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幽州守将萧思温的命令,拒马河北岸辽军主力均已朝幽州集中,在拒马河北岸只留有少数骑兵,他们人数太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军在拒马河南岸安营扎寨。
柴荣是一个心细如发、事必躬亲之人,所以他在下诏毁佛以后。他才会亲自去劈佛象,才会亲自去规划开封的城市扩展,此时,北伐大军挺进幽州,固安渡口是一个快捷通道,柴荣等到龙捷都指挥使袁彦离开之后,心中总是牵挂此事。
五月三日,柴荣带着侯大勇诸人,去视察百里以外的固安渡口。
固安渡口距离瓦桥关有一百余里。就算是健马飞奔,也要花好几个时辰,侯大勇从灵州回到大梁以后,长期跟随有柴荣左右,深知柴荣的脾气,当柴荣下定决心以后,他就停止劝阻,而是积极做好应对之策,侯大勇带上刘黑彀、柳江婕等十名最好的弓箭手,备好战马,紧跟在身边,以防备路上遇到不测,毕竟拒马河南岸是新近占领的,很多情况还摸不准确。
柴荣银盔白甲,带着五百精骑,精神抖擞地朝固安渡口奔去,奔了三个时辰,来到一条窄窄地小河边,众人下马休息。
按照一般常识,深入敌境以后,水井之水不能轻易乱喝,因为极有可能被敌人下毒,但是,流动的小河水不般却没有问题,军士们下马之后,就在河边喝水擦脸。
柴荣九五之尊,专门有特制的水囊,他头上有一些细汗,坐在河边,喝着水囊中清洌的井水。
供奉官赵匡义带着五十名骑手,散布在小河四处,为大队人马担任警戒。巡视了一圈,没有任何异常情况,赵匡义有些内急,便下马放水,赵匡义和赵匡胤不同,从小喜爱读书,因此,在众多不通文墨供奉官里面显得卓而不群,他背过身,这才对着一丛乱草开始放水。8816口2
赵匡义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舒服地放着水,他的眼光也就顺着水道移动,突然,他看到了草丛中的一双眼睛,赵匡义反应极为迅捷,立刻往后一跳,道:“什么人?”关掉水龙头的同时,把腰刀抽了出来。
草丛中站起来两个人,胡子拉喳的,也看不清楚真实年龄,其中一人身上已被淋湿了一大块。
赵匡义手下的禁军军士闻声把两名男子围了起来。
赵匡义放水正在酣处,被意外打断,还把衣服弄脏了,这让他十分恼怒,“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偷偷摸摸藏在草丛里?”
两人相貌普通,站在原地瑟瑟发抖,一名留着胡须的汉子道:“我们是陈家村的人,在河边钩鱼,见到大军来了,心中害怕,所以藏在草丛中。”军士们从两人身上也没有搜出来什么东西,只有一些黑黑地食物。
赵匡义一声喝斥,早已惊动了柴荣和侯大勇,侯大勇放下水囊,看着押过来的两个人,禀道:“陛下,让臣去审问他。”
侯大勇盘问了两人几句,依然没有破绽,就对身边一位降将王洪道:“王将军,你看这两人是什么人?”
王洪身边禁军服饰,混在众多禁军军官中。此时听到侯相点名,就走上前来。那名胡须男子看到王洪,眼神突然出现了一些慌乱,却很快就镇静下来。王洪走到两人身边,极有经验地摸了摸两人的右手掌,道:“手指上地老茧不薄嘛。”那胡须男子连忙道:“我是陈家村的人,村长是陈绍金,我和小侄喜欢上山打猎。常用弓箭,自然有老茧。”
契丹人占据了幽云十六州以后,契丹人在汉化,汉人同时在契丹化,村民务农同时,也跟着契丹人上山打猎,这胡须男子所言不假。王洪就对侯大勇道:“这里的村民都这样,或农或猎,没有什么异常。”
正说到这,王洪忽然看到军士手中拿着的食物。就取过来仔细瞧了瞧。王洪用手分开这些乱七八糟的食物,眼光一亮,取过一个黑条形的食物。放在鼻子上闻了闻,道:“契丹人喜欢吃鼠狸,这就是风干地鼠狸肉,汉人们从来不吃此肉,更不会把风干的鼠狸肉夹在食物中,这两人是契丹人无疑。”
侯大勇点点头,问那名胡须男子,道:“谁派你来的?”
