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地考虑自己的前途,他知道蒋瓛迟早会被朱元璋宰烹,所以他必须要寻找一个更硬的后台靠山,这个靠山当然最好就是下任皇帝了。
这几年他一直在观察朱元璋的继任者,朱标虽为太子,但他身体羸弱,吕思远始终有些疑虑,而且最近有传闻说太子吐血了,这件事极大的刺激了吕思远,如果太子因病不能继位,那又会花落谁家?吕思远便把目光落在了朱元璋的次子秦王朱樉的身上,太子若有不幸,那秦王就会成了长子,以朱元璋立长的原则,这皇位应该非他莫属。
吕思远一直在等待机会,直到蒋瓛告诉他,朱元璋要处罚夺信案的晋王,吕思远便知道,他接近秦王的机会终于来了。
……
吕思远的马车停在国子监专供权贵子弟学习的特殊区域外,吕思远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假手于人,什么事情都不愿自己去说,包括这次靠近秦王。
这时天已经黑了,过了一会儿,一名负责保护诸皇子安全的锦衣卫百户跑上前禀报,“吕先生,十七王有请,请随我来!”
吕思远点点头,他下了马车,跟随着百户走进了这块戒备森严的特殊区域,在这里读书的皇子皇孙有二十几人,每人都有自己的一座独院,各有几名太监伺候,由锦衣卫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
朱元璋的十七子叫做朱权,也就是后来的宁王,不过他现在尚未被封王,在国子监读书,他从小天资极为聪敏,看书过目不忘,号称奇才,今年只有十二岁,但言谈举止已和成人无异,是朱元璋诸子中最为神姿秀朗、慧心聪悟,深得朱元璋和各兄长的喜欢,一般世人皆称之为十七王,他和各位兄长的关系都很好,其中与二哥秦王和三哥晋王的关系最为密切。
此刻,这位年少的十七王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凝神看着眼前的名帖:东阁居士吕思远,吕思远是谁他也有所耳闻,人称锦衣卫毒秀士,蒋瓛的首席幕僚,他明白一定是蒋瓛有事找自己,可又是为了什么?
就在朱权百思不得其解时,他的一名书童进来禀报:“吕先生来了,在外求见。”
“请他进来!”朱权收敛了思绪,等候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片刻,门开了,吕思远在一名太监的引导下走了进来,他恭恭敬敬地跪下行了一礼,“草民吕思远叩见十七王殿下。”
朱权暗暗叹了一口气,如果他也叫草民的话,那天下就没有比他更有权势的普通百姓了,这些年间接死在他手上的大臣不知有几千几万人了。
“我尚无王爵,吕先生就不必多礼了。”朱权手一摆道:“吕先生请坐!”
吕思远坐下便微微笑道:“我是受蒋指挥之托,来给王爷转告一句话。”
朱权见他开门见山,便向伺候自己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把门关上,退了下去。
“吕先生请尽管直言。”
吕思远见他神色平静,丝毫没有其他人听说锦衣卫有事时那般惊慌失措,他暗暗点了点头,据说此子年少善谋、天资早慧,果然名不虚传。
他笑了笑便道:“蒋指挥使今天一早接到一份皇上的手谕,命他处置晋王。”
吕思远轻描淡写地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尽管朱权冷静,但还是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半晌,他急忙问道:“吕先生,这里面出了什么事?”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听蒋指挥使说,好像和一名叫李维正的锦衣卫百户有关,这其中似乎涉及到了太子的一封信。”
吕思远说得半露半隐,一步步地诱引朱权问下去,朱权并不知道那封信的事,他默默把‘李维正’这个名字念了几遍,又问道:“这件事和三哥有关,蒋指挥使为何来找我?”
“是这样,蒋指挥使感到很为难,但他又不敢直接联系晋王,他知道十七王与晋王交厚,便想请十七王转告晋王一声,请他配合锦衣卫的调查。”
朱权天资聪明,他立刻便领会了吕思远的意思,便点点头道:“请吕先生放心,我会立即通告三哥,蒋指挥使这份人情,我也记住了。”
“事关机密,我不宜多留,我就先告辞了!”
