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络突然回过味来,跳下床一叉腰,“你我只是邻居关系,我们家的事你管得着么!”
周崇文就那么盯着她,目光渐渐变得柔和,看得苏络直发毛,最后他说:“或许是我想得太多了,不过你要答应我,一年之内不动这笔银子,一年内无人来寻,银子才算你的。”
苏络都不用转眼睛,笑了一声,“放心吧,肯定没人来取,你以为我为什么能挖到银子?”
周崇文不解,苏络挑了挑眉,“想想我的身份。”她指那个“游魂”身份,既为游魂,发现一些事,了解一些事情的来历,并知道这些钱是无主之物也就不足为奇了,这种解释似乎能让人接受。
周崇文大概是接受了,又想到有些话不能让苏绎听到,便将他支出去,关上房门小声对苏络说:“你得了银子并未扔下小绎不管,这点我很欣慰,但是你绝不能向小绎和苏大娘透露一分半点你不是苏络的事实。”
“我没有自找麻烦的习惯。”苏络又坐回床上,笑嘻嘻地道:“怎么样?这笔银子我可以支配了吧?”
连苏络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有时间想出理由来骗他,她可以对他置之不理的。
事实上周崇文并不真的那么相信她,因为她前一刻还在狡辩,下一刻就自信满满地肯定这些钱是无主之物。让周崇文不再坚持的原因其实只因为苏络的一句话,她说“我们家的事你管得着么”,她把这里看成家,把这里的人看成家人。周崇文虽然正直,却并不迂腐,所以他适当地妥协。
“十个月。”他突然说。
苏络扭过头去不说话。
周崇文再退一步,“半年,半年不动这些银子。”
“一个月。”这是苏络的极限。
周崇文笑了,笑得很温和,俊秀的脸上散发着神圣的光辉,他用无比磁性的嗓音轻道:“其实你可以不用理会我的。”
苏络也生着闷气呢,认为自己疯了,疯子才会回应他的要求。
“我发现你挺适合做神父的,诱人向善。”最后四个字,苏络咬着牙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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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友说苏络挖坑的举动很BC,怎么说呢,其实苏络一直也没有聪明过;她到这里的一切都是依直觉行事;尤其在经受了淘金失败的打击后;在眼前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就会更加想改善日后的生活。
最重要的,其实做什么都不重要,就是要给自己找个事干。
第十四章 … 老妈苏氏
虽然说有了口头协议,给那些银子一个月的自由,但苏络还是早早地做好了收编它们的准备,并计划着先把老娘接回来。怎么说现在也是名义上的有钱人了,没理由再让老娘给人家当老妈子。
于是苏络对周崇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于说服这厮再支给她二十个铜钱,做为往返路费,准备去朱仙镇接她老娘。坐公交马车去的,周崇文怕有意外,坚持坐陪,而且自付车费。
苏络的确是需要他陪的,因为周崇文时常来镇上支摊子,替苏络给苏大娘送过几次东西,故而熟门熟路。
路上苏络一直在紧张,毕竟一会她要面对的不是相信一切的苏绎,也不是君子邻居周崇文,她要面对的是与她这具身体有着血缘关系的老妈。
要是被戳穿了怎么办?面对一个母亲,她还能胡说八道的蒙混过关吗?如果不能,她要怎么去安慰一个失去了女儿的母亲?
正琢磨着,觉得有人看她,转过头去,对上周崇文的眼睛。
周厮的眼睛很明亮,无论什么时候见到都给人清新爽利的感觉,此时他挨着苏络,身子随着马车的行进轻晃,朝苏络笑笑,“只要你少说些话,看起来便是苏络了。”
苏络有点窘迫,这厮居然看穿了她在想什么,悻悻地扭过头去,又听他说:“不要坚持、要不狡辩,在苏大娘面前柔顺一些……”
“我知道!”苏络忍不住回头吼了一句,“真罗嗦!”
