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继业在厦门处冷笑之时,李筠一直笑眯眯的表情猛然间消失了,他露出如刀子一般冷酷表情。
这数年来,大周军南征北战,为了防止北汉军趁火打劫,特意加强了潞州军,潞州军由此得到了长足发展,李筠手下最精锐的铁都卫,足足有三万人,另外还有完成了基本训练的六万团结兵,正是由于有了如此实力,在柴荣、范质、赵匡胤相继死后,创造也就有了问鼎之心。
李筠和李重进多次联络,几乎同时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若战事能持续一段时间,创造相信,至少还有三、四各节度使会举起“清君侧”的大旗,这样一来时局必乱。
乱,就是极好的机会,因此,李筠并不怕战事久拖。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北汉和大周都是李筠的敌手,北汉弱,大周强,李筠因此选择了同北汉联盟,如今北汉刘继业和侯大勇就要拼个鱼死网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是李筠最愿意看到的局面。
傍晚时分,北汉军营悄悄打开,一支人马沿着漳水河向上游开进,很快就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在漳水河南岸,三万大周军分成了三个互为犄角的集团,王腾骧率领的后军拥有不少的运粮车,这些运粮车全部集中在一起,和栅栏、鹿角一起,构成了漳水河南岸的周军防线。
石守信率领的前军以步兵为主,位于漳水河上游约一里地一个几字形弯道处,这里水浅,随时可以作为步军突击的渡口,石守信部是攻击步军,配备了大量的脚踏弩弓。
侯大勇亲自率领约四千骑兵,驻扎在前、后军集团后部一里处,这是退入大周的一道重要通道,侯大勇在此构筑了坚实的阵地。
这样一来,品字形阵地既可以保持着高度的机动性,又可以互相支援。同时,大周军控制了马头堡等险关,粮草辎重无忧,退路无忧,将北汉军和潞州军封在了漳水河北岸。
十二月五日凌晨,石守信部受到了北汉军的突袭,随着两颗冲天炮在天空中绽放出美丽的火花,南岸的周军都知道了敌军来袭的消息,一颗冲天炮表示敌军只是骚扰,两颗冲天炮就表示敌军是货真价实的进攻。
刘继业全身披甲,手提长枪,冷静地看着周军的临时营寨。
周军营寨外是一圈壕沟,壕沟后面架设着床弩,散布着一些脚踏弩手,北汉军的数次进攻,被周军的弩手轻易地击退。
刘继成回到了北汉军营之后,被刘继业解除了前锋营指挥使的职务,继续担任刘继业的亲卫,等到北汉军再次退了下来之后,刘继业再次问道:“若是野战,大周禁军实力如何?”刘继成虽然被周军所擒,可是被擒非战之过,而是众寡过于悬殊,他对于周军战斗力仍然不屑一顾,道:“我军一万人,在野战中可以打败周军三万人。”
侯大勇也被冲天炮所惊醒,他上了营寨里安设的瞭望台,观察着石守信营地的情况,突然,石守信营地出现了一条火龙,这一条火龙燃得十分猛烈,期间有无数的惨叫声。
火龙是壕沟里干柴燃烧所致,这些干柴都洒了猛火油,只要敌军大部队强攻营寨,点燃干柴就可以阻断敌军的进攻。
封沙站在侯大勇身旁,他道:“看来敌军在全力进攻石将军营地,不知是北汉军还是李筠的叛军。”
大周三万人马来自不同的部队,侯大勇对其战斗力没有太强的信心,这也是大周军迟迟没有发动进攻的一个原因,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只有他和封沙两人知道。
侯大勇望了望火龙,道:“大周军也是百战之师,不管是北汉军还是潞州军,都很难吃掉聚集在一起的三万人马。”他慢慢走下了瞭望台,吩咐道:“此战无忧,由值勤军官观察战事,没有急事不要来打扰我。”
第二百九十四章 南下之路(九)
北汉军骑兵数量约有六千人左右,从步骑比例来看,北汉军高于大周禁军,低于契丹军,六千人铁骑在大周营地里纵横驰骋,箭雨如织,纷纷向周军营寨射去,视周军于无物。
周军就如缩进壳里的乌龟一样,任凭着北汉军来回穿梭,只用弓弩还击,绝不肯走出营房半步。
眼看着天就要明了,北汉军如潮水般来得突然走得亦快速,随着最后一队骑兵在品字形营地里的呐喊声远去,北汉军就无影无踪了,他们走得匆忙,被周军弩箭射落马下的军士被弃于当地。
北汉军退走以后,周军侦骑就陆续从各个方向潜回营地。
侯大勇向来特别重视侦察工作,除去前后军各自的斥侯,侯大勇还专门成立了一个直属于竹园封沙的十人侦察小队,这十人都来自侯大勇亲卫队中的狮营老侦骑,他们活跃在漳水河两岸,情报远比其他侦骑来得迅速准确。
