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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劲上来,沈默清秀脱尘的面容上,便多了几份洒脱不羁,灵感也如泉涌般,源源不竭。支撑着他一路前行,挥笔疾书,不见有一丝滞涩……
见上联是“东风吹倒玉梅瓶,落花流水;”,他便对“朔雪压翻苍径竹,带叶拖泥。”
见上联是“风送钟声花里过,又响又香;”他便对:“月映萤灯竹下明,越光越亮。”
见上联是“开大山,砌小石,修拱桥,铺平路,通南通北;”他便对“破长竹,划短篾,挽圆圈,箍扁桶,装东装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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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只见解元郎一持酒,一手持笔,时而高声吟唱,时而奋笔疾书,一路行去,一路破之,几乎都不假思索,快的让旁人都来不及细细品味……
人们听的如痴如醉,脸上写满了震撼与激动。绍兴是文运昌盛之都,大家都是见过所谓才子们作对的,却从没见过如此对对子的,就像是不需要思虑一般,看到便吟出,便写下,举重若轻,潇洒无比。
而那些对联,分明是极难极难,让人抓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
沈默依然没有停止,但此时围观众人的目光,却充满了敬仰甚至是敬畏……他们彻底相信,解元郎都不是凡间一属,而是真正的文魁星下凡。
那些举着对联的士子,更是震惊到了恐惧,他们不知道的得罪了文魁星,会不会被下阿鼻地狱,即使他老人家管不了地府那一段,可将来成了人间的大官,会不会打击报复咱们呀?
面对他的士子,甚至恐惧得颤抖起来。
沈默睥睨他一眼,淡淡道:“别晃,会写歪的。”那人便如木雕般定住,一动都不敢动。
写干了一支笔,沈默便随手丢到一旁,旁人赶紧递上另一支继续写;觉着有些热了,便酒葫芦往身后一扔,罗万化忙不迭的接住,牢牢抱在怀里,被撒了一身也浑不在意。
沈默将头上的书生巾扯下来,将头发拢到脑后,便如魏晋之士一般,恣意忘形,尽情挥洒着自己的才气。
写着写着,他觉着些累了,便将手伸到一旁,罗万化心有灵犀,小心翼翼的将酒葫放在沈默手中,生怕打断了他的思路。
沈默微眯着眼睛,仰头灌口酒,恰此时一阵微风吹过,只见他衣袂飘飘若仙,仿佛天地间的灵气全都汇聚到他的身上,凝聚出一段——千古风流。
只见他饮一口酒,写一句联,再饮一口,再写一联,一壶酒告罄,一百副联对完,沈默一松手,那酒葫芦与毛笔便双双跌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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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仰望着解元郎,只见他垂手而立,神态间虽有疲惫,却依然目光炯炯,很装很假的说一句道:“诗词对联不过是娱情娱性的小道,切不可沉迷其中,耽误了制艺正道。”
罗万化恍然大悟,泪流满面的向沈默行大礼道:“谢先生搭救,不然万化非要坠入旁门左道,不得超生了。”
其余的一众士子也跟着行礼道:“谢解元教诲!我等没齿不忘。”
沈默哈哈大笑一声,头也不回道:“都散了吧,我还要去下聘礼呢。”
下聘的队伍这才想起今天的正事,赶紧吹吹打打演奏起来,跟着沈默向殷家行去。
众人却没有再跟的了,因为还有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抢购解元郎所书的一百份真迹,这个肯定是可以做传家宝的,挂在书房里肯定文气高照,眼明心亮,咱不盼着出解元状元啥的,就是能出个举人,也是蛮好的嘛。
当然还有那七支生花妙笔……这就更不的了了,解元公用来“斗酒破百联”的,用这笔写出来的文章,肯定是带着仙气的,为了能让儿子不再写那种狗屁文章,花多少钱买下来都值。
但问题是,那一百个秀才不愿意卖对联,逼急了就说:“只卖上联,爱卖不卖。”
“侬个小促头,要你的破纸片片做什么?擦屁股都嫌划破腚呢。”人们纷纷骂道。
至于那七支毛笔,更是早已不见踪影,不知被哪个先知先觉的,先一步藏起来了。
人们便在大街上吵成一片,乱成了一锅粥。已经偷偷溜走的罗万化,不禁的意的笑了……他是收获最丰的,怀里揣着一支笔,还有沈默的那方书生巾。
回到家里罗万化便将所有诗词杂书都收起来,头悬梁锥刺股,刻苦攻读了十年,最终学有所成,后来在隆庆元年的恩科也中了解元,当然这是后话。
第四卷 不为青史为苍生 第二六六章 半醒半醉过大礼
下聘的队伍吹吹打打,跟着沈默往前走,但见他不走大道,专拣小路,似乎还带着大伙越走越远。
跟在后面的沈安和铁柱急坏了,心说再磨蹭下去可就完了。便要壮着胆子出声提醒,沈默却突然站住道:“该往左还是右?”此时众人走在一条悠长的小巷里,放眼望去,两侧别无岔口。
听到如此灵异的问话,紧跟在后面的铁柱和沈安面面相觑,小声道:“大人,前面只有一条道。”
“胡说,”沈默歪着头道:“我明明看着就是两条。”说着伸手指指前面的胡同道:“左面一条,”再指指同一个地方道:“右面还有一条。”
两人有点明白了,沈安探过身子一看,果然见少爷两眼发直,还一直在无意识的咂嘴,便很肯定的回头道:“喝醉了。”话音未落,就看到少爷双膝一软,若不是铁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解元郎便要一头栽倒在地了。
喇叭声戛然而止,下聘队伍乱成一片,那些大嫂子们着急尖叫道:“这可怎么办啊?醉成这样还怎么去丈人家啊?!”
