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当明静静地听着几人地争论,房当烦赫最后几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道:“烦赫说得有道理。”
听到房当明开口,三虎自然而然就停下争论,望着房当明。
房当明缓慢而坚决地道:“周朝的新皇帝是个有为之君,他在高平打败了汉军和契丹军队,兵锋极盛。周军主力现在正在全力向南,若周军打败了南方诸国,定会全力对付北面各族,现在要趁周军主力在淮南之机夺取灵州,这样也给周朝施加了压力,让他对南方用兵之时有所顾忌,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们房当族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房当明在帐里转了几圈,又道:“我们分兵两处,有两个目地,一是吸引灵州军南下,本来这个目的已经实现,昨天冯继业率着灵州军主力离开了灵州城,但是不知何故,出城不过十里,全军就急急忙忙地赶回城里,而且马上加强了城防,并向西面边境派了数支骑兵小队,看来灵州军已经对我们有所警惕了,我们出军前做足了准备工作,按理说不会泄露消息,灵州军为何会突然判断出我军的意图,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二是若灵州军不上当,白歌的人马就会在泾州、颁州大打出手。牢牢把凤翔军、颁州军、黑雕军和永兴军吸弓在泾州一带,让他们不能北上增援,尽量减轻我们的压力,白歌的担子不轻啊,我们一动手,他就山公旨关。和大周军周旋。”
八月五日,灵州城内,在节度使冯继业的严令下,在街上巡逻地军士明显增多,城墙上的军士比平时也多了一倍,东、西、南、北四门也增加了守卫,加大了盘查力度。城西七里地地石头关,驻扎着四千人马。而在城北四里的塑方老军营中,还驻扎着三千人马,城里有六千人马,灵州军总兵力达到了一万三千人,这还不算上盐州军五千人马。虽说比唐朝时塑方军近十万大军差得太远。可是唐时的塑方军管辖地范围是现在灵州军管辖范围的十倍以上,仅仅从人马密集程度来看,灵州军也并不比塑方军小。
冯继业身披软甲。花白的胡须在胸前飘荡,他站在城墙上,回望着镇守了数年地灵州城。
灵州城是北部边防重镇,这几年没有发生过大的战事,城内虽没有大名府、河中府和郑州等关内名郡那样繁华,却也安宁整洁,各种小铺一应俱全。开张半年的富家商铺生意极好,每天人来人往,富家商铺门口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坝子,各种小商贩便在坝子里摆上各自的货物,富家商铺渐渐成为城中百姓休闲时的聚集场所。
冯继业跟在身边的牙将王腾骧道:“看来雄胜军节度使侯大勇必是西北前线的招讨使了。圣旨肯定随后就到,这个侯大勇,不过一两年地时间,就在大周朝军方奇峰突起,我没有见过他,不知其脾性和指挥水平如何?”
王腾骧三十左右,身材并不高,却异常魁梧,粗壮身体把盔甲撑得满满的,王腾骧跟随冯继业近十多年了,是冯继业的心腹爱将,他虽然外表粗豪,心思却非常细腻,他微微一笑道:“黑雕军在凤州着实打了几个好仗,特别是渭水一役,逼死了回鹘老将吐少度,了不起。再说,他的背景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招讨使一职,他不当谁当,朝中有人好作官嘛。这次他能在陕州派出八百里加急报警,倒极为果断,很有些大将之风。”
冯继业点头道:“陛下正在用兵南方,禁军主力都集中在南方,侯大勇这个招讨使,除了黑雕军以外,他能够任意指挥的部队并不多,况且西北各地距离遥远,军情瞬息万变,他也未必指挥得了。”
王腾骧脸上显出了一丝忧色,道:“灵州左右两翼都是党项人,若他们联起手来,从左右同时进攻灵州,灵州将有一场恶战。”
城墙上风大,吹得军旗呼呼作响,虽是八月地天气,劲风却吹得人有些冷,冯继业看着壮实的王腾骧,用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道:“腾骧从密州投军以来就跟在我身边,十几年了,我们一起打了无数恶仗、血仗和苦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过谁了,党项人要来打仗,我们也没有办法,只好和他们血战到底。”又道:“定难节度使李彝殷虽是党项人,可是他们在唐时就归顺了唐朝,成为唐之藩镇,世受皇恩,不会轻易起兵反叛,和党项房当部夹击灵州的可能性很小,党项人骑射历害,攻城却不行,灵州兵精粮足,城防坚固,城外还有两支大军可与灵州互相策应,党项人想攻下灵州可没有那么容易,我担心地是城中的党项人中有房当族的内应,里应外合,倒是不易对付。”
