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竞尧和杨淑妃都是一愣。
原来,自临安投降,南宋灭亡之后,伯颜遣董文炳、吕文焕、范文虎入城封闭仓库,收缴宋廷袞冕、圭璧、仪仗、图籍以及大批财宝、器物,运往大都。伯颜随后亲自入临安城安置宋廷人员,把宋帝赵显、皇太后全氏、太皇太后谢氏以及其他朝官、宫廷人员监护起程,浩浩荡荡北上大都。这太皇太后此时已成阶下之囚,又如何会派人来到泉州?
“让他们进来吧。”杨淑妃轻声说道。
等谢太后派来的人一进来,王竞尧看到这两人男不男、女不女的,说话尖声尖气,心想自己可算看到真的太监了。
那两人一进来,盛气凌人,傲慢地说道:“淑妃娘娘,我叫张东,他叫刘奇,我们都是太皇太后派来的,这大老远的赶来,可真正不容易啊。才进福建,盘缠就用得精光,我二人简直就是一路乞讨而来。”
几人一听,都知道这两宦官是在公然索贿了,杨淑妃却只当没有听懂,淡淡地说道:“两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太皇太后派你们来有什么事,请吩咐吧。”
张东、刘奇对望了眼,眼里都露出了恼火的神色,他们可是太皇太后身边最亲近的人,平日里哪个官员看到了不要拼命巴结孝敬?偏偏这个淑妃娘娘如此不识抬举。
张东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尖着嗓门说道:“杨淑妃听旨!”
杨淑妃正想跪下,却被身边王竞尧一把拉住,杨淑妃脸上一红,王竞尧随即也发现自己这么做未免大大不合规矩,急忙松开了手,冷笑着说道:“圣旨,听的什么圣旨?那个投降的皇帝的还是献出我汉人江山的太皇太后?我们只听誓死抗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皇帝的,可不听那些一看到风吹草动,急忙自称‘国主’的太皇太后!”
两个太监勃然大怒,正想斥骂,忽然看到王竞尧和杨镇都是满眼怒火的盯着自己,心想这是别人的地盘,好汉不吃眼前亏,强自把怒气咽了回去。
“太皇太后有什么话,麻烦二位说出来吧。”杨淑妃还是那样典雅淡泊地说道。
原来在大都的太皇太后,按着鞑子的意思,派这两个太监来来,是命广王、益王,由杨淑妃和驸马都尉杨镇护送,前往临安,向元军主帅伯颜投降。
“两位不必再说了。”杨淑妃打断了正在念着冗长圣旨的张东,异常平静地说道:“请回去转告太皇太后和鞑子,杨淑妃和二位殿下情愿战死,也决不向鞑子投降!”
王竞尧没有想到杨淑妃一介女流之辈,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在这关键时刻,竟然硬气如此。平日里看来自己轻看了她,一时间王竞尧对杨淑妃的好感大大增加。
第九十三章 一怒杀人
“杨淑妃,这可是太皇太后和皇上的意思!”张东再也忍耐不住,尖着嗓门叫了出来:“临来时太皇太后专门吩咐过你必须按着这个意思做,你难道还想抗旨吗?”
“只有投降的谢太后,没有投降的杨淑妃!”杨淑妃一点也不畏惧,正色说道:“请回去转告太皇太后,当日临安城破,若是太皇太后与城同亡,杨淑妃决不苟且偷生。可今日想要杨淑妃投降鞑子,那是想也休想!”
“好!”杨镇大声赞道:“你们两个狗东西再回去告诉鞑子,今日福建上下军民,誓学常州好榜样,鞑子敢来,我们宁死不屈,我们宁可与福建玉石俱焚!”
张东、刘奇两人被对方气势吓住,愣愣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还不快滚!”杨镇暴喝一声,两个太监大惧,正想转身溜走,王竞尧却忽然叫了声“且慢!”
王竞尧走到两个太监面前,微微笑着说道:“你们两个人刚才说了,从临安远道而来,你们是客,我们是主,不带点东西回去怎么对不起太皇太后?”说着他转身对杨淑妃说道:“淑妃娘娘,今日请恕臣在娘娘面前放肆一回!”
杨淑妃点了点头:“王大人要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
“把我的铁血宝刀拿进来!”王竞尧厉吼一声,立刻,在门外等候已久的铁残阳大步走进,将铁血宝刀交在王竞尧手中,接着双手抱在胸前,冷着眼看着两个太监。
王竞尧缓缓拔出宝刀,细心的擦拭了几下,然后面若寒霜的走向两人。
张东、刘奇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嘴里不住地说道:“你想做什么,我们可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你不得放肆!”
王竞尧一个箭步,劈胸抓住张东,不断冷笑着道:“正因为你们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我才要借你脑袋一用!”
话音未落,手起刀落,张东脑袋已在王竞尧手中,一具无头尸体吭也未吭就倒在地上。边上刘奇惨叫一声,跌坐到地上,突然发现裤裆里湿漉漉的,随即想到面前这年轻人的可怕,努力趴伏在地上,连连磕头,哭里不住的哀求饶命。
王竞尧将一颗头颅往他面前一扔,面无表情地说道:“带着你的同伴的头滚回大都去,告诉那个什么太皇太后和鞑子,这就是福建汉人的回答!”
