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系列之七:黑暗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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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之七:黑暗之塔-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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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们)

因为他父亲在某个醉醺醺的周六下午教他唱歌,“野一点,野一点,摇动你的红潮旗,我们不跑,我们不藏,我们是巴玛红潮队①『注:指的是美国著名的“阿拉巴玛红潮”橄榄球队。』!”所以她就叫他“巴玛”,这是个秘密的名字,他们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别人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这感觉就像是有一栋小屋可以让你钻进去,在吓人的树林里有一间安全舒服的小屋子,屋子外面阴影密布,看起来都像是怪物和食人大魔鬼和老虎。

(“老虎,老虎,太聪明,真聪明,”母亲唱给他听,因为她觉得编点儿歌挺不错,还有就是“我听到一只苍蝇嗡嗡飞……就是我死的时候,”这首儿歌让巴玛·钱伯斯害怕得浑身发抖,但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有时在夜里、有时候也会是午睡时,他躺在床上想:我会听到一只苍蝇飞来飞去的,那就会是我的死神苍蝇,我的心跳会停止、舌头会耷拉下来堵在嗓子眼,就好像石头压在了井里,这些就是他拒绝承认的回忆。)

有一个秘密的名字感觉很好,当得知母亲要为了艺术去蒙特利尔、父亲要去维加斯出席有线新闻网的新节目时,他就让母亲要求格丽塔·肖太太留下来照看他,他母亲最终让了步、同意了。小杰克知道肖太太不是妈妈,而且格丽塔·肖太太不止一次地对他讲过:她不是妈妈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是你妈妈,巴玛。”说着,她给他一个盘子,上面有花生酱、培根和香蕉三明治,硬边都切去了,好像世界上只有格丽塔·肖才知道怎么切硬面包皮似的,“因为那超出了我的工作范围。”

(而杰克——在这里他只是巴玛,他在他们中间就是巴玛——不知道如何能准确地告诉她他很清楚,很明白,很知道,但是他要和她待在一起,直到真妈妈出现、或是等到他长大、直到不再害怕死神苍蝇的时候)

杰克说别担心,我很好,可是他还是很高兴是肖太太留下来、而不是那些看孩子打工的外国留学生,她们穿着短短的小裙子,总是玩她们的头发和口红,可对他小杰克却一点不在意,也不知道在他那隐秘的心中他叫巴玛,那些小雏菊梅

(他父亲把所有靠看孩子赚零花钱的女孩们叫作“雏菊梅”)

都愚蠢愚蠢愚蠢。肖太太不蠢。肖太太给他吃小点心,有时候她说那是下午茶,有时候甚至说:高级茶,不去管那到底是什么吧——乡村奶酪和水果,还有一块切去了硬边的三明治,奶油冻和蛋糕,前夜鸡尾酒会上剩下的鱼子面包——她把这些小点心端出来时总是唱着同一首小曲儿:“一块小点心,小得咪咪点儿,给你一点再给我一点,黑莓酱和黑莓茶。”

他的房间里有台电视机,每天大人们一走他就在房间里吃放学后的小点心、一边看啊看啊看啊,他听得到厨房里她的小收音机,老是在放老歌,老是WCBS频道,有时候他还听见她、格丽塔·肖太太跟着四季乐队、旺达·杰克逊、李·多赛②『注:这些都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美国著名的乐队和歌手。』一起唱,有时候他还假装相信大人们都死于飞机坠毁,而她不知道怎么的就真的变成了他的母亲,她会叫他可怜的小家伙或是可怜的小孤儿,然后会有某种魔力转换生效,她就会爱他,而不是照料他,爱他爱他爱他就像他爱她那样,她是他的母亲(也或许是他的妻子,对于这两者的区别他不是很清楚),但是她会叫他巴玛,而不是亲爱的甜心

(他真正的母亲)

或是性感宝贝儿

(他的父亲)

