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风起云涌 第三十八章 初见叶女
“都怪你!”丫鬟气得一跺脚,埋怨那男子道:“你凶什么凶,人家都肯让了,现在该怎么办?你给小姐解释去。”
那男子面上挂不住,上前一步指着李维正骂道:“小子不识相吗?”
李维正懒得理他,坐回椅子只管低头喝茶。
“好!你等着。”那男子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李维正知道他找帮手去了,便上前对小丫鬟笑道:“很抱歉了,我这个人有个臭脾气,吃软不吃硬,你先回去吧!告诉你家小姐,让这个人来道歉,我就让。”
丫鬟叹了口气道:“这人是楚王府的家人,护送我家小姐过江,小姐也管不了他,他们有两个人,打起来你会吃亏的,要不我去给小姐说一声。”
李维正恍然,原来是楚王府的家人,难怪这么强横,他的腿有伤,根本就无法和人动手,可是要他在拳头下服软,却也休想,他便对丫鬟道:“我自己会处理,你去吧!”
丫鬟满眼忧色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跑了,李维正是锦衣卫百户,当然不会惧怕这些小混混,但他却不想轻易暴露身份,他向两边看了看,正好见刚才那船员向这边走来,便向他招了招手。
“公子,有事请吩咐。”船员得了他一贯钱的小费,对他十分恭敬。
李维正取出了五百贯钱,对他道:“刚才有个小贼来偷我东西,被我发现,我担心他会纠集同伙来报复,你去给我找十几个弟兄来,假如能护我安全,这五百贯钱就归你们。”
船员眼睛都瞪大了,五百贯钱,这要他多少年才能挣到,他声音都颤抖了,“公子放心!包…包在我身上。”
他转身便向船尾狂奔而去,李维正又回了船舱,将锦衣卫腰牌握在手上,假如楚王府中人先赶到,或是船员惧怕楚王的权势,只能用它了。
片刻,船舱两头同时传来了奔跑声,楚王府这边只有两人,那船员那边却有十几人,“直娘贼,敢在我船上撒野,给我打!”
船员得钱心切,唯恐这两人见势弱跑了,不由分说动手便打,船舱外只听一阵叫骂乱喊,混乱中只听一人大喊:“我们可是楚王府的护院,你们不想混了吗?”
船舱外霎时安静下来,只隐隐听见船员的互相埋怨声,忽然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这群船员竟一哄地逃跑了,钱虽然想要,但小命却更重要,得罪了楚王府的人,他们真不能在这里混了。
‘砰!’地一声,舱门被一脚踢开了,两个鼻青脸肿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们恶狠狠地盯着李维正,“有种啊!居然让船员出头,看来你小子挺有钱,好吧!拿一千贯钱来,这事就算了,否则老子今天扔你下江。”
李维正冷笑一声,他刚要晃出锦衣卫腰牌,只听门口有人轻斥一声,“放肆!”
只见舱门外停着一顶小轿,轿中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虽然生气,但声音却很动听,“我不要你们韩千户护送就是讨厌你们这些欺压良善之人,还不快给我退下。”
“小姐不肯坐我们王府的船,韩千户还在生气呢,小姐还是先道歉后再来管我们吧!我们可不敢栽了楚王府的名头,小姐请回!”
两人显然并不买这个小姐的帐,船舱内外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小轿中的女子轻轻叹了一声,柔声道:“这位公子,很抱歉,我帮不了你了。”
李维正感激地向轿子行了一礼,“多谢小姐出头,等我了结这件事,船舱就让给你。”
‘啊!’轿子中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但李维正却没有在意,他一侧身,在舱外人难以看到的角度将锦衣卫腰牌一晃,低声道:“快滚!”
两名楚王府的家人顿时脸色大变,眼中皆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向后连退了两步,转身就慌慌张张地跑了,李维正暗暗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露了相。
见两人跑了,李维正拎起行礼,对轿中小姐和丫鬟笑道:“这船舱就让给你们了。”
船舱外通道狭窄,轿子占去了大半,李维正侧着身子走过轿子,从半透明的轻纱轿帘中隐隐可以看见坐里面的小姐,让李维正有些诧异的是她竟是低着头,旁边的小丫鬟倒是笑吟吟地向他点头,暗暗竖起了大拇指,李维正见她有趣,不由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
“靠岸了!”艄公一声高呼,船缓缓靠向码头,船身剧烈晃了一下,停稳了,随着船板搭上岸,船上的旅客们纷纷涌下船,李维正拎起行李随大众下船,腿上伤势已经问题不大,他索性拐杖也不用了,一瘸一拐地跟在人群后面,这时,那船员上前,惭愧地道:“对不起公子,楚王府中人我们真不敢惹,钱我就不要了。”
“没事,揍得他们鼻青脸肿我也很解气。”
李维正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两百贯钱塞给他笑道:“拿去分给弟兄们吧!大家交个朋友。”
“谢谢了!”船员感激不尽地收了钱,又替他接过行李,“那我送公子下船。”
走到船板处,李维正忽然想起什么,他一回头见轿子还停在舱门口,似乎要最后下船,旁边小丫鬟见他回头,便笑着挥了挥手中的帕子,“公子保重!”
