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总机小姐打电话后,时间又过了好一阵子,就在夕阳快要西下,绘羽又要再次失望之际,柜台的内线电话响了。
“沈小姐,我们总裁有空见你了。请你坐电梯直上十九楼,何秘书会在那儿等你。”
“谢谢。”
绘羽连声道谢后,按照柜台小姐的指示搭上电梯。
在电梯里,她对着镜子撩了撩头发,拉直身上的衣服,扯了扯唇角,将微笑挂上。
等了十天,她终于可以见到人了,这等待是值得的。
办公室内,刚从客户那儿回来的封裔,看完秘书呈上来这一季竣扬的收支报告表,才对长红的业绩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即特别助理又送来一份资料,让他不由得对其中惨不忍睹的赤字摇头叹息。
没错,特别助理送来的那份资料,正是封氏企业的财务报告,里面挖东墙补西墙的资金运用,和过多的人事费用支出,离谱得令人不敢苟同。
对于有这样生意白痴的父亲,封裔嘴角忍不住露出嘲讽的冷笑。
其实,十几年过去了,他对感情也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虽然对于当年母亲自杀一事,而对父亲仍有诸多的不谅解,不过心中的恨意也在时间的洗涤下,逐渐淡去。
而不与封家联络,是因为他知道陆可柔现在就住在封家,对于这个介入他的家庭,间接害他母亲丧命的第三者,就算经过岁月的洗涤,他还是无法原谅她,更遑论足心平气和的面对她,而不采取任何报复的行动。
就在他沉思的这时候,他的秘书何恺芮突然走进来。
恺芮是封裔创立普瑞集团之初网罗的菁英之一,在公司,他们虽是上司下属的关系,不过私底下,封裔和每一个菁英团队的团员都亲如手足,也只有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卸下脸上那一丝不苟的严肃面具。
“封,有人想见你,不过她没有预约。”何恺芮希望他能额外拨出一点时间。
“恺芮,别告诉我,你忘了我的原则。”没预约就不在他既定的行程中,所以结局只有一个——不见。
“就破例一次吧。”恺芮笑了笑说。
“恺芮,我应该没有听错你的语气吧?”她居然央求他破例?有意思!
安排行程原本就是秘书的工作,只是令他讶异的是来者何人,竟有这么大的魅力,让办事一丝不苟的她为对方说项。
“没错。”恺芮回答。
“恺芮,你千万别告诉我,你在学童子军的日行一善。”封裔笑糗着。
“日行一善的是楼下的总机小姐。”恺芮耸耸肩,撇清关系。
“那你呢?”没有经过她的同意,总机小姐焉有胆量放人上来?少来了。
“我只是觉得好奇,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为了见你一面,苦苦的在普瑞和竣扬的大厅守候着,一守就是十天。”
绘羽在普瑞等候的事迹,早已传到竣扬了。
“你把我当白老鼠?”
“不!我只是好奇她是一个怎样的女人。更何况,在这一成不变的工作中,偶尔来点不一样的事情调剂身心,也不错,不是吗?”
“是吗?看样子,在台湾的这段日子把你闷坏了。”
恺芮故意欺近他,对着他又是无奈的耸肩,又是幽怨地发出叹息,“没办法,谁叫我跟了一个无趣的老板。”
想玩?眸光一闪,封裔故作风流的搂上她的腰,语调暧昧的说:“我无不无趣,等咱们上了床后再来评断,也不迟啊!”
封裔轻佻的行为,惹来恺芮的一记火眼金睛,搂在腰间的手随即被她打落下来。
“郎无情,妹无意,封,你不觉得这游戏太无趣?”转个身,恺芮拉开两人的距离,免得被吃光了豆腐。
“无趣?怎会呢?想想这么多年来,你我朝夕相处,人非草木,你又长得如此美丽动人,我怎会对你这株幽兰无意呢?再者,老板跟秘书谈情说爱,再适合不过了,你说是吗?”
瞧她一脸严谨,封裔玩性大发,如恶狼般的扑上前。
就在封裔距离她约五公分的时候,恺芮一把将他推开,表情严肃的说:“哼,谈恋爱?你以为我认识你只是一天两天的事吗?”
他们两人要谈恋爱的话,早在她进公司的时候就谈了,怎还会等了这么多年才擦出爱的火花?他想骗谁呀?!
“恺芮,我真的那么差?”封裔故作一脸哀怨。
“不,你怎会这么认为呢?说真的,你是我从出生至今所见过最优秀、最俊逸,集相貌与才华于一身的男人。”恺芮竖起拇指由衷的称赞。
“那你为什么没爱上我?”他很好奇。
恺芮摇摇头,轻笑,“封,你相信爱情吗?你需要爱情吗?你信任爱情吗?”
