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保勖执掌南平政权多年,没有建立大地功勋,也没有大的偏差,算是一个合格的守业之主,回荆州城以后,他平静下来以后,意识到黑雕军以骑兵为主。长于野战,这样一支纯粹的骑兵部队,对于城池坚固、防守严密的归州,就如狗咬乌龟,实在找不到地方下口,面对如此敌人,固守坚城就是最好的办法,若受其调动,在野外奔波,正好中了周军奸计。
果然不出高保勖所料,黑雕军围了归州一天,并没有展开强攻,便离开了归州,再次消失在南平军的视线之中。
第三天,位于峡州的南平水军大营突然周军骑军偷袭,水军数十艘战船被焚毁。
这个消息传到荆州,高保勖正在召集群臣议事,他大吼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就如一棵大树一样直直地倒在了殿中,这一次倒下,高保助就再也没有爬起来。
子夜,高继冲继位。
高保勖被活活气死的消息传到了襄阳,南平滞留在襄阳的使者立刻回程,形势变得复杂紧张起来,刘成通带兵之前,曾是黑雕军中专职外交官,他对大局地把握远远强于普通地将领,高保勖死后,为了避免进一步激化矛盾,就停止了骚扰行动。
六月初,新南平王高继冲重新派出使者来到了襄阳。
六月十五日,郭炯率军来到了襄阳,大军集结完毕。
六月十六日,郭炯正式召见南平使者。
南平使者章审亮是一位瘦弱的年轻人,脸色苍白,长袍穿在其身上显得特别的宽大,他慢慢地走进了襄阳刺史地官邸。
郭炯、刘成通和吴延权三人随意地坐在一个会客所用的房间里,人人面前都有一杯热茶,侯大勇喜好热气腾腾的绿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黑雕军大部分高级军官都喜欢上了这种与传统喝茶方式完全不一样的沸水绿茶。
章审亮多次到过襄阳,他认识襄阳刺史吴延权,此时吴延权陪坐在次席,主位上坐着一位身着青衫、脸上有一块伤疤的年轻男子,末位上是一位穿着军服、脸色偏黑、腰挂长刀的年轻男子,这名男子隐隐有些面熟,章审亮却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据襄阳城内线报告,针对着武平之乱,大周成立了西南面行营,军队已经在襄阳聚集,在座的两位年轻人能和吴延权坐在一起,有一位坐在主席,不言而喻,其地位高过吴延权。
高官年纪之轻,让章审亮深为惊异。
南平,新继位的高继冲是一个庸碌之辈,他虽然继承了高保勖的职位,却实在是昏庸无能,根本不理朝政,所有政务都由一群臣僚们处理,而这些臣僚们个个都老态龙钟,暮气沉沉,每天只会玩肚皮官司,争权夺利之时什么花样百出,可是每次要到襄阳来与周军交涉,这些人就成了缩头乌龟。
等到互相介绍了身份,章审亮更是瞪大的眼睛,眼珠子几乎掉了出来,在坐之人一人是南征军主帅,一人是南征军先铎官,周军将领们如此年轻,如此英气勃勃,他心中就如涨沸了地开水,乱成了一片,又如酒楼后面的厨房,什么味道都有。
当章审亮听到刘成通的名字,禁不住再次扫了刘成通一眼。
章审亮曾是后周广顺二年的进士,有个同年就叫做刘成通,前几天,他从内线得知大周先锋官是刘成通时,并没有把此刘成通当成彼刘成通,毕竟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此时,他还是不敢把两个刘成通重合,尽管其人面相看着眼熟。
郭炯心头有一份南平重要官员的名单,他早就将章审亮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笑呤呤地道:“章别驾是广顺年间的进士,和刘将军应是同年吧。”
当年金榜题名之时,章审亮和刘成通在一起呆了一段时间,以后一个留在了朝廷,一个却因故回到了南平,大梁一别就是九年时间,记忆中刘成通的相貌已完全模糊了w…w*w/奇*Q/i*s/u*u/*書/c*o/*m*/网,更何况刘成通以前是一个翩翩少年郎,眼前这一位眼神凶狠、身体强壮,哪里还有半分风流儒雅地影子。
章审亮迟疑地问道:“当真就是刘郎。”
刘成通从坐位上笑着站起来,道:“刘郎就是刘郎,难道还有假冒的,一别近十年,章兄风采依旧啊。”
刘成通从文官突然就成了将军,章审亮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他有些结结巴巴地道:“刘兄真是大周先铎官?”