这一次北汉军突然出营,侦察小队及时发现情况,只是北汉军出动得太快,而且是直奔周军大营,他们来不及回营报信,只得躲在远处看着两军交战,北汉军退走以后,他们立刻尾随了一段,在前往泽州的道路上发现了大量新鲜足痕,还发现了一具中箭而亡的北汉军士尸体,这才返回了营地。
王彦升困在营中,望着壕沟内的残火。眼中喷出阵阵杀气,他见到营外有几匹战马在嘶鸣,便翻身出了寨墙,让军士们递过来一块长木板,踩着木板过了壕沟,向一匹悲鸣的战马走过去。
战马正不安地围着一名骑手转圈,看见王彦升,立刻露出警戒之色。
这是一名极为年轻的北汉军士。年轻的脸上长满了青春痘,一枝粗大的脚踏弩箭刺在右胸之上,他的生命之光即将消逝。连呻吟声也无力发出,只是用无力的眼睛看着越来越远的天空。
王彦升从来没有打过这么窝火的仗,胸中郁积了一股怒气,看到倒地军士半张的眼睛,便“霍”地抽出腰刀。一刀斩下北汉军士的首级,然后翻身上马,举着首级便在品字形的空地上纵马狂奔。
侯大勇听完侦骑的报告以后,对着地图看了良久,陷入了深思,刚刚理清头绪,就听到外面营地叫喊声大作,他带着封沙上了瞭望台,只见状若疯子的王彦升正好提着人头在怪声大叫,他的行为引得众军士都在高声附和。
侯大勇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对封少道:“听说以前殿前司军士都叫王彦升为恶将,真是名符其实。”
封沙望着被战马踏得泥泞不堪的战场,笑道:“王彦升是殿前司的恶将,冲锋陷阵不弱于光紫驼和何五郎,言行粗鄙,且有杀俘的恶名。
虽然屡立大功,第一个率军冲入幽州城的也是他,却总是升不了官。”
王彦升正是得意之时。石守信带着几名亲卫冲了出去,石守信是殿前司老将。一直是王彦升的上司,他怒道:“你小子耍什么疯,给我回去。”
王彦升天不怕地不怕,却服赵匡胤和石守信两人,如今赵匡胤已死,军中只有石守信能约束住他,看到石守信发怒,王彦升把手中提着的人头往天上一抛,发牢骚道:“老子打了十几年仗,从来没有打过这种鸟仗,若是赵将军还在。”
石守信脸色一变,他回头朝侯大勇军营看了一眼,只见侯大勇正好在瞭望台上,就低声骂道:“想活命就别说这些话,怎么狗改不了吃屎,回营后给老子闭嘴。”王彦升见石守信动了真怒,一咧大嘴,满不在乎地道:“好,不说了,我这就回去。”他一边走一边小声道:“真他妈的鸟仗。”
封沙看到王彦升跟着石守信回到军营,又道:“侯相所料不错,北汉军应该是想突袭泽州。”
瞭望台上冷风扑面,吹得侯大勇的衣襟“呼、呼”直响,侯大勇哈了一口气,道:“北汉军既然选择了南下泽州,其用意必是调动我军南下增援泽州,然后半途而击,这是典型的围点打援之策,看来刘继业是个喜欢野战的家伙。”
侯大勇回想起当初在滚刀岭的交手,心道:“刘继业武艺确实高强,不知指挥水平如何,流传千年的杨家将,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封沙熟知侯大勇的计划,但是他心里仍然有些担心,道:“若北汉军出奇不意地拿下了泽州,顺沁水而下,很快就会逼近了大梁,这样恐怕要受到京师众臣的唾骂,引起朝局不稳。”
侯大勇抬头看了看渐渐明亮的天际,道:“苏文森和匡操都是黑雕军五校尉之一,我相信他们的能力,只要苏文森守得住泽州南面的天井关,匡操守得住尖顶关,北汉军就难以深入腹地,泽州守将慕容延钊也是一员猛将,北汉军想要吃掉慕容延钊,恐怕会被顶掉牙齿。”
慕容延钊原是铁骑禁军都指挥使,他是作为第二梯队进入的幽州城,人员损失仅比左厢稍小一些,幽州之战结束之后,慕容延钊就被任命为泽州刺史,离开了禁军,这是当时范质和侯大勇角力的结果。
“就算刘继业一路过关斩将,等他到达大梁之时,龙威军、铁骑军和汴河水师足有四万人,这此精锐之师以逸待劳,难道还会怕了刘继业,刘继业号称无敌,自然不会做这种飞蛾扑火之事,他主要用意还是捣乱,调动我军在野外和其交战,他真是自信得紧。”
几只不知名的水鸟在漳水河边觅食,时而飞起,时而俯冲下来,在一片雪白的世界中,这几只小小水鸟显得特别的孤单和无助,侯大勇忽然心生感慨,“好久没有听见鸽哨的声音了。”
“三年没有见到石虎将军了,也不知他是否还一心向佛?”侯大勇想起石虎严肃异常的神情,不觉中心里有一丝温暖。
两人正在瞭望台上闲谈,前营、后营陆续出来了一些战马,侯大勇微微一笑道:“石守信和王腾骧定然忍不住了。”
来者正是石守信和王腾骧。