她给了他不到两秒的思考时间,接着说:“你不要,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封裔很讶异她对他的了解。
“封,我不知道你曾受过什么样的伤害,不过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也算看尽了你对爱情的态度。对那些和你有过关系的女人,与打着爱上了你的旗帜的女人,你的眼底只有轻蔑、嘲弄,却不见一丝一毫的情意。你说,这样的男人我能爱吗?我敢付出感情吗?”她脸上是打死也不愿意的恐怖表情。
“恺芮,你的话还真毒啊。”她有需要把话说的这么白吗?想想还真令人泄气啊!
不过封裔看似受伤的表情下,隐隐流露着激赏的眼神。明着褒、暗着贬,聪明的她全做到了。
“不,我只是不想失去你这么好的上司。”秘书爱上自己的上司,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只可惜她可不想到时候爱情没了,工作也没了。
“你很看得开。”
“不,应该说我很懦弱,怕失败、怕心碎,更怕没工作、没有收入的日子。”恺芮坦言道。
“好了,你找我说这么多,无疑是怕楼下那个来访者,又是另一个打着爱你的旗帜的女人吧?”怕烦、嫌麻烦,是他的个性。
“恺芮,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恺芮没好气的送上一记白眼,“我一向很聪明好不好。”只是偶尔会放一两个上来捣乱,那也是因为这阵子工作太无聊,加上前不久封氏企业的并购案,看腻了他天天板着一张冷沉沉的脸孔,所以才会来点调味料,调剂一下身心啰。
“那前阵子那些女人怎么说?”封裔的唇角突然漾起一抹令人看了头皮发麻的冷笑。
欸,被看穿了!
“来访者应该快上来了。”恺芮看了一下时间,造访者这会儿应该已经坐上电梯了,此时不闪更待何时?
“你最好保证来的人不是一些苍蝇、蚊子。”他危言恐吓。
“保证不是。”否则在他杀她之前,楼下那个总机小姐铁定先被她大剁八块。
封裔这才走回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他谁不好带,竟然带恺芮这个会调皮捣蛋的人回台湾做他的秘书,真是自作孽啊。
第五章
“请跟我来。”
电梯门一打开,早已在电梯口等候的恺芮,即将绘羽带到总裁室门前。
“我们总裁就在里面。”
绘羽深吸了口气,在进门之前,不忘先确认一下唇角上的微笑,是否已经挂好了,这才推开门,
有事求人,态度要谦卑、姿态要低,这是最基本的,所以打从一进门,绘羽就低垂着头。
“办公室的地板有问题吗?”低沉中带着性感的嗓音,在她面前响起。
“没有。”绘羽柔声回答,头还是垂得低低的。
“那何不抬起头来,将你的来意说给我听?”虽然她拥有一头飘逸的秀发,不过他可没兴趣对着它说话,
“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是为了贵公司收购封氏企业的事情……”绘羽边说边抬起头,当她的视线对上眼前的人时,她惊得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就像个王者,充满了权威感,不过令她震惊的是,他那张和失踪了十几年的封裔相似的脸庞。
他和封憌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度,一样的高、一样的壮,同样拥有一双深邃的瞳眸,只不过他的眸光少了封憌的调皮,多了一份睿智与冷沉,最重要的是,这个眸光她一点也不陌生……
是他吗?那个失踪了十几年的裔哥哥?
她好想冲上前去,确认他到底是不是她念了十几年的封裔!
