闷哼一声,再次试着抽回手。埃蒂仍旧握得很紧,本来他以为握不住了,但现在他力气很大,意志坚强。
“从未来回来的人敢说这样的大话,”他更正道。“而未来是电脑的,凯尔。未来是微软的。你能记住吗?”
“我能,”亚伦接过话茬。“微软。”
“从没听说过,”塔尔嘟哝道。
“没错儿,”埃蒂表示同意,“我认为它现在不存在。但是很快它就会诞生,迅速壮大。电脑,每个人都有了电脑,起码这是他们的计划。将会是他们的计划。负责的那个家伙叫比尔·盖茨。他一直都只叫比尔,从来不叫威廉①。”
突然他想到一桩事情,眼前这个世界同他和杰克长大的世界——是克劳迪亚·Y·伊内兹·贝彻曼而非贝丽尔·埃文斯的世界——是不一样的,说不定这个伟大的电脑奇才不再是盖茨,而换成一个叫钱好福的家伙。但是埃蒂也明白,这种可能性很小。眼前这个世界同他自己的非常相近:车型、品牌(还是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而不是诺茨阿拉),包括纸币上的头像都一样。他觉得应该可以确信,只等时机成熟,比尔·盖茨(更别提史蒂夫·乔布斯了)将会横空出世。
实际上他也根本不在意。凯文·塔尔从许多方面来讲都是个十足的混蛋,但是从另一方面说,塔尔一直坚持没把空地卖给安多里尼和巴拉扎。现在卖地的合同已经装在罗兰的口袋里,他们毕竟欠了给塔尔公平的回报,这与他们是否喜欢他没有关系。也许这对老凯尔倒是件好事。
“微软的股票,”埃蒂继续说,“你可以在一九八二年以十五块钱买进。到一九八七年——就是我开始永久度假的时候,你可以这么说——每股已经涨到了三十五。百分之百的收益率都不止。”
“你说说而已,”塔尔终于把手抽了回来。
“如果他这么说。”罗兰说,“就一定是真的。”
“多谢,”埃蒂回答。蓦地,他领悟到一点,这项对塔尔来说颇冒险的投资建议竟然是基于一个瘾君子的观察,不过他觉得应该还是可行的。
“快,”罗兰做了个手势。“如果我们想和那作家见面,得赶紧上路了。”
埃蒂滑进卡伦汽车的驾驶座位上,突然想到今日一别就再也见不到塔尔或亚伦·深纽了。除了卡拉汉神父,他们所有人都不会再见面。分离已经开始。
“一切顺利,”他对他们俩说道。“万事如意。”
“你们也是,”深纽回答。
“是啊,”此时塔尔第一次没有再显得不情愿。“也祝你俩好运。怎么说来着,祝你们天长夜欢,管它呢。”
位置正好,他们不用倒车就能掉头,埃蒂很高兴——正好他也没准备好倒车,至少暂时。
埃蒂开回了罗奇特路。罗兰转头招招手。对他来说这个举动相当不寻常。埃蒂一脸疑惑。
“现在到游戏的终局了,”罗兰解释。“这么多年来努力与等待,终于快要结束了。我有预感。你呢?”
埃蒂点点头,这种感觉仿佛是在一曲交响乐的最后,所有乐器都加入进来,共同推向不可避免的高潮。
“苏珊娜?”罗兰问。
“还活着”
“米阿?”
“还在控制中。”
“杰克和卡拉汉神父呢?”
埃蒂停在了路口,左右看了看,转了个弯。
“还没消息,”他说。“你呢?”
罗兰摇摇头。杰克,只有一个前天主教牧师和一头貉獭保护,尚未传来丝毫音讯。罗兰希望男孩儿千万别出事儿。
此时此刻,他亦无能为力。
唱:考玛辣——我——我的
你必须沿路走下去。
东西终于到了手,
让你换上了好心情。
和:考玛辣——来——九遍
让你换上了好心情!
可倘若你要得到手
必须沿路走下去。
※※※※
①比尔(Bill)是威廉(William)的昵称。
第十章 苏珊娜—米欧,一体双姝
1
“今天下午约翰·菲茨杰拉德·肯尼迪在帕克兰纪念医院去世。”
播报讣闻的声音饱含哀伤:原来是沃特·克朗凯,恍惚得如同梦魇。
“美国最后一名枪侠永远辞世。噢,迪斯寇迪亚!”
2
当米阿离开纽约君悦酒店(马上就会改名成富豪联合国大酒店,归入索姆布拉/北方电子的麾下,噢,迪斯寇迪亚)的1919房间,苏珊娜昏睡过去,陷入了充斥着疯狂新闻的野蛮梦境。
3
接下来亨特利—布林克利脱口秀的主持人之一切特·亨特利播报新闻。可同时听起来——无法理解地——却和她的司机安德鲁如出一辙。
“吴庭艳和吴庭儒①终于也死了,”那声音缓缓说道。“战争造成了无数破坏,悲哀凄惨四处蔓延。血腥与罪恶铺就了通向界砾口山的大路。啊,迪斯寇迪亚!杀人树,来吧,庆祝丰收!”
