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大汗。”多铎似乎没听进去多尔衮其他的话,就把大汗这两个字听进去了,心里仿佛针扎般难受。
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多尔衮以一个兄长的语气沉声道:“多铎,我们要忍,为了咱们女真族,我们得忍,为了咱们父汗打下来的基业,我们得忍!”
“可是,我已经忍够了!这几年领兵出去,见了血,我心中越发地想把那个害死母妃的人弄死,看看他的血!”
“呵呵,记着,我们在成长,他却在老去。明白吗?”多尔衮目光投向远方雄伟的京城。
战争正式打响了,不,或许得这么说,在京城百姓眼中,这个战争才算真的开始了,只有当自己见识到血光时,才能真正触摸到战争的残酷,了解兵灾的可怕。辽东百姓在这种氛围内挣扎了数十年的滋味,大明京畿的百姓也终于体验到了。
城内不再是充斥着慌乱,而是像一锅水,彻底沸腾了,慌乱一词在此刻京城面前是那么的无力。京城市面上的物价开始了预料中的飞涨,治安也开始了预料中的败坏,打击都知道了,鞑子已经来了,就在京城之外,站到城头或许就能看到金钱数尾巴呢。
“危机即将来临“和“危机来临了”,在人们心中是两种概念,危机即将来临时,很多人会选择靠放纵自己来麻痹自己的理智,让自己暂时忘却恐惧与彷徨。而当危机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任何麻痹都是虚幻无效的,不管自己愿不愿意,都只能去面对。
那些个醉生梦死的人在瞬时间清醒,与之带来的副作用是整个京城娱乐场所全部歇业了,鞑子真的来了,也没人有心思在这个时候折腾了。
整个国家机器的开始进入了一种病态的极速运转。朝廷一下子颁发了非常多的命令,下面那些个原本只会混吃等死的官老爷们也赶紧行动起来,一改往日得过且过的死活不办事的作风,颇有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气象。
原本这台名叫大明的机器,已经生锈了,腐朽了,只能平时喘着气儿哼哧哼哧地工作着,勉勉强强地遮掩着这个末日帝国的威严,可是,受到后金部队赤裸裸的挑衅,这个帝国的最高领导人朱由检和这个帝国的实际操控者大臣们,陷入了一种极度亢奋与愤怒状态,在这种状态下,各种可能和不可能完成的命令被自上而下地传达,整个大明顶层建筑激动的结果就是底层建筑的崩溃。当然,如今的崩溃仅仅局限于这个京师,还无法波及到全国。
此时的京师和它的主人朱由检很像,朱由检呢是个很节俭的人,裤子破了,都是叫自己的女人(也就是娘娘们)给自己补起来,但是那补丁什么的实在太难看了,还好龙袍够长,朱由检走路时会下意识放慢脚步,免得龙袍内裤子的补丁露出来,败坏了天子高贵形象。就像现在的大明,以一个京城为缩影,整个朝廷开始乱蹦乱跳,就将这个京师的补丁都露出来了。那个地方没人负责,那个仓库空了,那个军械库怎么放满了棉絮?那个粮仓怎么在走老鼠?大佬们兴奋了,可下面的人却苦坏了,也彻底忙乱了套,甚至此刻,各大世家居然很默契地伸手开始搅局,在这种时刻,这些吸附在大明身上的蚂蝗们,趁着大明的血气翻滚时,毫不犹豫地扑上来继续大口吮吸,他们不在意这大明存在,他们才存在,大明没了,这些个靠吮吸血液的蚂蝗也就没了。可能,不是他们不懂,而是他们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自己本能,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榨取,不然,他们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意义!
在这种鞑虏兵临城下的情形下,京师内居然被人为地翻出许多大案,各种贪污渎职案,全都被各方抖了出来,揭老底,报私仇的,都赶不急地上台,为的在这次动荡中为自己所代表的势力,获得更大的利益!
冬天,最享受的是什么?
躺在太阳底下,享受着阳光洒在自己身上的惬意,舒展自己的慵懒,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想干,就这么保持着。
可今天,明媚的阳光,让京畿周围的百姓们感觉不到温暖。
皇太极亲自率着两黄旗精锐集结,身旁环绕着大将阿济格莽古尔泰与阿敏等虎将,不远处更是有各路蒙古王公兵马在外围环绕着。
皇太极不下令,众人也不敢乱动,就这么一直保持着集结待发的状态。这里,聚集了异族近乎一半精锐,他们的杀气除去了阳光的温暖,让这片天都变得那么的不真实,阴阴透露出阴沉沉的感觉。两白旗打劫,两黄旗压阵!这京畿百姓真的好大的派头。
众将心中都这么想,可这么做的真正原因,皇太极自己知道,可是没说。费扬古也知道,他在京城说不了。多尔衮看出来了点,可也没说,不过,这就已经够了。如果可以用更少的伤亡来换取更大的价值,那又何乐而不为呢?作为满洲族的大家长,保护自己族人是他的使命,现在,此刻的自己可以不用儿郎们去拼命,也可以让自己的死对头难受,甚至将他向深渊更推了一步,何乐而不为呢?