刘奇哪敢说半个不字,心惊胆战的抱起头颅,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王竞尧收刀归鞘,说道:“娘娘恕罪,王竞尧公然在娘娘面前用刀,万死难辞!”
杨淑妃一张脸也被吓得惨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说道:“王大人忠勇热血,何罪之有?都怪奴见的世面太少,让王大人见笑了。”
话虽这么说,终究被吓得不轻,过了会再也坚持不住,杨镇叫来两人,搀扶着杨淑妃回到内室休息。
“老弟真好手腕,这一刀大快人心!”杨镇竖起大拇指道:“我也想这么做,可终究没着勇气下手,今天老弟替哥哥出了这口恶气,痛快啊痛快!”
王竞尧微笑着说道:“兄长见笑了,王竞尧一莽之夫,只会动刀弄剑,哪比得上兄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杨镇被这马屁拍得舒服之及,不住“呵呵”发出笑声,自顾自乐了一会,忽然压低声音说道:“老弟刚才见过杨亮节了吧?”
王竞尧点了点头,他从杨镇脸上表情猜出这两兄弟可能不太对劲,在没有弄清情况之前,他可不想贸然参合进去。
“那人决不可信!”果然杨镇愤愤说道:“这人为了金钱权利,连自己都可以卖了。无权无势时对人阿谀奉承,与狗无异,一旦得势,又恨不得把当初帮过他之人全部除之而后快,无论他说了什么,老弟千万不和信任此人。”
王竞尧淡淡地笑着,心里想着你们兄弟两人在权利这一项上,只怕是半斤对八两,谁也比谁强不到哪里去。只不过杨镇比起杨亮节来,还是显得有骨气的多。
“也不知道淑妃娘娘如何就会信任了他。”杨镇长长叹了口气:“这人原不姓杨,本姓陆,是我父亲的义子。自从淑妃娘娘进宫,甚得先皇宠爱,我杨家说实话都得到了重用,偏偏也不知怎的,谢太后就是对这杨亮节横竖看不顺眼,虽然也封了他个小小的官,但却是个闲职。那杨亮节削尖了脑袋一得空闲便进宫去,百般讨好淑妃娘娘,诉说自己苦处,娘娘最是心软,一来二去终被说动,正想向先皇求个情,不想先皇突然驾崩,这事也就拖了下来。自打我们准备来福建,这厮消息倒灵通,居然大老远的和我们时间相隔不远就到了泉州。”
这时王竞尧才弄明白了这兄妹三人之间的关系。这个时代的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等几日杨淑妃升格为了杨太后,杨镇和杨亮节兄弟两人免不了得到重用。而自己对于宫中发生的事情,也需要得力帮手为自己通风报信。这兄弟两人之间的矛盾倒大可以利用,互相牵制,说不定可以收到奇效。
“兄长说的这么清楚,做兄弟的也就明白了。”王竞尧笑了下,说道:“今后兄弟唯兄长马首是瞻,兄长尽管放心。”
杨镇亲热地拍了拍王竞尧的肩膀:“老弟是个聪明人,只要咱们兄弟能够一心同体,何愁大事不成,这朝堂上还不是我们说了算?那杨亮节早晚有一天我要除了他。对了,我听人说,陈宜中、陆秀夫这些甚有名望的人闻听二位殿下在泉州,正在星夜赶来,他们可都是极力拥护益王的,万一被他们赶到,竭力反对,以他们的声望来说,只怕咱们让广王为帝的计划会有变化。依我的意见,在他们到来之前,咱们先扶植广王登基,那时等他们到了,木已成舟,他们再想反对也晚了!”
王竞尧考虑了下,说道:“兄长所说之言甚有道理,本来兄弟想为广王办个风风光光的大典,现在看来事急,那么后天即是黄道吉日,我看就选在这一天吧。”
第九十四章 瓜分权利
既然已经确定广王登基,黄道吉日也已经选好,王竞尧没有一点迟疑,将泉州军民全部调动起来,尽可能办个隆重的登基大典,这对于鼓舞军心民气是必不可少的。
两日后,广王赵昺即位为帝,号宋淳宗,改元祥兴,立淑妃杨氏为太后,垂帘听政,封益王赵昰为成王。
杨镇和杨亮节果然得到了重用,杨镇被封为了手掌全国军权的枢密使,杨亮节则被封为了掌握重权的中书侍郎。
王竞尧因为救驾、拥立等大功,被破格晋为相当于子爵一职的开国子,提为福建节度使,执掌福建各路兵马。他操练的新军也被正式任名为“天卫军”,由王竞尧出任都指挥使,与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军并为上军。
这一人事任命让王竞尧的部下愤愤不平,在他们看来,王竞尧理应出任枢密使,但结果是只在福建节度留后上进了一步,成为节度使,又给了开国子这么个人死爵消的虚衔。而杨家兄弟无尺寸之功,却掌管了全国的文武大事。
对此,王竞尧倒很看得开,他笑着对部下打了个比喻:“猎人进山打猎,你们说他们是打跑在最前面的老虎,还是打躲在暗处的凶狼?很快,那些名流、亡臣都要进入泉州,就让他们在朝堂上斗个你死我活,至于我们,安心发展好新军,不对,应该叫天卫军了。并且把福建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一个空壳子的朝廷,对我们能有什么威胁呢?朝廷这么安排,反而能让我们置身于风雨之外。鞑子知道泉州又立了一个朝廷,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的大战,除了我们,难道还能指望其他人吗?”