我到底在哪儿?
她四下张望,映入眼帘的是一堵涂满名字、标语和淫秽图画的水泥墙。墙面正中在每个人都能看见的地方写着一句问候:黑鬼们,欢迎来到牛津镇,在这儿就别指望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她裤裆湿漉漉的,内裤全湿透了。蓦地她明白了原因:尽管已经通知保释他们的律师,警察仍在故意拖延时间,幸灾乐祸地忽视大家要求上厕所的呼声。牢房里没有厕所、没有马桶,甚至连痰盂都没有。你不用参加竞猜游戏都能明白,他们就应该尿在裤裆里,像动物一样。最终她只得投降,她,奥黛塔·霍姆斯
不,她心里否认。我是苏珊娜,苏珊娜·迪恩。又被抓起来投进了监狱,但我还是我。
隔壁牢房里吵吵嚷嚷,从那些对话中她大概琢磨出现在的处境。她觉得别人希望她认为这些声音是从监狱办公室的电视里传出来的,但肯定是陷阱,要么就是个恶劣玩笑。否则为什么弗兰克·麦基会说肯尼迪总统的弟弟鲍比死了?为什么“今天”脱口秀的主持人戴维·甘若威会说肯尼迪的儿子小约翰·肯尼迪死于飞机失事?当你坐在臭气熏天的南部监狱里、湿透的内裤紧贴着裤裆时听到这样的谎言会做何感想?为什么“胡迪·都迪②”秀里的“水牛”鲍勃·史密斯会大喊“卡乌邦嘎,孩子们,马丁·路德·金是不是死啦?”而孩子们全都尖叫着回答,“来吧来吧考玛辣!我们爱死你说的话!天底下仅存的一个好黑人都已经死了,让我们今天就再杀个黑鬼吧!”
保释他们的人马上就到,那是她的希望。
她走向前紧紧抓住牢房的栅栏。是的,这儿的确是牛津镇,再次回到了牛津镇。月光光,心慌慌,两人丧命调查忙。但她一定能离开这个鬼地方,远走高飞回到家乡。很快,她会去一个全新的世界,找到全新的爱人,改头换面变成另一个人。来吧来吧考玛辣,旅途才刚刚开始啦。
噢,但那是谎话。旅途几乎已经结束,她心里知道。
走廊尽头一扇门砰地打开,嗒嗒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上。她伸长脖子循声望去——焦虑地盼望是保释她的人,或者是挂着一串钥匙的狱警——但令她失望的是,她看见一名黑人女子,脚踏一双偷来的鞋子款款走来。那是原来的自己,奥黛塔·霍姆斯,上过哥伦比亚大学、咖啡屋的常客、去过悬崖上的城堡的奥黛塔·霍姆斯。
“听我说,”奥黛塔开口说。“除了你自己没人能把你救出来。”
“你还是趁着有腿的时候好好享受吧,蜜糖!”她听见从自己嘴里讲出的粗嘎声音虽说表面上冲味十足,却难掩恐惧。那是黛塔·沃克在说话。“你很快就会失去它们!硬生生被A线列车轧断!传说中的A线车!被那个叫杰克·莫特的家伙从克利斯托夫大街的站台上推了下去!”
奥黛塔平静地看着她,说:“A线车在那儿没有车站,从来都不停的。”
“你他妈的在说什么,贱人?”
愤怒与咒骂并未让奥黛塔退缩。她心里明白她在对谁说,也清楚她在说什么。真理的柱子上有了一个洞。那不是留声机里传出的声音,而是我们死去的朋友,游荡在毁灭的房间里的鬼魂留下的话语。“快回道根去,苏珊娜。牢牢记住我说的话:只有你才能救你自己,脱离出迪斯寇迪亚的幻境。”
※※※※
①激进的天主教徒吴庭艳(Ngo Dinh Diem,1901—1963),一九五四年起为南越总统兼总理兼国防部长。吴庭儒(Ngo Dinh Nhu)是总统的特别顾问。吴家兄弟在南越当政时,敌视佛教,实行镇压政策,侮辱、逮捕、刑囚、杀害僧尼,僧人纷纷自焚抗议,吴家兄弟的做法令世界震惊,美国行政当局也强烈不满,后遭肯尼迪抛弃,吴氏兄弟最终死于政变中。
②胡迪·都迪(Howdy Doody)美国联合制片公司在一九四七年代创造的卡通人物形象。其典型表达兴奋的感叹词是“卡乌邦嘎”(Cowabunga)。
4
此刻又换成戴维·布林克利在说话。一个叫斯蒂芬·金的人在西缅因小镇洛弗尔的家附近散步时被一辆小面包撞死。金今年五十二岁,他说,写了多部小说,其中最著名的是《末日逼近》、《闪灵》和《撒冷之地》。啊,迪斯寇迪亚,布林克利感叹道,世界变得愈发黑暗。
5
奥黛塔·霍姆斯,曾经的苏珊娜,指着牢房外走了过去。她又说了一遍:“救出你的人只有你自己。武器既是毁灭又是救赎;最终两者没有区别。”
苏珊娜转过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霎那间,眼前的图像让她极度惊恐:血!上帝,全是血!盛满鲜血的碗里躺着一具可怕的尸体,是个婴儿,明显不是人类。难道是她亲手杀了那婴儿?