听节度使说得豪气,王腾骧把胸膛挺直,道:“党项人大多住在城东,我已下令加强了东城的防卫,若城内党项人敢动,定斩不饶。晚上每个城门门洞守卫增加到五十人,城墙上的军士随时都可以下来援手,不怕党项人闹事。”
冯继业加了一句:“每天晚上以大云寺钟声为号,钟声响后,擅自在城中走动者,斩。”
城中大云寺,在一个月前,陆续来了六个挂单的和尚,从唐以来,大云寺的香火就旺得很。东来西往地云游和尚到大云寺挂单向来极多,柴荣在全国整理佛教以后,大量佛教寺庙被毁,各地都留有几个有一定历史和规模的寺庙,灵州城内的大云寺正是官方充许保留的寺庙。因为许多寺庙被毁,在大云寺挂单的和尚更多。这六个和尚平常之极,没有引起任何人地注意。
在党项人聚居的东城区,一个多月以来,陆续有名山民挑着野味在城中转悠,没有人注意这些挑着野味的山民,他们进了东城区后,就消失在那一片密集而有些破败的城区里。还有不少货郎从陆续从东西南北四门挑着空荡荡的担子进城,有的扮作是到村子卖完货回城地。有的扮作是到城里进货的,同山民一样,他们东转西转,就再也不见身影。
灵州是胡汉杂居之地,党项人、中原人、吐蕃人和回鹘人在此杂居。历经战乱后,灵州百姓中最多的是党项人和中原人。房当明经营灵州颇有些时间了,城里城外有不少党项人是他的细作。灵州军出城、回城他都能及时得到情报。这些和尚、山民和货郎都是房当明派到城内的党项军士,烽火未起之时,前后共有六十九名党项人以各种身份进入了灵州,他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房当白歌率军从固原攻入周境后,一切渗透活动就完全停止了,相互联络全部靠城中原来的党项居民来完成。灵州军为防止城内混入细作。数次在城中挨家挨户地搜查,这些房当族军士躲在早已修好地各种秘室里,避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搜查。
八月五日晚,在西会州军营里潜伏已久的三万党项大军,在房当明的率领下。如出山的猛虎一般直扑灵州城。路上小股灵州地侦骑,见到党项大军,个个大惊失色,飞一奔地逃回灵州城。
党项房当族大军兵分三路,一路五千人直奔石头关,另一路五千人前往塑方老军营,用以阻止这两支军队对灵州城的增援,房当明率领两万大军来到了灵州城下,把四个城门紧紧围住。房当明骑着马立在东门以——斗后是八架巨大的飞云梯,四架辑期车,还有两辆在西北偎山儿引,已炮车。
灵州城上旌旗招展,灵州军士站满了城头,冯继业、王腾骧以及各级将校全部上城,迎战气势汹汹的党项军。节度使冯继业一脸沉重,在他的记忆中,胡人很少带有如此多的重型攻城武器,这十几年来,回鹘军、党项军以及契丹军都曾在灵州城下纵横驰骋过,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带有如此多攻城武器的胡骑。
一名党项军士骑马过来,来到箭程之内,城头军士没有得到发射的命令,只是弩弓瞄准这名党项军士。党项军士从容不迫地向城上射了一箭,然后回到党项军中。
冯继业看过党项军送来的劝降信,撕得粉碎后,不屑地丢下城去,纸屑迅速被劲风吹散。王腾骧下令道:“床弩发射。”东门城头上四架床弩早就作好准备,得令后,四支弩箭带着呼啸声直扑党项军,算是对党项军劝降地回答。
至此,灵州大战拉开了序幕。大战开始之时,房当明和冯继业都没有想到,灵州大战会因为战事之曲折、杀伐之惨重、对历史影响之深刻而载入史册。
八月五日,就在房当明率军开始围攻灵州城之时,侯大勇带着五十亲卫和颁州节度副使孙延进送的五百步军,在乔家堡稍事休整后,就辞别了驻扎在乔家堡的颁州节度使李晖,前往泾州。泾州位置适中,城墙高大坚固,是设立西北前线指挥部的极佳位置,侯大勇前往泾州,就是要在泾州建立前线指挥部。
李晖曾任沧州节度使,当过侯大勇的上司,他见侯大勇带地兵少,在侯大勇出关之时,又从颁州军里调了五百名步军,给侯大勇充当亲卫,与此同时,李晖还连夜派人通知驻扎在泾州的庆州团练使弗伦,让他做好迎接雄胜军节度使侯大勇、永兴军节度使王彦超和枢密院承旨时英的准备,毕竟泾州离吴留关极近,党项大军还在吴留关虎视眈眈,如果出了意外,整个西北战事都会受到影响。
永兴军节度使王彦超都是大周军中极为名望的宿将,他从华州赶过来增援,就驻扎在乔家堡,乔家堡并不大。永兴军和颁州军挤在一起,显得十分拥有挤了。侯大勇把西北前线总指挥部设在泾州,王彦超自然就率领五千永兴军和侯大勇一起前往泾州。
一切相当顺利,就在进入泾州之时,偶尔发生的一件小事,让侯大勇产生了整合西北各军的想法。
