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君者传奇:风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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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君者传奇:风之名-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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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史家摇头,他听得出来那是主人送客的客套话,「谢谢,不用了,我这样就够了。」他把东西收拾到平板皮革背包里,上楼回房间休息。

「巴斯特,你也上去吧。」克沃思说,「我来清理就好。」他做了一个嘘赶的手势,先一步阻止学生的抗议。「去吧,我需要时间思考明天的故事,这些东西不会自己理出头绪。」

巴斯特耸肩,跟着上楼去了,他的脚步声踩在木头阶梯上显得格外大声。

克沃思继续做他晚上的例行公事,从石砌的大壁炉里铲出灰烬,放进明天生火用的柴火。他走到外头熄灭道石旅店招牌旁边的灯火,这时才发现他傍晚时忘了点灯。他锁上旅店,想了一会儿,把钥匙放在门上,方便编史家明天早起时可以出去走走。

接着他打扫地板,清洁桌面,擦拭吧台,利落地移动着身子。最后是擦拭酒瓶,他做的时候,目光飘忽,回忆着过往。他没有哼着小调或吹口哨,也没有唱歌。

◇◇◇◇

编史家在房间里不安地走来走去。他很疲累,但是不安的情绪让他睡不着觉。他从背包里拿出写好的稿纸,把它们收进沉重的五斗柜里。接着他清洗所有笔尖,放着让它们阴干。他小心拆下肩膀的绷带,把难闻的东西丢进夜壶里,盖上盖子,然后到洗脸盆边清洗肩膀。

他打呵欠,走到窗边,望着小镇,但什么也看不见。外头没有灯,毫无动静。他把窗户开了一小缝,让清新的秋风吹进来。他拉上窗帘,脱衣准备就寝,把衣服搁在椅背上。最后,他把脖子上的铁环拿下来,放在床头柜上。

编史家掀开被单时,意外发现今天有人帮他换了床单,床单洁净干爽,散发着宜人的薰衣草香。

编史家迟疑了一下,走到房门边,锁上门。他把钥匙放在床头柜上,接着皱眉,拿起那个风格特殊的铁环,又戴回脖子上,之后才熄灯,上床就寝。

将近一个小时,编史家就这样躺在散发香气的床上,辗转难眠。最后他叹了一口气,掀开被单,用硫磺火柴再次点灯,下床。接着他走到窗边的五斗柜,用力一推,一开始动也不动,但是后来他用背部去顶它,柜子就慢慢在平滑的木质地板上移动了。

过了一分钟,那沉重的五斗柜压在房间的门前,他又回到床上,熄灯,不久就安稳地入睡了。

◇◇◇◇

编史家醒来,发现有软软的东西压在他脸上,这时房里一片漆黑。他反射性地猛力挥舞双手,而不是真的想挣脱什么。一只手掌硬捂住他的嘴,使他的惊叫声模糊不清。

他惊慌了一会儿以后,就无力地静了下来,用鼻子辛苦的呼吸,躺在那里,睁大眼睛望着一片漆黑。

「是我。」巴斯特轻声说,没移开手。

编史家隐约说了一些话。

「我们需要谈谈。」巴斯特蹲到床边,低头看着编史家在被子里扭曲起来的黑色身影。「我来开灯,你不可以发出任何声音,懂吗?」

编史家在巴斯特的手下面点头,过了一会儿,火柴点燃了,房里出现锯齿状的红光和刺鼻的硫磺味。接着灯亮起了小火,巴斯特舔了一下手指,捻熄火柴。

编史家稍稍颤抖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背靠着墙壁。他打着赤膊,尴尬地把被单包在腰际,往门瞄了一下,沉重的五斗柜仍在原地。

巴斯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表示你缺乏信任。」他冷淡地说,「你最好别刮坏他的地板,他会为那种事情暴跳如雷。」

「你是怎么进来的?」编史家问。

巴斯特在编史家面前胡乱挥着手,「安静!」他嘶声说,「我们得小声一点,他耳朵利得很,像鹰一样。」

「你怎么……」编史家轻声说,接着停了下来,「鹰没有耳朵。」

巴斯特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你说他耳朵像鹰一样,那不合理。」

巴斯特皱眉,比了一个别闹了的手势,「你懂我的意思,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这里。」他坐在床边,不自然地把裤子拉平。

编史家紧抓着在腰际绉成一团的被子。「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刚说过了,我们得谈谈。」巴斯特一本正经地看着编史家,「我们得谈谈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是我的工作。」编史家生气地说,「我收集故事,有机会我就调查一些奇怪的谣言,看谣言是否属实。」