鞑子太狠了,遇人就杀,遇屋就烧,而且似乎他们这次目的不像是劫掠,倒像是彻彻底底的杀人!
确实,这些个进行劫掠的都是两白旗精锐,他们得到的命令很简单,一个就是就是杀!不放过眼前的任何一个明国人,即使追到京城脚下,也要将那些个明国人截杀!一个就是烧,农庄,烧!一个都不放过,彻底碾平这些庄园!
当这些个转战千里不下马的野战雄狮,彻底放出牢笼,变成杀戮机器时,那是可怕的,整个京畿近乎变成了修罗地狱!
各路勤王军都被压缩在京城下,探马游骑都被压了回来,女真鞑子战力太过惊人,这些个游骑在各自军中都能算精锐了,可在女真夜不收面前,压根就是一盘菜,想啥时候吃就啥时候吃,他们除了逃,连拉个垫背的勇气都没有。
当然,辽东军的探马也全都放出去了,此刻也就仅有辽东军探马还和女真鞑子胶着着,这些个常年在辽东面对女真鞑子的辽东探马,对女真鞑子有深刻的了解,面对他们,一向高傲的女真勇士也会收起轻视之心,与这些个老对手展开惨烈的对决。
在后世,人们常说现代战争打得是信息战,其实在古代又何尝不是,对于敌军动向的情报也是非常重要,任何统帅都不能忍受自己对敌方动向一无所知,就如现在的辽东军,为了弄清此刻女真鞑子的真实意图与布局,几乎放出了所有探马,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带回来了些珍贵的情报。每一份情报都来之不易,每一个探马都是军中精锐,他们用自己的鲜血与生命,化成整个军队的耳目。
“大帅,以上就是昨日我军的伤亡情况。”袁高升恭敬站在一旁,汇报完毕,眼神中充满了哀伤,自己刚刚念的情报中,不知道凝聚了多少袍泽的鲜血!
袁崇焕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怎么会这样,就一天啊,就折了这么多游骑,不应该啊,这些个女真鞑子都疯了?还是皇太极疯了?”袁崇焕忍不住在原地踱步。
“大帅,据回来的游骑说,这次鞑子像疯了一样,不仅拼命蚕食我方斥候游骑,而且出来劫掠的竟然全是清一色女真两白旗精锐!那些个各省勤王军都派了部队出去,想打打鞑子落单的劫掠部队,可大部分居然被鞑子以少胜多,自己反而被打败回来!鞑子这是干什么?精锐兵马不在家蓄养元气,反而放出来虚耗。”祖大寿使劲跺了跺脚,借此表达着自己强烈的不解。
“两白旗全都出来了?”袁崇焕眉头皱的更深了,此刻他还不清楚皇太极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大帅,有新情报。”吴襄急匆匆地冲进帐中。
“报!”袁崇焕毫不迟疑地下令。
“皇太极集结了两黄旗所属所有战兵和蒙古骑兵,在河边做好攻击态势,随时可能出击,直接叩击我京师大门!”
“我真的不明白了,鞑子究竟想做什么,皇太极这不就是想把我们死死压在京城下面吗?难道皇太极想和我们打攻城战?他那点女真人口耗得起?”袁高升嘀咕道。
“这帮子鞑子,究竟想干什么!搞出这么大阵仗,就为了打劫?”祖大寿彻底无语了。全军出动,就为了打劫?你要打劫还老远的跑到京城下面干啥?你要打劫还摆这么大谱给谁看?
“砰!”袁崇焕一拳狠狠地砸在帅桌上。帅帐中诸将都吓了一跳,袁督师一向颇有将帅风度,很少发脾气。
“大帅,怎么了?”祖大寿毕竟是袁督师心腹爱将,即使此刻袁督师明显心情不好,可祖大寿还是敢发问。
“我问你们,此时,我军可敢出击?此时我军可能出击?此时我军能否为了这京畿流民出击与这些女真鞑子打一仗!”
众将沉默一会儿,接着纷纷摇头。后金劫掠的是两白旗,压阵的是两黄旗精锐和蒙古军队,整个后金军队中最能打的全部戒备着,现在出击,胜算真的不大。更无奈地是,昨夜关宁铁骑在城外冻了一宿,无论军心还是士气都被弄散了,甚至还有很多战士还在休整中,此时带着辽东军向蓄势待发早有防备的女真部出击,就是找死,女真变态的野战能力不是吹的!这完全是纯粹找虐,将这些儿郎的性命白白丢在这里。
“可你们知道,现在鞑子在劫掠的是哪些王公贵戚的农庄吗?”袁督师再次发问。
帐中的将军都不是寻常之辈,一经点拨,立刻就明白了其中奥妙,脸色都暗了下来。
“哈哈,本帅和你们打赌,此刻圣上面前,肯定有着一群人跪着,告本帅的状呢。皇太极啊,皇太极,你行!你行啊!你找到我袁崇焕软肋了!”