铁柱一瞪眼,沉声道:“都别聒噪!”众人登时被这个凶神恶煞的黑大汉吓住,不敢再出声。又听沈安着急道:“谁有解酒的法子?”
铁柱摇头道:“大人酒量奇差,方才又过量饮酒,就是用多倍的醒酒丹,没有一个时辰也没法解酒。”说着看看天色马上正午,眉头紧锁道:“方才耽搁时间太长,现在来不及了。”便很废话的总结道:“得想个办法糊弄过去才行。”
一阵冥思之后。还是沈安脑子灵。先想出了法子。便对铁柱如此这般一番解说。铁柱听了咬牙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便命手下赶紧去准备。又唤过吹手及一应接亲人从。都吩咐了说话。不许漏泄风声。众人谁敢不依?当然也没忘了给大人。服下数枚传说中地醒酒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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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亲又叫过大礼。一地一俗。多有不同。比如说江南这边。便不兴女婿亲自上门下聘。一般都是男方地长辈代为文定。按殷家地意思。也是照此为例。省得让沈默麻烦一趟。
但沈贺不答应。他坚持要让儿子亲去。这当然不是为了炫耀自己地解元儿了。而是因为年前与吕家那一出。当时吕县令为选中了乘龙快婿。到处夸扬。非要让沈默亲自上门下聘。虽然最后弄巧成拙。反倒成全了沈家和殷家。但是沈老爹还是觉着亏欠了殷家地。
在憨实地沈贺看来。既然当初答应了吕家地要求。那么就算殷家不提出来。他也得给与同等待遇。不然就显得太不重视人家了。所以发话让儿子亲自下聘。
对于亲家如此厚待,殷老爷虽然口上说“太可气了”,但心里实则乐开了花,准备大开筵宴,遍请远近亲邻吃喜酒,好好显摆一下自己的能耐……找个解元郎当女婿,试问天下有几人能做到?
到了定亲这天,族谱上有名的,三代里有亲的,生意上有往来的,以及方圆二里内的街坊咸来观礼。人头攒动,挨肩并足,如看庙会一般热闹。
从上午等到中午,却迟迟不见来下聘的队伍前来,但大伙地兴致一点没衰减……因为“解元郎斗酒破百联”的事迹,已经传了过来,经过传话人地渲染夸张,沈默持酒挥毫的丰姿,现在可与李白曹孟德相提并论,人们兴致勃勃的议论着解元郎的文采,书法甚至是星座,不由更热烈的期盼着这位文魁星地到来。
终于到了午时中,街口传来锣鼓丝竹声,便有那半大小子高喊道:“来了,解元郎来了。”人群如潮水般向街口涌动,都想先睹解元郎的尊荣。
便见一队人敲敲打打,笙箫鼓乐,担着十八担各色聘礼径往殷家台门而来。但人们地注意力,却全都汇集在队伍中间,那顶四抬四绰的青绢大轿上。透过薄薄的绢纱,人们只见一个神态悠然、面色红润的俊后生,身穿峨冠博带,仿若神仙一般端坐在轿中。
唯一的遗憾是,隔着那纱笼看起来有些模糊,不过转念一想,天上的星宿岂能是一般人可以逼视?众人便不由深深叹服道:“果然是文魁星下凡间啊,一看就不是凡夫俗子。”
有妇女曾见过殷小姐的,便道:“这般一对夫妻,真个郎才女貌!殷家做了那么多善事,今遭终于得了好报,捡着这么个好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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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围观众人,且说殷家台门里,早已经大排筵席,亲朋满坐,单等娇客上门。只听得乐声聒耳,门上人报道:“解元郎的轿子到门了!”
