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希惊疑不定,素茹跟前伺候的红焉来到厅内,与她施了一礼。
“夫子听闻三姑娘过来了,便差奴婢来请姑娘到屋中一见。”
乐希颔首,轻轻挣开了乐馨还握着的手,脸色恢复往常,随着红焉去了二楼。
她身后的侯府姐妹均目光闪烁的对视了一眼。
飞云阁二楼,乐希这是自素茹来侯府后第一次踏入。
抬眼打量一圈,外间的摆设丝毫与先前无差。
红焉此时进了内室,不会便有衣袂摩挲的声响传来。
乐希自然垂手而立,唇边扬着得体的微笑。
素茹还是她早上见的那副打扮,清素雅丽,不张扬却自有另一番使人不敢小觑的气质。
只是快速看了眼,乐希福身行礼。
“三姑娘可否将带了镯子的手予我看看。”素茹免了礼,美目含笑。
闻言,乐希将右手伸了前去,并将云袖挽高了些。
泛着温润莹光的白玉镯子衬着皓腕,更是显得那载手臂欺霜赛雪,如脂无暇。
“三姑娘是位有心的,也是这镯子的福气。”素茹伸手摩挲着玉镯温温的表面,笑道。
言毕,素茹又抬手从袖子拿了支银簪出来,正是侯府姐妹头上簪的莲花纹银簪。
“好了,这便是授成了。修行在个人,该教的我已没有保留。只望你以后多加努力吧。”素茹亲手给乐希将簪子插入发髻,便转身入了里间。
红焉立在一旁,见乐希站在没有动,有些尴尬的在她耳边低声道:“三姑娘,夫子这对你算是特别的了,别的姑娘都是拿了镯子才换了这算出师的簪子。可夫子却没有说授成,只是说课业结束。”
这素茹。到底是什么意思?
乐希听着。更糊涂了。
拜师礼只她一人留了,还给了出师礼,是不认其它姐妹为徒的意思吗?
此时。乐希也才想起自己还未问素茹,为何突然提前结课。
就在乐希正躇踌着不要到里间相问,会不会让素茹觉得无礼时,素茹已再度掀了帘子出来。
手上多了一个包裹。
那是素茹入府时带的。如今一副原封未动的模样,还是那么点点厚度。
“送我出府吧。兴许以后都难见面了,你应该是我最后的一个学生了。”素茹似乎能看透人心般,与面露迟疑的乐希道。
乐希听得心中一凛,眼中闪过讶然。
这是告别?!
可最后一个学生又何解?!
乐希着实是有些心惊了。有很多话想问,可又像如鲠在喉,有言无从说起。
此间。素茹已沿着阶梯慢慢下楼。
素茹脸上有着惆然和寂寥的神色。
整个人身上都像蒙了层纱,更使人看不清她真实的一面。
她目光远眺。像是在看着侯府的亭台楼阁,又似穿过了这些亭台楼阁,看向那遥远的天际线。
这一瞬她身上散发着淡淡无奈的哀伤,瞬间也感染了乐希。
使她鼻头一酸,忙垂了眸,拾步跟上。
她突然不想知道素茹为何改变了想法,只觉得自己也许真如她所说,相别后便再难见。
随着素茹的步子下了楼,乐希主动拿过了她手上的包袱。
素茹抬手摸了摸她的发,似一个长辈的亲昵。
“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学生,以后遇到困难,玉镯也许能帮到你。女红学不来便不学了,你的才能不在于这,记住我在你养病时教的,往后你在深宅大院才能走得更顺些。”
乐希一怔,素茹已步入厅中,发上她接触过的地方像火一般灼热。
此时厅中侯府的姑娘们已纷纷与素茹施礼。
当她们看到乐希发上也有着银簪时,眸中深处的不安霎时都散去。
都暗暗想着,原来表现得最好的乐希也是被取回了镯子换成了银簪,兴许这便是素茹惯来的做法。
察觉到众人微妙的变化,乐希只是不动声色。
在素茹辞别于氏后,于氏亲自将她送到了垂花门。
素茹在众人挥别中淡然的登车离去,没有再给任何人一个眼神,就像一个过客。
乐希对这种离别心中更堵了。
她总感觉素茹最后是故意在疏远了。
可不管如何,这个一直跟迷雾般让人琢磨不透的女子这便是在她生活中揭过了页。
只是,这并不代表会在她记忆中也揭过页。