尽管他知道这念头实在够傻,但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很好玩,想着死神苍蝇飞来、围着他的尸体嗡嗡叫、他的舌头堵在嗓子眼就好像石头压在井里,想得都快尿床也很过瘾。下午他从幼儿园回来(那时候他已经不小了,知道他其实早晚要离开幼儿园),就在自己房间里看“百万美元电影”节目。一个星期里,“百万美元电影”节目每天准时——四点钟——播放同一部电影。他的父母离开之前的那个星期,也就是格丽塔·肖太太没有回自己家、而是留下来陪他之前的那个星期

(哦,这是多大的福气啊,因为格丽塔·肖太太反抗迪斯寇迪亚,你能不说阿门吗?)

每天都有音乐从两个方向传来,厨房里有老歌

(WCBS,你能说说上帝炸弹吗)

电视机里,詹姆斯·卡格内戴了顶圆礼帽,昂首阔步地唱着哈里根之歌——哈—阿—阿—里;哈里根,就是我。还有一首歌唱的是:我是山姆大叔的亲侄子。

然后,新的一星期到来了,他的父母出门了,电视机里播放了新的电影,第一次看的时候差点儿把他吓得屁滚尿流。电影的名字是《遗失的大陆》,由西泽·罗梅罗③『注:西泽·罗梅罗(Cesar Romero,1907—1994),祖籍古巴,生于纽约市,被誉为二十世纪三十至五十年代电影界的“拉丁情人”。曾主演以“西斯戈小子”为主角的片集,也曾参与电视连续剧《蝙蝠人》的拍摄。但他并没有出演电影《遗失的大陆》,疑为作者笔误。』先生出演;当杰克看第二遍时(十岁,长大了)他就纳闷:自己怎么会被这样一部傻兮兮的电影吓死呢?因为那电影说的是一群探险家在丛林里迷路了,瞧,丛林里还有恐龙,可是在四岁那么大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那些恐龙其实屁也不是、只是他妈的动画效果,和翠儿鸟和希尔维斯、大力水手没啥两样,哎呀呀,你还可以说给我奥利薇④『注:《翠儿鸟和希尔维斯》、《大力水手》都是著名的动画片,文中的奥利薇是《大力水手》中的女主人公。』呢!他看到的第一只恐龙是三角恐龙,大脚笨重地砸在地上,从丛林里走出来,那个女探险者

(波大无脑,他父亲肯定会这样说的,她母亲说“那种类型的女孩”时,他父亲准保这么说。)

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说不定他也想这样叫、活生生把肺都叫出来,但他做不到,他的胸脯已经被恐惧压得敦敦实实,哦!这儿是迪斯寇迪亚的化身!在怪兽的眼睛里,他看到全然彻底的空无意味着万事万物的终结,因为哀声恳求对这样一个怪物是毫无作用的,尖叫也是毫无作用的,事实上哑口无言也是毫无作用的,尖叫只能吸引怪兽的注意力,确实如此,它转向波大无脑的雏菊梅,接着又冲向雏菊梅的无脑大波,就在厨房里(苍茫无边的厨房里)他听见了护身符乐队的歌声,不是发自内心而是来自畅销排行榜,他们在唱一首关于丛林的歌,平静祥和的远古丛林,但在这里、在小男孩惊恐无助的大眼睛面前有一座怎么看都不平静祥和的远古丛林,也没有狮子,只有一个笨手笨脚的大家伙,看起来有点像犀牛,但是个头要大得多,头颈上还有一圈骨头领结,后来杰克才知道长成这样的恐龙有个学名是“三角恐龙”,但是当时当地儿的它是没有名号的,这就让事情变得更糟糕,无名无姓就更糟糕。“嗡伊嗡未恩”,令牌乐队唱啊唱,“嗡—阿姆——阿伊嗡未恩”,当然啦,西泽·罗梅罗在千钧一发之际开了枪,怪兽刚好没来得及把女孩的大波和无脑撕成碎片,看起来结果不错,可到了晚上那怪物又回来了,是三角恐龙回来了,它就在他的壁橱里,因为即便只有四岁他也明白有时候他房间里的壁橱绝对不止是个壁橱,那是一扇通往其他地方的门,很多坏东西都在其他地方等着呢。

