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毅装模作样地长吁短叹道:“我现在的心情很沉重,我实在不想承认原来盛隆里面有人吃里扒外。”
众人又是一片低呼,三三两两低头耳语地猜测着罗毅将要把矛头指向谁。
袁婧微微皱眉,不仅是因为罗毅的语出惊人,更因为她感觉到罗毅正缓缓地踱向自己的背后。她潜意识里感觉这是个不好的征兆。
果然,一只手忽然搭上袁婧的肩头,“袁经理,你觉得呢?”
袁婧一回头,罗毅狡猾的笑脸便映入眼帘,“罗经理,你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袁经理,你别再故作镇定了。难道你敢说,窃取盛隆商业机密,透露给嘉丰的不是你吗?”
“啊!”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在袁婧凛冽的神色上。
“罗毅,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没有做过,当然敢说不是!”
“不是?”罗毅敲敲自己的脑袋装出怀疑之色,“难道我弄错了?不对啊,袁经理你和杜文翰难道不是旧日的情侣吗?”
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不少人经罗毅的提醒纷纷点头称是,至少有了作案的动机。
袁婧回过身面对众人,平静道:“我承认曾经和杜文翰有私人交往,但仅凭这点就说是我偷了公司的机密,恐怕说不过去吧。我们之中也有不少人和杜文翰的私交甚好啊。”
“说得好!”罗毅带头鼓掌道,“所以,我们不会冤枉了袁经理的,一定会让你觉得有凭有据。”
他快步走到沈若愚身后,双掌撑住其肩头,“这位是袁经理的助理沈若愚先生,相信在座的不少人都认识他吧。现在我们就请沈助理告诉我们到底是不是袁经理她窃取了公司的机密。”
“若愚?”袁婧神色复杂地盯着表情自若的沈若愚,缓缓摇头。她不敢相信,他竟然伙同罗毅一起陷害她。为什么?到底为什么?难怪先前罗毅会执意要求他进来开会了,原来他们本来就是一伙儿的,他可是指正自己的最有力的证人啊。
想到这儿,袁婧反而冷笑了起来。只是心突然被揪紧,一阵阵地刺痛。她记得这种感觉,当年杜文翰离她而去时也是这种痛。相同的背叛,不同的是从前她还能用眼泪化解心中的伤痛。今天,她却欲哭无泪。
到底,是她看错了人?还是自己太天真?
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的沈若愚,抬起头对上袁婧的冷笑。那笑容冷漠得没有一丝温度,映衬在她煞白的脸庞上。他了解她,她又在故作坚强了。她不肯服输,不愿示弱,即使心中难过不已,还要用嘴角的弧度欺骗别人和自己。她现在,是在怨他、恨他吗?
对不起。沈若愚在心底轻声说道。
看着对视中的两人,罗毅生怕情形有变,用力拍了拍沈若愚的肩头,“若愚,你不用怕。尽管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罗经理,你放心。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面对沈若愚突如其来的一笑,罗毅竟然不知如何是好。自始至终不是都是他主导情势的吗?为什么他那一笑让他无来由地紧张?那一笑太自然太无害,令他惴惴不安。有那么灿烂笑容的人,他应该相信吗?他,是不是找错了人?
就在罗毅心中人神交战之际,沈若愚已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录音笔。
“我就不说什么了,这盘磁带把一切事实说得很清楚。”
沈若愚按下播放键,一小段空白后,男人突然的说话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若愚,这是十万元的支票,等我们的计划成功后,那另外十万我会存入你的账户的。”
“如果到时候没人相信我的话,怎么办?”
“放心,只要你出来指正袁婧,再加上嘉丰那边我也打点妥当。这次,袁婧想要翻身也难哪!”
一阵大笑后,沈若愚的声音继续道:“你就那么讨厌袁经理,要把她置之于死地?”
男人冷哼了声:“你懂什么,你知道被一个女人骑在头上的尴尬吗?论资历、论功绩、论进盛隆的年数,她哪一样及得上我?还不是盛涯那个老头老眼昏花,还有那个美国老头不知道被袁婧下了什么迷药。这次让她出尽了风头,他们眼里哪里还有我?所以,我要争取……”
“不要放了!”罗毅上前一步将录音笔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他凶狠的样子令周围的人纷纷离座。
罗毅望着沈若愚,双眼中充满了血丝,喃喃道:“没想到我竟然输在了你的手里,我竟然会输在一个傻瓜的手里,输在一个傻瓜的手里!哈哈哈哈。”
“罗经理,对不起。你不应该替我松绑的。”
“原来这样,原来这样。”罗毅歇斯底里地大喊着,“很好,很好。”
他突然快步冲向沈若愚,抡起拳头朝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
沈若愚吃痛地蹲下身子,四周叫嚣着各类声音,有人大喊着“快叫保安”。
“你小子好样的,竟然为了那个女人出卖我?!你连钱都不要,果然是傻瓜!傻瓜啊!”罗毅将上身撑在圆桌上,目睹一群人惊恐地望着他,他兴奋地大笑,“你们一个个都对不起我!是你们逼我的!”