“你们也保重!”李维正挥了挥手,随人流下船去了。
岸边待雇的马车颇多,他雇了一辆马车,便直接向知府衙门而去。
汉阳府衙位于城北,为典型的前衙后居的结构,叶知府一家就住在府衙的后宅,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衙门紧闭,看样子已经结束公务了,李维正绕到侧门,侧门主要是给叶知府家人出入,就仿佛平常人家的正门一样,有台阶、车道,旁边还蹲着两只巨大的石狮子,台阶上站着两名看门的家人,李维正上前施礼道:“请转告叶知府,我是临淮县老家来的亲戚,我叫李维正,特来求见。”
家人听他口音和老爷一样,不敢怠慢,连忙道:“公子请稍候。”
他飞奔进去,片刻,他又跑了回来,陪笑道:“老爷有请,请公子随我来。”
叶府虽然是官衙的一半,但依然显得很气派,也很宽阔,而且叶府的下人明显要比李家多得多,还要负担一些师爷清客的费用,每月开支十分巨大,不过这钱却不是叶知府当官得来,明朝的官员素以俸禄低而著称,象他一个月的俸禄是二十四石,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绝不可能,主要是他的家境殷实,家里有钱粮可以补贴,也正因为这样,叶知府才能始终保持清廉的口碑,被锦衣卫查了几次都没问题,得到了朱元璋的赏识,从县丞一路高升,短短十年便升到了四品知府,而他的大部分同榜进士早已经人头落地,魂归黄泉了。
虽然李维正是以婚姻要以感情基础为借口而坚决要退婚,事实上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妖魔化了的叶家小姐形象,他曾经偷偷问过不只一个下人,叶家小姐到底长什么样子,得到的回答都是一句话:‘左右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罢了。’
正是这句话使他在脑海中想当然地描绘出了叶家小姐的形象:一张长满了麻雀斑的脸,鼻子扁平,嘴总是合不拢,使得牙齿外露,头发稀疏发黄。
况且他又有了个郭倩倩,郭倩倩是他早晚要收入房中之人,只是年纪尚小,身子单薄,还得多等上几年,虽然明朝不禁止多娶,不过要他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上床,那也绝对不可能。
刚走到叶知府的书房门前,忽然一个年轻女子急急风风走出,差点和他迎面相撞,李维正吓得向旁边一闪,却一脚重重地踩在女子的鞋上。
‘哎呦!’女子痛得蹲了下去,眼看要摔坐在地上,“啊!对不起。”李维正一把扶住了她,女子又羞又急,用劲甩手道:“你这人,快放手!”
李维正这才发现着手处竟是女子丰软温热的膀弯,惊得他连忙松手,女子顿时失去了重心,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姐快快起来!”旁边一名婆子连忙将女子扶起来,狠狠瞪了李维正一眼。
‘小姐?’李维正脑海中一阵茫然,这个女子就是他的未婚妻,叶家小姐么?
这时,叶家小姐已经站了起来,李维正却吓了一大跳,暗暗忖道:她怎么这样高?
虽然叶小姐和他前任从小定了亲,彼此也见过不知多少次,但李维正却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她给人的第一映像就是高,几乎和他一样高了,按照后世的标准,她应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间,在后世这身高也不算什么,但在明朝的南方地区,这种高度在女人中就算一种异类了。
不过个子虽高,但身材却罕见的匀称,苗条而不失丰满,她的脸颊富有轮廓,眼睛细长,鼻子高挺,嘴略显得有些大,但她的皮肤却极为白腻,而且充满了一种健康的光泽,神采飞扬,颇有现代女子味道,她这样的身材气质在后世是极为珍贵,可在明朝她这样高的女子就不受欢迎了,不过倒有点符合李员外的择媳标准。
“你是…”叶小姐忽然认出了他,惊喜地喊道:“你是李大郎!”