那名胡须男子被人识破了身份,就闭口不言,侯大勇没有更多的时间浪费在审讯之上。他对着文静地赵匡义道:“赵供奉官来审问?”
赵匡义闻言走了过来,重复了一遍,“谁派你来的?”那名胡须男子紧闭着眼,一言不发。赵匡义猛地一挥手中的腰刀,胡须男子惨叫一声,手臂已掉落在地,赵匡义轻蔑地看了一眼痛苦嚎叫的胡须男,对手下道:“把他带到一边去,莫要惹人心烦。”赵匡义原本要说“莫要惹陛下心烦”。话刚到口边,想到侯相地嘱咐,便连忙改口。
胡须男被带到了另外一边,他嚎叫了几声,很快就没有了声音。另一名男子已是满脸苍白,浑身筛糠,赵匡义走到他面前,轻声道:“断了手臂,也不知以后日子怎么过,你可要好好想一想。”剩下的那名男子神经很快就崩溃了,他蹲在地上,“呜、呜”哭了几声,完全交待了自己的身份。
这两名男子确实是幽州契丹军派出来的探子。
周兵突然发兵,幽州守将萧思温事先没有得到一点警讯,当周军攻下益津关以后,他才知道周军北伐,心惊胆战中,他派出大量斥候渡过拒马河,探听周军虚实。这两名男子都是低级斥候,掌握不了什么核心机密,侯大勇却极有兴趣,就如后世第一次见女婿面的丈母娘,把两名男子地根底打探得一清二楚。
“这名契丹人所言和我们掌握的情况相差不大,萧思温胆小如鼠,不敢与我军作战,他把四万契丹军全部集中在幽州城内,固守援军,目前只有一路援军,从奉圣州赶来的四千骑兵,这四千骑兵并未进城,估计是游动在清沙河一带。
柴荣脸色颇有些凝重,道:“援军来得好快,如果不出意外,西京耶律大光的人马,中京萧铁奴的兵马,还是耶律述律所率领地御帐亲军,都可能在十天之内到达幽州,届时契丹城内外将会有七八万人马,实力不弱啊。我们必须要按计划尽快渡过拒马河,只有趁着契丹援军未到之时,夺取古北口、德胜口等几个险关,才能把援军顶在幽州城外,孤立幽州军。”
砍杀了两名奸细,五百骑兵重新上马,继续向固安渡口飞弛。赶到固安时,柴荣所率五百骑兵已是大汗淋漓,战马亦尽显疲态。8816口2
此时,二万龙捷军在拒马河边安营扎寨,所有军士都在营寨内休息,并不准随意出寨,五千老百姓在一名中年人地指挥之下,在拒马河上搭浮桥。这名中年人叫姚成林,是军器监主薄,长于架桥,在大军北伐之时,考虑到要在拒马河上架桥,就把姚成林带到军中。
幽州被契丹占领之后,由于契丹人并不着力垦田,二十多年来,在拒马河沿岸蓄留了不少树木,姚成林就拿人就地取材,砍伐树木架浮桥,此时各种材料准备齐全,已经开始架设浮桥。
袁彦、刘重进、赵晁都是禁军老将,对于柴荣带五百骑突然到固安并不奇怪,几人把柴荣迎进帐中。柴荣神情严肃地扫视了众将一遍,道:“让姚成林进帐。”
“何时能将浮桥架好?”柴荣不等姚成林行罢礼,劈头就问。姚成林是军器监主薄,平时根本没有机会和陛下说话,他满脸通红,颇有些激动,道:“五日之内,可将浮桥架好。”柴荣摇头道:“给你两天时间,必须将浮桥架好,若人手不够,可让一部军士参加架桥。”柴荣伸出两根手指,道:“两天时间,朕要见浮桥。”
姚成林脑袋飞速运转,两天时间虽然紧张,若昼夜不停,料来可行,就道:“臣定然督促百姓,昼夜不停,两天之内架好浮桥。”柴荣叮咛道:“这些百姓都是新近回归我朝,要尽力安抚,爱惜民力,数千百姓可分为数批,轮流休息,这样就不会太累。”姚成林没有想到柴荣会想得这样细致,他心情激动,退出大帐之时,眼中已涌出泪花。
