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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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第4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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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也能考中!

但此刻,急于洗脱嫌疑的袁炜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本着宁枉勿纵的原则,将所有的关系卷,统统打落。那三十人是万万想不到,原本的九字护身符,竟变成了催命符!让他们死的无比窝囊!

严讷看不下去了,小声对袁炜道:“部堂,这些卷子怎么了?看文章不错啊。”

“我怎么觉得狗屁不通呢?”袁炜抖着一份卷子道:“你看这个,文理倒是通顺了,可断章取义、胡乱用典,说明此人心术不正,取了作甚,祸国殃民吗?”

严讷心说这都哪跟哪啊?但袁炜一上纲上线,他也没法再说什么了。只好从被袁炜打落的卷子中,翻找出一份道:“但请部堂大人再斟酌下这个,下官觉着此子可以名列前五,就算下官眼拙,可也不至于连取都不取啊!”两人竟起了争执,引得那些同考官也按捺不住。。。。。。几天阅卷下来,大伙儿都熟悉了,也没有起初那么守规矩了。。。。。。纷纷离席围过来,一看那篇文章,竟都有印象,便都为其求情道:“部堂大人,这真是篇好文章啊!就是取为会元也不会过。。。。。。”

袁炜无奈接过试卷,见众人都围上来,不悦道:“都忘了朝廷法度吗?”众考官怏怏笑着回到座位,却都伸着脖子听他怎么说。

袁炜此刻已经钻了牛角尖——凡是用了那就个字的,我是坚决不录,打死也不录!

见众人都催逼自己,他竟然道:“尔等不顾内帘规矩,如此吹捧此人,莫非收了人家好处?”

严讷和众考官闻言都吓一跳,赶紧辩解道:“我等只是怜其才具,并非徇私!”

“哼。。。。。。”袁炜哼一声,终于把目光搁在那卷子上,看到一半,竟又丢回落卷堆中。

严讷脸上彻底挂不住了。。。。。。我如此强力推荐,你竟然还是不取,实在是太不把我当人看了。加之他清清白白,与那考生并无瓜葛,便抗辩道: “大人,就算您不点他会元,取个一般的名次总是够格吧?”说着小声道:“这。。。。。。这只怕难以服众,万一那考生闹将起来,恐怕有损部堂清誉啊。”官场上的事,向来是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的,一旦你不给人家脸,人家也不会再跟你客气了。

今儿这事儿,已经不是某个考生前途的问题了,而是严讷的尊严问题,干到侍郎这个等级,也是有头有脑的大员了,对尚书虽然敬着忍着。但还真没什么好怕的。

大家都是简在帝心的国家重臣,谁知道明天谁上谁下,谁怕谁?

袁炜也被严讷的反抗激起了怒气,心说今儿我不收拾了你,日后还要让你趴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便冷笑一声道:“严大人这话什么意思,本官不取这份卷子,怎么就有损声誉了?”

严讷抱拳道:“卑职妄语了,请部堂恕罪,但请您示下,此卷究竟为何不取?”叹口气,又道:“还请大人明言,免得我们推荐的卷子,再不合部堂的意!”这话显然是暗示,袁炜太自作主张了,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意见到底对不对。

此言一出,聚奎堂中鸦雀无声,两位主考为取不取杠上,其实是常有的事儿,但大家就是喜欢看。看看最后是谁能压过谁?

但袁炜处处领先严讷一步,决对不适幸至,他看一眼严讷,目光又扫过堂中众人道:“圣上深感近年科考文章生冷不忌好出奇,以致纯正博雅之体荡然无存。乃几次下旨,切禁国家大考,不取以艰险之词奇僻之字哗众取宠着。凡钩棘奇僻之卷,一律黜落!你们是忘了圣训,还是故意违背圣训呢?”

这简直是强词夺理,凡才华横溢者,写文章必然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但你非要说成是哗众取宠。也不是完全站不住脚,致使按如此标准,古今名篇中倒有一半要黜落了。

只是袁炜将圣训搬出来,严讷也彻底没招了,只好退让道:“是下官考虑欠妥了,全听大人的吧。”

“呵呵。。。。。。”袁炜的面色也缓和些道:“养斋老弟切莫气馁,你也看到了,大部分你取的文章,我都没有异议,只是有些貌似精彩的文章,不利于士子们养成踏实的学风,愚兄才不取的,绝不是反对你的眼光。”

对方给了台阶,严讷也只好顺势下来道:“大人教训的是,下官以后记住了。”顿一顿,拱手道:“请大人给本次会试排定名次吧。”

第十卷 莫道浮云终蔽日 第六二六章 预测帝

紫禁城前是大片的广场,代表着帝国的威严雄阔,紧挨着广场的一条巷子,名叫江米巷,也是北京城最长的一条巷……所谓江米者,南人称之为糯米也,事实上,在元大都时期,这里确实是粮食买卖的一条街。