众人起身观看,却见那轿子停都不停,径直进了内堂,正在莫名其妙地议论。这边殷老爷早得着铁柱派人传信,知道他那好女婿已经烂醉如泥了。便让管家对众人道:“解元郎依古礼,先至祠堂,拜见本家先人,取得祖宗应允后,本家放敢接受聘书,再出来与众位相见。”
大家伙都没听说过这个古礼,但觉着还很有道理的,当然更重要地,这是文魁星、解元郎所说,那肯定是一准一的没错,便纷纷赞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就得有解元郎这样地人,教诲一下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否则老祖宗的那些东西,就要彻底失传了。”
那些家有儿女,年纪稍长的,便瞪大眼睛仔细瞅着,生怕漏掉一个环节……心里都盘算着,等自家办喜事时,依葫芦画瓢,肯定可以提升档次。
那厢间,女方的老舅接过男方老舅递过来的礼单,开始清点聘礼。
只听男方老舅高声唱道:“聘金两箱各八十两,聘饼一担共一百斤;海味八式……发菜、鲍鱼、蚝豉、元贝、冬菇、虾米、鱿鱼、海参。以谢养育之恩。”男方念一样,女方便在礼单上勾一样。众人只见又有鸡鹅各五对,公母各半,以示比翼双飞;猪羊肉五十斤,以示丰硕诚恳敬意。大鲤鱼五对,以示有头有尾、年年有余。
还有那“有爷有子”的椰子五对,茅台镇的烈酒十支,以示爱情浓郁。
又有龙眼干、荔枝干、核桃干和连壳花生四京果,以祝子孙兴旺,圆满多福,生生不息。此外还有冰糖、桔饼、冬瓜糖和金等四色糖,象征甜蜜和白头偕老。
至于暗喻女子一经缔结婚约,便要守信不渝,绝无后悔的“油麻茶礼”。象征百年好合、相敬如宾的莲子、百合、扁柏、槟榔,等等噱头极多,那两位老舅又清点的极慢,他俩还没念完,一众宾客便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
虽两眼直冒金星,众宾客却还暗赞道:“不愧是古礼,真周全啊。”便一边喝水一边强撑着听下去,那两位老舅也草鸡了,不时偷看笑眯眯立在厅门口的管家,直到他微微点头,才长舒口气,一齐道:“清点完毕,一百二十件聘礼,一样不少,正正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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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管家便高声道:“娇客搀岳丈见宾客。”众人就见低眉顺目的解元郎,扶着颤巍巍的殷老爷,从厅内出来,站在场中。借着二位老舅拖延时间,里面又是针灸、又是灌醋,又是推拿,沈默终于清醒过来,只是双腿无力得很,脑子也嗡嗡直响,感觉要裂成两半一样。
大伙儿一看殷老爷走步道都那么费事儿,只道他中风之后,身子还没好利索。却不知恰恰相反,老人家看似被扶,实则是在给沈默当拐棍。如果不是身体好利索了,早被双腿软绵绵无力的毛脚女婿给压趴下了……
只见殷老爷吃力的举起外红内绿的聘书,颤声道:“诸位,老朽方才已经在列祖列宗面前,收下沈老相公长子拙言递上的聘书,并已经回帖认可,自此拙言便与小女从此缘定三生,永世不渝了!”
沈默也举一举,手中的回帖,示意双方完成了文定。虽然晕晕沉沉,但心里还是一阵激动,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若菡终于是他的人了。
便有陪他来的四位大嫂子,端着个首饰盒子,去到后堂给新娘子戴上,就算正式完成了归属权的交接,只等下月连人一起接回去拜堂成亲。
第四卷 不为青史为苍生 第二六七章 银烛秋光冷画屏
行礼已毕,然后诸亲一一相见。众人本以为,少年得志,难免会盛气凌人,把自家女孩欺负住了,但现在见解元郎谦逊低调,轻声细语,一点没有骄傲之气,一个个放下心来,暗暗称羡。
终于到了定席安位之时。此日新女婿与寻常不同,面南专席,诸亲友环坐相陪,至于随从人等,外厢另有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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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位全福的大嫂子,端着饰进了后院,上到绣楼上,见到了面色羞红的殷小姐,一个个便呆住了,心中砰砰直跳道:“原本还在说这姑娘高攀了我们的解元郎,现在看来谁高攀谁还不一定呢。”
直到殷小姐羞羞的向她们见礼,四人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把她搀住,如获至宝般端详着殷小姐,你一言我一语道:“这闺女长的可真俊啊。”“就是,跟那天上的仙女似的。”把殷小姐夸得又羞又喜,还是边上的侍女解围道:“四位大嫂子快请坐,先吃茶再说。”
那四个殷家的妇人,却也是沈贺精挑细选,家世样貌都胜人一筹的,现在进了殷小姐的闺房,面对着不胜娇羞的准新娘,竟然自惭形秽起来,如坐针毡的吃会茶,便要给殷小姐梳头,将沈默传家的耳环项链戒指给她带上,就借口前面留座,赶紧出去了。
殷小姐留她们不住,只好让侍女代自己送一送,她则坐在梳妆台前,仔细端详镜中那珠光宝气的女孩。她平素其实是深恶这些金银之器的,但现在看到自己佩戴全套首饰的模样,心里却如吃了蜜一般,越看越想看,越看越甜蜜。还伸手轻轻的抚摸,从头钗耳环到项链戒指,都轻轻的摸一遍,就像对待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一般。
其实沈家起于微寒,这些传家饰加起来,也远比不上她的一个玉石坠子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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