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群七嘴八舌的的娘子,听到邓管家以十贯钱要卖掉小李娘子,顿时神情不自然起来,就暗中拉着夫君,四处散开,剩下一群垂涎三尽的单个男子。
刘黑彀回头看了看侯大勇,侯大勇点了点头,刘黑彀从怀里取过十贯钱,扔给邓管家,道:“钱给你,文书和人给我。”邓管家接过钱,对着小李娘子道:“算是运气好,以后好好伺候这位大爷,别再去干那些丢人的事情。”
小李娘子看着刘黑彀拿到了文书,也就对邓管家没有了顾忌,站起身来,对着邓管家呸了一声,骂道:“你们都是李家的狗,我知道,所有的诬言秽语,都是大娘子编出来的,可怜少郎,自认为聪明万分,其实蠢笨如猪,竟然相信如此拙劣地谎言,枉我如此疼他一场。”
邓管家没有想到文书刚刚易手,小李娘子就翻脸不认人,不过看着一脸严肃的刘黑彀,却也不敢造次,上前狠狠地踢了陶七一脚,道:“以后要把你下面管紧一点,别到处惹祸,今天给你一点小教训,以后可就没有这么轻松。”说完,邓管家礼貌性地向刘黑彀拱了拱手,就扬长而去。围观的村民们见这三个带着腰刀、牵着大马的异乡客买走了美貌的小李娘子。心犹不甘,却无可奈何,只有无趣地散去。
陶七的母亲和娘子解开了陶七地绳索,陶七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侯大勇看了看陶七和小李娘子,道:“陶郎中,你跟我过来,我要单独问你几句话。”
“既然发生了此事,你不若离开李家庄。跟我在大梁城里去。”
陶七神色呆滞、答非所问地道:“先祖本是大唐医学博士,曾有遗训。陶家子孙后代不得在官府为医官。”陶郎中祖上曾有两兄弟,都是宫中太医,专治小儿。后来因为莫名其妙死掉了一位大唐皇子,陶家祖先因此获罪,大哥被杖杀在宫中,后来朝政混乱,二弟就逃到了李家庄。以后子孙都居住在李家庄。
“陶郎中不愿为官也可以,我在大梁城里有一间小铺子,闲着也闲着。不若让你在小铺面开一个诊所,悬壶济世,也不违你先祖之遗训。”
此时,陶郎中似乎才回过神来,他早就想在大梁城内行医,只是大粱城的铺子价格惊人,他无论如何也没有买铺子的钱,因此。陶郎中虽有一手好医术,却只有在郊外行医,此时,只到面前的城里人愿意出一个铺子给自己行医,不觉有些心动,不过,陶郎中为人方正,无功不受禄,让他内心总不踏实,就道:“在下和先生无亲无故,不知先生为何如此帮我,在下斗胆,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听说陶郎中善治小儿,我正好有一子一女,前一段时间生病,久拖未好,有陶郎中在,也不至于此。”
陶郎中知道越是富贵之人越是怕死,心道:原为是看中了我的医术。陶郎中对自己的医术颇有自信,就道:“既然如此,全凭先生差遗。”
侯大勇看了看小李娘子,道:“小李娘子已被我买下,就跟了陶郎中吧。”
陶七连连摇头道:“在下确实和小李娘子没有芶且之事,这是一个天大的谣言。
在另外一边的小李娘子此时已把披散了头发简单梳理一番,来到刘黑彀身前,道:“奴家见过阿郎。”刘黑彀连忙道:“我可不是阿郎。”
刘黑彀把小李娘子带到了侯大勇身前,小李娘子跪下道:“奴家见过阿郎。”侯大勇此时才看清小李娘子地面容,确实是一个未施粉黛的美女,虽说比不上符英、师高月明,和秋菊相比确也不差。
侯大勇扭头问道:“陶郎中,你可曾娶亲。”陶七对着站在一旁仍在哭泣地年轻女子道:“这是我的娘子。”侯大勇对两人道:“既然有了今日之事,我也不管你们两人是否有私情,干脆陶郎中就把小李娘子收到房中,一齐到大梁城去吧。小李娘子是我十贯钱买来的,你付十贯钱,就可以从我手中把她赎回去。”
陶郎中此时并不知道侯大勇地身份,就拱手道:“母亲就在身边,若要纳妾,须得母亲同意。”刘黑彀呵斥道:“我家主人好心救得你们两人,你去在这推三阻四,别不识抬举。”侯大勇打断道:“陶郎中所言有理,就让他去征求母亲的意见。”
陶郎中走到中年女子和少妇身边,三人说了一会,少妇就开始抹眼泪。过了一会,陶郎中回来道:“母亲同意此事,只不过现在身上没有十贯钱,等我回去取来。”
小李娘子听到陶郎中同意此事,一时之间心中百味俱全。李家少郎本和自己情投意合,误听谣言,居然同意大娘把自己卖掉,虽说此时情分已断,但是想到往日欢好,仍然心如刀绞。
另一方面,对于小李娘子来说,成为陶郎中的小妾,总胜过给大户人家当奴仆,这个结局或许是较好的一条出路。小李娘子抬起头时,正好遇上了陶郎中的眼光,小李娘子苍白地脸上泛出一丝娇羞,连忙把头低了下去。
