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嘉脑子有点发愣,暗自揣测姐姐这句话的真实性。
她当然知道姐夫的电脑里都是商业机密,不能随便碰。
那天,面对电脑里那么多深奥难懂的商业资料备份,她同样有这样的顾虑。
直到看到里面有一份当初欺负过她那个富二代的叔叔受贿证据。
她有基本的法律常识,知道这种事如果捅出去,姐夫的公司最多就是商业行贿罪,罚点款就能摆平。而那个富二代的叔叔就不同了,很可能会因此丢掉乌纱帽……
“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你交出去的东西到底有多少?”之前所有的侥幸心理都一点一点的消失。简兮知道,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她不了解汶嘉,也搞不明白,汶嘉已经是上大学的人了,为什么半点长进都没有,竟会莽撞地惹出这种祸事。
“你不说话?那我继续猜,你很缺钱用?”
汶嘉抿紧唇,有些慌张地摇头。
简兮失望地闭了闭眼,硬起心肠:“是我平时亏待你了?让你缺钱缺到要在你姐夫电脑里偷资料出去卖的地步?你究竟想干什么,你说啊,说话!”
汶嘉缩了一下,然后咬咬牙,“我就是需要钱怎么样!我上大学了,身边的同学都背大牌包,用高级化妆品,只有我还这么寒酸……我需要钱买漂亮衣服,买首饰,买手机,买电脑……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太多了……你能给我多少?”
简兮气得发抖,“这就是你的理由?!”
“我比不了你,你什么都比我强。我没有一个当首富的亲妈,没有一个有钱的丈夫……我只知道,我想换个手机都要被妈数落无数次才行……”
汶嘉眼圈发红,继续说:“姐,真的,我知道你很辛苦,你要养家,你供我上学,供我吃饭,我也想帮你分担,可我什么事都做不好……甚至有时候我很嫉妒你,因为我和妈都是你的拖累,如果不是我们,你早就能回香港认回你的亲生母亲……”
简兮脑子嗡一声,还是无法面对这个事实。
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变,而变得最快的,其实是人心。
她妄想能够一棒槌敲醒涉世未深懵懵懂懂的妹妹,谁知道她的棒槌比针还细,汶嘉却已经长成了一颗大树。
接过汶嘉手里的杯子,她直接用力摔在地上。
瓷片碎裂的声音在狭窄的宿舍里格外响亮,她的声音却平静无澜,“汶嘉,你再这样自暴自弃下去,就将像这只杯子一样。摔在地上,摔烂了,就变成垃圾,扫扫就应该扔了,除了最亲的人,没有人会为你惋惜。你最好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说完站起身,欲往外走,却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医生说她有轻微贫血,孕期这种突然头晕的情况会很常见。
汶嘉叛逆归叛逆,还是立刻过来扶住她,怯怯问:“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对不起……刚刚我说的都是混帐话……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几乎是一瞬间,简兮本已硬起的心肠瞬间就软了。
汶嘉是她唯一的妹妹,世界上没有人比她们更亲。她怎么可以生汶嘉的气?
冷静了一下,她终于低声开口:“去把地上收拾一下,好好上你的课,如果有人问起这件事,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事情我会替你扛
tang下来。”
*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下午接下来的时间,简兮的大脑都被这三个字填满了。
汶嘉闯下的祸,易哲慎要面对的麻烦,还有她肚子里那枚随时都可能会被发现的胚胎……
胡思乱想的时间最是难熬,浑身都是焦灼和难受。
每一分、每一秒都过的漫长又煎熬,恨不得坐上时光机能将这一段翻篇。可又怕翻过去了,得到的却不是期望的结果。
焦头烂额的时候,柴凌来医院看秦舜英。
“什么?偷易哲慎电脑里的资料去卖???你妹妹也太胆肥了吧?易哲慎知道这事不?”病房外间沙发上,柴凌听完她把事情大概讲了,惊得快掉了下巴。
简兮消极地叹口气,“我还没想好怎么去面对他,反正最坏的结果,不就是一拍两散?”
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反反复复看着10分钟前发给易哲慎的那条短信。
她到底没脸打电话当面说,先用短信这种温和的方式试探一下那人的反应:对不起,你电脑里的资料是我的疏忽,给你造成的麻烦我很抱歉。事情一切后果,我愿意负责。
10分钟过去了,易哲慎没有理她……
她在等着他的宣判结果。
即便现在最坏的结果已经越来越确定,多么无奈又惨痛的认识。
简兮在心中说服自己心平气和面对这个结果,又重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方便的时候见个面,把离婚协议签了吧……
柴凌在旁边瞅着她一边打字一边删的纠结,不忍直视,直言了:“我可以给你一点建议吗?”