“哈,刘某多次到荆州拜访,只是南平王不好客,不邀请在下进城而已,否则我们早就见面了。”
刘成通之事早已超出了章审亮的经验和想象,他脑筋一时转不过弯,道:“刘兄弃文成武,也能修成正果,让小弟实在没有想到。”
郭炯笑道:“刘将军可不算是弃文从武,他不仅仅是大周将军,同时也是大周礼部侍郎。”
刘成通成为礼部侍郎,是出使西蜀之时任命的,吏部的文书也不知什么原因,还没有传到襄阳来,刘成通又一向以将军自傲,从来没有说过他还是礼部侍郎,因此连吴延权也不知道刘成通还任着礼部侍郎,在排今日座位之时,就以刺史之位坐在了刘成通上席,他连忙站起身来,道:“吴某唐突了,刘侍郎请坐上位。”
在任何时代,只要是官场,这座位是乱不得的,乱了就是对官场秩序的破坏,是对潜规则的破坏,因此,吴延权听闻刘成通是侍庚子,屁股就坐不安稳了。
有了这一段插曲,屋内的气氛明显有了轻松了许多。
郭炯突然脸色一变,严肃地道:“章别驾,此次我军到襄阳,是应武平节度使周保权之邀,帮他平息张文表叛乱,张文表现在已攻下了潭州,郎州危在旦夕,请章别驾回去禀报南平王,周军要借道南平,救援郎州。”
章审亮脸色难看起来,假途来虢的故事,对于所有文人来说,都熟悉之极。
第三百二十六章 荡尽群雄(三)
假途灭虢,是春秋战国时代的一出好戏。
晋国大夫荀息献计晋献公,用良马美玉赌赂虞国,以借虞国之道去攻打虢国。虞国大臣宫之奇识破了晋国计谋,坚决反对,可是虞公贪小便宜,不仅答应借道,还派兵充当晋军先铎。虢国灭亡之后,回师之晋军乘虞不备,发动突袭,轻易地将虞消灭。
南平、武平与大周,就如晋国、虞国与虢国。章审亮熟悉历史,郭炯提出借道之议后,他立刻想到了假途灭虢之旧事。
小国无外交是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章审亮不过是小小的荆州别驾,如何敢回答郭炯的建议,只得恭敬地请求郭炯宽限三天,因为大周要求必须由南平王高继冲亲自决断。
郭炯满脸笑容地同意了章审亮的要求,叮嘱道:“大军每日耗费军粮无数,三天之后,南平王必须有一个明确的答复。”
这也算是最后通牒了。
章审亮回程之际,刘成通顾着同年的情分,亲自带领五百精骑护送其回荆州,一路上,骑兵们纵横驰骋,扬起了满天的尘烟,充分展示了大周军力。
回到荆州之时,原本注重仪表的章审亮已经变成了塞处游侠,鼻孔里、头发上皆是灰尘,汗水在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整个人都变得面目全非了。
进城以后,章审亮顾不得休息,急匆匆地提了一桶井水,洗掉身上征尘,换上一身干净衣服,衣着整洁地来到了南平王府,递了自己的名刺。高保助在世之时,颇为器重章审亮,章审亮进府并不需要亮名刺。
可是高继冲继位以后,他按照惯例没有带名刺,被拦在了府外,这一次,章审亮记住了教训,带好了自己的名刺。
南平王府却久久没有信息,章审亮心急如焚,无奈大门紧闭。他只得在府外等待。天渐渐沉了下去,章审亮再次走上王府大门。
“章加驾,你就别为难小的,小王爷心伤欲绝、心力交瘁,见不得客,明天再来吧,求你了。”南平王府前任老管家,在高保勖死后,立刻就被高继冲由管家降为门守,他知道章审亮在民间颇有声望。说话十分地客气。
另一位门守是才当门守的粗大汉子。说话毫不客气,道:“给你说过好几次,王爷不见客。如此啰嗦,真是烦人。”说完,他将开了一条缝的侧门使劲一磕,大门“砰”地响了一声。
这一声响,似一根针一样,轻轻柔柔刺在了章审亮的心窝,他有些木然地看着眼前的森森大门,这一刹那间,郭炯锐利的眼神,刘成通爽气笑容、黑雕军骑兵不可一世地杀气。如夏日急雨将章审亮浇了一个满身。
章审亮仰望着天空,悲叹道:“生死存亡之机,竟然如此,王爷啊,你走得太不是时候了。”死去的高保勖对他有恩,否则他也不会中了进士之后回到江汉之地,此时,老王爷潇洒地去了,留下一大堆烂摊子。高继冲如何能够承担得起。
南平王府中,高保勖的大棺材还摆在灵堂之中,“哑哑、嗯嗯”的哭泣声悠悠然然地黑暗中飘了出来,几盏油灯也是无精打采,发着暗淡的光。
天气显得格外的沉闷,一股热乎乎的湿气裹着天空之中,让人极不舒服。
内院之中,摆着一桌酒席。
高继冲是一个大胖子,喝了酒,早就将素衣抛在了一边,他坐在卧床之上,眼光有些飘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喝酒,所有人都要喝。”
守丧之期,原是不准喝酒、唱戏,高继冲在孙光宪等几个老臣面前还装出一幅肝胆俱丧的悲痛劲,把这几个老头送走,高继冲便借口悲痛过度,伤了身子,将大门紧闭,不准任何人进来。