当晚乐希在烛火下愣愣看着镯子许久,脑海中徘徊的皆是素茹与她单独授教的情景。
那些课,她后来试探过其它姐妹,发现素茹并未教予她们只言片语……
随着结了课,乐希每日的时间安排也松泛了些。
因着年关,陆虞在见面后的第二再度上门教授一时辰后,也告知乐希今年的课程便至此。只是叮嘱着每日仍需挥鞭一百下,省得来年生疏又得重头练起。
除了鞭法上的事,陆虞还带来了陈浩轩在见了他们的当日晚上,便又离京回了西北军营的消息。
乐希静静的听着,心间亦是一片平静。
陆虞仔细看了她半晌,突然眉宇舒展笑得很开心。那如点漆的黑眸中荡漾着化不去的温柔宠溺。
随着又一场压跨枝桠的大雪,乐希迎来这时空的第一个新年。
除夕夜,侯府处处喜庆洋洋,入目皆是驱赶着寒意的大红。
乐绍元亲自给长房几个院子都写了春联,兄妹俩亲力亲为贴好。
乐希更兴致大发拉了乐煜到大厨房,要挽了袖子包饺子。
乐煜拗不过,最后也放下姿态与乐希一起和面团做起了斗争。
这事传到了二三房小辈的耳中,都兴致满满一窝蜂挤进了厨房。
主子们突发其想,便是苦了下面的管事奴仆们。
为了不让这些小祖宗们磕着熏着,只得收拾出一个小间,将众人请移到内。也好不耽搁了晚上的年夜饭。
于是,侯府今年年夜饭的桌上,多了一盘歪七八扭的饺子不说,还险些没让侯府长辈们被内中神出鬼没的铜钱蹦掉牙。
自此,侯府众人吃饺子都落下小心翼翼只咬皮的习惯。
除夕夜守岁,放鞭炮,再度过初一的祭祖,新年的事总算忙一段落。
初一在五福院又混了半天后,乐希便回自己院子抱着被子一直睡到华灯初上都未转醒。
这种睡法,让已怀着近六个月身孕的李氏都吓一跳,与乐绍元乐煜一块到昕媛院看看究竟。
乐希醒来后被她们的紧张弄得哭笑不得,却又暖心不已,在这新年中许下心愿。
她希望这种简单的幸福可以一直延续下去……当然她还贪心的希望明年这个欢庆时候,她的哥歌已与他们团圆。(未完待续)
第二零六章 外祖
正月初二回娘家。
庚元亦是这个习俗。
这日长房一众都起了个大早,梳妆穿戴好便要陪着李氏回李府去。
这还是乐绍元来庚元后第一次登门见岳父岳母,竟生出了往前面初次与李氏见家长时的忐忑。
乐希也是有些紧张,毕竟她亦是初次拜访外祖父外祖母。
看着按记忆中两位老人家和舅舅舅母喜好备下的礼物,正一点点装箱,这种紧张感也越发的强烈起来。
这其中反倒是李氏最镇定了,连乐煜都是一脸凝重。
因为乐煜还记得上年随李氏一道回李府,他不苟言笑的外祖父是连厅堂的门都未让进,只让他们在廊下行了叩拜礼便赶人了。
不知,今年还会不会这般难堪。
他实在是不知为何外祖父这般与母亲形如陌路。
长房四人心情不一的到了垂花门。
二房三房一众正站在门口处寒暄。
这一家人是赶在一个时间出发了。
相遇上了,自然免不了闲话两句。
乐希在行礼间余光偶落在喻氏脸上,看到她脸上今儿的妆特别重,双眼似还有些肿。
有些像是哭过……
乐希疑惑的皱了皱眉,这大过年的喜庆日子,喻氏怎么反倒是伤心了?
将心中这点疑虑收起,乐希装什么都不知随着李氏登了车。
在马车轱辘声渐缓时,李府大门便到了。
乐希掀了帘子。
李府的大门一点也不显派,该是二品大员的府邸,是连过新春都未将大门重新粉漆。
掉落得斑驳一块块的朱红府门,看着还显出萧条之感。
就在这丝毫没有喜庆颜色的李府门口。乐希还看到了身上穿着半旧不新湖蓝袍子的老头。
可乐希知道,这个看着不怎么体面的老头儿,是李府的大管事。
对比脑袋中的记忆,他看起来只是老了些,面容未变多少。所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乐希放下窗帘,与李氏道李府大管家在外接迎。
李氏还算镇定的嗯了声,乐煜微微睁大了些眼。绝对的吃了一惊。
可随即又忐忑的想。这是接迎还是准备拒接他们进府的?!