简兮:“……说吧。”
柴凌吞了吞口水:“你不觉得你每次面对易哲慎的问题,都喜欢逃避。还有,你和他在一起才多久,前前后后就闹过几次啦?这两点,其实很不好。”
简兮沮丧地苦笑:“这次我不是逃避也不是任性,而是我和他之间本来就出了点问题。从深圳竞标,到这一次,现在连他最好的朋友都在怀疑我是温致成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本来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可现在出了汶嘉这事,我不扛也得扛起来,你觉得一个正常男人面对这种事会怎么想?”
柴凌站在朋友的角度给出建议:“可问题是易哲慎现在不还没答应离婚啊!你觉得他会暴跳如雷会勃然大怒,都你的主观想法!你有没有试着跟他沟通一下呢?你们都是夫妻,夫妻之间还有什么矛盾说不开的?他对你怎么样,我都看着呢!万一他选择原谅你呢……”
简兮懊恼地抓头发,几小时的焦灼让她大脑现在还隐隐发疼。
她根本不敢想象把事情告诉易哲慎的后果,不过柴凌的话还是对她起作醍醐灌顶的作用。
贸然用短信跟易哲慎提出离婚的举动,确实缺乏冷静和思考。
柴凌冷冷睨了她一眼:“所以,你现在是后悔了吗?”
简兮焦躁地摆弄着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手机,点头,又摇头。
已经20分钟过去了。
到现在,易哲慎仍旧没有理她……
*
易哲慎没有回复简兮的短信,是因为他真的没有看到。
天堃身陷行贿门的事,今天财经媒体陆陆续续有了报道。记者纷纷上门采访,公司股价也受到影响……无数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他今天下午的事情特别多。
下午一直在公司开紧急会议。紧接着又是和律师团商议如何规避国内法律条规,将事件影响降到最低。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三十多个小时,他基本没怎么合眼。忙了一整天,结束完会议,秘书和粱令楷一致劝他先回办公室休息。
回到办公室,他才发现一直放在桌上的手机里多了几个未接电话,和两条未读短信。
☆、107章:真的没有关系,因为我爱你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等待宣判的结果并不好受。
时钟走过半小时,易哲慎那边仍没有任何反应。
简兮坐不住了芾。
等柴凌离开,她去病房跟秦舜英打了招呼,就出了医院枞。
这个点是下班高峰期,天渐渐下起雨。
交通愈发拥堵,出租车要么是满客,要么是拒载。
怀孕后嗅觉变得格外灵敏,空气里浓浓的汽车尾气,让她胃里瞬间翻江倒海。
扶着路边垃圾桶,她吐得一塌糊涂。
因为没吃东西,吐出来的只是清水,最后连胆汁都快呕出来了。
身后有人及时扶了她一把。
回过头,就看到面前意外出现的年轻男人——
温致成今天藏蓝色西服配老红色领带,西服面料的剪裁彰显他卓尔不凡的气质,无框眼镜更将他眼神里略显锐利的锋芒收得恰到好处。
夕阳光是一种温暖的色调,落在他温润的眉宇间,看不出丁点任何心计城府的端倪。
可偏偏就是这样儒雅谦和的一个人,出招阴狠又毒辣,看得简兮后背发凉。
温致成将她扶去路边长椅上坐下,然后到旁边便利店买来矿泉水和热饮,“喝点热的,会好受很多。”
简兮摇头,戒备地往后缩了缩,表示不用。
温致成看着她煞白的脸,淡淡失笑:“就当是普通朋友,不至于分手五年了,就要老死不相往来吧?”
他态度自然大方,一点刻意也没有。
再拒绝下去,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简兮索性接过。
用矿泉水漱了口,喝了口热奶茶,肚子里果然舒服多了。
长长呼出口气,她决定既来之则安之。犹豫数秒,到底问出最关心的问题:“有件事我想要确定一下,天堃被曝光的事,是不是你的手笔?”
温致成扬了扬唇:“如果我说不是,你会不会相信?”
