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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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清- 第2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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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户户都不约而同地在大门外摆设香案,供着黄纸牌位,用恭楷写着:“永昌皇爷万岁万万岁”,或将大顺皇爷写做“大顺皇帝”,也有误写为“顺天皇爷”。大家如欲走出大门,便用黄纸写“顺民”二字,粘在帽上。

昨天晚上,李自成几乎通宵未眠。晚膳以后,因为北京内城将破,入城在即,他将牛金星、宋献策和李岩召进行宫,商量进入北京后的重要急务。从崇祯二年起义以来,李自成经过十五年的艰难苦战,几经挫折,血流成河,终于有了今天:打进北京,灭亡了明朝,夺取了江山。大顺军全军上下,所有文臣武将,都兴奋鼓舞,认为是大功告成,江南可以传檄而定,李自成本人当然也认为大顺朝的万世之业已定,只等在北京举行登极大典,然后返回长安,一边统一江南,一边营建大顺皇宫,恢复盛唐规模。今晚的小型御前会议,一直到深夜方散。从三更到四更,这一段时间里,李自成只是躺下去矇胧一阵,但因为想知道朱由检是否会在皇宫中举火自焚,两次询问是否看见紫禁城方面起了火光。

四更以后,驻扎在钓鱼台的御营亲军和文武百官都起来了。黎明前饱餐一顿,收拾了行装,待命进城。李自成也提前用了早膳,坐在行宫正殿的暖阁中,等待关于内城情况的禀报。他由于兴奋,总在想着各种问题,忽而是重大问题,忽而是很小的问题。如今在他的胡思乱想中,他想到称“孤”和称“朕”的问题,不禁微笑了。

他起小对人们称自己就是一个“我”字,称了三十多年。去年五月,在襄阳杀了罗汝才,称新顺王,也开始设置了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职官。当时以牛金星和宋献策为首的文臣们一致建议他自称为“孤”;他对国王自称为“孤”的事并不陌生,戏台上国王或是自称为“孤”,或是自称为“寡人”,都不自称为“我”。

他小时读过《孟子》,梁惠王对孟子说话就自称“寡人”。在襄阳称新顺王之后,他很久仍然在说话时自称为“我”,不习惯改口称“孤”,引起了在襄阳“从龙”的杨永裕、喻上猷等文臣们几次进谏。到了西安以后,改西安为长安,局面大不同了。从今年元旦起,建立国号大顺,改元永昌,受文武百官朝贺。当时文臣们都向他三跪九叩,山呼万岁,将他看做是开国皇帝,所以建议他自称为“朕”,以正视听。但是他一再表示谦让,答应到北京后改称为“朕”。今日就要进驻北京的紫禁城了,尽管尚未举行登极大典,也可以称“朕”了;虽然一时不习惯,但很快就会习惯的。想着不到两年中,他从自称“我”到称“孤”,又到称“朕”,不禁心花怒放,静静地笑了一阵。

正在这时,李双喜掀帘进来,跪下说道:“启奏父皇,各城门已经大开!”

李自成摹然站起,说道:“果如军师所卜!汝侯已经知道了么?”

“他已下令,安民的三千骑兵开始分路入城。先从正阳门入城的是一千骑兵。他自己也要很快入城。”

“紫禁城内起火了么?”

“紫禁城方面没有起火。只看见内城东南角有两处火光。人们说那火光在崇文门内。”

李自成坐下说:“啊,朱由检没有自焚!”随即又问:“你大哥率领的清宫人马出发了么?”

“已经出发,我子直叔和副军师同他一起前去。”双喜抬头望一眼满脸春风的义父,又说道:“宋军师与牛丞相一会儿就来行宫,陪侍圣驾进城。”

李自成轻轻点头。他对养子双喜虽然很爱,但平日受到“严父慈母”的传统思想影响,对双喜的态度总是十分严肃。此刻他由于即将启驾进城,内心激动,一反常态,忽然对双喜笑着问道:

“朱元璋因为生活没有办法,到皇觉寺里当小和尚。后来皇觉寺也穷得没有饭吃,他到郭子兴的手下当兵。这故事你知道么?”

“儿臣听人们谈过朱洪武的‘小出身’,知道他的出家故事。”

“双喜!朱元璋从当兵开始,出生入死,历尽千辛万苦,费了十五个年头,终于夺取天下,建立明朝。孤自起义至今,你说巧不巧?也恰是十五个年头!”

双喜赶快叩头说: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二章   剪辫子

有着常德这一千人马做掩护,孙德正等人可以堂而皇之地去接了太子和二王,其实在朱由检将太子和二王送出去的路上,就已经遭到了孙德正手下一批护龙卫的截击。

大明亡国在即,那些太监和兵士早就没了死战护主的欲望,见护龙卫势不可挡,也就随即作鸟兽散了,大不了再也不回这皇宫就是,反正隔几天还有大明么?

