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个女人的倔脾气又来了,他是也多半猜出原因。
于是到了前面路口,淡声问:“是这个路口左转么?”
简兮若无其事抬起眼,点点头。
他沉默一瞬,出声解释:“明子父母都去世了,我一直拿她当妹妹在照顾。”
“为什么忽然这么说?”简兮心虚地眨眨眼,自己明明掩饰得很好好不好……
男人淡定地拆穿她的伪装:“你心里那点计较,隔着两条街,我都听得见。”
简兮:“……”
撇开脸,她没好气:“你这个妹妹又不是三岁小孩,她可比我还大一岁。”
怎么办?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个怨妇……
易哲慎展开一丝难得的微笑,耐心跟她解释:“正因为只拿她当妹妹,她如果有麻烦,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在我的能力范围
tang内,我会尽量帮她,照顾她。她犯了错,我也只能尽量包容和谅解。而你,你跟她完全不是一个意义。我们的夫妻,是一体的,不分彼此,是除了父母外最重要的人。明白么?”
他条理分明地说完,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伸过去握住她。
她低下头,仍是不甘,“你难道不该反省一下,是你把她惯得太厉害了?她几次三番挑衅我!”
他破天荒点头:“好,我接受你的意见,以后改正。”
简兮心里酸酸的,看着外面城市的夜景:“我记住这话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易哲慎语气轻松少许:“别人随便几句话,你就马上患得患失,闷在心里折磨自己,值得么?”
伸过手拍了下她脑袋,眼神里满满都是恨铁不成钢:“有时候你真是油盐不进,让我只想揍你一顿。”
简兮知道,自己今晚敏感过度,迁怒于他了,过了会,轻声开口:“……对不起。”
他拍拍她的肩膀:“所以求和了,嗯?”
“嗯。”她点点头,慢慢回握住他,与他十指紧扣。
……
*
隔天中午,简兮在公司收到一个快件。
——咖啡色纸盒里是一个长方形的丝绒盒子。
她躲到休息室才打开,里面是一枚蓝宝石胸针,宝石边缘是碎钻镶嵌成的四叶花。
质地大方,造型精巧。
手机短信这时响了,那人在千里之外的深圳发来:半年前就想送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低头看完,简兮轻描淡写敲了一个字:哦。
哼哼,气死你!
那人丝毫不受她敷衍的态度影响,直接回复来一串六位数数字,后面加了句:家里大门的密码,留在家乖点。
简兮没好气:呵呵,谁和他一个家啊!
收起盒子,她心情轻快。
这份好心情能一直持续到下午下班。
回家时刚好7点,秦舜英今天早上去了杭州,看望一位亲戚。
家里就她和汶嘉姐妹俩。
汶嘉还没回来,简兮打汶嘉电话,问妹妹什么时候回家。
电话那边,汶嘉告诉她今晚要留下来加班。又委屈地抱怨助理工作琐碎,每天就是打杂,跑腿,给其他人买咖啡,买午餐,一点也没真正实际点的工作云云。
简兮无可奈何地听着妹妹在那头抱怨,耐心安抚。又交待她几句基本职场要诀,嘴甜一点,勤快一点。
城市的另一端,夜色刚刚降临。
写字楼内,汶嘉挂断姐姐的电话,埋头站在打印机前,专心等待文件打印完毕。
几个案子,一百多页的卷宗,她抱着有些吃力。
到了其中一间办公室前,敲门,“郁律师,我送文件过来了。”
里面传来平淡的女声:“进来吧。”
汶嘉抱着卷宗过去,郁明子正对着电脑显示屏若有所思。
汶嘉把东西放她办公桌上,小心瞄了一眼。
郁明子在看财经新闻。
新闻网页上配了图,照片有点模糊,像是***,一个年轻男人从一辆黑色轿车里走出来。
车子有点眼熟。
汶嘉还没看清楚,郁明子已经不动声色将网页关了。
“郁律师,这是你要的资料。”汶嘉嘴甜。
郁明子摘下眼镜,笑了笑,“谢谢。”
“不客气。”汶嘉说完欲走,她该准备下班了。
郁明子却说:“我也该下班了。走吧,咱们一起,对了,你家住XX区那片吧?”
汶嘉来这上了几天班,郁明子留给她的印象还算不错,点头笑道:“对呀,我家住XX路。”
郁明子淡笑:“我正好顺路,不如我送你吧?”
汶嘉有点
拘谨。
郁明子观察她的神色:“不用客气,你和我以前读书时性子很像,我看着你就像看到曾经的自己。”说完,顿了顿,“差点忘了,晚上我恰好有个Party,你昨天不是说你大学想读法律专业么?今晚的Party会来很多业内大律师,有没有兴趣去长长见识?”