事情的发展和王竞尧的判断是一样的。在宋淳宗登基后没有几天,先是抗元名将,千古忠臣陆秀夫辗转到达泉州,被任命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接着,有名的逃跑丞相陈宜中带着他逃跑时带出的船队来到泉州,立刻,这位“德高望重”的陈宜中,再次被任为左丞相,调度朝廷一切事宜。其后,名将张世杰率领的一支水军也扬帆赶到,这个宋朝赫赫威名的大将,才一到来就被封为少傅、枢密副使这一重职。
陆秀夫、陈宜中、张世杰这些人,都是极力主张立益王赵昰为帝的,但当他们到了泉州,才发现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他们的设想,他们并不看好的赵昺成了新的皇帝。无可奈何之下,他们也只能接受了这个现实。
最让他们不满的是,昔日默默无名的杨家兄弟,居然把持了枢密使和中书侍郎这两个重要职位,虽然愤怒,但此时鞑子大患未消,他们也只能暂时将不满压制在了心中。
陆秀夫和张世杰对朝廷还是尽心尽力的,他们收拢从各个战场败退下来的宋军,大力招募民兵。宋朝军队本来就极其庞大臃肿,那些个吃惯了皇粮的官兵,听说朝廷又立,纷纷拥向泉州,很快,朝廷手中可用之兵又达到了二十万之巨。
但民兵的招募工作却很不理想。福建、广东等地的地方官都对新朝廷保持观望态度,对朝廷政令阳奉阴违,征募到了兵源名册也不上报朝廷,全部留在了自己的地盘。
朝廷都城所在地泉州一带情况也非常不好。泉州知府李天正,兴化知州许桐采取了极不配合的态度,真正做到了“要钱没钱、要人没人”。
陈宜中身为丞相,自然大怒,亲自跑到泉州知府大声斥责李天正,李天正双手一摊,满腹委屈地说道:“相爷,泉州才多少人?朝廷光在泉州就要求征兵十五万,泉州总共才多少人口,难道把那些老弱妇孺也算上?李天正不是不知道效忠朝廷,可万一强行征兵,激怒了泉州百姓,这祸李天正实在担当不起。”
强压住怒气,陈宜中问道:“那么我要求泉州上缴的钱粮呢?泉州历来富裕之地,难道你身为堂堂知府,连这也办不到吗?”
“相爷,泉州过去是富裕不假。”李天正苦笑着说道:“但被那大食商人吕中和盘剥去了多少银子您是没有亲眼看到。本来节度使王大人费尽心思张罗到了点银子,可,可,哎……”
看到李天正的样子,陈宜中倒迟疑起来,追问道:“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说,都有本相为你做主,你大可不必张皇。”
李天正咬了咬牙,悄声说道:“自打二位殿下来到泉州,各地官员蜂拥而至,这吃的、穿的,哪样不是泉州来的?陛下登基,泉州又出了大大一笔银子,府库日见空虚。前几日,那对兄弟又从我这拿走了最后的二十万两,说要为陛下和太后修行宫。相爷,不瞒您说,我现在这泉州知府真的不想做的,我上哪再去找钱啊!”
听到李天正如此诉苦,陈宜中将信将疑杨家兄弟为皇上和太后修行宫的事他是知道的,可也不至于泉州府就穷到了这副样子吧?
李天正见陈宜中不太相信,也不多话,带着这位丞相来到了天卫军训练出操的地方。
眼前的景象让陈宜中大吃一惊,大冷的天,这些士兵都只穿着单衣,只在胸口等要害处带着软甲。虽然泉州是有名的“四季有花常见雨,一冬无雪却闻雷”,冬季并不如何寒冷,但穿着单薄成这样也实在有些过分了。
“相爷,穿多穿少我也就不说了。光说那些来泉州的军队,好歹还有副盔甲可以上阵杀敌,可天卫军的官兵,连盔甲都凑不齐。”李天正唉声叹气说道:“王大人已经下了死命令,一个月内再配不齐战甲等物,我这颗脑袋恐怕就得搬搬家了。”
陈宜中大是同情,怨恨之心飞到九霄云外,他拍着李天正的肩膀说道:“李府辛苦了,王大人处自有本相为你去说情,哎,想不到泉州贫弱如此,当真是谣言害人啊。”
李天正一边唯唯诺诺,一边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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