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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求求你们了……别打了,别再打我了……我有,我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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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受过伤的女人,才能发出,这样卑微的讨饶声。
也只有身怀六甲的母亲,才能把四个字,变成叫天下所有儿女,心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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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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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能让一张永远无情的脸,动容?
又是什么,能令一颗由回忆冰封的心,溶解?
或许也只有,这个声音。
下一刻,那跪在地上不住颤抖的女人,被什么人,紧紧抱住了。
就像,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肚子一样。
那样用力,却又那样温柔。
女人依然颤抖,颤抖。
直到,那一滴从天而降的温热液体,沿着她的脖颈,滑入她的胸膛。
难道是,下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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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回——坚冰化水,阳炎,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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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回——坚冰化水,阳炎,种子
红月,高悬。
灭莲依然抱着女人,像哄孩子似地抚摸着她凌乱不堪的长发。仿佛感受到灭莲的温柔,女人的身体渐渐停止了颤抖,她缓缓抬头,眼中的少年正看着自己。少年的容貌绝不完美,风磨雨铸的棱角似乎只赐予了他冷酷和坚韧,然而如此一张在红月之下仍显得苍白的脸上,此刻却分明留着两道,浅浅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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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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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莲不回答,只缓缓摇头。
——是啊!这是个无泪的孩子。他的泪,早已在回忆中流干。
可既无泪,又为何会有泪痕呢?
大概是因为,那双已被冰封的蓝眼之中,刚刚融化了些许坚冰的缘故吧!
灭莲脱下了自己的白色布衣,赤着上身认真地帮女人穿好。这一刻,深深的自责感吞噬了少年的羞涩之心,灭莲虽没有恶意,出手伤人也是情非得已,奇*|*书^|^网但无论如何伤害这样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都是他无法宽恕的,要是别人干出这种事叫他撞上,恐怕那人早已死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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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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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灭莲要为女人系衣扣时,女人突然打断了灭莲的动作,看来这布质的男衣女人还是认识的。
“你——好点了吗?”
“……嗯……”
女人微微点头,尽管她的身体上几乎看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不过灭莲已经检查过女人的身体,虽是伤痕累累,可除了左臂骨折,倒也没有其他重伤;此刻灭莲最担心的,却是女人的精神状态。眼前这个女人,很明显是在村子毁灭的那一天受到了极端刺激,早就疯了。
要不是我刚刚问她那些问题,她也不会这么快发作……
灭莲担心女人的病情再发作,一直仔细观察着女人神情的变化。近距离接触女人后,灭莲才发现这女人虽已瘦得没了人形,长相却并不难看,更令他惊讶的是这女人远比自己想得要小,应该还不到二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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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伤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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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陌生而英俊的蓝瞳少年如此认真的道歉,那女人不知有意无意,悄悄移开了自己目光;可就是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却似乎触动了灭莲一根不太敏感的神经,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怀中抱着的不仅是一位身怀六甲的妇人,更是一个和红月岁数相近的少女。想到这里,灭莲那张苍白的脸上分明泛起了一丝微红。
“没,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女人虽然这样说,灭莲却一直感觉她似乎在抗拒着自己,不过这倒也不难理解,就算精神出了问题,本性总不会改变,被一个陌生男人抱住,只要不是那种轻浮放荡的女子总会产生抵触。一念至此,灭莲反倒觉得自己的做法太过无礼。他自幼跟随师傅修行,接触的女性虽不多,却是十分重视这男女之礼,若不是此刻的情况特殊,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这样做的。
“你刚才说吃了种子……那是什么样的种子?”