柴荣再次环视众将,问道:“河对岸可曾出现契丹骑兵?”袁彦个子矮,满脸都是深深的皱纹,他恭敬地道:“敌骑常在河对岸窥探,他们数量不多,未曾靠近,只是远远地看。”
从陈东的情报中柴荣已知辽军地部署,今日和辽军细作所言相印证,已证明陈东的情报完全准确。
柴荣叹息一声:“若铁骑军在此就好了。”
袁彦人老成精,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大声道:“北伐以来,一直是铁骑军为先锋,功劳全让赵大郎占去了,此次渡河,陛下就让老臣也当一次前锋。”
第二百二十一章决战幽云(十二)
瓦桥关是一个边关小城,原来的守军不过三千多人,另有一万多老百姓,数万枕戈待旦的周军禁军和无数的后勤辎重队伍来到瓦桥关以后,整个瓦桥关就如开了锅的沸水,到处都有人马在窜动。
战役的准备是一件相当复杂的工作,涉及到进攻层次、后勤准备、情报收集等内容,要把这数万人马有效地投入到攻打幽州的战役之中,准备工作细致而深入,侯大勇以前以宰相身份筹备北伐事宜,北伐开始以后,柴荣就命令身兼枢密使的侯大勇负责组织部队,侯大勇也就成为柴荣实事上的参谋总长。柴荣对于侯大勇的工作极为满意,有了侯大勇在身边相助,他也就能够集中精力考虑大局。
固安渡口,短暂的军事会议结束以后,柴荣又依次和龙捷军正付三位将领进行个别谈话,随后又视察了龙捷军,在固安渡口呆了四五个时辰以后,柴荣不顾侯大勇等人发对,率领五百骑兵队返回瓦桥关。
拒马河流域已被契丹人占领了二十多年,此时,柴荣亲手将失去的土地收复回来,心情自然甚佳,他率领着五百骑兵意气风发地飞奔回瓦桥关,回到营地时,天已完全黑尽。
柴荣率领着五百骑兵队,一天之内,一来一回骑马跑了近二百里,尽管侯大勇身体强健,回营后也甚为疲倦。
侯大勇满身臭汗在坐在帐中休息之时,柳江婕端着一个木盆走了进来,她有些羞怯地道:“侯相,泡个热水脚吧,最能解乏。”
在幽州号上的顶层甲板上天天下棋,柳江婕早已和侯大勇十分熟识,在她心中,侯大勇不仅仅是高高在上的侯相,更是一位和蔼、睿智又不失威严的大哥。
侯大勇感叹道:“真是年龄不饶人。你和我一起跑了一天,还是神清气爽。”柳江婕微笑道:“侯相,百里奔袭是里奇部的拿手好戏,否则怎么能在胡人聚集的草原上生存,这两百里,小女子还能够应对。”
柳江婕犹豫了一会,还是蹲在侯大勇身边,细心地为侯大勇脱去鞋子。让侯大勇双脚浸在热水里,然后用手按摩侯大勇的脚掌。当年里奇部初到草原之时,并不长于骑马,每天放牧或行军归来,总会有各种不良反应,里奇部便想尽各种办法来适应草原的生活,泡热水脚就是里奇部用来解除长时间骑马造成脚部疲劳的一种有效手段。
侯大勇奇异地来到大周朝以来,除了早年在粟末鞋鞠生活时,条件比较艰苦,到了沧州以后。很快就成为大周将领。生活得到了极大地改善,现在已经习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美女搓澡的腐败生活,当柳江婕蹲在身边为其脱去鞋子之时。侯大勇心中略有些惊异,却并没有阻拦,他闭着眼,享受着柳江婕细心的呵护,暗道:“女孩子毕竟不同,林中虎这个毛头小伙子根本想不到打一盆热水来,更别提做脚底按摩了。”