王腾骧曾经参加过清水河大战,和侯大勇比较熟悉,他就直言道:“侯相在清水河给我讲过,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这一次为何如此被动防守,给敌人行动的自由,粮道尽早会被断掉。”
石守信一直在琢磨侯大勇的意图,此次北援,禁军并未出现全力,大梁城还有龙威军、汴河水师、铁骑军等禁军没有动用,另外,郑州、大名府也有人马可供驱遣,但是侯大勇只动用了三万人马,这些人马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在漳水河边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石守信心里一直记着赵匡胤的教训,他委婉地建议道:“北汉军机动剽悍,潞州军人多势众,若不尽快增兵恐怕难有胜机。
侯大勇稳重如山,笑道:”潞州地势险要,如果我们大举增兵,李筠极有可能退守潞州,依队固守,这样一来,我们就很难短期内将其平定,将李筠重兵吸引在磁州,寻找全歼其主力,是上上之策。”
他挥挥手,道:“我们再坚守一些时日,只要时机成熟,就发起总攻,一战而定磁、潞两州。”
石守信和王腾骧面面相觑。
侯大勇率军北上以来,一直都采取避战政策,从来没有主动向叛军进攻,谁知,他心里竟想着在磁州全歼敌军,可是磁州有北汉军三万人,潞州军近八万人,而周军加上张永德的人马,不过五万人左右,用五万人马全歼十三万人马,这实在是有些不合情理。
石守信和王腾骧走出了侯大勇军营,就在两人分手之际,石守信忍不住问道:“王将军参加过清水河之战,对侯相手段肯定了解极深,可否透露些天机。”
王腾骧苦笑道:“天马行空,无迹可寻。”
漳水河南岸按兵不动,其他几个战场却打得热火朝天。
十二月十二日,北汉军突然出现在泽州城外,与泽州守将慕容延钊一部五千人在长平突然相遇,北汉军以一部兵力下面交锋,骑兵则突然从左翼杀出,慕容延钊所部溃败,退入婴城已损失大半。
随后,北汉军置婴城不顾,六千骑兵直逼泽州,在泽州外遇到慕容延钊主力部队北汉骑兵且战且退,意图引诱慕容延钊主力部队进入埋伏圈,慕容延钊所部就要上当之时,慕容延钊识破了北汉军的计谋,率军徐徐后退,北汉军转而强攻,慕容延钊再败,退入了泽州城坚守不出。
北汉军没有在泽州停留,在深夜掉头向东,袭破婴城,补充了给养之后,又放弃婴城向南而行,到达天井关以后,见周军防备严密,就不战而退,隐入了山中,不见踪影。
泽州是大梁的重要屏障,泽州被围,举朝震动,增兵北上之呼声在朝中高涨,只是大梁城内兵权实际上由侯大勇交由汴河水师都指挥使时英控制,时英不同意出兵,一兵一卒皆难以调出大梁城。
十二月十二日,潞州军撞毁了东城门,小部人马已经冲进了磁州城,所幸东城门安有应急装置………………悬门,这才将大队潞州军堵在了城外,封死东城门以后,磁州城暂时无忧,张永德在城楼上眼望着漳水河,嘴上已经急起了大水泡,将漳水河南岸周军统兵大将的十八代女性全部精心慰问无数次。
第二百九十五章 南下之路(十)
十二月十二日凌晨,漳水河南岸,一个瘦小人影借着夜色,悄悄摸近了周军营地,他动作极为老练,借助着夜色和地形掩护,毫无声息地来到壕沟不远处,隐身在一个极小的土堆后面,仔细观察着周军营寨。
天将破晓,瘦小人影确认眼前的营寨是周军营地以后,为了不惹麻烦,他慢慢地趴在地上退了回去,就在他要直腰的时候,突然窜出两条人影,这两人动作默契,一人抱脚,一人扼喉按头,眨眼间就将他死死地扑倒在地。
等到瘦小人影咽喉被松开时,手脚已被牢牢绑住,瘦小人影张开嘴大口地喘了几口气,这才缓过神来。
瘦小人影不等对手说话,抢先道:“好重的手,差点扭断脖子,是狮营的吧。”
这两人正是侯大勇派出的亲卫,他们早就发现了这个瘦小身影,不动声色地埋伏着,等到瘦小身影想退走,他们才暴起捉人。
“你是什么人?”
此时天边已有矇眬的光亮,瘦小汉子笑道:“我是王八郎,凌涛,你他妈的放手啊。”
凌涛正是扼喉的军士,他把脸凑近瘦小汉子,惊奇地道:“真是王八郎,你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凌涛和王八郎都是狮营老军,他们曾在一个小队呆过,两人极为相熟。
王八郎轻声道:“小声一些,莫让其他人发现,是刘将军派我来探营。”
凌涛虽然和王八郎熟悉,但是他一点没有解开绳索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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