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自己的名声当场就得砸了,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他却在想着如何利用最短的时间,将这剧本好好地润色修改一下。
“关汉卿,我告诉你,这剧本上的一个字都不允许改。”一眼就看出了关汉卿心思的张傲云,阴沉沉地说道,接着看了眼畏畏缩缩的朱帘秀,说道:“为了不使你在排演的时候分心,我看贵夫人这段时间就由监察总院来负责照看吧。关汉卿,这事要给我办好了,我会把夫人完完整整地交还给你。可你要是动什么坏心思……什么事情可都会发生!”
关汉卿大惊失色,正想竭力争辩,就看到张傲云手向后一挥,立刻后面如狼似虎的士兵冲了上来,将关汉卿夫妇硬生生地分开,也不管朱帘秀如何大声啼哭,架起朱帘秀就向门完走去。
张傲云笑着站了起来,又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关汉卿:“好好地给我做事吧,夫人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希望等到了皇后寿诞的那一天,我能看到一出精彩的戏!”
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的关汉卿,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被这群士兵架了出去,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场悲剧的发生。他在心里不知道把自己骂了多少遍,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尽心的帮蒙古人办事,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
……
大元朝皇后南必的寿诞,是大都近年来最喜庆的一件事情。这段时候整个大都的街上都是张灯结彩的,用来庆祝南必皇后的三十五岁寿诞。蒙古人的脸上充满了喜庆,汉人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在大都身份低微的他们,也不得不勉强装出了一副笑脸。
元朝皇宫中的气氛更加热闹,所有人都在紧张地忙碌着。一盏盏大红的灯笼被挂了起来。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除夕再加上皇后的寿诞,真是双喜临门,可以好好地庆祝一下了。
官员们都陆陆续续地来了,一见面的他们纷纷互相道喜,彼此寒暄几句。这其中桑哥、八思巴和张傲云这三个元朝朝廷最有权势的大人物的同时到来,最为引人注目。朝廷上下倒有一半的官员和他们相好,纷纷带着笑容上来问好。
只有老臣子安童和他的部下,铁青着脸站在一旁一语不发。他们只忠实于自己的大汗忽必烈,根本就不想和这些人有什么来往。尤其是安童,对桑哥和张傲云的鄙视简直到了顶点。
在他的眼里,桑哥和张傲云都是无耻的小人。自己老朋友唆都的儿子,脱不花在外领兵打仗,何等样的辛苦,可那卑鄙的桑哥,却百般刁难于他。自己也曾经对大汗上了桑哥几本,可也不知道怎么了,在安童心目中素来英明神武的大汗,却仿佛对桑哥信任到了极点,根本就不理会安童对桑哥的弹劾。
大汗现在变了,变得越来越陌生了,陌生得让人无法相信。现在的大汗,呆在后宫中的时间要远远超出打理朝政的时间,浸泡在福寿膏和南必皇后身边,似乎成了大汗唯一愿意做的事情。
“丞相大人。”桑哥满面带笑地走了过来:“桑哥给您问好了。”
安童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冷地“哼”,根本就不答理这个自己看不起的人。虽然自己是左丞相,桑哥只是右丞相,但实际上他的权利比自己大了许多。桑哥的职务是“尚书右丞相兼总制院使,领功德使司事,进阶金紫光禄大夫。”几乎把朝廷的财政权、用人权全部抓到了自己的手里。而且朝廷上下全部是他的党羽,但耿直的安童却根本不在乎这个。
桑哥一点也不为安童的态度生气,他依旧笑嘻嘻地说道:“丞相大人,我听说一会会有几出精彩的戏要演出,希望您能好好地欣赏,我想今天的戏一定会很精彩的。”
说完,他哈哈大笑着带着张傲云和八思巴从安童的面前走过。
听着他的话,安童心里忽然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看桑哥得意的神情,今天一定有什么大事会要发生。看着他的背影,安童只觉得心中忐忑不安……
外面的炮仗劈里啪啦地响了起来,鼓乐喧天之中,大元朝的皇帝忽必烈和皇后南必一起走出来。大臣们全都集体跪了下来,山呼“万岁”,一个个恭恭敬敬地等待着皇上的说话。
“都起来吧。”忽必烈的声音有些嘶哑。
安童带头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端详了下面前的大汗。发现大汗的脸色苍白,神色非常憔悴,看起来就好像几天没有睡好觉一样。在安童的心目中,大汗身上的精神永远也都用不光,出现在臣子们面前的时候,总是那么的神采奕奕,可这才多少时候,大汗看起来就那么苍老憔悴。
南必皇后倒是愈发地美貌了,三十五的她,岁月仿佛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成熟迷人的气质,在她的身上显露无疑,怪不得大汗如此痴迷于她。
“全都坐下吧。”忽必烈打起了精神,笑着说道:“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今天又是皇后的生日,咱们君臣可好久没有聚到一起了。今日谁也不必拘束,只管好好痛快上一天!”
