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乐和一拍桌子,道:“明日之战,不见不休。”
沆怀镜突然哈哈笑道:“听说岳阳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特别是女子极为俊美,等到明天我们进了岳阳城,我要好好见识一番。”
杨乐和也跟着笑道:“沈先生是黑雕军派来地特使,我给你优先权,只要是你看中的女子,尽管收入帐中。”
沈怀镜大笑道:“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驰马难追,我何曾说过假说。”
两人这一唱一和,帐中众将见到突然间荒唐起来的大帅和参军,都如坠云中,摸不着头脑。
武平使节陈泌只是用冷眼看着两人,心道:“这沈怀镜原来是黑雕军派来的特使,此人胆气过人,看来是他在操纵大周水师。”
想到这一点,陈泌不禁心中暗喜,水战迥异于陆战,黑雕军尽管以骑射闻名天下,可是论及水战,武平水师却丝毫不惧。
“老天保佑,就让沈怀镜牢牢控制大周水师。”当陈泌带着杨乐和的承诺,被蒙着眼睛送回到小船上,他回望着水寨中如林立的桅杆,在心里不断地祈祷。
第三百四十章 荡尽群雄(十七)
顺着望城水寨往下流,不过数里,就到了三江口水面,这里水流缓慢、水面宽阔,正是黑脸杨乐和梦寐以求的决战地点。
从武平水寨出来,溯流而上,不到一里的路途,也到了三江口水面,这里水流缓慢,使大周战船顺流而下的冲击力大大减少,而东南风在依然强劲,三江口,正是武平水师杨师凌理想的决战地点。
杨乐和与杨师凌各自打着算盘,都将三江口定为决战之地。
天刚嚎凛亮,望城水赛和武平水寨的战船均陆续开出了各自的水寨,江面的大雾散尽之时,江面上清晰地出现了两支船队。
黑脸杨乐和看着密密麻麻的武平战船,对着身边的沈怀镜道:“杨师凌和我交手十来年,今天总算有一个了断,这三江口,就是武平水师的葬身之地。”
沆怀镜曾经充当了长江水师的说客,虽然说两国交兵向来不斩来使,可是呈口舌之利,故意去刺激杨师凌,仍然具有许多危险,沈怀镜出使回来之后,杨乐和也不禁佩服其胆量,英雄惜英雄,对其亦就多了几分亲热。
杨乐和、沈怀镜一直担心武平水军龟缩避战,以一小队战船充当诱饵、还派人在澄州难民里散布谣言,用了种种办法诱惑、逼迫武平水军与长江水师决战。
如今,这个目的达到了。
杨乐和望着倾剿出动的武平战船,惋惜地道:“刘春山也算是一员猛将,全歼武平军以后,就用杨师凌的首级祭奠刘春山。”
武平水师主帅杨师凌正站在余皇船上,眺望着对面的长江水师。
长江水师阵形实在有些古怪,所有的玄龙船呈一字排开,玄蛟船则在玄龙船之前,也呈一字排开,蛇船则在玄蛟船的前面。如此布阵方法,在长江水战中前所未有。
杨师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道:“张景定说得有理,大周水师今不如昔,杨乐和也算是老将,怎么会排出如此拙劣的阵势。”
陈泌站在身旁,看了长江水师的阵势,脸上抑郁地表情侧有些消散了。难得地露出了笑容,道:“如今大周是黑雕军统帅侯大勇在掌握实权,沈怀镜是他派到大周水师的特使,从那天的情况看来,水师实际的指挥官就是那位沈怀镜,他是一介文官,如何懂得指挥长江水师。”
“长江水师也是一支精锐的水师,如今被一介文官折腾成如此模样,真是让人想不到。”杨师凌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杨家和张家在武平的明争暗斗。便叹息一声。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兄弟阂墙。令亲者痛仇者快,一家如此,一国同样如此,武平如此,周军也同样如此。”
说话间,东南风已起,浓浓的晨雾顿时全然散尽,太阳光如突飞的西蜀连弩一般,将天空刺得千疮百孔,直直地扑到了长江之上。长江以及周围的景物,突然间就明亮了起来。
杨师凌指着周军杨乐和所在的战船,道:“周军在长江上摆出一字长蛇阵,首尾完全不能兼顾,中间极为薄弱,擒贼先擒王,我们就集中力量直取杨乐和。”
武平战船令旗挥动,战鼓震天响起,武平水师已经开始变阵。十来艘余皇船已经开始向移动,他们的目标就是在阳光下极为醒目的杨乐和中军。
黑脸杨乐和手撑着船首,静静地看着对面的武平水师,前目武平使者下了战书以后,所有玄龙船和玄蛟船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无数的圆石和特殊制作的陶雅皆搬运到船,西蜀连弩也经过了检修,保持了随时可以击发的良好状态。