关掉了大门,就将令人烦恼地世界关在了门外,高继冲心情一下好了起来,他虽然是高保勖的儿子,可是高保勖不知何故向来不喜欢他(或许是爱之深责之切),平时里打骂是家常便饭,管教极为严格,这让高继冲变得胆小怯懦,在父亲面前唯唯诺诺,谨小慎微。
如今大敌当前,高保勖将一幅重担留给了高继冲,每日商议政事,几个父亲留下的老家伙急执不休,而他觉得老臣们都有道理,这就让所有老臣都对他不满,他从小受到父亲压制,表面上愚钝,心里却敏感得紧,每次议事之时,分明看到了老臣们对自己不屑的眼神,这种眼神让他觉得深深的屈辱。
“我现在是南平王,他们应用崇敬的眼神看着我才对。”
这个念头如毒蛇,总是盘旋在高继冲心中,挥之不去,他好几次在黑暗中,想象着将这几位老臣斩首的痛快场面,只是大周军沉兵边境,形势一天比一天严峻,他必须依靠这几个老家伙来应付危局。
送走这几个老东西,高继冲脸上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自信,他将父亲的所有爱妾都集中在一起,坐在自己对面,这些小妾们平时里仗着高保勖的威势,并不将萎缩地高继冲放在眼里,高继冲就将所有小妾都自己地无礼全部装在了心底最深处。
“孙娘子,你过来,陪本王喝一杯。”
孙娘子是高继冲钟受多年的小妾,她生了两个孩子,已过了三十岁,几年前,高继冲母亲死后,她就俨然以正室自居,为了让自己两个孩子坐上正位,她平时里没有少说高继冲的坏话。
多年来,高继冲在孙娘子面前大气都不敢出,如今这趾高气扬地模样,让孙娘子心中莫来由涌上许多厌恶,孙娘子是一个识时务的女人,她微笑着举起了酒杯,用袖子遮住脸,一饮而尽,酒下肚,白净的脸上生出些红晕。
“孙娘子,你为何说我着一个大肚子,里面全是杂草。”
孙娘子心中一紧,她确实说过此话,不过说此话时只有自已的贴身使女在场,她在心里狠狠地骂道:“肯定是那个小贱人在拨弄口舌。”
脸上却露出讨好的笑容,道:“小女子向来敬重王爷,何曾说过如此之语,王爷可不能受了小人挑拨。”
高继冲狞笑着站起身来,道:“还在说谎话来骗我。我可不是三岁小儿。”
孙娘子望着走到身旁的高继冲,这个愚蒙之子脸上竟闪现着凶狠的神情,她下意识地护住胸膛,道:“你要干什么,我可是你的长辈。”
孙娘子说这句话时,语气不自觉地又严历起来,这她是十来年面对高继冲形成的习惯。
“哼,我侧要看看你肚子里装的是什么?”
身体肥大地高继冲站起身来,他走到孙娘子面前,俯身抓住孙娘子衣服前襟,微一用力,就将孙娘子提了起来。看到孙娘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恐,高继冲觉得有一种异常的快感。
等到孙娘子被录得精光,高继冲脸上肌肉已经开始扭曲了,他没有想到剁娘子生了两个孩子以后,身材还是如此匀称,肌肤更是如玉一般,竟比得上父亲房中那位十七八岁的通房使女。
高继冲被父亲威压得太久,如今关起大门,就成了说一不二的人物,他当着父亲另外九位小妾,将孙娘子按在了身上,发泄了多年的恶气,他原本准备将孙娘子肚子划开,看看里面有无杂草,可是这一番折腾,他又舍不得这位美艳的妇人。
这一晚,高继冲又在席间享用了父亲的另外两个小妾,他本身肥胖,能有如此神勇的表现,就靠着胸中多年恶气撑着,当恶气出尽,他就如一摊软泥一样倒在了卧床之上。第二天午时,等得不耐烦地几位老臣和章审亮这才入得府去,见到了一脸疲惫的高继冲。当章审亮转告了郭炯的要求,几位老臣顿时当着高继冲吵作了一团。
白胡子高保寅声色俱历地道:“假途灭虢,大周军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谁若答应,就是南平的千古罪人。”他是高继冲的堂叔,平时里甚得高保权的信任,自是不会将高继冲放在眼里。
孙光宪执掌着荆州兵权,他对大周兵力之强深有体会,毫不退让地道:“周世宗早有一统天下的愿望,如今大周陛下虽然年幼,可是几位辅政大臣都是虎狼之士,前年,大周军从契丹人手中收回了幽云十八州,军力之盛,实非小小南平所能抵抗,不若早些降了周军,免得生灵涂炭,诸公也不失富贵。”
高保寅冷笑数声:“孙将军倒保得住富贵,王爷只怕性命难保。”
另一位老臣张长史道:“借道也无妨,我们可以派重兵埋伏于道旁,等到周军经过就发起突然袭击,只要将周军击败,他们自然就会退走。”
孙光宪破口骂道:“如此拙劣之计,亏你想得出来,你早就该回家抱孙子了,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张长史人老性烈,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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