他开始尖叫,到了晚上他可以尖叫,格丽塔·肖太太就会进来。她坐在他的床边,她的脸上敷着像鬼脸一样的蓝灰色美颜泥巴,她会问:巴玛,出什么事儿了?然后他就真的会告诉她出了什么事儿。他决不会告诉他父亲或母亲,就算他俩之一亲自到这里坐下听他讲也没用,因为他们显然是不会来的,但是他可以告诉肖太太因为她和别的看护者——那些尚在读书的小女生靠给别人家看小孩赚零花钱——没有太大的不同,她只是和她们有小小的不同,但已经足够啦,足以让她把他画的小画用可爱的小磁铁吸在冰箱门上,足以让一切都不一样,让她帮助这个傻兮兮的小男孩构筑自己的理智之塔,她说:哈利路亚,说找到了,而不说不见了,还说:阿门。

她听他说的每一句话,点着头,他跟着她读“三、角——恐龙”,一直读到他能完全读对。能读对恐龙的名字就感觉好多了。然后她就说:“那些东西以前真的存在过,可它们早死啦,死了有一亿年了,巴玛,说不定年头更久呢。好了,现在别再烦我了,因为我得去睡觉了。”

那一整个星期,杰克每天都看一遍“百万美元电影”栏目播放的《遗失的大陆》。每看一遍,他的害怕就少一点。还有一次,格丽塔·肖太太走进来,和他一起看了一会儿。她端来了他的小点心,一大碗夏威夷蛋白酥皮饼(她自己也有一碗),一边还唱着她那无与伦比的小曲儿:“一块小点心,小得咪咪点儿,给你一点再给我一点,黑莓酱和黑莓茶。”当然啦,夏威夷蛋白酥皮饼里面可没有黑莓,不过他们喝光了最后一点维尔奇葡萄汁,所以没有喝茶,不过格丽塔·肖太太说,关键在于有那样的想法。她已经教会他要在喝饮料前说“祝您长寿百岁”,还要碰碰玻璃杯碰得丁当响。杰克想那绝对是最酷的动作,酷毙了。

很快,恐龙出现了。巴玛和格丽塔·肖太太并排坐着,一边吃着夏威夷蛋白酥皮饼,一边看着一只大恐龙(格丽塔·肖太太说你可以把那种样子的恐龙叫做:暴龙)吃掉了探险者中的坏蛋。“卡通恐龙!”格丽塔·肖太太对那玩意儿嗤之以鼻,“你不觉得他们应该可以做得更好吗?”就杰克而言,这是他此生听过的最精辟的电影评论。精辟,而且有用。

到了最后,他的父亲母亲都回家了。新的一个星期里,“百万美元电影”栏目播放的是《高帽子》,而谁也没有提起过小杰克的夜晚恐怖事件。最终,他忘了自己如此害怕三角恐龙和暴龙。

7

此时此刻,躺在高高的绿草丛里,视线穿透一株蕨草层叠的锯齿形叶缘,看进迷雾中的丛林空地,杰克终于发现了:有些事情你从来都不曾忘记。

留心意念陷阱,瞿卡必穆这样说过,看到下面空地上笨拙踱步的庞大恐龙——在切实森林中的一只卡通三角恐龙,犹如在自家真实的花园里看到了一只想象中的蟾蜍——杰克明白了,这就是了。所谓的意念陷阱。三角恐龙不是真的,不管它的巨声咆哮如何让人闻风丧胆,也不管杰克是否当真能够闻到它的气味——粗壮如树桩的四肢连接肚腹处的柔韧褶皱里有深蚀的腐烂草叶、硬如铠甲的庞大尾部干涸的粪便、托起利齿的下巴黏腻着似乎永无止境的反刍物,他甚至还能听到它粗重的喘息声呢,但它不可能是真实存在的,那只是个卡通形象,看在上帝的分儿上!