第十一章 战场之外的对决(下)
京师,是个很闲的地方,当然这是对那些个已经步入小康,不用为温饱犯愁的人来说,他们一天中最花时间的事情就是去消磨时间了。
在京城外有田产,不仅仅是富贵的象征,更是一种地位权势的象征。这是一种规律,即使在后世也没变,最好的房子,最好的地段永远是给领导预定的,小民们根本没份。各大勋贵豪门不遗余力地对京城外面的田地进行分割,变成了各自的私产。
京师人口众多,每日需要消耗的粮食就多,能在京城外面有个田庄,省了一大笔运输成本,里面的利益也最大。再比如,中国人素来都有土地情节,真金白银拿在手上有点虚,地契才是可以传家的最好保障嘛。没有永恒的世家,没有不败的富贵,所以给自家日后不成器的后人多留下些田产,也是一种防范措施,各大家族对此都非常重视!去打理农庄的莫不是家中老奴亲信,一般人等是没这个机会的。
可是鞑子这次来得太凶,太狠了,整个京畿都是鞑子的骑兵,见人就杀,那些个忠心耿耿并且得到主家保证的管事的,都留在了庄园内,没有舍弃这些个产业。结果,当主家保证不可能来得鞑子来了后,他们连跑路的机会都没有,几乎全成了鞑子的刀下亡魂。
也就一天的功夫,原本吃穿不差,地位在下人中算高的管事的婆子们,全都升级,从媳妇儿变成寡妇。这个家一下子塌了,彻底的塌了。女人们一个劲儿地在家里哭,哭得死去活来。
这可咱们忙坏了翠娘了,虽说翠娘自己开着一家很大的万春楼,也算的上体面人。可是这不是后世,戏子们都像宝一样被粉丝们供着,经纪公司更是每个怀揣明星梦少男少女的圣地。在这个年代,戏子之类的是很没地位的,连带着翠娘这个妈妈桑,也没多大地位。男人们在兴头上稀罕稀罕你,可是市面上也没多少人会正眼瞧你。所以翠娘平时就和这帮子管事的婆子们一起乐呵,打打牌,搓搓麻,打发打发无聊时间。
眼下姐妹们正是伤心时,翠娘就只好充当救火队员的角色,挨家挨家地跑,挨家挨家地劝,这叫一个热心肠哦,没到一家门前,先得酝酿情绪,当感觉眼眶湿了后,就推开门
“哎哟,我苦命的妹妹唉!你怎么就遭了这么大的难哟。老天爷哦,我妹妹的命怎么这么苦哦。”
未见其人,先闻其哭。
原本躲在家里抹泪的女人,听见自己姐妹来看自己,并且为了自己悲惨遭遇哭开了,当即眼里刚刚有点收住的泪滴儿又关不住了,忙和翠娘相拥,一起哭了起来。
“翠姐姐,你说说,妹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这当家的怎么说没就没了,你叫妹妹我以后怎么活啊。”
“妹妹,哭吧哭吧,哭出来,心里就舒坦了。”
“翠姐姐,我怕,我怕啊。”
“这些个天杀的鞑子,怎么就真的来了!还这般狠辣,简直牲口不如啊。”
“是啊,姐姐,本来我还劝着我当家的,从城外庄子里回来,到城里来躲躲风头,万一这鞑子真的来了可就不好了。”女人,永远是对的。
“妹妹思量的对啊,可是你家男人,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听不进去话呢?要是听着妹妹的劝儿,怎么会弄成今天这般地步呢?哎哟,这些个死心的男人。”翠娘一步一步引动着。
“可不是嘛,姐姐,要是听我的话,会成现在这个事儿嘛?可是本家老爷跟我家男人拍胸脯,保证这天杀的鞑子不可能来,叫我家男人安心守着庄子,姐姐你不是不知道,这庄子是主家的命根,更是我家男人的命根啊,他听了主家老爷的保证,就这么一条筋地去了,就这么一条筋地去了啊。”
“这些个不负责任的老爷,有没有把我们这些个下人的命当回事儿嘛,你家当家的就这么去了,妹妹你以后怎么活啊。”翠娘轻轻抚摸着女人的后背。
“对啊,这些主家老爷,都是这些主家老爷,要不是他们骗我的男人,我男人就不可能明知鞑子快来了,还不进城躲躲,傻乎乎地等着鞑子来杀。”女人终于找到关键了,翠娘知道这个任务快完成了。
“对,咱可不能吃这个亏,鞑子咱管不了,也讨不了说法,可是主家老爷得给你家当家的负责,也得对你负责啊,你家男人怎么说也是为了保护主家产业被鞑子杀了,这主家老爷,就得对这事儿负责!”最后一步了。
“对,这些天杀的主家老爷,我得找他们说理去!我家男人,可不能这么白白死了!”
女人终于懂事儿了,知道敌人在哪里了,顾不得理会在一旁的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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