来到三江口地长江水师,共有五艘玄龙船,合计兵力二千人,二十五艘玄蛟船,合计兵力二千五百人,另外还有五十艘蛇船,合计兵力五百余人。玄龙船上,除了船头上地大型投石车,还是三楼甲板之上,装了一架中型投石车,玄蛟船上,则在二层甲板上加上了小型的投石车,周军水师中的大、中、小投石车就达到了六十架。
投石车是从来就有地,猛火油也是常见的,可是大规模地在水战中集中使用投石车,却是最新的战术思想。杨乐和就是利用武平水军对于新战术、新武器、新战法的不了解,集中所有投石车,从远距离上给予武平水师以摧毁性的打击。
当武平水师开始移动之时,面色平静的杨乐和眼中迸出一阵狂热,他断喝道:“投石车试投。”
玄蛟船设置的是中型投石车,玄龙船上装置的是大型投石车,两者在最远距离上并不相同,但是,在三江口水面之上,武平水师皆在玄龙船和玄蛟船射程之类。
投石车第一波全部发射的是脸盆大的圆石,而且按照战前安排,全部对准了中部地余皇船,从水战常理来说,主将一般都集中在中部,位于中部,令旗及其他号令则更容易被其他船看到。
两块圆石从空中飞来,带着一阵尖利的呼啸。这两块圆石分别从玄蛟船和玄龙船发出,目的是为其他船修正射距。
武平军水寨共有余皇船十六艘,他们没有玄蛟船这类中型战船,除了余皇船,战阵就是近一百条冒突船,这也是杨师凌所有的本钱。
一块圆石擦着一条余皇船落到了水中,发起“咚”地一声剧响,激荡而起了水花“嘭”地一声打在了余皇船船舷之上。另一块圆石则正好打在了一条冒突船上,圆石从天而落,力量之大,虽然没有伤到人,却将冒突船船底打了一个磨盘大小一个洞,江水立刻涌了上来。
杨师凌吓了一跳,急急地问道:“缴获的周军战船上是否有投石车?”陈泌摇头道:“没有。”他心中暗道:“难怪周军要蒙了自己双眼,原来不想让我看到船上的投石车。”
周军第一次投射,已让杨师凌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反应迅捷,立刻下令道:“全速前进,靠近周军。”传令兵不断地挥动着全速前进的令旗。
周军战船上投石车们训练有素,他们略略调整了角度,便开始了投射,三十三颗圆石如天水散花般朝着杨师凌所在的余皇战船袭来,杨师凌所在战船位于整个船队的正中位置,这一波圆石攻击,有两颗圆石砸在了余皇船地甲板之上,余皇甲板极为厚实,且为了三层,圆石穿透了最上层甲板,将一名武平军士生生被砸成了肉浆,不过,圆石之势也尽,砸不破第二层甲板。
陈泌急急地拉着杨师凌,道:“大帅,快到下层躲避。”杨师凌甩开陈泌,道:“下去如何指挥,快去查看损失情况。”
这一波投石车的攻击,击毁了六艘冒突船,另有四艘余皇船受了轻伤。看到损失不重,杨师凌便放下心来,道:“周军之技不过如此,继续攻击。”
沈怀镜和杨乐和并排站在船首,沈怀镜用手抓着船舷,手指已发白,江风中,杨乐和黑脸如漆,黑得发亮,他所有的皱纹全部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条又一条深深的沟壑,猛地下令道:“投火弹。”杨乐和声大如雷,几乎赶得上黑雕军中传令兵雷公,“投火弹”三个字震得沈怀镜耳朵嗡地响了一声。
虽然东南风甚强,但是,陶璀上包着的毡子浸过猛火油,一点就着,这些陶罐重量与圆石相仿,里面全是精炼过的猛火油,三十五架投石车将这些着火的陶璀投了出去,无数条燃着火光的弧线,如死神的鞭子,狠狠地抽向了武平战船。
这一波次的进攻,比第二波的准确度更高。
杨师凌所在的这船很是幸运,两个燃烧着的陶璀从杨师凌的头上掠过,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另一艘余皇船上,陶罐一破,猛火油便四处散开,迅速变成了一个大火球,东南风吹来,火借风势,更是不可遏制,武平战船本来就有用火箭袭击周军战船的计划,战船上备有不少猛火油,大火烧到这些备好的猛火油上,火势更是不可遏制。
杨师凌这才变了脸色,他原本想借着东南风,用火箭攻击周军战船,没有想到周军想出来用这等毒计,反而借着东南风的势头,逆风用起了火攻之计。
此时,武平战船就如离舷之箭,只能向前,退后则始终逃脱不了周军投石车的攻击,只不过,逆流而上,虽然有东南风相助,却也并不甚快。
周军战船上的投石手则是拼了命地发射,烧一艘战船,则近战之时就要少一分压力。
当武平水师突破周军投石车的封锁之时,武平军十六艘余皇战船已经有九艘燃起了熊熊大火,一百多艘冒突船,有四十多艘燃了起来,火船上武平军士,乱哄哄的如无头苍蝇,他们扑不灭大火,只好纵身跳进长江,哀嚎声音在长江上起彼伏。