但是他也很清楚,这怪兽又真实得足以把他杀死。要是他真的走下去,走到空地上,卡通三角恐龙就会把他撕个稀巴烂,就好像——要不是西泽·罗梅罗没有及时出现、扣动那把专门用于猎杀猛兽的来复枪、将子弹准确地射入恐龙的某个致命弱点——它必然把波大无脑的雏菊梅小姐撕烂一样。杰克已经甩开了那只企图玩弄他头脑中的电机控制器的魔手——他得狠狠关上那些门,力道大到足以生生压断那些偷偷摸摸潜入的手指,他很明白——但这次不一样。他无法闭上双眼,然后轻轻松松地离开;这是追踪他意念的敌人创造出的真实怪兽,而它真的可以将他撕成碎片。

没有西泽·罗梅罗于千钧一发之际阻止悲剧的发生。同样,这里也没有罗兰。

只有低等人,沿着他的踪迹跑来,一直追,离他越来越近。

仿佛要强调这一点似的,奥伊扭头远望着他们的来路,又吠了一声,凶暴而响亮。

三角恐龙也听到了,咆哮着,似乎在回应奥伊。杰克期望恐龙的吼叫能让奥伊明白他们应该退缩,可是奥伊继续看着杰克身后的方向。奥伊只是在担心低等人,而不是他们下方的三角恐龙、或是即将蹿出来的暴龙、或是别的——

因为奥伊看不到,他想到了。

他把玩着这个新念头,无法抛开或是置之不理。奥伊没有闻到恐龙的气味、也没有听到什么。这个结论便是不可避免的了:对奥伊来说,在苍莽古森林中的可怕恐龙压根儿不存在。

但这个结论于事无补。这是一个针对我而摆下的陷阱,或是别的被某种想象纠缠的过路人。毫无疑问,是老奸巨猾的家伙才想得出来的小诡计。这陷阱没有像其他机械一样失效,真是太糟糕了。我见我所见,却无可奈——

不,等一下。

只是等一秒。

杰克不太清楚此时他和奥伊之间的意念纽带是否能够运转正常,但他想,好不好都能立竿见影了。

“奥伊!”

低等人呼三喝四的响声逼近得令人惊恐。很快他们就能看到男孩和他的貉獭在这里止步不前,那样他们就能发动进攻了。奥伊可以闻到他们正在逼近,但又冷静沉着地看着杰克。如果有此必要,它可以为深爱的杰克去死。

“奥伊,你可以和我对换一下吗?”

事实证明,它可以。

8

奥伊站在阿克的身体里,直挺挺地伸着两条胳膊,禁不住前后摇摆不停,惊惶失措地发现:直立行走的平衡感可真难把握啊!一想到只能靠两条腿走路、哪怕只是走一小段路,奥伊都发怵奇Qīsūu。сom书,可这事情不得不办,而且马上就得办。阿克这样说了。

另一边的杰克则知道自己不得不闭上那双不属于自己的眼睛,不再透过那双眼睛看世界。现在他在奥伊的脑体里,但他竟然还是看得到三角恐龙;现在他还能瞥见一只翼龙,在丛林空地上方的湿热天空中飞来飞去,如同皮革质地的双翼尽情伸展开来,鼓动着换气扇里吹出来的热风。

奥伊!你必须靠自己。要是我们还想领先于他们,你现在就必须行动!

阿克!奥伊回应道,试探着迈前一步。男孩的身体从这边晃到那边,每晃一次都几乎要跌倒,又被扳回来,却又扳过了头,倒向了另一边。阿克这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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