毕竟这真不像是外祖父的做法。
好在,乐煜的想法是多余的,秦管事确是为了迎他们。
在乐绍元还未探出身要禀身份。秦管事便已笑着给他们开道,让马车直接进了李府。
李府要比侯府小一大半。
马车直接停在了马厩处,众人在廊下下车,穿过一个天井。再过去就是到了二门。
秦管事又引着他们从相接左边的廊下走着,不过半刻。众人便到正院上房。
乐绍元小心翼翼的扶着李氏上台阶,乐希乐煜目不斜视的跟在身后。
上房的丫鬟婆子对一行人都投来好奇的神色,站在廊下行礼。
四人被直接引进到了屋中。
简素装犯饰的屋内罗汉榻上,正坐着两位鬓角已白的老人。两侧坐着三位比乐绍元年长些中年男子及三位妇人打扮的女子。
四人入屋内垂目,便要跪到早已准备了跪垫上行礼。
李老夫人在看到大腹行动笨拙的李氏,红着眼微微倾了身子要开口免礼。却被李老太爷一声冷哼使然,马上抿了唇坐直了身子。
乐绍元三人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李氏身子不便,勉强的双手触地,算是全了礼。
李老夫人看着李氏这般,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再也不管李老太爷的神色。直接下了罗汉榻扶起了李氏。
乐绍元也被李大老爷扶了起来。
看着妻儿这般,李老太爷又冷哼一声。
乐绍元忙对着他又一揖礼,说着恭贺及问安的话。
此间,李氏已被李老夫人扶着坐到榻上,捏着她手问着她身子的情况。乐希兄妹也被大舅母拉着落了座。
这趟回李府的是远比众人心中所想的待遇要好得多了。
乐煜近来在乐绍元身边,眼界也中开阔了许多。与三位舅舅哪怕是被故意考探朝中一些事情,都能应答如流。
乐希是与李府的表姐妹细细声着话,并将自己准备的见面礼送上。
众姐妹发觉乐希与她们记忆中的凶恶模样变化太多,慢慢的也不再有戒备之色,放松了心情和她说着姐妹间的趣事。
屋中方才有些沉闷的气氛顿时散去,低笑声也开始隐隐传出。
听到这里边的动静,还静候在屋外的秦管事是松了一口气。
心道老太爷这心中的结该是终于解了。
中午,李家热热闹闹摆了席面,一大家子人凑着趣,饭桌上欢笑声更没有停过。
午饭过后,女眷与小辈们去了听戏。
李三夫人还笑道这是托了李氏的福了,李府可有近十几年没有请过戏班子入府了。
这话说者无心,可李氏母子三人却是听进到了心里去。特别是乐希,算了算时间,竟然是便是李氏出嫁以后两年的事。不由得暗生疑团。
不明李老太爷究竟是为什么事而恼的李氏。
李氏明明就是他唯一嫡嫡亲的女儿,该是掌上明珠,却最后几乎拒之不见。
女眷小辈这方在听戏,乐绍元是被李老太爷请到了书房,三位大舅兄也一并被请了去。
刚一进书房,李老太爷那原本还算平和的脸色变得严厉起来。
他看着乐绍元冷哼一声时,乐绍元莫名的便脑门渗出了汗。
三位大舅兄是眼观鼻鼻观心不语,这种态度使乐绍元心情更忐忑起来。
在这忐忑中,他便听见李太老爷开了口:“本我是不愿你再踏入我府中一步,只是念你对菁儿还算情深意切,将煜儿教得也还算个模样!”
乐绍元不知这内中究竟有何过往,只得伏小揖礼,不敢胡乱接话。
随后又听李老太爷道:“不管当年你与那不孝女是谁过错,使我李家蒙羞,又引得人在暗中戳菁儿的脊梁骨,这笔糊涂帐我也不想和你算了!此事算是揭过!若我再发现你再有一丝糊涂,我定参你到圣上面前!让菁儿与你和离!!”
听着,乐绍元眉心一跳,随即如吞了黄连,有苦说不出。他这算替人受过吗?!
而听了这一席话,他也总算理清了矛头,原是与那逝去的小李氏有关。
“咳咳,父亲,您找涵之不是还有重要事情吗?我们还是先不说陈年往事先了。”李三老爷似也看不过自己父亲的苛责,在此时出口转了话题。
乐绍元心中那个感激,都快要将他当菩萨了。
李老太爷哪不知儿子所想,又哼了声才算是不再淡,换了正色的神色与乐绍道:“你可知晋王要在开朝时领大臣要参齐王养三万私兵的事?!”(未完待续)
第二零七章 被砸
这样与李老太爷议事,乐绍元是有史第一回。
更别说这种一开口便关乎到皇子间的大事!
乐绍元除了震惊,脑海中还突然蹦出一个想法。
“泰山大人,您有此一问,莫不是您……”乐绍元猜测的话只道一半便打住了。
这不是他故意留个有深意的尾巴,而是他被李老太爷抓了支毛笔甩脸上了。
砸在乐绍元脑门上的毛笔在空中打着转,掉落到地面上,发出吧嗒的声响。
李府三位老爷直闭眼咧嘴,对乐绍元这孺子不可教也的记性深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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