侯大勇一行到了泾州城外。陈猛就到在城门下通报,一柱香的时间后,城墙上军士才吊了一只篮子,让陈猛把相关文书放在篮子里,城守要检验文书后才能打开城门。陈猛听到这个要求,就回头看了一眼侯大勇,侯大勇点了点头,陈猛就把相关文书放到了篮子里。此事。侯大勇相当理解,并对城墙上的军士有一丝好感,毕竟泾州刚刖从党项军手里夺回,而且党项军还占着吴留关,守城将领按规距严格检验相关手续。实在是无可非议,而且应受到肯定。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让人不太好理解了。相关手续送上后,至少过了一柱香地时间,城上仍没有任何动静,钱向南看不过去了,也骑马到城下催问,城上军士却道:“刘校尉已送文书去了,他们还没有得到放行的命令。”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辰。仍然没有动静。
站在城门外的陈猛等得鬼火上涌,他对着城门上的军士大喊:“快点开门,我们是黑雕军,你们不是把文书拿上去了吗,动作这么慢。”
城门上的军士是个脾气暴躁地军士。他对着陈猛骂道:“叫什么叫,在叫老子给你一箭。”
陈猛听到上面军士出言不逊,回骂道:“你他妈找死,等会进城有你好看的。”
城门上的军士二话不说,张弓就是一箭,城门上的军士也没敢射人,他随手一射,本想吓吓陈猛,可是这箭却被一阵急风带偏了方向,直奔钱向南而来,钱向南一低头,铁箭擦着钱向南头顶飞过。陈猛没有想到城门的军士当真敢射,他对钱向南喊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快离开城门。”钱向南和陈猛掉转马头,离开了城门,陈猛站在在箭程外破口大骂。
陈猛和城墙上军士斗嘴之时,侯大勇还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他也没有想到城墙上军士当真张弓便射,还差点射中了钱向南,此时,侯大勇已经略有不快了,心道:“庆州团练使韩伦架子未免太大了,颁州节度使李晖已给了去了信,他知道自己一行就要到了,而且接到文书后,韩伦这时也应该到城门了,如果他不相信文书,自可上城墙看个清楚。”
永兴军节度使王彦超站在侯大勇身旁边,看到侯大勇脸色沉了下来,解释道:“庆州团练使韩伦是个人憎鬼厌的角色,走到那个地方,都和上下左右关系恶劣,他的儿子韩令坤倒是一条好汉,大家看到他儿子的面子,不认真和他计较。”
侯大勇早已知道两人地关系,但还是略作惊奇道:“原来韩伦是侍卫司步军都指挥使韩令坤父亲,难怪,难怪。”
两位节度使正在说话间,城门“忽喇喇”打开了,一名油光粉面的中年人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城门,身后跟着一队鲜衣怒马的亲卫,那中年人对着永兴军节度使王彦超拱手笑道:“节度使大架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王彦超拱手回礼后,用手指着侯大勇和时英道:“这是西北面行营都招讨使、雄胜军节度使侯大勇,这位是枢密院承旨时英。”
韩伦这时才假装看到侯大勇和时英,满脸堆笑地道:“原来是西北面行营都招讨使和钦差大臣,下官有礼了。”他嘴里说得好听,可并没有下马,只是松松散散地行了一个军礼,然后笑容可掬地道:“在下已备下了薄酒,为各位远道而来的将军接风洗尘。”
第八十九章 鏖战西北(二)
太阳光几乎是直射到泾州的大街小巷,照得整个城州兀晃的,很有些刺眼,所有肮脏的、残破的都暴露在阳光之下。
城中家家户户都挂着纪念死者的青纱和白花,空气飘着一股浓浓的劣制香料燃烧的烟雾,无数的年老妇孺坐在门口,用空洞的眼光注视着进城周军军士。
侯大勇骑马走到大街上,身后虽有数千军士,他仍然不自觉地感到了泾州城内的一派肃杀之气,“阴气森森”是阳光下泾州城给他的第一个感觉,侯大勇缩了缩身体,似乎把身体收紧一些就可抵御笼罩在城中无处不在的阴冷。
侯大勇回头问身边的团练使韩沦:“城里家家都有丧事?男人跑那里去了?”侯大勇心中其实也有答案,只是,他忍不住还是想问清楚。
韩沦本是满脸带着笑,听了此语,也把笑脸收了,道:“若不是几千庆州军士在这里,聚集着不少阳气,这泾州城就要真成为鬼城了。党项军击破泾州军后,泾州军就四散逃走了,党项军为了保障城内安全,在城内大开杀戒,泾州城内,除了少数男子躲在地窖或夹层里逃过一难,大部分男子都被杀了。七月天气热,党项人就把尸体全部拖到城南的后山上,挖了一个许多大坑埋了。后来党项人嫌运尸体麻烦,就把抓到的人带到后山去杀,那一段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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