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晋洋见她的反应这么大,小心翼翼试探地问:“是不是手机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梅庆雅点点头,瘪嘴说道:“是我父亲的照片,我高中毕业那一天照的,我领校长奖,他笑得很开心,不久后他意外过世,那是我和他的最后一张合照。”
吕晋洋怔住无语,愧疚感一直冒出来,梅庆雅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他看了很难过,极力想着该怎么弥补自己的冒失。
“对了,我有认识开手机通讯行的朋友,可以优先帮忙修手机,交给他也许修得好。”开通讯行的朋友是他大学时代的室友。
“真的?他能修?”梅庆雅抬头看他一眼,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如果有认识的人可以修就太好了,毕竟一般通讯行都是先收件填资料,要等到明天早上上班时间才会送到维修部门检视,她不想等,她心急着想知道手机里的档案有没有毁损。
“应该没问题,我之前的手机也掉进水里过,是他帮我修好的,试试看总比直接放弃的好。”他扯了白色谎言安慰她,向来行事谨慎的他怎么可能发生让手机掉进水里的乌龙事?
他不知道自己干么要扯谎,他只知道他不想要看见她垂头丧气的表情。
听他这么说,梅庆雅倏地站起身,脸上的颓丧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着急。“那还等什么?总经理,你马上把通讯行为的住址给我,我立刻搭捷运去找你朋友。”
吕晋洋开口,但说出来的不是通讯行的资料,而是:“我开车过去比较快,我帮你拿去吧!”
“嗄?”梅庆雅愣看他,不确定问:“可……可以吗?”动用总经理这个大忙人帮她拿手机去维修,会不会太麻烦他了?
“当然可以!”吕晋洋肯定点头,他一点都不介意替她跑这一趟。
不过说实在的,这么热心的行为一点都不像他,若不是因为对象是梅庆雅的话,还真的很难请得动他。
晚上九点,梅庆雅刚沐浴完毕,正在抹乳液时,接到了吕晋洋的电话。
“梅秘书,你方便下来吗?我在你家楼下对面的小公园入口处,手机已经修好了,我帮你拿过来了。”
“真的?这么快!”梅庆雅一听手机修好了,眉开眼笑。“你等我,我马上下去。”
她的注意力全在手机上头,压根儿已忘了前几天的错吻事件。
挂了电话,梅庆雅任由飘逸长发披在肩上,穿着轻便的粉红T恤、七分牛仔裤、黑色夹脚凉鞋,以一身清爽的打扮下楼。
吕晋洋倚在车子旁,身上仍是上班时穿的西装,离开公司后他没回家,直奔通讯行。
工程师朋友很给面子,立即丢下手边工作帮他拆开手机机板,检查液晶排线与接受器端,再测试电路板后,摇了摇头,丢下一句:“无解。”
吕晋洋当机立断地决定:“手机修不好没关系,重点是里面的照片档案要救回来,然后我要买一模一样款式的手机,你再帮我把这里面的档案拷贝进新手机里。”
“哦?一模一样款式的手机?”工程师朋友一脸狐疑睨着他,揶揄道:“说真的,我刚刚就想问你,你怎么会拿一支桃红色的女用手机来给我修?是谁的手机啊?这么不简单,居然能请到我们总经理帮她跑腿?”
吕晋洋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答反问:“我来修手机又给你做业绩,还要接受你拷问啊?”
“不敢!”工程师朋友哈哈干笑,这个吕晋洋还是像以前一样严肃,不能乱开玩笑。
他开始动手取出里头的记忆卡,又从产品架上拿下一支同款手机,装进去测试开机后,液晶荧幕闪了蓝光,他一一切换检视,确认完全没问题才将手机交给吕晋洋。
“好了,还好记忆卡没有毁损,里头的档案都还在。”
“谢了。”吕晋洋接过手机,满意地点头,道谢后爽快地刷卡付帐,带着手机离开。
他其实可以明天早上到公司后再将手机交给梅庆雅的,但是车子开啊开的,想起稍早之前梅庆雅那沮丧的表情,他就自动把车子开到她家楼下了。
吕晋洋一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一手拿着手机,望着小套房的一楼出入口,看见梅庆雅窈窕的身影翩然出现。
梅庆雅迈开小碎步朝他跑来,每跑一步,乌黑秀发飞扬着,衬着她脸上盈盈的笑意,杀伤力瞬间破表,直接攻击进吕晋关的心坎里,让他胸口一窒,目光移不开。
梅庆雅跑到他面前,未施脂粉的脸颊红通通的,她抚着胸口微微喘气,笑问:“手机呢?”