这些战船全是杨师凌的宝贝,也是他安身立命的基础,杨师凌心如刀绞,他眼中喷着火,将强弓拿在手上。
周军战船上,沈怀镜看着突破投石车封锁的武平军战船,有些惋惜地道:“从令日作战效果来看,投石车数量仍然不够,若是多出五十架投石车,武平水师定然还会被烧毁三成。”
烧毁了武平军好几条大船,周军水师未损毫发,杨乐和对于这种战果已经很满意了,他下令道:“准备近战。”
第三百四十一章 荡尽群雄(十八)
三江口,火光冲天,鲜血横流,杀声四起,往日舒缓如优雅女子的江水变成了喝了酒的杀猪匠人,狂燥而充满着血腥,让人觉得惨不忍赌。
身在修罗场中的人们面对着凶狠的敌人,忘记了恐惧,或许,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恐惧。
武平水师杨师凌左手臂被中了一枝弩箭,粗大的弩箭将手臂活生生扯断,鲜血顺着手臂流下就如小溪一般,而参军陈泌更惨,胸口被粗大的弩箭刺穿,弩箭冲力巨大,将他钉在了身后的船板之上。
西蜀连弩之威,充分显现出来。
当武平水师突破了投石车的封锁,两军便准备开始接舷战,杨师凌依然如往常一样,不避刀箭,站在船头指挥着战斗,这是杨师凌为了鼓舞士气常用的一招,当年与南唐水师交战,武平水师数次身陷险境,靠着杨师凌的坚守,才能保持着军心不散,最后反败为胜。
这一次,面对着强敌,杨师凌就手持着硬弓守在船首,将自己笔直的身影留给众手下,增添他们的作战信心。
就在武平战船接近敌船之时,周军战船却飞过来一阵密集如冰雹的弩箭,远远超出了杨师凌的经验。
这是大周水师新式武器——西蜀连弩在发威。
西蜀连弩曾经是黑雕军的致胜的武器,侯大勇掌握了大周朝廷之后,黑雕军主力渐渐由西北移师至大梁,人数达到五万之众,这是侯大勇最为嫡系的部队。可是,大周军队中还有韩通、向训、袁彦等大将率领的数万禁军和长江水军,这些军队跟随着柴荣南征北战,也称得上大周军精税。
如何牢牢地控制住这些军队,便成了侯大勇面临的重要课题。
长江水师素来精锐,只是他们长期驻扎在淮河与长江边上。除了主将以外,与朝廷的关系并不密切,侯大勇看准了这一点,将长江水师主将翁明升为晋国公,调至大梁挂了一个太师空职,而令杨乐和以副将身份统领长江水师。
侯大勇随后调杨乐和等长江水师将领到汴河水师轮刮,初来之时,杨乐和还有傲慢之心。见识了集中使用投石车以和西蜀连弩的威力之后,久经战阵的他立刻意识到这两样东西都是宝贝,嘴上虽不软,可是态度已发生了积极的变化,不仅认真观训,还提出要在长江水师上增设投石车和西蜀连弩。
为了拉拢这一支水上精锐,侯大勇当即答应了杨乐和的请求,等到杨乐和回到长江水师不久,西蜀连弩和投石车就由汴河水师运了过来。
杨乐和虽然是满脸黑光,看上去又粗又燥。心里却如明镜一样。
坦然接受了这些武器,也就表示接受侯大勇调遣。
他是天生地水战好手,对新武器极为敏感。西蜀连弩来到了水师以后,他就立刻派出最机灵的军士来操作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等到三江口水战开始之时,水师军士们已将这件宝贝武器练得精熟。
当武平水师冲破了投石车的封锁以后,杨乐和就紧紧盯住了最大的这条余皇船,这时,太阳已升至半空,阳光从东向西射了过来,照在杨师凌由精铁细细打制的铠甲之上,格外耀眼。杨乐和眼尖,瞧见了这一片特别的反应,笑道:“这定然是敌将铠甲的反光,能用这等好甲,相必不是寻常人物。”他提高声音命令道:“集中全船地西蜀连弩,将此人射掉。”
身后的船将吴非道:“西蜀连弩在船舷两侧,最多只能由前面四架发射。“西蜀连弩打造得甚为精巧,一次可发动十支,四架齐发。也就有四十支,杨乐和摆了摆手,道:“四架就四架,给我看准了,狠狠地射。”
四十枝粗壮的弩箭带着风雷之声,向着武平军杨师凌袭去,等到杨师凌听到异响之时,弩箭已经近在咫尺,他急忙弯腰躲避,可是仍然迟了一步,只觉左手臂一痛,竟被强弩射断。
杨师凌的手下亲卫在西蜀连弩的射击之下伤亡大半,几位侥幸逃得性命的亲卫,见主帅如游魂一般站在当地,连忙将他按倒在船舷之上,他们身上皆有铠甲,不方便撕布条,一名小头目弯着腰来到了陈泌身边,撕了一截衣服过来,回到杨师凌身边后,对着一名发呆的军士骂道:“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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