周崇文看着她,眼角竟含了两分笑意,苏络扁扁嘴,胡乱地点了下头,“行了行了,知道了。”
说是这么说,苏络却比刚才更紧张了,从下了马车到去李富户家的路上,不停地握拳给自己打气,极力告诉自己一会面对“母亲”时要温顺一点,这对她来说可是个大难题,因为她在另一个时空面对那个人时,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温顺。
苏络等在李富户家的后门外,看着周崇文上前叫门,门开了,探出一张面孔,看起来不超过四十岁,温柔、秀丽,脸上残留着小家碧玉式的清秀痕迹。
苏大娘。苏络听周崇文这么叫,她有点惊讶,忘了这个年代女子大都早婚,像她这样二十岁了还没嫁人的,少之又少。
这个就是她娘?苏络努力从那张面孔中搜寻那个人的影子,找了半天,对上苏氏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那个人也经常这么看着她,温暖、期盼,还有她从没注意过的欣慰和关怀。
“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她听苏氏这么问她。
苏络连忙摇头,“没有,我……”我了半天,嗫嗫地不知该说什么好,偷偷瞄了一眼周崇文,接收到他目光中的鼓励,小心翼翼地开口叫了一声“娘”。
还好是“娘”,如果叫“妈”,苏络肯定叫不出口的,这个字在她长大后就很少叫了。
苏氏温柔地笑着,拉着苏络的手翻来覆去的看,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苏络当然知道自己手上留着劳动最光荣的痕迹,连忙抽出手来笑道:“您可别心疼,要是再给我一千两,我宁可再磨出这么多水泡。”
说了一串话,苏氏看着她的目光突然多了些疑惑,苏络又紧张起来,却见苏氏向周崇文一笑,“周先生的官话教得真好,一点也听不出小络的乡音。”
苏络小松一口气,站在苏氏身后向周崇文挤眉弄眼一番,以示自己过关。
周崇文的嘴角翘了一下,又连忙忍住,苏氏这才回头问苏络,“什么一千两。”
苏络省略自己埋碗的前提,只说她是想开恳荒田,结果挖到了宝。说完她看见周崇文神色古怪,显然是不相信自己上山开田的说辞,瞪了他一眼,又向苏氏说了与周崇文的君子协定,希望老娘能站在她这边一致对外。
谁料苏氏说:“周先生做得对,你自当遵守这个协定。”
苏络就郁闷了,其实她明白,周崇文与她做的协定无关时间长短,只是一个形式上的决心表率,以示自己并不是真的见钱眼开。幸亏这是在明朝,如果放在四百年后,早被人当做先进楷模,大家表面上给你鲜花和掌声,转头就说这家伙其实傻帽到家了。
寻求盟友失败,苏络倒没什么怨言,只是让苏氏跟她回家,一起渡过这一个月的静默期,然后共享小资生活。
苏氏却出乎意料地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是她跟李富户家签了十年长约,现在才第三年。
这种签约方式与买断不同,通常只负责一些粗重活,伺候主人的轻松差事是轮不到的,给的薪水少,而且不管养老。想来也是,买主要买断也买断十几岁的,可利用价值高,没理由买三十几的。
苏络说您在这干十年不过十二两银子,咱不要钱了还不行吗?再把这三年的薪水退给他们,他们肯定愿意。
苏氏仍是不同意,又说那笔意外的银子万一被人寻了回去,咱们家就又没钱了,到时候工作也没了,两头空。
“那就在失主找来前,用钱生钱!”苏络说得笃定,“有了本金还怕没有进项吗?”
话说到这份上苏氏居然还不同意,一个劲的摇头,苏络没招儿了,用目光向周崇文求救。岂料这厮居然临阵倒戈地站到了苏氏一边,还反过来劝她要尊重他人的决定。
这时苏氏把苏络拉到一边,“我在这里不错,就是不放心你和小绎,所幸有周先生照顾,为娘就放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络总觉得自个的老娘并没有回为那飞来的一千两感到过分的开心,当然也是开心的,因为她随后又对苏络说:“如果那银子当真是无主之物,不要乱花,留一些给小绎将来娶亲之用,另一些便给你置办嫁妆。”说完又感叹,“娘知道你不想给人家做妾,有了这些嫁妆,做正室应是没问题的,其实如果不是周先生心中装着谢家姑娘,倒是极好的一个人选。”
一滴冷汗,苏络最终也没能劝服苏氏,看着苏氏温柔又坚定的背影重新没入李富户家的后门,她直觉认为她老娘不离开李家是有别的原因,而不仅仅是什么合约没满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力量能让人无视金钱的力量而甘愿辛苦下去呢?她这个俗人可能一辈子也想不明白。
第十五章 … 当豪爽遇到仗义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离开李富户家后,苏络问周崇文提问,她没想着周厮能回答,因为探人隐私不是君子行径。
没想到周厮居然犹豫了一下,苏络来了兴致,“你竟然知道?”
周崇文又摇头,“只听说也住在朱仙镇上,苏络曾偷偷见过他一次,不过苏大娘并不知情。”
苏络摸着下巴沉思,看来这里边的事还挺复杂,怎么听都像是夫妻离异后父女再聚的情景,不过现在有离异的吗?还是下堂妻?
想到这三个字,苏络的心里刺痛了一下,触及到她最不愿回忆的事,脸上神情便显得阴郁,但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在周崇文带些担忧的目光射过来前,又恢复成了潇洒的苏络。
“我饿了。”苏络抽动着鼻子,一边闻味儿一边前进,“包子!”
周崇文来不及阻止,苏络已经坐到了不远的包子摊上,露天的灶台上摆着一溜儿包子笼,扑鼻的香气,腾腾的蒸气让苏络觉得有点眼熟,再打量一下周边环境,乐得大喊,“老板!包子老板,我又来了!”