☆、089章:一张旧照片
汶嘉留了个心眼,解释说:“对不起郁律师,我姐给我定的规矩,晚上九点必须回家。”
“哦?你姐考虑得也很对,她是为你负责。”郁明子淡定地笑笑,眼神渐暗。
纺*
打卡下班后,汶嘉没和兼职的两个同学一起去地铁站,而是故意绕了一个街区。
这个片区是肖程在执勤瓯。
那辆警车停在树荫下,里面穿警服的年轻男人正靠着车头抽烟。
暮色下,他眉宇落拓,姿态不羁。
汶嘉去旁边超市买了两瓶饮料,才走过去,“肖大哥!”
肖程稍稍侧过脸,认出她,挑着嘴角笑了笑。
“很热吧?请你喝水。”汶嘉把饮料递过去。
肖程接过,拧开瓶子,问她:“大热天的,这个点怎么还不回家?”
汶嘉便将自己在附近兼职的事讲了。
肖程听了就问:“上回闹进派出所的教训还没长记性?你姐还准你出来?”
汶嘉得意道:“我姐忙着谈恋爱呢!哪有心思管我!”说完,又添了句:“上回我看见了,一个男的送她回家,开的是劳斯莱斯!”
肖程沉默一会,不言。
汶嘉打量他神色,忽然问:“我看得出来,你喜欢我姐,对吧?”
肖程拍拍她脑袋:“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我已经成年了!”汶嘉不满地强调,又抱怨:“我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的。”
“我怎么不一样了?我也是一个普通人。”肖程顿了一会,侧头打量她:“你倒是和你姐的性子一点也不像。”
汶嘉昂起下巴,说:“我当然和她不一样,她是她,我是我。”
肖程没说话,只有一口每一口地喝着饮料。
汶嘉一时也没再说话,沉默在他旁边坐着。
心里想起姐姐从尼泊尔回来那晚,肖程来家里,等他走后,母亲秦舜英背地里的一句评价:小伙子人是个好人,就是当警察风险大,收入也不高,而且听说他家环境也不算好。就算你姐真觉得他合适,我也不会同意。
汶嘉默默回想,只觉得母亲这人太现实,连姐姐也现实。
当然,顾忌着肖程的自尊心,她不会把这话让他知道。
*
易哲慎在深圳的项目竞标遇到麻烦,在那边停留了一个星期还没回来。
沪城,简兮照常上班。
这天早上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是易哲慎那小区的物业。
对方说小区外墙维护清洗,可能需要进一下阳台。因为易哲慎人不在本地,备用联系人留了她的号码,询问她可不可以开一下大门。
简兮哪晓得那人如此迅速,想了想,答复:“好的,但我现在没时间,下午过来可以吗?”
对方说行,又对她的配合工作表示感谢。
下午,简兮下班后打车去了易哲慎公寓。
城市天蓝得像被水洗过,几抹晚霞飘在天际,夕阳下一溜的联排别墅式公寓,沿路都是郁郁葱葱的法国梧桐,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
简兮照着易哲慎短信里给的密码进门。
房子很干净,徐阿姨这一点上还算专业,每天过来打扫,家具摆设一尘不染。
进了玄关,她仍心有余悸。
幸好Chris被易哲慎交给朋友照管了,不在这里。
物业带着维修工人很快过来,从二楼书房阳台开始,效率很快,不到半小时就搞定。
简兮送走那行人,随意参观了下易哲慎的书房。
很严谨有序的摆设,书架、书桌都是深色系,和他的一贯品味很符合。
墙角陈物柜上摆的都是Chris的东西。Chris的血统证书,在国外参加各类犬种比赛的奖杯和证书,眼花缭乱。
简兮默默看着,忽然有点想哭,怎么觉得自己活得还不如他家的狗有尊严了呢?
tang
陈物柜旁边是书架,再往旁边是黑色书桌。
书桌上电脑显示器旁,除了鼠标、一堆全英文专业书籍,资料夹,还放着一本翻了一半的笔记本。
看封皮的颜色质地显然是女性审美向,而且是一位优雅有生活情趣的年轻女性。
忽然间意识到这应该是谁的物件——那天郁明子带来的,她姐姐的遗物。
简兮没有偷窥别人**的爱好,然而此刻,手指滑过笔记本厚实的封皮,仍还踌躇。
长时间的犹豫,最终,她仿佛鬼使神,手指触到封皮扉页,拿起来。
有薄薄的东西从里面飘落。
简兮捡起,是一张旧照片。
照片应该是学校某次网球赛的合影留念,一溜白种人学生的面孔里,简兮一眼认出易哲慎。
上面的他还很青春,十七八岁的年纪,最普通的白T恤也能被他穿得英姿勃发,俊美挺拔。
他前面一排的位置,站着同样一个亚裔面孔的女孩。
黑发秀美,面容温婉。
凭女人的直觉,简兮瞬间猜出这是谁了。
一时忍不住想:这个叫郁凌子的女人,当时究竟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收藏这张照片?