一切做完,已然是晨曦将至,李闯军中各路文武也开始进京了。

如今北京城各路李闯军横杂,这才给了孙德正从容行事的机会,若是等了李自成正式进了北京,各路兵马全都开始归入秩序,孙德正怕是再想脱身就有点难了,毕竟他手下足足上百人,还有一具大明皇帝的尸身。

所以在李自成进北京的当口,孙德正便带着自己麾下和大明太子及二王从广渠门准备出城。

广渠门守将赫然也是护龙军兵士,在常德示意之下,即刻将孙德正这批人马给放了出去。众人成功出了京,在京畿郊外的一处庄园落了脚,孙德正亲自命人用自己先前保留的情报网将自己行事成功的消息传了回去。

接下来,就是等待着十几万护龙军虎贲南下,一举将这些跳梁小丑给统统肃清了。

……

二王都是惊惧异常,互相抱在一起哆嗦着,太子朱慈琅还稍显好些,勉强能够维持镇定,只是不断颤抖的身子却已经出卖了他。

孙德正虽然老了,但还不至于老到遇到小孩子就去疼爱的地步,见朱慈琅还在强装镇定,笑道:

“娃娃,你几岁了?”

朱慈琅咽了口唾沫,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平缓,道:“孤十岁!”

孙德正笑笑摇了摇头,他已经没兴趣再陪着这娃娃唠嗑,当真无趣得很,这老朱家的孩子难道就这么没眼力见儿么?再想想王爷家的两个公子,皆是不凡,随便那个小拇指头比怕都能将这太子和二王给比下去。何况,其中的二公子还是自己的准外孙女婿。

朱慈琅又平定了一会儿心绪,开始出声向孙德正询问道:“孤问你,你们是谁的人,是我父皇派来的么?”

孙德正乐了,你父皇的尸身就在那边被一卷黑布裹着呢。

“你父皇若是能将你们这般送出来,他自己干嘛不走?”

朱慈琅硬声道:“父皇身为人君,自当天子守社稷,以身殉国。”

“天子?你老朱家气数已经到头了,还谈什么个鸟天子。殉国?这国都不是你家的了,殉了除了给自己留个好名声外,还能有个屁用处。”

见孙德正说话这般不恭敬,朱慈琅也意识到这批带着自己和两个弟弟出北京的人绝不是“自家”人,就不知道是哪路人马了。

孙德正拍了拍手,对身旁的两个护龙卫道:“拿一些干粮分给这帮兔崽子,若是闲粗粮吃不下,饿死他们是活该。”

两名护龙卫当即从自己身上掏出一些干粮扔到了朱慈琅和二王面前,一夜的担惊受怕再加上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三个孩子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见有吃的,急忙拿过来往嘴里塞,只是塞到一半,当即全都吐了出来。

朱由检虽说平时节俭,但帝王体度还是有的,这些皇子们自然也是娇生惯养养大的,平时也是锦衣玉食,哪能吃得下这般粗粮。

就连一直强装镇定的朱慈琅也是皱着眉头,这些吃食,是根本咽不下去,到了嗓子眼儿里就像是火辣辣一般的疼痛。

孙德正一边将干粮放入口中,一边闭目想着心思,对三个娃娃的窘境毫不在意。

……

沈阳城上,天气微凉,龙辰和自己长子龙傲站在城楼上,眺望远处。

“父王,为何这帮汉民我们帮他剪辫子他们却不干?”龙傲向龙辰问出这个问题。

龙辰亲率三万直属军铁骑以水师开路,强行突袭了女真鞑子所谓的盛京沈阳,并且在内应的策应下破城而入,俘虏了大金国小皇帝福临以及皇太后布木布泰,更是直接逼死了大金国摄政王多尔衮。

可以说,大金国中枢在龙辰一击之下宣告破碎。

同时,义州的祖大寿即刻出兵,在朝鲜和满洲边境上和正黄旗开战,不为杀敌,只为了拖住正黄旗;在蒙古草原上,额哲领着自己的察哈尔部大军开始主动向驻守蒙古草原的女真正白旗部;黑龙江下游的诸部联军在温布扎带领下再次向镇守这里的正蓝旗莽古尔泰发起攻势,大金国最后剩下来的三支旗都被拖在了外面,而龙辰则则开始在大金国内部对其进行彻底改造。

第一件事,命大金国大汗福临下诏在外三旗,弃械投降。

第二件事,命大金国境内所有汉民剪辫子。

然而,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沈阳附近的很多汉民居然本能地排斥剪辫子,甚至还哭丧着不许剪。

不得已,龙辰下达了“留头不留辨”的命令,在屠刀的威慑下,这些汉民才不得不被剪去辫子。

龙辰深吸了一口气,笑道:“人,都会有一种习惯,当他们习惯于某件事情时,就会本能的反对它去发生改变。”

龙傲笑了笑,道:“父王,我不是二弟有那么聪明的脑子,你给我再说明白点吧。”