群臣立刻爆发出了一阵叫好声,纷纷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忽必烈端起了一碗酒,大声说道:“喝!”
说着他自己仰脖一饮而尽,昔日纵横沙场的豪迈,在此时才仿佛稍稍回来了一点,只是他喝得有点急了,连连咳嗽了几声,边上的南必皇后急忙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忽必烈心里发出了一声叹息,岁月不饶人啊,自己毕竟还是老了。想当年纵马草原,大口大口地喝酒,就算喝得再多又怎么会像今天如此?
“皇上万岁!皇后千岁!”群臣们一齐大呼道,集体端起了酒碗。
酒过三巡,见皇上兴致很高,心中牵挂着前线的安童趁机站起来,端着酒碗来到了忽必烈的面前说道:“大汗,老臣敬你一碗。”
忽必烈爽快地喝了一碗,叹息着说道:“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安童,你可也老了许多啊。想当初,咱们两个都还年轻,在一起做了多少大事。可现在看看,你的头发可全都白了。哎,朕可不头发也白了。现在叫朕大汗的可少了,都叫朕是陛下,可朕还是听着你的称呼觉得打心眼里亲切。”
想到当年和大汗一起快意疆场的日子,安童的眼睛里有些湿漉漉的,他很快强抑住激荡的心情,说道:“大汗,前方脱不花元帅再次派人前来,他军中即将断粮。再不尽快将军粮送去,只怕会引起军中军心不稳啊。”
忽必烈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快,这是大喜的日子,安童怎么又说出了这么扫兴的话来。他看了眼面前的老臣子,勉强叫了声:“桑哥。”
“臣在。”桑哥急忙走了出来。
忽必烈不快地说道:“桑哥,朕让你不要耽误前线军粮的大问题,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办理?上次朕已经说过你了,难道还要朕再说一次吗?”
“臣早已派人将军粮送去,有凭据可以为臣做证。”桑哥不慌不忙地说道:“但脱不花元帅那吃用太多,臣实在来不及调运。那脱不花元帅催要得又急,臣一时之间哪里去筹措?不过请陛下放心,短时间内臣一定会满足脱不花元帅的要求。”
安童正想反驳,忽必烈不耐烦地说道:“好啦,好啦,这事明天再说。现在是大喜的日子,莫谈国事,一会有精彩的戏上演,两位爱卿坐下看戏吧!”
第三百四十七章 乱棒(上)
一片叫好声中,大都最著名的戏班子走了进来。现在这个由关汉卿担任主笔的戏班子。早就成为了蒙古朝廷的御用,忽必烈对他们的格外关照,也更加让他们身价百倍。
今天演的共有两出戏。第一出叫“凤鸟飞”,是歌颂当今皇后南必的。说的是南必自从当上了皇后之后,如何尽心竭力地辅佐皇帝,管理后宫。当中还夹杂着某个宫女因为家中发生了变故,结果被皇后发现,心细入微的皇后,当时就不声不响地派人为宫女解决了家中的困难。等那宫女知道后,感激得热泪盈眶等等。这戏出自关汉卿之手,和“窦娥冤”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完全是在对当朝统治着歌功颂德,竭力奉承,已经完全脱离了关汉卿过去写戏的路子。
等全本演完,底下的蒙古诸大臣们见这戏是歌颂他们皇后的,一个个都看得如醉如痴,大声叫好。等戏演完,桑哥第一个带头跪下道:“皇上圣明,皇后圣明,我大元朝江山万代,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大元朝江山万代,万岁,万岁,万万岁!”大臣们一齐跪了下来,山呼海啸般地说道。
忽必烈满脸笑容,心中充满了得意。这关汉卿当真是个才子,才能写出这么好的剧本来,只这一出戏已经让大臣们如此爱戴自己的皇后,确实了得。看来自己当初那么对待关汉卿,还是很有效果的。
“皇后圣明啊。”忽必烈笑着在南必的耳边说道:“只是我怎么不知道皇后还帮过那个宫女,那宫女叫什么来着,回头我可得见见她。”
南必满脸绯红,说道:“那都是关先生编出来的,皇上怎么也来取笑人家……”
忽必烈轻声笑了起来,自从察必皇后去世后,她亲自指定的新任皇后,最大程度地填补了忽必烈内心的空虚。三十五岁的南必,有的时候总会露出小姑娘一般的天真和娇憨,忽必烈每每看到南必的这副样子,总会觉得自己也年轻了不少。
但接下来演的一出戏,却根本不是剧本上写的“琉璃塔”。戏台上上来了一个丑角,看样子似乎是军队中的一个军官。那军官仗着自己守卫前线,偷偷地和敌人做买卖,出卖自己军队中的机密,自己却大发横财。台上的那演员功底深厚,那这军官的贪婪演得惟妙惟肖。
本来下面看戏的,还被台上那演员滑稽的动作弄得嬉笑不已,但随后场中的气氛就立刻变了。
原来,那演员唱念道:“想我铁器,昔日马踏中原,横扫天下,大汗的军队何等英勇……可千里做官只为发财,我这军中又无油水。不卖些军中物资,他日老了如何度过……”
这演员这么一唱一念,摆明了演的就是蒙古军官。那些看戏的蒙古人顿时一片哗然,纷纷在下面大声吆喝着让台上立刻停止。叫卖声中,那演员不知所措,哆嗦着停了下来,慌慌张张地跪了下来,头也不敢抬起。
“关汉卿!”冷着一张脸的忽必烈厉声道。
顿时,乱哄哄的场中立刻安静了下来。关汉卿慌乱地从后台出来,他早就知道这么演非出大事情不可,来到忽必烈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关汉卿,你排的好戏啊。”忽必烈铁青着脸说道:“我蒙古勇士被你写成一个小丑,朕如此厚待于你,可你却这样对朕。朕问你,是谁安排你这么做的!”