天知道这些年来她有多想他,书桌前的小相框、抽屉中他带给她的书籍、玩具,和一张张记录着他和她童年的相片……她都好好留着,不肯丢弃。
看着眼前的男子,她全身的感官细胞就像通了电似的窜动了起来。
而封裔看见来访者是她,除了一阵惊愕外,心中更是充满各种复杂的情绪。
蓦然,胸口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提醒着他那段血淋淋的记忆、那段被他封藏了十几年的过去、那个恺芮口中他“曾受过的伤害”,而今造成那段悲剧的人物之一,就站在他的眼前。
其实早在决定对封氏企业进行企业封杀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过他们会找上他,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来找他的竟然不是父亲封绍卿、不是弟弟封憌、不是陆可柔,而是她——沈绘羽。
十几年前,她爱慕他,他也对她有意,但在她母亲和他父亲的事爆发后,他们的情谊便已划下句点。母亲自杀后,他们甚至连最起码的朋友都当不成,因为他答应过妈妈,要替她讨回一切公道……
他闭了下眼,不让自己再深想,当眼睛睁开时,凝起的冷漠表情已经取代心中澎湃的情绪。
“你是封裔吗?”她颤抖着声,小心翼翼的问。
“很抱歉,我想你是认错人了。”封裔指着他桌前的牌子说道。
早在十几年前,封裔去找外公的时候,外公便已征得他的同意,将他真实的身分隐藏起来。
这次外公心脏病突发,紧急召回他接掌公司,并对外宣称他是他自小就被送往美国求学的儿子。由于他的长相十分酷似母亲,所以竣扬企业上上下下根本没有人怀疑他的身分。只除了他在美国求学时的几个好朋友,曾在无意间看到他的护照,才知道他其实姓封,而不姓赵。
看着面前的名牌写着“赵裔”两个字,绘羽再度愣住了。
“不!不是的。”她摇头再摇头,口里喃喃的说:“你是封裔,你姓封,不姓赵……”
她不会错认的,他和裔哥哥的眸光是那么地像……
“小姐,我的姓氏似乎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也不是你此行的目的才对,你何不将你找我的目的说出来呢?”封裔看了一下时间,冷冷的提醒她时间有限。
“不,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封裔!”绘羽才不信那名牌,坚持一定要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他的手指轻桌面,微蹙了蹙眉心,深沉而锐利的目光显示出他的不耐烦。
“小姐,我的时间宝贵,如果没事请回吧。”说着,他就要按内线请恺芮带她出去。
“不!不要赶我走!”绘羽不假思索地冲上前去,一把按住他正要按向内线电话的手。
封裔愣了一下,视线转向被她按住的手,缓缓的挑高一眉。
“不管你是赵裔还是封裔,我都求求你不要这样就赶我走。”绘羽颤抖着身子,眼底不自觉地流露脆弱。十几年了,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他,她实在承受不了再次失去他的痛苦。
看着他,脑海中稚嫩的影像,和眼前成熟稳重的模样逐渐重迭在一起,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澎湃的思念之情,她倏地放开按住他的手,飞快的转过办公桌,一举投进他的怀里,嘤嘤哭泣得像个孩子。
封裔一怔,被搂住的身子动也没动,只是静静的任由她的泪水,将他胸前的衬衫沾湿。这期间,他曾举起手想拥住她纤细的身子,只是这股冲动,很快的就被理智给驯服了。
绘羽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她将积压了十几年的思念全部发泄出来,才缓缓的回过神来。
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那片水痕,她这才发觉刚才竟然毫不保留地在他面前发泄情绪。
被自己的冲动吓了一大跳,绘羽慌乱的退开身子,胡乱的抹去脸上的泪痕。“对……对不起……”
失去她的体温,他忽然有种空虚的感觉。
小时候,他最怕她哭了,梨花带泪的脸庞总让他好生不舍,只是现在他无能为力,无能抚平她心中的思念,无力抚去她脸上的泪痕,只能强迫自己用最残忍无情的言词伤害她,就如同那一天他在巷子口见到她的时候一样。
他双手微微紧握,眼神复杂地闪烁,脸上浮现一抹苦涩的笑,不过这抹苦笑很快的就被他敛起。
“如果你是来投怀送抱的,我想你的目的达到了,因为你这一抱,确实引起我的兴趣了。”
她像被甩了一记耳光,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来,一股寒意顿时直窜心头。
“你……你为什么变得这么无情?为什么?”
“第一次见面,你就要我对你有情,这未免有点强人所难吧?”他冷嗤一声后,语带嘲讽地说。
“你真的非得这样?这不像你呀!”绘羽就是认定他是封裔。
“在商言商,如果你是为了封氏企业而来,我劝你不用多说,因为封氏企业早已是个空壳,封绍卿还得感谢我肯出五千万买下他那个烂公司。至于你,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滋味确实不错,不过如果你想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封氏企业,那似乎是太高估了自己。”
绘羽走向前去,拉扯着他的手臂,仰着头看着高她约一个头的封裔。“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消弭你心中的仇恨?”
他真的不是封裔吗?她的心在这瞬间动摇了,因为她所认识的裔哥哥,绝不会这么说出这么轻浮的言词。
只是……他真的不是封裔吗?他和封憌长得那么相似,眉宇问也透着她对他的熟悉。
“仇恨?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撇清关系。
“不!你不会不懂!”绘羽大叫,“你还在气我妈咪和封叔叔,气他们害死你的母亲。”
封裔眉心一蹙,不悦地说:“停止你对我母亲的诅咒,因为她现在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
“活着?活得好好的……不……不可能,郁文阿姨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她不可能还活着……”她真的迷糊了。
“为什么不可能?我母亲早