龙辰蹲下身,将龙傲抱起来,小家伙已经快八岁了,又加上自小练武,份量已经不轻,饶是龙辰抱起他来都有些手沉的感觉。

“说小了,就像你每日练武一样,你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若是忽然有一天有人叫你不要练武了,你会不会不习惯?会不会不舒服?就像这帮已经被女真人统治十几年的汉民一样,他们已经习惯了自己脑子后面的辫子,习惯带着这条在我们看起来很丑陋的辫子种地、做饭、睡觉,当我们在今天叫他们剪去时,他们自然会不习惯,不适应。”

龙傲点了点头,道:“父王,我懂了。”

龙辰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就如同一个王朝,最开始,它是充满生机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王朝的皇帝和臣子们已经习惯了在这样的体制,即使这个王朝已经出现了毛病,他们也不会去改动,直到整个王朝积重难返,丧失了活力。然后这皇帝就会和自己的臣子们陪着这个腐朽的王朝一同埋葬。习惯,有时候是最可怕的东西。”

“父王,你是在说大明么?”

“呵呵,也可能说的是我们。”

第三章  江南孟氏

大明北方,除却山海关外,其余地域基本上快成为农民军的乐土,而在大明的南方,依旧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一部分文人雅士在得知北京遇险后,洋洋洒洒写了不知多少“心忧”家国社稷的豪言壮语,大有慷慨陪着君上赴死的肝胆勇气,然而,笔墨动完后,该找名妓的找名妓,找娈童的找娈童,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就是了。

以南京为守的官员们拼命打听着朱由检是否逃出北京,又或者有没有太子逃出北京,他们想着是如何在这场国难危机之中更上一步!是迎回朱由检还都南京,又或者奉迎太子继位,再或者拥立新王登基,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早做准备。

当大明这艘大船已经轰然倒塌之时,船上的这些乘客态度显得很是冷漠。

……

孟氏祖宅……………

“江南各处秘密粮仓内的粮食都清点完毕了么?”孟安安一手拿着账簿,一边向下面站着的一排掌柜的问话。

“回夫人的话,上个月我们这帮老家伙全都亲自出去查看了,有几处地方存在中饱私囊的现象,但也被我们瞧破了,惩治了那帮不开眼的家伙后事后也将粮食给补齐整了。”

一名年纪最长的掌柜出来回话,其身后的诸多掌柜们也一齐附和。

孟安安轻笑一声,眼神中有着毫不掩饰地嘲讽,喝道:“亏我孟安安平日里还喊你们一声叔伯,你们就是这般合起伙来糊弄我的?”

堂下的数十名掌柜们全都大吃一惊,有的眼神躲避,有的惊怒,有的惶恐。

孟安安挥了挥手,当即就有一批年纪很轻的账房先生走入大堂,开始高声报出每一处粮库所存粮食具体数目,随着一处处粮库具体存粮数目被报出来,几乎所有掌柜们都面色羞愧地低下头去。

“养兵一日用在一时,诸位也多是大半辈子侍奉我孟家产业的老人了,在老太爷还在时,有的人就已经是一行掌柜了。只是如今,为何要做出如此之事!若在平时,我孟氏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在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在我孟安安数次申明不可私吞的前提下,你们居然还能伸得出手,真当我孟氏可欺,当我孟氏不敢治你们么?”

年轻时独当一面,主持家族在辽东的生意,之后下嫁当今辽王的孟安安,无论是气质和手腕都不再是当初那个孟氏家族的小姑娘了。

依旧是那个最为年长的老掌柜咳嗽了一声,说道:“夫人,无论如何,按老规矩来说,这些回扣和火耗都是必须的。”

孟安安冷声道:“我曾经说过,若是各地秘密粮仓的事情办不好,就休怪我孟安安不念旧日情分!今日,我孟安安要重新动用孟氏家法,惩治你们这帮家奴,这帮老骨头若是不经打,死了活该!”

一句死了活该,充满着杀气疼疼,让这帮掌柜们彻底慌了神,就连那最年长的老掌柜也是踉跄地往后连退数步,随即胸口起伏,怒声喝道:

“小姐,按照规矩我们这些老骨头们喊你一声夫人,因为你肚子大了,但是天知道你肚子里怀着是哪里的野种!如今你忽然回来主持孟家家务,我们这帮老骨头念着昔日的旧情,也就捏着鼻子认了,但你可千万别蹬鼻子上脸!我们要见家主,叫他看看,他那个怀了野种回家的妹妹是怎么在败坏孟家的!”

“对,我们要见家主!”

“怀了野种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对我们指手画脚!”

孟安安根本无视底下掌柜们的污言秽语,而是抚摸着自己已经很大的肚子,里面有一个小生命在孕育,并且即将出世降临。

“你们想要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我可以告诉你。”孟安安微笑地说道,脸上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骄傲。

“呵呵,我们倒要听听是谁的种,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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