「我很好奇,你说的是什么谣言?」巴斯特问。

「显然是你喝醉了,对马车夫说溜了嘴。」编史家说,「从各方面来看,这相当粗心。」

巴斯特用非常同情的眼神看着编史家,「你看看我。」巴斯特说,仿佛是对小孩子说话一样,「你想,马车夫可能灌醉我吗?我?」

编史家张开嘴,然后又闭上,「那么……」

「我放了很多瓶中信,那人是其中的一个,你只是凑巧是第一个发现、然后找上门来的人。」

编史家沉默了许久,消化着这个讯息,「我以为你们两个在藏匿。」

「是啊,我们是藏匿起来。」巴斯特冷冷地说,「我们躲得很好,他和屋内的家具都融为一体了呢。」

「我可以了解你会觉得这一带有点闷。」编史家说,「不过坦白讲,我不明白你主人为什么心情不好。」

巴斯特的眼神闪着怒意,「他当然心情不好。」他龇牙咧嘴地说,「而且何止是心情不好,你这个无知可悲的家伙,这地方让他痛苦死了。」

编史家看到巴斯特发怒,脸色发白,「我……我不是……」

巴斯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显然是要让自己平静下来,「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说,仿佛是对他自己说的一样,「所以我才来解释清楚,我已经等人来等了好几个月。什么人都好,即便是冤家来算账都比他在这里日渐憔悴的好。不过你倒是比我预期的好多了,你太完美了。」

「什么完美?」编史家问,「我连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像……你听过面具师马丁的故事吗?」编史家摇头,巴斯特失望地叹口气,「那我们来说戏剧好了,你看过〈幽灵与鹅女〉或〈半分钱国王〉吗?」

编史家皱眉,「那是讲国王把王冠卖给一个孤儿的故事吗?」

巴斯特点头,「结果那男孩变成比原来的国王更优异的领导者。鹅女穿得像女伯爵一样,大家都对她的优雅与魅力相当惊艳。」他迟疑了一下,努力思索着他要的字眼,「也就是说,『形似』和『本体』之间有根本的关联,每个精灵小孩都懂这个,但是你们人类似乎永远都不懂。我们知道面具有多危险,我们都会变成我们假装的东西。」

编史家听到自己熟悉的领域,稍微放松了一些。「那是基础心理学,你让乞丐穿华服,大家就把他当成贵族般伺候,他也会达到大家的期许。」

「那只是最小的一部分。」巴斯特说,「事实比那还深奥,是……」巴斯特挣扎了一下,「那就像每个人在自己的脑袋里讲述自己的故事,随时都这么做。那故事让你成为现在的你,我们根据那故事塑造自己。」

编史家皱眉,张开嘴巴想讲话,但是巴斯特举手阻止他,「等等,先听我说,我知道该怎么说了。你遇到一个害羞、没架子的女孩子,如果你告诉她,她很美,她会觉得你嘴巴很甜,但她不会相信你,她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巴斯特不情愿的耸肩,「你也没辄。」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不过还有更好的方法,你可以让她看到她自己有多美,让你的眼睛变成镜子,让你的手变成一种祈祷,那很难,非常难,但是当她真的相信你时……」巴斯特兴奋地比手势,「突然间,她在脑子里对自己讲述的故事就变了,她也跟着转变了,她不是看起来很美,而是她看得出来自己很美。」

「你讲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编史家喝叱,「你现在根本在胡扯。」

「是我说了太多道理,多到你无法理解。」巴斯特恼火地说,「不过你快了解我的意思了,你想想他今天所说的,大家把他当成英雄,他就扮演起那样的角色,像戴着面具一样扮演,但是最后连他自己也相信了,变成事实。但现在……」他声音渐小。

「现在大家当他是旅店老板。」编史家说。

「不。」巴斯特轻声说,「一年前大家把他当成旅店老板,他们离开后,他就摘下面具。他现在自认为他是旅店老板,而且还是失败的旅店老板。你看到老马一行人今晚来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你也看到柜台后面那个消瘦的身影,以前是演出来的……」

巴斯特兴奋地抬起头,「不过你太完美了,你可以帮他回忆以前的样子,我已经好几个月没看过他那么有活力了,我知道你可以做到。」

编史家稍微皱眉,「我不确定……」

「我知道行得通的。」巴斯特热切地说,「两个月前我试过类似的事,我让他开始写回忆录。」

编史家的精神为之一振,「他写了回忆录?」

「开始写回忆录。」巴斯特说,「他很兴奋,讲了好几天,不知道该从何开始。写了一晚后,他以前的样子回来了,他看起来高了三尺,肩上像是多了闪电一样。」巴斯特叹气,「但是隔天他重读了一遍他写的东西,心情又再度低落了起来,他说写回忆录这件事是他想过最糟的点子。」