灭莲自己都感到现在就向女人提如此的问题有些过于着急了,毕竟她还是一个精神状态极不稳定的病人;可一来灭莲不想再继续这样和女人抱在一起,二来自己也确实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村子是叫什么样的魔物摧毁,所以女人刚恢复正常,灭莲便又马上打探起她的往事。不过,考虑到女人的病情,灭莲没有再多逼问,只是沉默地等待着,等待着女人解开他心中的疑惑。
然而,灭莲等到的,却只有长时间的寂静。
灭莲并未失去耐心,心中倒是有点担心。他一边安抚着女人,一边细心观察女人身体的变化,生怕她再发作;不过女人这回似乎没有犯病的迹象,灭莲只感到了一丝极细微的抖动,但绝非发疯前的那般剧烈异动,便没放在心上。然而他还注意到女人的表情恍惚不定,眼睛总逃避似地四处张望,像是极不愿提起这种子的事。灭莲正想再等一等,无意间却扫到了一缕异于月光的暗淡红光。他顺着那红光向外望去,竟发现塌屋之外几百条红纹正悄无声息地布界,而自己看到的红光正是红纹受界力刺激所发的异光,显然已布了很久。
这是、这是什么时候——
眼皮底下突然出现如此大界,灭莲心中先是一惊,再是一愣,他自然知道布界的人是红月,可他不明白红月为何完全不通知自己;灭莲旋即联络红月,却得不到任何回音。再看那渐已成型的结界,界形并不复杂,为正圆,圆外还有一圈交错的锯齿形界线,配上红纹放出的淡淡红光,倒是和一轮红日极为相似。灭莲心中蓦然大惊,本就苍白的脸上此刻更见不到半点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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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难道是……“阳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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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莲简直不敢相信红月会布下如此强界——这绝不是对付一般敌人可能用的界,然而自己根本没和红月说过有什么敌人。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此时此刻这塌屋之中,除了自己和怀中的女人,Qī。shū。ωǎng。哪还看得到第三个人的影子?
这界不像是对付什么敌人的,倒像是对付——我的……
灭莲静望着塌屋外渐渐明亮的结界,流水般闪动的青光,从那双蓝瞳之中悄然滑过。这一刻,他才又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寻找那个黑影。
……恐怕是耽搁得久了,师姐她以为我让敌人控制了……
当灭莲明白一切的时候,红月的结界也完成了,同是血红的光芒和今晚的月光交相辉映,登时把黑暗的塌屋照得通亮。
唉……到最后,只找到了她么?
看着那美丽的红日结界,灭莲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低下头;坦露的胸膛中,女人正好奇地四处张望着——她也发现了屋外的结界。
“好,好漂亮……”
这是女人的心声,可她刚说完立刻就抬起了头,当她发现灭莲正看着自己时马上又垂下了脑袋,表情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而这一刻,灭莲的心,再一次悸动了。
我——我到底在干什么?她和我一样是个苦命的孩子,为什么一定要逼她说过去的事呢?
没人知道灭莲以前经历的痛苦,但至少现在他是正常的;而女人,却已经疯了。
“不,不好意思……那个,种子……我想,我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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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忘记就忘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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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漆黑的眼睛这时连眨了两下,仿佛不明白为何灭莲会清楚自己要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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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想了。——那些痛苦的回忆,忘记了,就永远别再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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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灭莲缓缓抬头,望向天边高悬的一轮红月,眼中清澈的蓝色溪水般流转着;可谁能想得到,十几分钟前,那里还是一座冰山。知道不会受罚后,女人又孩子似地望向屋外亮着红光的结界了,——她并未意识到自己刚刚做到了一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恐怕把世间最美丽的女人都找来,花上三天三夜,也化不了灭莲双瞳之中的冰山一角。
“那些是……什么……”
女人显然对红月布的界很感兴趣,不过就算把她的想象力发挥到极限,估计也很难猜到这红红的大圆圈中所隐藏的力量。灭莲没有回答女人的问题,深知形势严峻的他自然无法像女人那么轻松,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悄然滑下了一滴豆大的汗珠。
既然红月已经认定我是敌人,以她的性格,至多还有……三十秒……
如此想着,灭莲咽下了一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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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秒。三十秒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灭莲必须马上做出选择:是继续这样抱着怀中的女人,还是立刻撒手跑到结界之外。
或者说,是选择和这初次相识的疯女人一起死,还是自己一人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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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灭莲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缓缓放下了怀中的女人,自己站了起来。
“你——你要,走了吗……”
灭莲没有回答,可那双蓝色的眼睛却将答案坦诚地告诉了女人——他要走了。女人瘫软瘦弱的身体,似乎刹那间淹没在了眼前高大少年遮挡出的阴影之中,再看不到一缕光明。漆黑的瞳孔总将它主人内心的情感掩盖,可此刻,那里却分明充斥着一股深深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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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是一位……好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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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女人急忙抬起头,——或许这就是她最后一次看到灭莲的面容。从那些有形的棱角中,女人除了看到男人成熟的魅力,更看到了风雨洗礼后积淀的经验,它们仿佛在无言地对女人诉说着一件事:眼前的少年会在任何关键时刻作出最正确的判断。
这一切,女人都看到了;但她又似乎,都没看到。