忽必烈倒也不糊涂,他知道借关汉卿十个胆子他也没有这个胆量,他的身后必然有人主使。
跪在地上的关汉卿哆嗦成一团,他几次想张口说出张傲云的名字,可以一想到还在张傲云手中的妻子朱帘秀,到了嘴边的名字又咽了回去。
“大汗何必动怒,是八思巴让他这么做的。”正在场中气氛紧张的时候,国师八思巴坐在一旁静静地说道。
忽必烈哪里想到是国师的主意,这八思巴是自己的老师,地位尊贵无比,他又不能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训斥他,狠狠地看了八思巴几眼,一时却也没有好的办法。
“还有臣!”这时桑哥也让人意想不到的站了出来:“这不是国师一个人的主意,臣也参与到了其中,请陛下处罚臣吧,臣死而无怨!”
突发的情况反而让忽必烈冷静了下来,一个是国师,一个是自己的丞相,这两人联手这么做,肯定不是头脑发热,其中必然有着大事,他们这才借着这个机会出来。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忽必烈冷冷地说道。
桑哥笔直地跪了下来,说道:“臣桑哥,冒死弹劾大元帅脱不花,贪赃枉法,倒卖军粮,与敌人互相勾结,出卖我朝廷情报,共计大罪十九条。只因怕陛下不肯相信,万般无奈之下,这才请关汉卿由戏中说出,这却和关先生没有关系!”
场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谁也想不到在这大喜的日子里,桑哥和国师一起居然演了这么一出戏。而且他们弹劾的人,居然是被视为蒙古杰出的军事人才,皇帝所器重的年轻将领脱不花,这实在石破天惊的大事。
万一真的和桑哥指证的一样,只怕脱不花要倒大霉,朝中被牵扯进去的不知道要有多少。一时间这些大臣人人心中都忐忑不安,生怕牵连到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谁敢开口说话。
虽然早就猜到今天会有事情发生,但桑哥的突然发难,还是让安童措手不及。安童心里非常清楚,桑哥是恨脱不花,但还不至于凭空诬陷一员手掌重兵的大将。一旦脱不花真的做了那样的事情,那可怎生是好?
忽必烈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说实话,他很本不相信脱不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是非常看重脱不花这个人的,放眼蒙古军中的大将,那些曾经跟随着自己南征北战的将领,现在一个个都上了年纪。只有脱不花年纪最小,而且是个军事上的天才,自己是想着力培养他的,他又怎么会犯下这样的重罪?但是现在看桑哥的样子,还有一旁的国师,只怕其中有些问题也说不定,要是真是那样的话,自己该怎么处理?这时候的忽必烈,面上虽然什么表情也没有,但心中却激荡不已。
“陛下。”见忽必烈一声不发,桑哥大声说道:“陛下若不相信,监察总院大统治张傲云可以作证,他手里已经收集到了大量的证据。”
忽必烈将目光阴阴地投向了张傲云,张傲云上前一步说道:“臣不敢欺骗陛下,脱不花的确做过这样的事情。他和汉军高级将领顾斌秘密交易粮食的事情,他还将自己的战刀和骏马赠送给了顾斌,这些他的部下有许多人知道。但是,这毕竟牵扯到军队,臣一个小小的监察院,无法彻底查清。况且……”说到这他抬起头看了眼忽必烈,发现忽必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硬着头皮说道:“臣曾经派了几批人前去调查,但这些都有去无回。臣不敢说发生了什么事,但臣的这批部下只怕都凶多吉少了……”
他的话音一落,底下一阵窃窃私语。而对于张傲云的话,忽必烈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八分相信。张傲云说的有名有姓,这样的事情,只怕再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编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