成祖爷扩建北京城,这条江米巷也被成倍拓宽,成了城里的一条长街,后来兴建棋盘天街,又将其从中间截断,西边部分叫西江米巷;东边部分自然改称东江米巷了……

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因为这里离皇帝家最近,就连皇帝老儿打个喷嚏也能立马听见,于是乎各衙门口就一股脑的奔这里迁,唯恐比别人离得远了。

西江米巷里,坐落着吏部、户部、兵部、工部、钦天监和太医院,东江米巷中,则是宗人府、礼部、鸿胪寺、庶常馆、四夷馆、翰林院、达子馆和会同馆。但因为宗人府、翰林院、庶常馆都归礼部管,四夷馆、会同馆、达子馆都归鸿胪寺管,所以也可说,长长一条东江米巷中,只有两个衙门,礼部与鸿胪寺。

清一水儿的衙门重地,气氛自然与熙熙攘攘的棋盘天街不同,平时整洁百肃穆,还稍显冷清。但今天的东东米巷,却与往常不一样的热闹,满眼都是人啊,有许多读书人打扮的,也有更多是书童、跟班模样的,这些人聚集在礼部衙门的照壁外,焦灼的等待着什么。

无他,今乃会试张榜日尔。

这也便宜了临近街上的茶馆酒家,稍有些钱财的考生,必不肯在一干同年面前失了面子,都在馆子里就坐,或是要一壶香茗、几样点心,细细的等,或是要一座丰盛的宴席,放开了吃喝,粗粗的等。南北荟萃,果然是各具特色。

在街南边最大的一家酒楼内,大厅里已被各地的举子坐满,其中不乏那天在琼林楼上就坐的举子,尤其是那几个大大露脸的才子,几乎悉数到场。

那天出尽风头的福建举子郑堂,此刻更是享受到了众星捧月般的待遇,尤其是他那帮福建同乡,更是落力的吹捧,若不是那天被徐文长压了一头,恐怕要把他吹成大明当世第一才子了。

但因为徐渭那家伙不给面子,现在也只能说成是大明第二才子……

不过这并不影响郑堂的好心情,毕竟被久负盛名的青藤先生压倒,实在算不得丢人的事儿。而且,今次科举,他的发挥如有神助,写出了前所未有的绝妙好文,何况还有双重保险,此次必能高居榜首!

在众人的一致要求下,他将自己会试的头篇文章默写出来,让大厅里的举子们传阅,果然惹得举子们赞叹不已,都道今科会元非他莫属。

郑堂自是满口谦逊,但还是掩不住一脸的得意,轻摇着一柄诸葛羽扇道:“此次春闱高手如云,要说谁一定夺魁,那都是不可能的,但在下这篇拙作,跻身五魁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一众福建举子都道他太过谦虚,说没见过比他更好的文章。

福建举子在那里旁若无人的自吹自擂,自然惹得那些科举大省的士子老不开心,不过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们也不好意思大声反驳,只是一面投去不满的目光,一面小声的议论着。

“丙仲兄,你的文章是极好的。”浙江举子的那桌上,众人望向个面色沉稳的青年道:“也写出来镇一镇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福建佬。”

“丙仲兄”摇摇头道:“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们说我的比他好,他们却可以认定,他的就是比我的好,是争不出个结果来的。”

“唉,”众人见他不愿出头,纷纷叹气道:“想上上届丙辰科时,全天下的风光都被咱浙江的琼林七子拔尽了,怎么才两届过去,就让人家抢了风头?”

那丙仲兄余有丁却摇摇头,轻声对众人道:“笑到最后的才是英雄,黄榜没挂出来,说什么都是白搭。”众人只道他是煮熟的鸭子嘴硬,笑笑也就过去了。

却不知余有丁还真不是信口雌黄,而是确有些领悟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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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当日在琼林楼上,沈默许下了会试后设宴,款待一众士子的诺言。果然在会试三天之后,他的卫士们便持请柬,分赴各大会馆,邀请诸位在琼林楼上斗智的才子,和沈大人在苏州时的学生莅临。

余有丁身为沈大人的同乡,自不消说,其余举子也大多欣然赴宴,沈默的学生更是一个不落,就连江西的杨时乔也到了,唯独不见那福建的郑堂……不过那天的酒宴星光熠熠,也没人在意他没来。

神话般的琼林七子中,除了外放做官的两位,在京的五位都到了,与举子们把酒言欢,嘘寒问暖,让向来视其为绝对偶像的后学们受宠若惊,心潮澎湃,一个劲儿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席间,对前途忐忑不安的举子们,纷纷拿出自己默写的答卷,请五位前辈点评,他们知道写八股文的高手,往往也是评阅高手,希望能帮自己预测一下成绩,好稍稍安心。

沈默五个正要扬名立万,从才子向权威转型,自然来者不拒,为这些优秀的考生一一点评,共找出二十几份卷道:“这些问题不大,应该榜上有名。”又从中选出五份道:“应该能跻身前十。”

其中徐渭对余有丁的文章赞不绝口,还打赌说如果他进不了前三,自己将不再点评试卷,末了还问沈默道:“你觉着呢?”