放下照片,简兮翻开第一页日记:
字迹很漂亮,写的是繁体中文,但不难辨认:
4月17日。
今日学校社团聚会,我又遇见了他。
旁人跟他介绍我,我友好地朝他笑,但他很冷漠,点了个头就直接离开。
之后我看到他在角落阳台边吸烟,也不和任何人说话。他皱眉,他沉思,他掐灭烟头,丢进垃圾桶,眼神沉静寡凉,动作一气呵成。
我想,应该是从这一刻起,我对吸烟的男孩子有了好感。
……
6月21日。
近来他似乎心情不好,总去体育馆一个人打壁球。
我知道他回来的路上会路过学校琴楼下的小花园,于是站在窗户后为他拉小提琴,拉他最喜欢的Antonio-Vivaldi的《四季》。
但愿他能听见吧……
……
字里行间真情流露,简兮却没再看下去。
她将笔记本合上,放回原位,然后离开,下楼,锁好房门。
*
晚上易哲慎打来电话时,简兮将物业维护的事告诉了他。
男人在那边语气很淡,“以后这种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不用问我的意见。”
莫名的,这样的对话,总有点普通夫妻的家常感觉。
这样不设防的信任让简兮有点心虚,毕竟自己无耻地偷看了他的**……于是转移话题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心情不好吗?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是喜欢将工作与生活搅在一起的人,这一刻嗓音里却有掩饰不了的沙哑疲倦:“还在忙,估计还要几天。”末了,不等她反应,又问:“最近忙么?周末有没有安排?”
“……应该没有。”
“深圳挺不错的,想过来玩么?”他说完停了停,似乎在等待她的答案。
简兮听明白了。
后天是周六,周末两天往返,应该还来得及。
*
订机票的过程很顺利,简兮贪折扣,定了周六早上7点的早间航班。
把航班信息告诉易哲慎时,某人却持怀疑态度:“7点的飞机,提前安检一小时,5点半就要到机场,你确定来得及?”
她一口保证,“放心吧,我设好闹钟了,没问题!”
结果周五晚上被柴凌临时拉去唱K。
她熬到晚上12点才回家,洗完澡躺到床上时,已经1点钟。
睡得迷迷糊糊时闹钟响起,时间才4点20。她摁断闹钟,安慰自己:再眯一会
儿,再睡十分钟应该来得及。
一觉睡醒,再睁开眼睛,外面天光大亮,时间已经7点半。
硬着头皮打电话给某人,主动认错,“对不起,我好像睡过头了。”
“嗯,知道了。”那边淡定得很。
她有点惭愧:“我去改签,现在应该还来得及吧……”
男人语气嫌弃:“已经帮你改签了,10点30那一趟,如果你现在能及时起床的话,还能吃了早餐再走。
她:“……”
☆、090章:这个时候他来敲门……是不是想……(要看)
9点钟到达机场,过了安检,简兮查看了下深圳的天气预报,台风,下暴雨。
没多会,机场通知:由于天气和航空管制种种因素,飞机有可能会延误佐。
简兮只得去候机厅等。
知道某人工作忙,她只发了一个短信过去,告诉他航班有可能要延误,估计下午到晚上才能到。
某人回复得也很迅速,让她登机后就通知他,他亲自去机场接渤。
简兮嘴角翘起,轻快地回了个:OK!
下午6点钟,机场延误的航班陆续起飞,深圳那边仍是暴雨。
易哲慎改签的是头等舱,简兮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进到机舱时,后面有人进来,不小心碰到她的箱子。
“Sorry。”似曾相识的男低音。
简兮回过头,猝不及防看到温致成的脸。
四目相对,温致成也有些诧异,随即微微笑开,“好久不见。”
简兮客套地点头,“你也去深圳吗?”
“对,有公事。”温致成眉宇谦谦,看着她脸上明显的生疏,只问:“是去见易哲慎?我知道他在那边。”
简兮笑了笑,当是默认。
这时,头等舱又进来几个人。
简兮认出是温致成的助理阿Ken、秘书,还有一个年轻女人。
女人皮肤很白,长头发,面容清秀。穿着件看不出牌子的黑色长袖上衣,搭配同色及踝长裙。未经烫染的黑色头发随意披散,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