侯大勇笑道:“十贯钱不过是区区小数,不用急,陶郎中回家安顿好以后,自到大梁城找城东的富家商铺,到时会有人给你安排。”
富家商铺在大梁城可谓鼎鼎大名,陶郎中顿时吃了一惊,心道:原来这几人是富家商铺的人,怪不得根本不在乎一个小铺子。陶郎中拱手道:“在下被李家庄地少郎如此羞辱,也没有脸面在李家庄久呆,我这就跟着先生进城,等到安顿好以后,再回去接母亲和娘子。”
“也行。”
侯大勇、刘黑彀、林中虎加上陶郎中、小李娘子,就慢悠悠地朝着大粱城内走去,不过,经过草市这么一折腾,侯大勇几乎把射杀禁军战马的事情忘掉了。往回没有走多远,就看到参军封沙、亲卫队副指挥使林小六带着亲卫队出现在眼前。
陶郎中听到“节度使”这个称呼,吓得腿肚子开始转筋,一是节度使对于陶郎中来说,已是大得无法再大的大官,二是节度使据说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将军。等到亲卫队牵过一匹马,陶郎中还没有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反而是小李娘子在背后用手指使劲捅了捅陶郎中的后背,陶郎中这才伸手接过了马缰绳,可笑的是陶郎中居然不会骑马,反而是小李娘子曾在李家庄里骑过大马,就由小李娘子上马持缰绳,而陶郎中则坐在小李娘子身后。
谣言,竟真的成就了一段或许前世就注定的姻缘。
侯大勇想到“谣言”两个字,突然心有所悟。
有话无法说出口,是一件让人极为郁闷地事情,侯大勇这一段时间正处于这种痛苦之中。
三年征淮之战,赵匡胤多次充当先锋官,在清流关、六合、紫金山等战役中屡破强敌,可谓功勋着著,成为大周禁军中威望最高的将领,深得柴荣信任,若不出意外,赵匡胤定然会按照历史的固有轨迹登上殿前司都点检一职,为其陈桥之变奠定基础。
侯大勇知道事情发展的轨迹,却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个轨迹,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此时赵匡胤确确实实没有夺位的野心,他夺位之心是随着形势变化而逐渐产生的。
若直言赵匡胤之事,侯大勇在柴荣心中必然会成为一个挑拨君臣关系的小人,所说,侯大勇处于有话不能话的状态,只能眼看着事情朝着令人不安的方向发展。
今日在草市所遇之事,突然如一柄闪电照亮刺穿侯大勇的脑袋,灵感,就在不经意间迸了出来:只要是皇帝,就天然的会对手握重兵的大将产生戒备心理,很多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样才能防患于未然,确保帝位安全,此种心理古今中外概莫能外,这也是反间计屡屡能够奏效的重要心理基础,
而谣言,因为具有似是而非,来无影去无踪的特点,却最容易在人们心中扎下根来,对于手握重兵的大将来说,谣言,就如细菌一样,往往是极为致命的毒药。
侯大勇回到了大梁侯府以后,立刻把孟殊召到了书房中面授机宜。
十月底,天气渐渐冷了,疏通永济渠的河工,突然在河中挖出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六个字“香孩儿坐天下。”
第二百章 庙堂之高(三十)
显德五年十一月,西部边境战云密布,凤州节度使冯继超所部、凤翔节度使王彦超所部,已经开始了紧急动员,所有休假的将校全部被召回部队,每天都有大量的侦骑和细作在大周和西蜀的边境线上活动。西蜀军队不敢怠惰,慑于大周军兵威,就以汉中为据点,沉兵十万,节节设防,以抵抗大周军队随时可能会发起的进攻。
侯大勇从凤州调到灵州之时,就有一大半商人跟随侯大勇的脚步迁往了灵州,留在凤州的商家多是在经营西蜀买卖。此时双方不断调兵谴将,眼看着大战再即,不少商家就悄悄地把大笔的资金转移到灵州,这样一来,曾经火红一时的凤州市场已是人前冷落鞍马稀。
显德五年十一月中旬,坐镇潞州的昭义节度使李筠派兵突袭了北汉的长清寨,攻占长清寨以后,李筠部东进碰州,围城不久,北汉碰州刺史李再兴就向大周军队投降。
长江之上,大周水师上百艘玄龙战船游戈自如,不断向南唐水师挑衅,南唐为数不多的西江战船也被击沉两艘,每次击沉一艘西江战船,大周水师总会砍掉几个死囚的脑袋,再送上一些银子,给南唐国主送过去,南唐国主深惧大周,明知大周水师是有意为之,根本不是什么“误会”或“擅自行动”,无奈南唐水师实力不济,只能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自己吃,从此南唐水师更加保守。龟缩于金陵等水寨中,不敢轻易和大周水师交锋。