女人真正看到的,只有那一道叫人心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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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会,保护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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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一颗高大的秃树之上,一个纤细的人影此刻竟立于伸出的树杈尖端,一双鲜红的眼睛正凝望着塌屋中赤身而立的灭莲。站在高处,屋外那圈结界更瞧得明白,正是一个直径足有二十米的巨型红日图,成百条散发着暗红光芒的红纹此刻已停止流动,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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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真要为了她和我动手吗……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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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身体,似乎又开始颤抖了。
却只因为,灭莲仍冲她微微笑着。
不过,又有谁见了这少年的笑容能不颤抖,能不动容呢?我很难告诉你那是怎样的笑容,或许,只有天使才知道描绘这笑容的语言。
房屋坍塌时激起的尘埃早已落定,淡红的月光透过残窗,染红了灭莲那张苍白的脸庞。也许是光线昏暗,也许是意识模糊,女人此刻眼中看到的,竟是另一个男子的面孔。
下一刻,灭莲深深吸了口气,决然转身;那蓝色的印线还未从右掌封印中扩散,灭莲就已开始了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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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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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女人的声音,灭莲心中一怔,却没停下手中的动作。对手是师姐红月,灭莲很清楚自己此刻只要稍有迟疑,也许就要和女人一起葬身于这塌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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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黑色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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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灭莲停住了。他所有的神经这一刻仿佛都被剪断了,丧失了任何思考和行动的能力。唯有一个轻微,断续,又夹杂着些许畏惧的声音,仍在他的脑海之中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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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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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谢谢……虽然你,不是‘他’,但你真的,真的,很温柔……谢谢……”
女人虚弱的声音将灭莲拉回了现实,灭莲心中没来由地一颤,蓦地转身,登时诧然失色。——只灭莲分神的这一会儿工夫,那女人竟悄悄爬到了背后大洞的边缘,而此刻,她如柴的身子正向着那洞口探去。
“小心——”
虽这样喊着,可灭莲一脚还未迈出,却已收住了步子。——发生了什么呢?若是女人真掉入了洞中,以这少年的性格,估计是二话不说也跟着跳下去;而既然灭莲现在仍站在原地,也就证明了一件事:女人并未落入洞中。
——事实正是如此,女人的上半身虽倾到了洞口之上,可她的身体依然保持着平衡,即使看上去十分惊险,但只要平衡点不超越坠落线,便是绝对的生死两隔;然而冒着如此大的危险爬到洞口边缘的女人,却只为了做一个动作——冲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洞,招手。
另一边,灭莲已彻底叫女人古怪的举动搞糊涂了,他完全不明白女人在干什么,可他这时却隐约感到地面有些颤动,仿佛某样沉睡于月林村地底的东西被女人从黑暗的深洞之中唤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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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报答,你的温柔……再让你,看看,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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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说话时已转回身,正面带感激地冲着灭莲微笑;而听到她最后的“爸爸”二字,灭莲思绪飞转,旋即想起了那个神秘消失的尸人。大地的震动此刻更加明显了,灭莲几乎已经无法站稳,他下意识地低头注视着脚下颠簸的土石,脑海中却联想到了另一样东西。
……难道是——
未等灭莲回神,一股夹杂着沙石木屑的阴风已冲他迎面袭来。灭莲本能地向后急跳了两步,才勉强躲过这阵怪风,虽并没费多少力气,趴在地上的灭莲却不停地喘着粗气,显然刚才吃惊不小;可下一刻他却更惊讶地发现自己眼前一片黑暗,仿佛什么东西遮住了月光一般。灭莲缓缓抬头,不由讶然失色,就刚刚躲避那一阵阴风的工夫,女人身后的大洞中竟钻出了一根粗壮高大的黑色巨柱,而灭莲此刻正好趴在了这触手所遮挡出的阴影之中。
望着视野中突然多出的那根冲天巨柱,灭莲蓝色的瞳孔疾速收缩,明显是让这巨柱震慑住了。巨柱高约十米,下宽上窄,呈锥形,底部最宽处近一米,顶部却尖锐如矛头。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巨柱并非静止,尤其是靠近顶端的尖细部分,一刻不停地轻晃着,似乎极为敏感。这巨柱整体看起来倒有些像是某种生物的触手,只不知什么生物会长有如此巨大的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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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那个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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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莲的目光下意识地沿着黑色巨柱的柱体慢慢向上,最终锁定在了那尖细的柱顶。——从红雷青芒之下掠走尸人的,所谓的“细长的黑影”,并非什么天人用的长鞭锁链,正是这一段并不粗壮的柱顶。巨柱虽然遮挡了月光,尖端处却依然存有光亮,借助这些许背光,灭莲竟是看到一个人影正挂在上面,随着柱尖的晃动左右摇摆。未容灭莲想明白,那挂在半空的未知人影已无法再承受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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