‘你应该喊我李郎才对,’李维正心中暗道,他心中充满了惊疑,不是说是黄毛丫头吗?怎么完全不一样,难道是女大十八变吗?这身材,嘿!倒还真不赖,这时,房间里忽然传来重重的咳嗽声,叶小姐吓得连忙让开,“你快去吧!我父亲在里面等你呢。”
李维正慢慢走进房间,关门时,他又忍不住回头偷偷瞥了一眼,‘呃…她还是天足。’
……
卷二 风起云涌 第三十九章 意外发现
叶知府名叫叶天明,年纪不到五十岁,三十八岁才考中二甲赐进士出身,是当时所有同榜进士年纪最老的一个,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受到了朱元璋的关注,称赞他百折不挠的上进精神,又一直欣赏他的清正廉明,他的每次升迁都是朱元璋御笔钦点,成为官场上的一道风景。
叶天明膝下有两子两女,长女叶紫童,二十岁,性格象男孩,在她身上看不到‘文静’二字,行事风风火火,极为争强好胜,不像别的大家闺秀长年深居闺房不出,一有机会就喜欢偷跑出去逛街,处罚过多少次仍屡教不改,叶天明拿她也没有办法了,只盼着早点把她嫁出去省心,可托了不知多少媒人,对方一听说是她,就连连摇头,至今也没有人家敢娶她。
她的性格豪爽倒是其次,主要是因为她身材太高的缘故,这使得叶天明为她的终身大事揪心不已,本来他有几个门生倒勉强愿意娶她,可她却说别人是看中了父亲的地位,死活不愿意,其实叶天明也知道女儿说的是实话,她那样高的个子,又是天足,年纪也不小了,不是看中自己的地位谁肯娶她。
而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叶苏童却和姐姐恰恰相反,性格文静,端庄美貌,倾慕她的年轻人不计其数,不过她从小便许给了邻村李员外的儿子李维正,这两年已经有好几个京中大员表示愿与叶家联姻,甚至楚王也不止一次表示希望叶苏童嫁给他的大舅子,很明显他们都是看中了自己的官途前景,但叶天明最终还是以已经许人儿婉拒了他们。
对女儿的婚事,叶天明一直就相当重视,这并不仅仅是出于对女儿的关心,更多是对自己官场生涯和叶家命运的慎重,虽然他一直在地方为官,但他对官场世态却洞察颇深,他知道联姻其实只是一种纽带,它是将两个家族连为一体,共损共荣,这本来是正常的官场交易,但在明初却有点例外,从洪武十三年的胡惟庸案起,到后来的郭恒案、空印案,一连串的大屠杀中,许多本身清廉的官员就是因联姻所累而被灭门,尤其胡惟庸案,虽然已过去十几年,但至今没有结束,这两年阴云悄聚,眼看一场风暴将起,在这种情况下,叶天明怎会轻易将自己陷于险境,他宁可让两个女儿嫁一个普通人家,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李维正屡屡落榜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不过他却没有半点嫌弃,他自己也是考了十几年才中进士,更能体会读书的艰辛,所以他也不提成婚之事,总想等着未来女婿考中秀才后再给他们完婚。
不料这几个月情况却似乎有了一点变化,他得到家乡的一点风声,说李员外的儿子居然想退婚,甚至还为此跳了井,险些死掉,这使得他心中十分不悦,他知道这或许是因为自己做了官,李员外觉得高攀不上的缘故,可他是那种势利的人吗?何况这又是从小就定的亲,若退婚之事传出去,让他颜面何存?将来苏童又怎么嫁人。
门开了,李维正走了进来,叶天明克制住内心的不悦,脸上的神情也由阴沉变得温和起来,他不想在晚辈面前失去风度,更要问清楚退婚的原因。
李维正进了叶天明的书房,四周打量了一圈,书房给他第一感觉就是书多,简直就是书的海洋,四壁除了门窗外都是书架,直冲屋顶,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各种书籍,地上也摆放着十几口木箱,有些箱盖半开着,里面堆满了书画,整个房间除了书外,就是窗前放着一桌一椅,在桌子旁还有一只小香炉,青烟袅袅,使房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此时,书房的主人也就是他的未来丈人,正坐在椅上,含笑望着他走进来。
和他想象一样,叶天明是一个清矍儒雅的文人,三缕长须飘然于胸,和善的目光中却又透出一丝精明,很明显,他们应该早就认识,李维正急上前一步深深施礼道:“维正参见叶世伯。”
“贤侄什么时候到的?你父亲身体如何?”叶天明说话很慢,却很清晰,一开口便控制住了局面,他善于把握住谈话的节奏,让对方跟着他的思路走。
“回禀世伯,小侄刚到,奉父亲之命来武昌买稻种,顺便想商谈退……”
不等他说完,叶天明便打断了他,话题一转又问道:“你明年的县试准备得如何?虽然你屡考未中,但我希望你这一次能考上,再努努力,连府试、院试一起考过,先拿到一个秀才功名,我对你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你在三十岁前能中举人便可以了,我虽然也考了十几年进士,但我在十六岁便中了秀才,二十岁中举人,维正,我对你的要求已经够宽松了。”
李维正听他处处以父辈自居,就仿佛自己已经是他女婿一样,心中虽好笑,但口中只得唯唯诺诺道:“侄儿明白世伯的期望,侄儿这次来……”
叶天明还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手一摆又笑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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