盛涯仍然坐在原位,皱眉看着罗毅,“罗毅,你太让我失望了。从明天起,你不用再到盛隆上班了。”说完后走出了会议室。
看到董事长走了,其他人终于找到机会也跟着盛涯逃出办公室。赶来的保安把仍在叫嚣着的罗毅强行带走。空空荡荡的会议室像上演了一场闹剧后,终于落幕,散乱的桌椅见证了人性的扭曲和欲望的蔓延。
沈若愚早已支撑着站起,倒在椅子里看着袁婧朝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近,鞋跟敲击在木质地板上,富有节奏性地让人觉得安心。
“刚才为什么不躲开?”她看得清楚,罗毅那一击并不迅速。
沈若愚微微一笑,“这是我欠他的。”
袁婧的脸仍然阴沉,“为什么你总是喜欢多管闲事?总是要替别人着想?”她有些气急。
“也许罗经理说得对,我就是个傻瓜。”
“不要以为我会感激你。我讨厌你的自以为是!”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沈若愚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将头向后仰倒,“终于,到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最新新闻,原来这次偷公司报表的人是罗毅。他还想陷害给袁经理,幸亏沈若愚他……”
“我也听说了,你们说这次我们经理会不会对沈助理感激涕零?”
“我看不止吧?哈哈。”
……
“要说八卦我建议你们回家去说,也不用来上班了。”说闲话被上司抓到已经很倒霉了,更倒霉的是上司今天一看就是心情不佳,也难怪被当成出气筒了。
跟随在袁婧身后的李韵琳小声提醒道:“你们今天小心点。”
走进办公室,袁婧将自己抛入椅子上,李韵琳泡了杯咖啡放在她面前。
“罗毅要将你一军,反而揭了自己老底,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袁婧无语,视线茫然地不知该落在哪里,过了很久才听到自己有气无力的声音:“你也觉得我应该高兴吗?”
“至少不该像现在这样啊。”
“叩叩。”敲门声适时地响起。
“请进。”
看清进来的人后,袁婧重新垂下眼。
“若愚,有什么事?”李韵琳为了避免尴尬,招呼道。
“我、我来交辞职信。”
一张信封被平整地摆到袁婧面前,她心一震,抬眼便将上面端正的三个字看在眼里。
“辞职?”李韵琳惊讶道,“为什么突然要走呢?你不是做得很好吗?难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没有,大家都很照顾我。只是我不太习惯这个环境。”沈若愚急忙解释。
“不习惯?不再考虑下吗?若愚,你这样走了,大家都会很舍不得你的……”
“我……”
“韵琳,不用强留他了。我收下你的辞职信,你可以走了。”她拉开抽屉,将桌上的信封丢进其中。
“阿婧。”李韵琳对这样的袁婧感到陌生。
沈若愚淡淡一笑,“再见。”
最后一眼看了袁婧的侧脸后,他转身大步开门而出。
听到门开了又合的声音,袁婧才望向厚实的木门。他,终于走了。
第9章(2)
“阿婧,你在气什么?你是在怪若愚吗?”李韵琳再也忍受不了了,她一定要点醒袁婧这个死脑筋。
“难道我不该怪他吗?”袁婧偏头看着激动的韵琳。
“你在说什么?是若愚,是刚才走的沈若愚救了你!你有什么理由去怪他?”
袁婧也不禁激动起来,撑住桌沿大声道:“就因为他当场揭穿了罗毅的诡计,我就应该对他千恩万谢?他凭什么自作主张决定怎样对我最好?他为什么事先不跟我商量?不把其中的原委告诉我?如果罗毅发现了他的伎俩,怎么办?你知不知道当我看到罗毅那一拳朝他打下的时候,我心里有多痛有多紧张?”