柳江婕似乎把侯大勇的臭脚当成了一件艺术品,她手法精熟,从涌泉穴、太白穴、太冲穴、昆仑穴到行间穴,或轻或重、或急或缓。不一会,额头已经微微有些出汗了。柳江婕一身戎装,脸上微黑,只有脖颈处露出一片雪白,透过一丝散乱的乌发,跃然出现地侯大勇眼前。侯大勇禁不住又瞧了一眼,但是很快就收回了眼光。
柳江婕按摩三遍以后,再用干燥的布巾细细地把侯大勇的双脚擦干净。柳江婕这一套手艺在家中颇有些名气,柳江清也十分喜欢。不过柳江婕过了十五岁以后,就只为父亲按摩,柳江清只的眼馋地份,这其中关节,侯大勇自是不知。
柳江婕直起腰时,看着神态放松、微闭着眼的侯大勇,轻声道:“侯相先休息一会吧,饭菜一会就上来。”出了门,柳江婕脸色红润如玉。
经过柳江婕这么一折腾,侯大勇倦意一扫而光,亲卫就把几位简单可口的蜀菜送了进来,跟随侯大勇的厨师有两名,一名蜀地厨师是蜀商赵杰所赠,他和另一位大梁厨师黄老六一直跟随在侯大勇身边,轮流为侯大勇做饭菜。
侯大勇正在津津有味地吃饭,陈子腾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脸上全是汗水,一滴滴顺着脸颊往下流,神情颇有些慌张,顾不得行礼,紧张地道:“侯相,陛下突然昏了过去。”
陈子腾落弟之后,因为一手出类拔萃的书法被柴荣看中,被特准进入翰林院,陈子腾生性不羁,谈吐爽利,骑马射箭的本领也是不俗,颇得柴荣的喜爱,经常跟随在柴荣身边,近来许多诏书都出自陈子腾的手笔。这一次固安渡口之行,陈子腾也跟随在柴荣身边,里奇部诸子生活在草原上,骑射功夫已不逊于胡人,这一天两百余里的来回奔波,陈子腾虽然有些疲倦,稍稍休息一会,却也就没有事了。
侯大勇咬着一块回锅肉,半天没有吞下去,心里格登跳了一下,“难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在另一个历史中,柴荣是在北伐中途突然暴病,但是侯大勇对这一段历史地具体情况并不清楚,现在北伐正进入关键时期,应该来地终于如期而至。
等到侯大勇赶到柴荣帐前之时,范质也同时赶到了帐前,随后,另一位宰相魏仁浦也赶了过来。
柴荣仍未苏醒过来,两名白发苍苍的随军御医正侍立于床前。
“陛下是何病?”范质急切地问道。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太医道:“陛下龙体一向强健,很少生病,这一次估计是劳累过度。”一天奔波二百余里,这种行军速度,确实让数年没有长途行军地柴荣有些劳累,侯大勇点点头,问道:“随身药材是否备齐全。”老太医连忙道:“请侯相放心,药材很齐全,全是御医房的好药。”
范质看着昏迷不醒的柴荣,顿足道:“陛下白天行军,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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