他深呼吸,压下过分异常的情绪,开口说道:“在这儿,还好你在乎的档案没损坏。”
他将手机交给梅庆雅,眼光须臾不离地看着她清新的模样。
梅庆雅顾着低头察看手机,没留意他的目光。
“咦?”梅庆雅提出疑问。“等等!这不是我的手机……这是全新的。”她的手机用了好几年,表壳上有一些小刮痕,不像这支手机,崭新得不像话。
她猛然抬头,直接望进吕晋洋那双炯然精锐的黑眸。
吕晋洋通缓了缓太过露骨的眼神,清清喉咙解释:“你的手机没救了,但是档案已经救回来了,这支手机就当我赔给你的。”
梅庆雅愣住,突然发觉吕晋洋的为人超乎她想象的好,但是她不想欠他什么,于是很不好意思地拒绝。“不用了,又不完全是你的责任,你等我,我上楼去拿钱还你。”
说着就要转头跑回去。
“不用!你别忙了,我不可能收你的钱。”吕晋洋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臂阻止她。
梅庆雅猛地被拉回,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扑进他怀里,还好她反应够快,及时站稳脚步,加上他赶紧扶住她,否则怕是又要重演上一回的错吻事件了。
梅庆雅俏脸整个红透,这画面很眼熟,她尴尬地看着他,心跳如擂鼓。
吕晋洋也好不到哪儿去,呼吸变得浓重。
“关于那天晚上……”他想乘机跟她谈谈那天的事。
自从那次的错吻事件后,梅庆雅更是严重回避他,他本来可以置之不理,毕竟两人是上司对下属的关系,他要的只是她优异的工作表现,她只要不造次,他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坏就坏在,他不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感觉出他想谈那件事,梅庆雅慌张地掩饰太平,急忙插嘴。“总经理,是意外!”
“呃?”吕晋洋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那天晚上在公司,我跟你那个……对不起,纯属意外,我当时没站好。”
她急着撇清关系,真是叫他无言以对。
他自嘲一笑,点头同意。“对!当然是意外。”要不他还能说什么?
吕晋洋脸色僵硬地叹了一口气。“好,手机已经送到你手上了,那我先走了,你赶快回去吧!”
他转身开车门、上车、发动车子,作势急着要走。
“总经理再见。”梅庆雅低声说再见,眼睛不敢直视他。
直到他的车子离开后,她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但是,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却莫名地感到一阵失落,好像心中多了什么遗憾……
吕晋洋回到幽暗的住处,开了灯,走到厨房的冰箱前取出冰块丢进水晶杯,开橱柜取出一瓶“约翰走路”,倒了半杯,然后晃到阳台上倚着围栏,欣赏繁华热闹的夜景。
冰块冰冽,酒香浓醇,滑入喉头的滋味浓厚刺激,有点像梅庆雅给他的感觉:脾气恰北北、个性呛得浓烈,但有时又跟冰块一样冰。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他心动了,但她却拒人于千里之外,让早已习惯与寂寞相处的他,难得地在今晚感受到一抹寂寥空荡。
今晚的事只是让他更清楚地明白,她讨厌他,他和她之间……不可能。
隔天早上,已经九点多了,吕晋洋居然还没到公司,梅庆雅觉得有些不对劲,总经理向来是最早到公司、最晚离开的那一个,平常更是难得有迟到的纪录。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梅庆雅疑惑地拿起电话试拨吕晋洋的电话号码。
铃声响了半晌后,吕晋洋接电话了。
“喂?”
电话那头传来他熟悉的声音,但却没什么元气。
“总经理?”梅庆雅有些不太确定,平常吕晋洋的声音不会这般没力。
“梅秘书?有事?”
“没……我只是想确认总经理今天会不会进公司?”
“会,但是稍晚一点。”
“哦,总经理你……”还好吧?
“唔?”
“不!没事,总经理再见。”她原本想关心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哪边不对劲,但又倏地想起这种负心汉不用人关心,所以就不多嘴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当她低头继续整理今天开会要用的资料时,一双大眼却不受意念控制,老是飘往门口,很在意吕晋洋何时会推门出现。
第5章(2)
忽然,吕晋洋推开门,走进办公室。
梅庆雅怔了一下,来不及闪开目光,直接对上他。
“总经理早,等会儿要开业务会报,我已经把业务部送上来的资料整理好放你桌上了。”上班时间恍神被上司当场抓到,梅庆雅尴尬地起身道早并告知等一下的行程,然后很心虚地赶紧低头工作。
“谢谢你。”吕晋洋没什么精神地直往自己的办公室走,没有留意到她刚刚在发呆。
当他进到办公室后,梅庆雅松了一口气,但也疑惑,他今天看起来真的不太对,好像很没劲的样子,生病了吗?这不是不可能,他几乎都不休息,把自己当机器在操,很容易累垮的。
她端了热咖啡进总经理室,放下咖啡后,忍不住多看了吕晋洋几眼。
“怎么一直看我?”吕晋洋察觉到她的目光,疑惑地问。
梅庆雅吞吞吐吐地问:“总经理,你还好吧?你看起来很累。”说完,她后悔地皱眉,怎么会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呢?他累不累关她什么事?