“不!”她尖叫起来。“不,绝不会!绝对不会是我!”
“那么枪侠只有死路一条,黑暗塔终将坍塌,”脚踏特鲁迪·德马士革鞋子的可怕女人站在走廊上说。“的确就是迪斯寇迪亚。”
苏珊娜闭上双眼,她能不能再次昏睡过去?能不能昏睡过去,然后脱离这间牢房、这个恐怖的世界?
她终于成功,和着温柔的机器声再次跌入墨黑当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沃特·克朗凯在叨叨述说吴庭艳和吴庭儒死了、宇航员艾伦·谢泼德死了、林登·约翰逊死了、理查德·尼克松死了、猫王普莱斯利死了、纽约的杰克死了、整个世界死了,所有的世界全死了。黑暗塔倒塌,千亿宇宙融化,一切都走向了毁灭与终结、迪斯寇迪亚。
6
苏珊娜睁开双眼,慌乱地环视一周,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差点儿从椅子上跌下。那张椅子尚能前后摇动,正对面是一排亮着灯的仪器表盘,头顶放置着许多台黑白电视屏幕。她又回到了道根。牛津镇
(吴庭艳和吴庭儒死了)
的一切不过是在做梦,更确切地说,是梦境中的梦境。眼下虽然还是梦境,但已没那么可怕。
上次播放着卡拉·布林·斯特吉斯画面的电视屏幕此刻要么是一片雪花要么显示正在测试。但其中一个播放的却是君悦酒店十九楼走廊。摄像机缓缓调转方向,对准电梯。苏珊娜蓦地领悟到'奇+书+网',她正透过米阿的双眼看着这一切。
我的眼睛,她暗自纠正。此时她胸中的愤怒已经变得淡薄,但还有感觉,能够宣泄出来,必须宣泄出来,如果她打算正视梦中的那一幕,那个在牛津镇监狱一角满碗血里的东西。
那是我的眼睛。被她抢了去。
另一台电视屏幕上,米阿走进了电梯大厅,对着按钮琢磨了一会儿以后按下标有向下箭头的那个。我们出发去找接生婆,苏珊娜一脸阴沉地凝视着屏幕,冷笑了起来。哦,我们出发去找接生婆,奥兹国伟大的接生婆。因为因为因为因为因为……因为她精彩的所作所为!
这儿是她当时费了好大功夫重新设置的刻度盘——噢,那种疼痛。情感温度仍然维持在72,标有小家伙的拨动开关扳向睡眠那一边。上方的黑白屏幕上小家伙毫无异常:让人不安的蓝眼睛仍然紧闭。那个荒唐的阵痛强度刻度盘还是指向二级,但她发现上次在这儿看见的琥珀色小灯此刻已变成了红色。地板上出现了更多裂缝,角落里那具古代战士的尸首已经分了家:那颗头颅被越来越沉重的机器震动震掉下来,此刻正躺在地上对着天花板的荧光灯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苏珊娜—米阿刻度盘上的指针已经进入黄色区域;就在苏珊娜凝视的当口,指针向红色区域逼近。危险,危险,吴庭艳和吴庭儒都死了。海地独裁者杜瓦利埃死了。杰姬·肯尼迪也死了。
她把所有控制键挨个试下来,却只更加确定她所已知的:全被锁住了。米阿也许不能改变设置,但如她所愿锁定所有设置还是她力所能及的。
头顶的喇叭里突然噼啪响了一声,吓得她差点儿跳起来。接着,她听见浓重的静电干扰声中传来了埃蒂的声音。
“苏希!……间!……见了吗?拖……间!一定赶在……孩子……之前!你听见了吗?”
显示米阿视野的屏幕上,中间那座电梯的门打开,米阿走了进去,可苏珊娜几乎没注意到。她一把抓起话筒,拨过开关。“埃蒂!”她大叫。“我在一九九九年!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