「他写的那些纸呢?」

巴斯特做了一个把纸揉皱的动作,把那张想象的纸抛开。

「那些纸上写了什么?」编史家问。

巴斯特摇头,「他没有丢掉,他只是把它们丢开,那些纸放在他桌上好几个月了。」

编史家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你能不能……」他摇晃着手指,「嗯,整理一下。」

「老天,当然不行。」巴斯特一脸惊恐,「他读过以后就已经很生气了。」巴斯特稍稍颤抖,「你不晓得他真的生气是什么样子,我才不会笨到去做那样的事情惹毛他。」

「我想你应该不会那么笨。」编史家怀疑地说。

巴斯特用力地点头,「没错,所以我才来找你谈,因为我最清楚了。你得避免他把焦点放在抑郁阴暗的部分,否则……」巴斯特耸肩,然后重复揉皱与抛开纸张的动作。

「但是我是在收集他的生平故事,真实的故事。」编史家比了一个莫可奈何的手势,「没了抑郁阴暗的部分,那就只是一些愚蠢的精……」编史家讲到一半突然停住,眼睛紧张地瞥向旁边。

巴斯特像抓到祭司咒骂一样,开心笑着,「继续说啊。」他怂恿着,眼神欢乐、严厉又可怕,「说出来!」

「像一些愚蠢的精灵故事。」编史家把话说完,声音微弱,脸色苍白。

巴斯特露出大大的微笑,「如果你觉得精灵的故事缺乏阴暗的部分,你就是对精灵一无所知。但是我们回到正题,这就是精灵故事,因为你是在帮我收集故事。」

编史家努力咽了一下口水,似乎恢复了一点沉着,「我的意思是说,他讲的是真实的故事,真实的故事就会有令人不愉快的部分。我想,他的故事更是如此,混乱,充满了纠葛……」

「我知道你无法让他不讲这些。」巴斯特说,「但是你可以让他很快带过这部分,帮他多沉浸在好的部分,例如冒险、女人、打斗、旅行、音乐……」巴斯特突然停了下来,「嗯……不要谈音乐,不要问起音乐,也不要问他为什么不再施展魔法了。」

编史家皱眉,「为什么不要?他的音乐似乎……」

巴斯特的表情变得冷酷,「不要就对了。」他坚定地说,「那话题没什么营养。之前我叫住你,」他意有所指地轻拍编史家的肩膀,「是因为你要问他共感术为什么失败,你根本还搞不清楚状况。现在你知道了,只要锁定他的英勇事迹,他的聪明才智,」他挥手,「那一类的东西。」

「诱导他朝哪个方向叙述真的不是我该做的事。」编史家顽固地说,「我是记录者,我只是来这里收集故事的,故事是重点,就这样。」

「去你的故事!」巴斯特厉声说,「你就照我的话做,否则我就像折生火柴那样,把你折成两半。」

编史家僵在那里,「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帮你工作?」

「我的意思是说,你是受我的支配。」巴斯特一脸严肃,「你全身上下到骨髓都归我管,我把你吸引到这里,是为了达成我的目的。你在我的桌上吃了东西,我又救了你一命。」他指着编史家裸露的胸膛,「从三方面来看,你都归我管,所以你完全是属于我的,是我支配的工具,只能照我的话做。」

编史家的下巴稍稍抬起,表情变得冷酷,「我会照我觉得恰当的方式做。」他说,缓缓举起手去摸他胸膛前的铁环。

巴斯特的眼睛先是往下看,又扬了起来,「你以为我在跟你玩游戏吗?」他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你以为铁就会保护你安然无恙吗?」巴斯特倾身向前,把编史家的手拍开,在编史家可以移动前抓住那铁环。巴斯特的手立刻僵硬了起来,眼睛牢牢闭上,露出痛苦扭曲的表情。他再度张开眼睛时,眼睛是深蓝色的,像深水或天空变暗的颜色。

巴斯特倾身向前,把脸凑近编史家的脸,编史家一慌,想挣脱下床,但巴斯特抓住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给我听好,你这个人奴。」他嘶声说,「不要看我的面具,就误以为那是我的本质。你看到水面闪着亮光,就忘了下面又冰又暗,深不可测。」巴斯特进一步握紧那铁环,他手的肌腱咯吱咯吱作响。「听好,你伤不了我的,你跑不了,也无法隐藏,别想忤逆我。」

巴斯特说话时,眼睛颜色变淡,最后变成清朗夜空的纯蓝色。「我以我全身的盐分发誓,你要是忤逆我,你剩下来的短暂生命将会悲惨难耐。我也用石头、橡木、榆木发誓,我会把你当成猎物,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踪你,摧毁你所有的欢乐。你永远不会知道女人抚摸、休息片刻、心灵平静是什么感觉。」

巴斯特的眼睛现在是闪电般的浅淡蓝白色,声音严厉凶恶,「我也对夜空与变动不止的月亮发誓,你要是让我的主人陷入绝望,我就撕裂你,让大家围观。我会用你的肠线当小提琴的琴弦,在我跳舞时,要求你弹奏。」

巴斯特又进一步把脸凑近,直到他们的脸仅相隔几寸,他的眼睛像猫眼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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