吕思远站起身拱拱手,便向外走去,朱权送他到门口,笑道:“吕先生的这份人情,我也多谢了。”
吕思远却忽然停住了脚步,意味深长地对朱权道:“我适才忘了一件事,好像昨晚皇上也提到了秦王殿下。”
这才是他今晚真正想说的话,他知道,自己抛下这颗香饵,就一定会有大鱼来咬钩。
吕思远消失在夜幕中,朱权望着他的背影,眉头不由皱成一团。
……
卷三 粉墨登场 第七十七章 秦王幕僚
江宁县扁衣巷,这里是秦王设在京城的秘密谍报机构,从武昌回来后,赵无忌就保持了沉寂,武昌夺信在最后关头失败了,不仅信没有夺到,赵十三郎也意外地失踪在长江之中,再也没有任何消息,赵无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当他配合韩淡定在黄州猎杀了太子侍卫长俞平后,还是一无所获,他开始怀疑赵十三郎是不是已经背叛了他,甚至也开始怀疑赵十三郎的嫡兄赵大,从赵大到赵十三郎都是秦王选派的侍卫,跟随他南下行使任务。
现在赵无忌忧心的是该如何向秦王报告此事,定远刺杀失败,现在武昌夺信再失败,一向苛待下属的秦王还有没有耐心听他解释?这几个月,赵无忌几乎夜夜失眠,躲在屋中哪里也不敢去,等待秦王最后的裁决,终于,他等待的消息来了。
一大早,扁衣巷的宅院里来了一个神秘的来客,他正是秦王三大幕僚中排行第一的卲闻达,卲闻达是南阳人,也是举人出身,洪武十三年起便跟随秦王,一直是他的心腹幕僚,外号人称‘小诸葛’,他的到来使赵无忌长长松了一口气,秦王派卲闻达来,在某种程度上是放过了他,因为定远县的刺杀案就是卲闻达一手策划的方案,由他赵无忌执行,如果要追究定远县的责任,卲闻达应承担大半。
卲闻达年约四十岁,白面长须,风度颇为儒雅,两人在房间坐下,卲闻达轻捋长须叹道:“无忌兄,夺信之事秦王殿下已从另一个渠道得到了真相,太子派来的第二人夺走了信件,却又被燕王的手下再次得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其中云诡波谲、步步惊心,连殿下也承认是他轻敌了。”
赵无忌从武昌回来后,一直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自省,哪里也没有去,对这里面发生的事竟一无所知,他愕然问道:“这其中之事,我竟不知道,请闻达兄教我。”
“李维正你知道吗?他就是最后夺到信之人,还有韩淡定,燕王派的黄雀。”卲闻达目光微冷,如果赵无忌连这两人都不知道,那他真的就太令人失望了。
赵无忌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他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他最后一败涂地,原来他一直就在人家的算计和利用之中,他脸上羞惭得滚烫,忍不住喃喃自语,“原来竟是他们,我怎么会没想到?”
“那现在信在谁的手中,燕王吗?”赵无忌又急忙问道。
卲闻达叹了一口气道:“我实话告诉你吧!这些消息是秦王殿下花重金买通了燕王在北平的一名手下得知,最后信在谁的手中,给消息的人也不知道,但殿下认为应该还在燕王的手中,在推翻太子这一点来看,两个王爷的利益是一样的,所以殿下也没有怪罪于你,他只觉得很丢面子,过些天秦王殿下进京,你要好好的自责认错。”
“我确实要向秦王殿下请罪,辜负了他的期望。”听说秦王要进京,赵无忌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只要你认错诚恳,我想殿下会原谅你,不过,不折不扣执行殿下的命令却更为重要,殿下可以原谅你的失败,但决不能你的不忠,你明白吗?”说到这里,卲闻达的口气陡然间变得严厉起来。
赵无忌吓了一跳,连忙躬身道:“我怎么敢对殿下不忠,请卲先生吩咐,殿下需要我再做什么。”
卲闻达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淡淡道:“现在殿下的命令是保持沉寂,不准轻举妄动,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赵无忌默默地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样认为,就在这时,门外有人禀报,“赵爷,外面来了几个人,一个年轻人看样子颇有身份,他不肯明说,只说要见我们这里的首领。”
赵无忌一怔,自己这处宅子这么隐秘,谁会知道?颇有身份的年轻人,他忽然想起一人,难道是他?赵无忌连忙对卲闻达道:“卲兄安坐,我去看看就来。”
赵无忌快步走出院子,来到大门前,只见外面有几个牵马的人,个个身材魁梧,腰挎长刀,而他们中间站着一个少年郎,身材修长、相貌英俊,果然就是十七王朱权,他和秦王关系颇厚,知道这处据点。
他连忙上前跪下,“草民赵无忌,参见小王爷。”
朱权自然是为昨晚吕思远之事而来,他已经派人去通报了三哥晋王,二哥秦王这里他也要打声招呼,他瞥了一眼赵无忌,有些面熟,却忘记他的名字了,便微微笑道:“我见过你,你就是这里的首领吗?”
不等赵无忌说话,随后走出来的卲闻达却躬身施礼道:“原来竟是贤王到了。”
朱权认识卲闻达,他连忙拱拱手笑道:“原来邵先生也在,那就再好不过了。”
朱权随手将赵无忌扶起来道:“都是自己人,赵先生也不必多礼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屋里谈。”
……
房间里,朱权便将昨晚吕思远说的话转述了一遍,他今天一早又找到了吕思远,从他那里又得到了一点点稍微详细的消息,但具体和秦王有什么牵连,吕思远始终不肯说。
卲闻达和赵无忌面面相视,从这只言片语中似乎那封信最后还是到了李维正手中,皇上由此震怒,竟要处置晋王,似乎秦王也要受牵连,呆了半晌,卲闻达立刻又问道:“那吕思远有没有告诉殿下,皇上具体说了秦王什么?”