不觉眼泪一滴一滴地坠了下来,袁婧缓缓地滑落,瘫在了椅子上。
“阿婧,你、你爱上他了?你爱上若愚了,是不是?”李韵琳不敢相信道。
“谁会爱上那个傻瓜!我才没有!”袁婧哽咽不清道。
“还嘴硬?你分明是在担心他。你怪他不告诉你,其实是怕他独自涉险。”
“你非要说得那么明白吗?”袁婧脸上一片潮红。
“不说清楚,有人死不认账,还硬要往死胡同里钻,我有什么办法呢?”韵琳笑着调侃。
“那他现在走也走了,我怎么办?”真是个傻瓜,她叫他走他就走。
韵琳双手一摊,幸灾乐祸道:“刚才又不是我装腔作势把人家赶走的,我怎么知道。谁作的决定当然由谁收拾善后咯。”说完便拿起她要的文件退出办公室,有些事并不是她这个局外人能够解决的。
“你……”袁婧当场气结。
她拉开抽屉,取出那封辞职信,抽出纯白的信纸,上面赫然只有两个字——
珍重。
事到如今,袁婧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在乎沈若愚的。一个下午她不停地打着他的手机,可是始终无人接听。当她兴奋地听到不是盲音的刹那,不禁自责起自己的冒失来,她该对他说什么呢。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女声让她根本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阿婧,若愚把公司分配的电话留下了。”
当时的她充满了失望,他真的不愿再见她了吗?不过幸好他的档案里还有广州的住址。她第一次在工作时间交代了一声便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赶到他住的地方却无人应门,最后隔壁的房东太太告知她,沈若愚中午便收拾行装离开了。
原来,他走得如此决绝。
今夜,又是她一个人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走。看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开始时她希望能够寻到那个熟悉的笑容。渐渐,一次次的失败后,她明白了,当一个人决心离开的时候,是不会留下任何东西的。他留给她的,或许只剩回忆。
路过一个书报亭,老板已经在收摊了,袁婧掏出零钱,“老板,给我一份晚报。”
“小姐,你运气好,最后两份了。”
袁婧礼貌地笑了笑,接过递来的报纸,转身要走,突然肩膀被人轻拍了下。
“若愚。”
路人显然被袁婧莫名的热情吓倒,“小姐,这一元钱是你掉的。”
“谢谢。”
她是怎么了?故意去买份报纸,期待能像以前那样能不期然地遇到他,还特意……袁婧看了看这条街,就是公司不远的马路。到底是她无意逛到这里的,还是有心想故地重游?心中的苦涩却令她笑了出来,笑自己的傻。原来和傻瓜在一起时间久了,自己也会变傻瓜的啊。
礼品店中的物品依然精致,但曾经放音乐盒的地方已经换上了别的工艺品。袁婧推开门,走到曾经摆放音乐盒的木架前,愣愣地出神。
她仍然记得沈若愚送她音乐盒的情景。他还试图骗她那个音乐盒是原先那个被修理好的。她曾经一直以为关于音乐盒的记忆里永远只会是有关她和杜文翰的故事,现在才知道那个记忆早已被另一个叫“沈若愚”的傻瓜所替代。就如同现在摆放在她床头的已不是当初那个音乐盒,而是沈若愚送的这个。
“小姐,看中什么?这只水晶海豚我可不卖的。”老板见袁婧死死盯着自己的心头爱,不免担心。
袁婧回头笑道:“老板,看来放在这个架子上的都是你不卖的。”
“哦,我记起来了。就是你和那个小伙子把我的音乐盒给骗走了。”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是心痛不已啊。
骗?有人居然会在沈若愚身上用“骗”这个词?袁婧再次笑了起来。
“不过我是看那个小伙子是真的很有诚意才割爱的,双休日我还没开门他就等在外面了,工作日呢一下班就又来蹲点。”老板打量了一番袁婧,“姑娘,那个音乐盒在你那?”
袁婧点点头。
“不是我人老了爱多嘴啊,那个小伙子对你还真不错啊。你们现在还好吗?”
“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袁婧仓惶逃出礼品店,徒留老板在纳闷他到底说错了什么。
躲在角落里,袁婧终于落下泪来。
“他、他走了。”只是老板已经听不见答案了。
回到家里,袁婧打开床头柜,取出音乐盒,让它的乐声充斥在房间中。她的眼睛被抽屉角落的一个火柴盒吸引,她记得那是生日那天她坚持留着做纪念的。推开火柴盒,里面竟然还剩一根火柴,它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里面。
“火柴在我们眼中还是自己的流星,它能够帮你达成愿望的。”她还记得那天沈若愚这么说过。
袁婧取出火柴,擦亮了它,“呲”的一声后火柴燃起了小小的火苗,在灯光的辉映下它是那么的不显眼和微弱;但袁婧却当它是最后的寄托,她就像那卖火柴的小女孩般,对着最后一根火柴许下最美好的冤枉。
“带我去找他。”
火柴燃得很快,差点烧到手指了袁婧才放手。原来在寂寞的夜里,她和他的点点滴滴会成为吞噬她的猛兽,让她不得不怀念。
“我希望每天都能像今天这么开心。”这是她生日那天许的愿望。
现在袁婧终于明白,原来这并不困难,只要,有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