沈默当然不会如徐渭般不羁,但也是微笑道:“差不多吧。”徐才子和沈六首的共同嘉许,给了余有丁强大的信心,所以他才敢那样说。

那天在座的还有两人,就是在胡同里嘀嘀咕咕的汝默和元驭兄,这两人是惟二没有拿出文章请求点评的;外人只道他俩水平太差,不敢献丑,也没放到心里去。

只有苏州的举子明白,作为沈大人的得意门生,人家两个的文章,定然早就被点评过了,哪还用等到现在?

确实如此,会试后的第二天,元驭便和汝默备了簿礼,到老师门上请罪。

沈默没有丝毫怪他们的意思,道:“你们来看我,为师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生气?”

两人这才放下悬着的心。沈默让厨房备饭,要跟两个弟子喝两盅,二人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下面备席的空当,沈默让二人将会试的头篇文章默写出来。因为阅卷时间有限,考官只能将精力集中在头篇文章上,所以只要后面的水平波动不大,仅看头篇就能估摸出最终的成绩来。

两人很快默写出来,恭敬的递给老师。沈默先看了元驭的,点点头便搁在一边;又看汝默的,看完后问他道:“原文也是这样吗?”

汝默眼含泪花道:“嗯……一字不差。”

沈默不置可否的笑笑,也把他的文章搁到一边;两人心里奇痒无比,想得到老师的点评,但沈默偏生顾左右而言他,问了他们来京后的情形,得知两人住在驿馆,便热情道:“我这里地方大,你们师娘师弟又回了绍兴,老多房间空着哩,若不嫌弃就搬过来住吧。”

两人虽然在年龄上,比沈默还大个一两岁,但在阅历上还很不成熟,并不知道老师的要求意味着什么,都满口答应下来,准备回去就搬过来。

然后沈默仍然没点评。直到吃完饭,两人准备告辞时,元驭终于憋不住道:“老师,我那卷子到底能被取中吗?”

沈默看他一眼,打趣笑道:“要是你也担心,那这次的考生岂不都得吓死?”

“呵呵,”元驭闻言如释重负道:“那我不问了。”说着看看边上耷拉着脑袋的汝默道:“那他呢?”

“汝默啊,也不错,”沈默微笑道:“不过比你差点。”

“学生,学生……”汝默喃喃道:“听说有通关节一说。”

“管那么多干什么?”沈默大气的一挥手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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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老师肯定的评价,元驭和汝默心情愉快的回到驿馆,跟同窗们说明情况,便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收拾行囊,准备去老师家居住。

不想却惹恼了那唐松,他一把扯住汝默道:“你不能去!”

“师命难违,”汝默有些不好意思道:“唐兄请放手。”

“呦,看不出你还这么尊师重道啊?”唐松瞪着他道:“怎么当初我把你老师骂得狗血喷头时,你怎么连个屁都不敢放?!”汝默的脸霎时一片紫黑,整个人都沉到深渊里。

围观的众人嗡得一声,望向他的目光霎时全变了……若是真如唐松所言,那汝默就太龌龊了、太卑鄙了。这年代欺师等于灭祖,如果跟诅咒自己老师的人称兄道弟,那绝对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虽然那唐松风评不佳,但大伙都看到过他两人出双入对、称兄道弟,由不得他们不信——而且,在他们眼中,这汝默本就是个有问题的家伙,干出这种事情,也不足为奇。

汝默便听周围人议论纷纷道:“果然啊,数典忘祖之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知道什么是伦常的。”“是啊,想他爷爷都能不要自己的祖宗了,他现在不过背叛老师,实在太正常了。”“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啊!”“这种人怎么能厚着脸皮活在世上呢?要换成我,早死一百遍了。”一个个义愤填膺,仿佛自家祖宗被他强暴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刹那之间,汝默的世界崩溃了,那些原本相善的同乡,此刻不吝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他,污言秽语瓢泼到他头上,让他无处躲藏,皮开肉绽,最终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一下子昏死过去。

元驭一把抱住他,怒目而视着口口声讨的众人道:“你们怎么能凭姓唐的一面之词,就把人往绝路上逼呢?他两个根本冰炭不同器,怎么能扯到一块呢!”

众人不说话,都望向唐松,心说是啊,虽然姓徐的先天品德差劲,但他给大家的印象,总是个闷头用功的书呆子,怎么跟唐松这种纨绔搅在一起了呢?

唐松却是个不管不顾的混不吝,见众人都不信他,气得大声道:“你们不信?因为他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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