她关心的问话让吕晋洋受宠若惊,今天一早起来,胃一整个不舒服,服了胃药之后才稍微好些。
“有点胃痛,小毛病,我已经吃过胃药了。”因为工作忙、三餐不定时,他偶尔会闹胃痛,也曾有过一次胃发炎的经验,所以家里都备有胃药,这次应该也是他的胃在闹小脾气吧!
梅庆雅一听,很替他紧张。“怎么能自己吃了药就算数,应该请假去看医生的。”
吕晋洋看着她,反问道:“你这么担心我?”
“我、我是……”梅庆雅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一张俏脸满是不自在。“啊!总经理,那个开会时间到了。”她找不出理由解释,索性转移话题。
吕晋洋扯唇笑了笑,没有强逼着她要答案,看看手表,时间确实差不多了。
“好,去开会吧!”他拿起桌上的文件走出办公室。
梅庆雅在背后急忙跟上,一边在心里骂自己:猪啊!劈腿无情之人,有什么好关心的?
说完,呼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脸颊,振作精神跟进会议室协助开会纪录。
会议进行了一个小时,梅庆雅坐在吕晋洋右侧敲打笔电,一切原本都很顺利的;但是梅庆雅细心地注意到吕晋洋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猜他又胃痛了,心里想着要趁待会儿休息时间帮他倒杯温牛奶。
吕晋洋原本正在检讨各部门营运问题,说到一半突然停止,手抚着胃部,一脸痛苦忍耐的样子,与会的各部门主管皆疑惑地看着总经理。
只有梅庆雅立即反应过来,靠近吕晋洋忧心探问:“总经理,你没事吧?你又胃痛了是不是?”
吕晋洋点头,胃一阵痉挛抽痛,他说不出话来。
开发部的李经理听见了梅庆雅的话,马上建议:“这样不行,痛成这样别硬撑着开会。总经理,我开车载你去就近的XX医院看医生吧!”他自己也有胃痛的宿疾,能够感同身受。
吕晋洋点头,这次胃痛的程度跟上次胃发炎挺像的,他不敢延误。
“去医院?”梅庆雅紧张地问:“总经理的状况有这么严重吗?”
李经理道出经验谈。“胃的问题可大可小,像我这曾经胃溃疡、胃出血过,真是的,也不晓得要不要住院什么的?”
他上前要扶吕晋洋,吕晋洋痛到嘴唇发白,却还是摇头。“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走。”
他双手撑着会议桌站起身,梅庆雅忍不住想陪他去医院。“总经理,我陪你去医院。”
吕晋洋闻言,微讶地看了她一眼,对于她今天一反常态地热心相助,他还真是挺不习惯。
“不用,你留在公司里就好。”他不想她跟去医院,不想她看见他虚弱的一面。
总经理都这么说了,梅庆雅也只能眼睁睁看吕晋洋随着李经理一起走出会议室。
会议因此中断,各部门主管散去,各自回到工作岗位,梅庆雅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她心急如焚,想跟去了解吕晋洋的状况,但现在是上班时间,没有上司的命令她不该随便离开公司,再说,她和他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可以跟去医院照顾他。
可是……既然关系不好,为何她会这么担心他?也不知道他的毛病严不严重,这种未知的状况最是让人慌乱。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梅庆雅陷入坐立难安的情绪中。
直到中午十二点,午休时间一到,梅庆雅迫不及待地拨电话给吕晋洋。
手机等待接听的铃声响了很久,吕晋洋都没有接,她于是改拨李经理的电话,偏偏李经理的电话也没人接。
她失去了该有的冷静,再也压抑不下担忧的情绪,连午餐都不吃,拎起手提包离开公司,搭计程车赶往医院。
沿路,她在计程车上又拨了几次吕晋洋的手机,还是没人接听,她心乱如麻,犹如困兽,困在自己隐隐浮现的情感,对吕晋洋担心的情绪以及对不起表妹的心情中。
忽然,握在手里的手机响起,梅庆雅一看荧幕显示来电者是吕晋洋,她急忙接起,丢出一连问题。
“喂,总经理,你怎么样了?很严重吗?医生有说什么吗?需不需要住院?有人陪你吗?”
面对她一连串的问题,电话那头先是静默了半晌,然后传来吕晋洋略微高扬的声音,语调听起来不像是病恹恹的病人,反而像是正在隐忍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