“他没有说,只是点到为止,这个吕思远被称为‘毒秀才’,肚子里道道很多,我估计他肯定还知道什么,就是不肯说,要你们自己上门去求他呢!”
卲闻达点了点头,吕思远之名他早有耳闻,身无职务,却能掌握锦衣卫大权,他肯定是知道什么事情了,让他们上门,或许是不想白白提供消息,想要钱,没问题!想到这,卲闻达向朱权深深施礼道:“多谢小王爷前来报信,我们会立即处理此事。”
朱权笑了笑,却又问道:“我还想问一问,那个锦衣卫百户李维正是怎么回事?父皇居然两次提到他,我很有兴趣。”
旁边的赵无忌接口道:“这个人我很熟悉,我来告诉小王爷吧!”
他就从阳逻镇说起,将他所知道的李维正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最后叹了一口气道:“我到现在才知道这个人居然是锦衣卫百户,知己不知彼,难怪我会一败涂地,我真是轻敌了。”
朱权眼中的兴趣更加浓厚了,他喃喃自语道:“想不到此人竟还有如此心机,有机会我倒要见见他。”
……
秦王的秘宅离吕思远家并不远,约莫步行一刻钟便到了,朱权离开后,卲闻达问清了地址,背着手悠悠闲闲地出门去了。
此时天色已经黄昏,吕思远也下朝回了家,他特地回掉了几个锦衣卫千户请他喝酒的邀请,准时回到了家中,他知道这两天必有人来找他。
就在吕思远在书房看书之时,一名家人送来了一张名帖,名帖很是风雅,洁白的背景,一朵幽兰含羞待放,一行遒劲的草书几欲破纸而出:南阳卲闻达。
终于来了,吕思远呵呵一笑,他放下书快步迎了出去,他当然知道邵闻达是谁,秦王的笔杆子,连皇上都赞扬他才思敏捷。
吕思远来到门前,含笑拱手道:“邵先生来访,令敝府蓬荜生辉,欢迎!欢迎!”
邵闻达亦微微一笑还礼道:“看吕兄胸有成竹,似乎知道我要来吧?”
两人对望一眼,皆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请进!”吕思远将邵闻达请到自己书房,亲手给他倒了杯凉茶,端给他道:“天气炎热,我一般喜欢喝凉茶解暑,今天就用它来招待,邵兄莫怪我怠慢了。”
“哪里!哪里!”邵闻达诚恳地说道:“吕兄的凉茶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喝到,这是我的荣幸。”
邵闻达说的是实话,吕思远虽然没有什么具体职务,但他在锦衣卫中那些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千户们也不敢得罪,一般官员看见他都会惧怕几分,正因为有他出谋划策,蒋瓛在处理朱元璋交代的任务,才能将火候捏拿得异常准确,深得朱元璋的赞许,因此连朱元璋也默许了他的存在。
而邵闻达虽然是秦王的首席幕僚,但权势方面,他却是大大比不上吕思远,吕思远肯接待他,并以自己常喝的凉茶招待,确实是给了他十足的面子。
邵闻达喝了一口茶,便含蓄地说道:“在下自信在秦王殿下面前还能说上几句话,如果吕兄有什么话要我带给秦王,请尽管说,我洗耳恭听。”
“是十七王爷到你那里去了吧!”吕思远似不着边际地问道。
“是,所以我才来拜访吕兄,如果吕兄有什么条件请尽快开口。”
“条件?”吕思远微微仰头一笑,随即又凝视着邵闻达道:“其实我就只想给秦王殿下说一句话,参与夺信的王爷有楚王、齐王、晋王、秦王,论血腥,晋王比不过齐王;论动用人数和规模,晋王也比不过楚王,论积极,晋王更是比不上秦王,但皇上不责齐楚,更不责秦王,偏偏用几乎没有声息、没有动作的晋王来敲打,邵先生想过是什么道理吗?”
邵闻达隐隐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肃然起敬道:“吕兄的意思是……”
“没错,我认为皇上的真正用意是项庄刺晋,意在秦王。”
邵闻达倒吸一口冷气,“没错,吕思远分析得非常准确。”
他沉思了片刻,便抬起头道:“不知吕先生为何这般帮衬,请吕先生直说,我会如实转告秦王。”
吕思远沉默良久,他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悬崖求富贵,焉有不掉下去的那一天,我是想给自己找一条后路。”
……
卷三 粉墨登场 第七十八章 哑妹归来
这两天李维正都在忙碌房子之事,旧房主已经正式把房子交给了他,虽然旧房主搬走了,但还是留下不少破旧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