简兮眼神探究,似在判断他这句话的真伪。
“不用怀疑,这次幕后另有高人。”温致成停了停,像是有意解释给她听:“商场上讲的就是刻不容缓乘胜追击,天堃出了事,WAA肯定要在这个时候趁机有动作。当然,易哲慎要怀疑是我做的,我也懒得撇清。”
简兮不懂:“可你毕竟也姓易,这样对付易家的公司是为了什么……毕竟,他也是你亲弟弟……你能不能放过他这一次……”
“不可能,男人有时候就是要争一口气,易哲慎是我一辈子的对手,我不可能放过每一次赢他的机会。”
温致成看向前方城市密集的车流,沉默之后再次开口:“易家表面上接受我,老太太却始终芥蒂当年我母亲做过她丈夫的情。人,又拐走了她最亲爱的儿子,对我防了一手。易哲慎才是她手把手带大的孙子,天堃未来的继承人非易哲慎莫属,我,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别人的家事,简兮不便发表意见,索性不作答。
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一时间,只剩路边来来往往的车流声。
之后温致成又接了个电话,应该是公事。他接听完毕,站起身:“你要去哪儿?顺路送你。”
“不用了,谢谢。”简兮还记挂着要去见易哲慎的事。
几缕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在她腮边。
温致成伸出手,忍不住想替她捋回去。
就像从前他们还在一起时那样。
指尖在咫尺之外的距离时,却又停了下来。
终究只是一声叹息:“这次的事后果很严重,易哲慎最近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小兮,如果他对你不好,就不要勉强自己。这世上的好男人,还有很多。”
他这么说,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简兮看他半晌,却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他们分手已经五年了。
她其实从没怀疑过温致成曾经对她的感情,只是后来经历了那么多事,再刻骨铭心的过去也变成了回忆,她已经有了另一段感情,已经没办法像最初那样
tang对他罢了。
她暗自唏嘘时,目光无意识落在某个地方,忽然发觉有什么不对。
隔着人来人往的街头,前方暮色里,穿白衬衫的男人,身材挺拔,笔直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是易哲慎……
温致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兀自笑了笑,“真巧,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一瞬间,连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简兮感觉本来就胀大的头,又沉重了不少。
在这样敏感的时候,被丈夫撞见和前男友见面,会产生什么样的误会?
她该怎么解释?
易哲慎又会相信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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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易哲慎迈着长腿走过来了。
温致成抬起脸,与他四目相对,淡淡一笑,解释:“你这个丈夫做得真是失职,简兮身体不舒服,我路过照顾了她一下。”
没有任何多余修饰的一句话,却恰恰最能引人遐想。
易哲慎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脸上神色维持着沉定,丝毫未变。
一簇火苗却已在他心中倏地燃烧,被他极力压制住了。
他看了眼简兮,声音平静得一丝起伏都没有,“早上打电话我还提醒你带伞,你果然还是忘了。”
简兮没说话,不是不想第一时间解释,而是不想让外人知道她和易哲慎之间有了信任危机。
于是她走到易哲慎身边,挽上他微凉的手,在心里拼命默念:易哲慎,不要在这个时候推开我,你不能在这个时候推开我……
易哲慎不会当着温致成的面推开自己妻子,甚至还拉起她的手,稳稳地握住,然后看向温致成说:“谢谢你照顾她。”
温致成笑了笑,客客气气,“看来你比我预想得还要沉得住气。我以为凭天堃现在的情况,你应该很糟糕才对。”
“天堃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管好你自己的WAA就好。还有事么?没事我们要走了。”易哲慎神色淡漠,一点客套的礼貌也不屑敷衍。
温致成保持着一贯温润的笑意,“也好,天堃私有化股东大会那天,咱们纽约再聚,再见。”
三人分开。
简兮被易哲慎带走,穿过马路。
从头到尾他都不再跟她说一句话,握着她的手,却越来越紧,紧到让简兮发疼。
简兮能感受到了这个男人隐忍的怒火,试着开口:“我本来打算来天堃找你的……”
易哲慎没理她。
“……易哲慎,我和温致成什么也没有。”
“我没说你和他有什么。”易哲慎薄唇抿成一条线,眼神是一种平静的冰冷。
简兮忽然说不出一个字来,深吸口气,硬着头皮问:“看到我发给你的短信了么?资料泄露的事是我的疏忽,很对不起……我知道这次给你惹了很大的麻烦……我……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承担?”
易哲慎忽然停住脚步,眼神锐利地看着她,“你以为从昨天到现在,我没去查这件事?简兮,究竟真的是你,还是你在替你妹妹顶罪?我三十多个小时没不眠不休,忙着替你妹妹惹出的祸收拾烂摊子,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