所有这些进攻,都是由侯大勇暗中部署,目的是欺骗和麻痹契丹人,让其摸不透大周军的作战意图。不给其调兵谴将地时机。
夺取幽云十六州,是楚州夜谈制定的第二步重大战略,这是大周朝最高军事机密,除了柴荣、范质、王溥、魏仁浦、侯大勇、王朴、李重进、张永德和赵匡胤等人知道此事,在施放烟幕弹麻痹契丹人的同时,作战意图也瞒住了大周绝大多数重臣和前线将领。因此,不少耿介之臣、有识之士对于大周军队四面出击的战法,表示了强烈的质疑,纳谏声不绝于耳,相关奏折也着实不少,这些纳谏声和相关奏折都如石沉大海一样,没有任何反响,却也没有大臣因为纳谏受到处罚。
十一月二日,轮到侯大勇担任宰相执笔,也就是当天地首席宰相。
宰相轮流执笔制度举起于唐肃宗至德二年。此项制度的主要目的是平衡宰相的权力,以免出现宰相个人专权的情况,宰相轮流执笔制度在晚唐受到破坏,从晚唐到梁、唐、晋、汉,不断有宰相独断乾纲,比如后汉杨颁,以宰相之职兼任枢密使,权倾朝野,也为后汉灭亡奠定了基础。柴荣在后汉朝时不过是中级将领。曾经见识过杨颁的飞扬跋扈因此,称帝以后。贬斥了专权地宰相王峻,力披众议,恢复了宰相轮流执笔制度。
既然实现宰相轮流执笔制度,也就意味着宰相要集体办公,宰相办公的地点就设在中门门下。
唐初,宰相常于门下省议事,谓之政事堂,至唐高宗永永淳二年(683年)七月。中书令裴炎执政事笔,遂移政事堂于中书省,玄宗开元十一年(723年),张说奏致政事堂为中书门下,其政事堂印亦改为中书门下印,同时在其后堂列吏房、枢机房、兵房、户房、刑礼房等五房,分曹处理政务,中书门下于是成为了宰相的日常办公机构,“中书门下”之名相沿至大周朝而没有改变,中书门下即宰相的办公机构宰相衙门。
按照柴荣的要求,三品以上的大臣的奏折、谏官的奏折,都要由执笔宰相来处理,三品以下的奏折则由其余宰相来处理。
侯大勇恰好轮到宰相执笔,就坐在前堂的一间宽敞地房屋内,专心致志地看着小吏送过来的奏折。奏折很杂乱,既有兵部、吏部等各部的重要事情,又有各地的天气、灾害、兵祸、治安、粮食丰欠等事,还有一些谏官的奏折,侯大勇到了大周朝以后,先后在郑州、凤州、灵州担任过地方长官,对军事、政事都不陌生,披阅这些奏折也算是中规中距。
令侯大勇颇为恼火的是不少奏折卖弄学问,用典太多,用生僻字太过,人为地给侯大勇的阅读制造了不少困难。侯大勇数次想定下“有事说事,不许用典”的规矩,可是转念一想,自已本就是武人出身,一些酸文人对一介武人入相还颇有微辞,而用典过多是多数文人的通病,若由自己定下规矩强力纠正,说不定会被不通时务地文人们耻笑,凭白落一个不学无术的话柄,所以,侯大勇也就放弃了定规矩的想法,继续忍受着让其头痛万分地典故和生僻的用语。
今日除了三十四份普通奏折以外,还有三份特殊的奏折。
这种特殊的奏折装在黑色木盒里,木盒正面雕刻着一条威风八面的狮子,背面是一只上古异兽,木盒开口处用封胶封住,封胶上盖有印章,同时还有四根头发,若盖章后有人擅自打开木盒,这几根头发一定有所折损。
黑木奏折是柴荣给少数重臣和部分谏官的特权,凡有重大之事,就用黑木盒直接送到中书门下,由执笔宰相直接送给陛下。这批黑色奏折都是极为重要的奏折,平日很少见到,今日突然出现三个黑色木盒,定然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侯大勇隐隐知道所为何事,不敢有丝毫怠慢,取过黑色木盒就给柴荣送去。
柴荣身着没有龙也没有佩饰地黄色长衫,除了衣服的颜色,就和普通地读书人一样。他身边已经堆放了厚厚一叠奏折,这是前一天执笔宰相范质送过来的奏折,前一天,他召见了高丽和占城的使者,费了不少时间。因此没有及时这些阅完奏折,今天一大早起床之后,简单喝了一些小米粥,就开始披阅奏折。
范质已对奏折拟定了初步意见,柴荣却仍然一件一件的阅读,并在少数奏折柴荣加上了自己的意见。昨天柴荣已接到了两个木盒。见侯大勇又捧着三个黑色木盒,沉默了一会,取过黑色木盒,顺手取过一柄锋利地小刀,慢慢地割开封印。
侯大勇正欲退下,柴荣突然放下黑木盒,抬头问道:“永济渠的情况如何?”
永济渠是沟通黄河与海河流域的重要水道。东汉建发九年(204),曹操曾开白沟,又开平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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