这里正是她上次跟说书先生一决高下的地方,包子摊是奖品赞助商,虽然最后的颁奖仪式被黑社会搅黄了,但好歹她也在这里小创了一把辉煌,拥有粉丝数十,并与一说书前辈惺惺相惜。说到底还得感谢这包子摊的老板,没有他,苏络就没有这个机会。
叫了几声,也没见老板的人,此时刚到饭时,摊子上除了苏络就有一个客人,那客人埋头坐在另一张桌前,很有心事的样子,显然心思没放在包子上。
这时周崇文过来,拉起苏络说既然没有人,咱就回家再吃。
苏络反手拉他坐下,“今天是让我吃包子还是让我把你的脸揍成包子,你自己决定。”
周崇文斟酌了一下,屈服了。
又等了一会,苏络把筷子敲得山响,老板还是没回来,因为有上次的遗憾,导致苏络对此处的包子产生了特殊的感情,还就不想吃别的了,想了想,决定自己丰衣足食,先拿出来吃着,反正也是吃完再付钱。
就这样,苏络在周崇文强烈反对的目光中掀了蒸屉,还热心地问摊上另一个人要吃几个,那人抬头看了苏络一眼,忠厚的脸上带着些焦急,摇摇头,没一会又抬头问:“你认识包大哥?”
苏络摇头,“姓包的我只认识包青天。”
那人不说话了,继续埋头沉默。苏络捡好包子回到桌前,夹了一个刚咬一口,就见那个胖胖的包子老板一溜小跑地从隔壁巷子里出来,腋下夹个小包,回到摊前见到苏络就乐了,扬手打了个招呼,转身坐到那个忠厚脸旁边,把小布包塞到他手里,恳切地道:“兄弟我帮不了你太多,这些你别嫌少。”
忠厚脸愣了一下,当即翻脸,跳起来说我找你不是图这个。
包子老板按他坐下,说你我从小到大的兄弟,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图这个,只是你现在有难处,哥哥我帮不上许多,尽尽心意。
忠厚脸垂头坐着,毫无预警地哭了出来,而后两人交心叙旧足有小三十分钟,忠厚脸才拿起桌上的小包,满脸通红地说哥哥的情谊兄弟记下了,兄弟他日东山再起之时,再来报答哥哥。
忠厚脸走了,包子老板的眼圈才红了,背过身去偷偷擦了擦眼睛,再回头乐呵呵地看着吃完了一盘包子的苏络。
苏络正有感于包子老板和忠厚脸的兄弟情谊,见老板这么坚强的表现更是佩服万分,“刚才那哥们儿是谁呀?看着好像挺惨的。”
老板没吱声,拿起苏络面前的空盘子又去装了四个包子拿回来,这才坐到苏络对面叹了口气,“那是我扬州老家的结拜兄弟,从小长到大的,这些年一直在各地跑商,做生意有赚有赔的,他比较倒霉,让人骗了,分文皆无,只得老远来投奔我,只是让他在我这小摊子上未免受委屈了,就给他拿了些钱,帮不上忙也是个心意。”
“拿了多少?”其实苏络不该问的,只是她现在对钱比较敏感,并会在无意识间换算成RMB。
包子老板是个爽快人,大笑了两声,“老哥我的全部身家,外加扬州老家的一处祖产地契,也就值个三四百两吧。”
苏络佩服极了,当即让老板再来两盘包子,说我今天给你捧场。
周崇文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俩人怎么就能瞬间熟络得像认识了十年似的,一个豪爽一个仗义,几盘包子吃下来,就差八拜结交了,倒是他,在一旁坐陪无所事事,连话也插不上一句,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苏络问那老板,说你家里有祖产,为什么跑这么远来卖包子?那老板说因为这里是他老婆的故乡,当年他跟着老婆回乡访亲,来了就喜欢了,之后还开了包子铺,后来他老婆死了,他舍不得结束经营,就一直留在了朱仙镇。
念旧情、讲情义,苏络在佩服之上又加了三分尊敬,最后问那包子老板,“要是你那哥们儿再失败怎么办?”
包子老板说话前定要大笑,大笑过后说道:“老哥我父母死得早,老婆也死得早,无牵无挂,天生的硬命一条,就算这银子有去无回,我也不用向谁交待,况且我那兄弟本事不小,干的是稳赚的买卖。”
“还有稳赚的买卖?”苏络笑喷,“稳赚他还来投奔你。”
“嗨嗨,”包子老板大手一摆,“我那兄弟做的是接头生意,专门撮合交易,在中间牵线,然后他收些佣金赚钱,这次他是太信人啦,替买家垫付了银子才发现那一批货都是不值钱的次货,去找卖家,早跑了,买家也失踪了,敢情这两家是一伙的,合着骗他来着。”
苏络一听,好么,原来对缝这个行业也是由来已久了。
“他平时多做什么交易?”苏络想到了现在还不属于自己的那一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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